第二十四章 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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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米閱的話變少了,人也瘦了。

  這是艾安安來找范米閱時說的話,以前兩人什麼都說,什麼都敢說,但是現在范米閱不敢說了,整個人陰沉起來,這讓艾安安摸不透,看不清,她們的交流出現了障礙,一句左,一句下,一句右,一句上,於是兩人沒待多久就散了。

  范米閱成熟了,心裡能藏住事了。

  她父母對此有著和艾安安不同的看法,在她們眼中,范米閱還是個孩子,這樣挺好,但是不希望她因為成長而累。

  范米閱和袁樹桉越走越近,上班下班,幾乎是形影不離,以至於整個公司都在談論,他們倆在交往,這話是從那個給范米閱「泄密」的人口中傳出的。有一段時間,范米閱實在忍受不了背後的議論蜚語,她差點給那個人寄去律師函警告。

  後來,袁樹桉給她安排的事情變多了,事情一多,她忙起來,那些流言就聽不到了。

  范米閱開始信息收集,法律檢索與研究,袁樹桉還經常帶她去拜訪客戶,讓她協助調查,最重要的,也是袁樹桉最終目的,以前他接待的客戶,過手的委託書,一部分都交給了范米閱,這一部分都是一些小案件,由她負責引渡到真天,這樣更不容易被發現。

  本來范米閱是很討厭這樣的做法,但是隨著她接觸的愈來愈多,似乎慢慢在企圖說服自己,她實在是太喜歡這個行業了。

  袁樹桉今天很高興,斥責任何人。他走到辦公室的時候臉上都掛著笑意,與以往笑起來眯著眼睛的他不同,多了一些春風得意。

  他將門反鎖,打開音響,聲音調到了最大,《第五交響樂》在辦公室里迴蕩,到第二樂章的時候,他把上衣掛在了衣架上,跟著音樂獨自翩舞,手機鈴音也跟著他的步調一齊響動,一直到第四樂章,他跳完,鈴聲也恰好停止。

  袁樹桉出來告訴范米閱晚上去鳳尾樓,還是老地方,他有喜事要宣布。

  他前腳剛走開,范米閱的手機就響了,是葉青打來的。

  「喂,師姐,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很快你就能見到我了。」

  ......

  范米閱走在袁樹桉前面,她推開門,桌子上擺滿了酒,紅的,白的,黃的。

  房間裡只有那個海歸一個人,他看到范米閱進來,停止了手機打字,急切地朝門口望,在看到袁樹桉後,他顧不得禮儀,三步邁作兩步,差點摔倒在袁樹桉跟前,他拉著袁樹桉到一旁,低聲凝語,「談好的那兩家大客戶臨時改變主意了,他們說過兩天再簽合同。」

