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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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禪站在丞相官邸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打轉。

  我得趕快提醒相父,父皇要在夷陵吃大虧!可又怎麼開口呢?劉禪躊躇不定。總不能說自己做了個夢,夢裡預見父皇兵敗吧,那豈不得被太醫們灌上幾碗又苦又腥的藥湯。一想到喝藥,劉禪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不如就說戰事拖得太久,麻煩趙雲火速增兵前線?行、行,就這樣,趙將軍沉穩慎重,必能輔佐父皇打敗陸遜那小子!

  劉禪剛拿定主意,抬頭卻見著諸葛亮正拿著一卷文書,神色凝重地從官邸中匆匆走出。

  相父……這麼年輕。劉禪一時愣住了,印象中最後一次見到相父時,他已是一頭白髮滿臉滄桑,不想今日一見,卻還是一副年富力強精神矍鑠的模樣。也就十多年吧,相父老了這麼多嗎?

  「殿下?」諸葛亮看見劉禪站在門外,大感詫異,上前行了個禮:「殿下怎的來到此處,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麼?」

  「唔,呃……」劉禪一時緊張,忘了想好的話語,結結巴巴道:「相、相,啊,丞相,您近來可好?」

  「謝殿下,臣一切都好。」諸葛亮一愣,隨口答道:「倒是殿下來此,可是有事?」

  「噢,朕,不,我、我聽說東面戰事焦灼,我想找趙將軍帶我去看看,漲漲見識。」劉禪慌不擇言,語無倫次。

  該死,我到底在說什麼!怎麼能說要跑戰場上去!劉禪在心中大罵自己,如今只能默默祈求相父千萬別答應自己的荒唐要求,戰場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諸葛亮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卻又轉瞬而逝。他長嘆了口氣,苦笑著說道:「殿下長大了啊,陛下若是知道殿下如此奮發踴躍,定當欣慰不已啊。」

  諸葛亮頓了頓,看了看劉禪,終於下定決心,向他正色說道:「剛才東面前線的信件剛剛送回成都,兩軍已經分出勝負了。吳軍抓住我軍疲憊懈怠的機會突然發起全線突襲,我軍,敗了。」

  雖然一早便知道了這結局,劉禪頭上還是止不住地感到一陣暈眩,他強穩著身形向諸葛亮問道:「那,那趙將軍,可有出發前去接應父皇?」

  諸葛亮吃了一驚,命令趙雲率軍前去阻截吳軍迎回劉備的文書才剛剛送出去,這會兒軍隊都還沒來得及出發呢。劉禪剛知道了前線失利的消息,未見一絲驚慌之色,立即反應過來派軍隊前去接應敗軍,還指名讓最穩重的趙雲帶兵,這般敏捷而周全的心思,他還從未在這個既貪玩又懶散的十七歲大男孩身上見到過。

  「殿下勿憂,臣方才已經傳書給趙將軍,讓他整兵備馬,即刻從江州出發,前去接應陛下歸來。」

  「那就好,那就好。」劉禪不自覺地小聲嘀咕起來:「也不知道現在去能不能趕得上見父皇一面……」

  「殿下可是想要前去趕上趙將軍一行?」

  該死!劉禪心裡暗罵一句,他可捨不得溫柔可人的張妃姐妹,還有太子府中安逸舒適的生活。隨軍顛簸流離,這種日子他小時候可過夠了!

  可是,可是,父皇他,他還撐得住多久呢?在那個逼真的夢裡,父皇沒能再回到成都,白帝城,成了他見父皇最後一眼的地方。想到此處,劉禪鼻子一酸,咬咬牙對諸葛亮說道:「我現在就回去準備出行。麻煩丞相您再傳書給趙將軍,就說我將隨他一同前去迎回父皇。」

  「殿下?」諸葛亮剛剛只不過是敷衍一句而已,萬萬沒想到劉禪竟真的決定要隨軍東行,震驚之餘,心中感到一絲欣慰,太子殿下長大了啊!

  劉禪辭別諸葛亮趕回太子府中,冷靜下來,又感到後悔不已,口頭說說倒是輕鬆,天氣如此悶熱,千里迢迢一路奔波可不得把人折騰壞了?大小張妃聽說劉禪要隨軍出行,紛紛驚詫不已,直納悶這個紈絝的太子殿下今日怎麼改了性子。

  「唉,我是真捨不得你們倆啊。」劉禪一左一右摟著大小張妃,念念不舍這人間難得的溫柔之鄉,愁眉苦臉地抱怨道:「可是父皇不喜歡我貪戀玩樂,我這次去,還是一個人出發的好。」

  大張妃早被劉禪折騰的不行,一個夏天下來整個人已經被熱壞了,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的趁著快入秋修養修養身子,一聽說劉禪要給他姐妹倆放個假,再一想到接下來不用硬撐著陪酒,直教人心裡鬆了口氣,嘴上倒是不舍的柔聲嗔道:「殿下以國事為重,我姐妹倆自然懂得道理,只是這一路顛簸,殿下可千萬保重身子啊。」

  「唉,放心吧,我一大小伙子,一路上都有人照顧著,折不了。」

  「姐姐,殿下這一去,該不會給咱倆帶個妹妹回來吧?」小張妃知道劉禪毛病多,見他要自己單獨出行,不禁有些擔憂。


  「哪兒的話,我疼愛你倆還顧不過來呢,哪還能有別的心思啊。」

  「唔……」小張妃嘟著嘴,此前好幾次撞著劉禪偷偷幹壞事,她實在不太放心。

  「唉,不說了不說了,黃皓?黃皓呢?」

  「殿下,奴才在這呢。」屋外守候的黃皓聽到劉禪喚他,即刻回應道:「殿下有何吩咐?」

  劉禪看著年輕的黃皓,心裡百感交集,這個玩伴陪伴了自己一輩子,也誤了自己一輩子。雖然說是自己心甘情願,可此人……唉,想起黃皓被魏軍凌遲時聲嘶力竭的慘叫,劉禪不禁打了個哆嗦。

  「你去,把我的那副盔甲拿來。」

  「啊?」黃皓一愣。劉備冊封劉禪為太子時,的確贈與了一套嶄新合體的盔甲給殿下,可轉眼就被殿下封入庫中再未瞧過一眼。今日殿下竟主動提起,黃皓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

  「啊什麼啊?去把我的盔甲拿來,沒聽見嗎?」劉禪眉頭一皺,這個奴才今天怎麼這麼不好使?

  「是是,殿下恕罪,奴才這就去拿。」黃皓嚇了一跳,趕緊彎腰退下,三步並作兩步朝庫房跑去。

  「殿下可是要穿著盔甲去見陛下?這盔甲沉重粗糲,怕是有礙殿下身子骨啊。」大張妃知道劉禪從小嬌生慣養,怕是經不起這麼折騰。

  「沒事兒,」劉禪擺擺手,他不知道此去是否真的是見父皇最後一面。若果真如夢裡一般,劉禪想讓父皇看看自己身著戎裝的樣子,讓父皇不要太過擔心自己。「我好歹也這麼大了。想當年,東吳那條猛虎也是十七歲,就隨他父親孫堅上了戰場。父皇眼下正與吳軍鏖戰,我卻……」唉,真沒用啊,最後這半句劉禪沒敢當著兩人的面說出來。

  大小張妃第一次見劉禪自責,皆不知該如何接話。劉禪抱著美人,看著屋外天邊的浮雲,恨不得趕緊插翅飛到父皇身邊。

  「殿下,盔甲拿來了。」不多時,黃皓帶著兩個侍衛,恭恭敬敬地抬來盔甲放在劉