  袁樹桉,掏出手機,已經關機了。

  「有董梁跟著,我放心。」

  「來吧,讓我們不醉不歸!」

  「那讓我們看看,今天是誰先倒下?」

  三人轉身向門口看去。

  「葉青?你來幹什麼?」

  袁樹桉眯起眼睛,興奮勁頭消退了一半。

  「師姐!」

  范米閱跑過去抱住葉青。

  「等一下再說,讓我先跟這位老朋友敘敘舊。」

  葉青一身運動裝,她的頭髮長長了不少。

  「我來幹什麼?當然是來跟你一起慶祝的。」

  葉青說著,抽出凳子,坐了下來,往酒杯里倒滿紅酒。

  「怎麼,有好事也不告訴我,害我都沒有給你好好準備一份薄禮。」

  「這是我的私事,不歡迎你,你趕緊走。」

  袁樹桉覺得來者不善,中氣開始不足。

  「袁樹桉,你什麼品味啊,這麼難喝還擺上桌,缺錢了?」

  葉青輕抿了一口,嘲諷拉滿,「得,既然你不歡迎我,那我走,在我走之前,你不應該好好看看我給你的這份禮物,我猜你會喜歡。」說完便拿出一個信封遞給袁樹桉。

  袁樹桉抽出裡面的的一張紙,「辭退通知書」,他一目十行地瀏覽後,急躁起來,手指有些發抖。

  「拿穩,別掉咯。」

  「憑什麼?你們憑什麼辭退我,說我轉移公司客戶資源,有什麼證據!拿出證據來啊!」

  袁樹桉怒吼道。

  「嗨,大家都是律師,別把事情搞得這麼難堪。我要是你,直接就走,懶得費這麼多口舌。」


  范米閱看著葉青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這倒真是她的作風,乾淨利落。

  「我為公司鞍前馬後這麼些年,從沒說過一個不字,你們現在卻要趕我走?好,我走,賠償金我也不要了,今後我要讓你們,讓君成都不得安寧。」

  袁樹桉自知理虧,加上葉青都把話說到這了,這再要鬧下去,以後這飯碗也會因名聲而破碎。他權衡再三,決定以退為進。

  「你電話給我。」他拔下一串號碼。

  「你想讓誰不得安寧?」

  袁樹桉接通電話後,他這邊傳來刺耳的回音,正在他錯愕時,門口又進來一個人,滿頭銀髮。

  「陳耀......老師!」

  「你還是叫我名字吧,我何德何能,能教出你這樣能幹的學生來。」

  陳耀林怒其不爭,他想起袁樹桉剛進律所時候的青澀與陽光,搖了搖頭。

  「董梁呢,他手機怎麼會在你手上?」

  袁樹桉手心冒汗,那股狂妄迎來一記重拳,跌倒後再也沒爬起來。

  「你這麼聰明的,還能想不到?這就是今天送你的第二份禮物,出來吧!」

  董梁從門一側進來,畢恭畢敬,他從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複印件,是真天的股權轉讓書。

  「我實在是無計可施了,樹兒,放棄吧。」

  他臉上更多的是無奈與懊惱。

  袁樹桉癱倒在地上,全身的骨頭在這時酥成泥糊,曾經的不可一世都化成了泡影。

  董梁扶起他,踉踉蹌蹌走了出去。

  范米閱看著袁樹桉淒涼的背影,並沒有同情,相反,竟然有些慶幸,她呼出一口長氣,將這段時間落在心房上厚重的陰霾全部吐了出來,在刺眼的燈光下,這些陰霾都化成了齏粉。

  ......

  「主任!師姐!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范米閱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臉上的酒窩還在。

  「你先別高興,這裡還有你的。」

  葉青板著臉,拿出一份和剛才給袁樹桉一模一樣的信封。

  那一晚,范米閱喝得有些不省人事。

  葉青繼續保持自己的常量,一瓶過後就從桌子上溜了下去。他們說了很多很多,把沒見面積攢的話都說完了,還有點意猶未盡。陳耀林看著桌子上趴著的,躺在椅子上的,笑了,像一個小孩。

  范米閱回來後,就躺在床上,酒醒了也躺著,從白天到晚上,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范浠潭叫她吃飯,是油潑拉條子,說是這次放了很多辣椒,她說不餓,不想吃。小辣椒要范米閱陪她玩,她不回應,惹得小傢伙號啕大哭,說媽媽不見了,要找媽媽,後來是張若蘭哄好了。

  「不吃東西不行啊,閱閱,你有什麼就對我們說,可千萬別傷著自己。」

  「媽媽......」

  張若蘭抱著小辣椒在門口,范米閱聽到了,眼淚就從鼻樑上蜿蜒而下,她不想這個樣子,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但是控制不住,她說不出哪裡難受,只是想一個人,想哭,可能哭多了就好受一些。

  「媽媽......你有好多信哇!」

  小辣椒奶聲奶氣,胖乎乎的小手在張若蘭的幫助下,將信一封一封地從門縫下塞了進來。

  過了好久,范米閱才把它們拾起來,一共四封,都是從呼市那邊寄過來的,只不過地址填的都是西市君成律師事務所,都從那邊轉寄過來的。

  她靠著門,坐在地上,拆開了第一封信,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字體有些幼稚。

  「姐姐,你走後,我一直想你,但是不知道怎麼聯繫你,大媽告訴我,可以寫信,她們在很早以前就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思念,可是我認識的字不多,好想你再能教教我寫字,讀書給我聽。

  大媽給我買了本字典,她說要是不會了就查字典,這封信就是我自己查字典喲,我馬上就要上學了,我很害怕我會不習慣,但是我愛學習,學習好了,字就認得多,字認得多了,我就能經常給你寫信了。

  嗯......可是大媽還說了,讓我不要太打擾你,你也有小寶寶了,這樣小寶寶會不高興的,真的是這樣嗎?但是我可以跟她玩,就像羊圈裡的小羊羔一樣,現在我都會給羊媽媽接生了。

  大媽對我很好,有一次,我跟弟弟鬧矛盾了,她打了弟弟一頓,弟弟哭著跑來給我道歉,哈哈,讓他以後調皮。


  這次就寫到這吧,下次再給你寫,對了,姐姐,我要好好念書,考上好大學,最好能去你們那裡,這樣我就能見到你啦,我要做一個像你一樣的人。

  這背面的花是弟弟畫的,我教他的,他有點笨,老是畫不好。」

  范米閱翻過信紙,後面是一朵金黃的向日葵。

  她接著拆開第二封信。

  「親愛的朋友,我是格斯爾。

  一直以來還沒能好好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真的非常感謝。你走之後,我沒有放棄尋找阿古拉,是的,我還在找他,依舊沒有他的任何蹤跡,我一直圈住自己,活在陰影之中,彷徨,迷茫,似乎除了找阿古拉,我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做,對於我這個殘疾人來說。後來,找著找著,不想找了,我突然釋懷,我是在跟自己過不去,而不是阿古拉的不辭而別,看著天上盤旋的鷹隼,我覺得我應該像它們一樣走出來,去飛翔,在廣闊的天際中。

  我決定要做自己,我身體殘疾了,但是我的心,我的腦子沒有殘。於是,我就去教孩子們摔跤,教著教著,我覺得自己痛快了,那群喜愛摔跤的孩子們天真率性,一個個的歡聲笑語,也感染到了我,我也開始笑,我發現自己年輕了。

  我終於找回了自己,找到生活的意義。

  背面是孩子們拓著自己得到的獎章而畫的,希望你能分享到喜悅。」

  范米閱看到畫的獎章,是她能想像得到的歡樂,她笑了,臉上的淚痕淡了。

  第三個信封上印著圖案,艷麗的格桑花布滿了信封的底部,遠處是青青草原,牛羊成群,天空在信封的頂部,很藍,沒有一絲愁雲。

  「賽汗,最近可好?

  分別已經有一年之久,不知道你是否忘了我,忘了那個曾經膽小怯懦的高娃?

  早就打算給你寫信了,但是一直很忙。忘了告訴你,我搬到呼市去住了,現在在一家花店上班,每天過得都很充實,我在花店認識了好多以前都沒見過的花,它們真的好漂亮,我已經學會怎樣去插花,怎樣去呵護這些精靈,將來我也要自己開花店,讓買花的人,把幸福都留在花瓣上。

  最近也有點事情,花店來了一個小伙,他想追求我,我還沒有答應,我想先觀察觀察他,真正的愛情是經得住等待的。

  是你們讓我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美,讓我學會了勇敢,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以後會經常給你寫信的,你要是來呼市,一定要來看我,到那時,我會送束自己種的花給你。」

  范米閱打開最後一封信,信里沉甸甸的,她倒出來一看,是一顆被壓得很扁的草莓干,她一下就知道這封信是誰的。

  「范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我種的草莓已經開始全面推廣了,多虧了你和葉姐,讓我堅持了下來,你們的錢我馬上就可以還上了。

  現在那家合作社跟我們村簽訂了長期合同,越來越多的村民也都種上了草莓,他們從質疑,到嘗試,再到大膽去做。我們村支書可開心了,天天拉著我去給他們培訓,講課,現在我都成草莓種植專家了,村裡的年輕也多了起來,他們願意回村發展。

  我現在啊,正準備研究點新項目,擴大我的基地。對了,寄給你們的草莓干可能晚幾天到,記得查收哦。

  先不說了,他們來找我去上課了。」

  范米閱看完,抱著這些信,失聲大哭,門外都聽得清晰,張若蘭實在不放心,她起身,卻被范浠潭拉住。

  這一次,她哭了一會就不哭了,之前冰涼的淚珠,變得滾燙,盈滿眼眶。范米閱走出房間,帶著鼻音,「爸,媽,我餓,我想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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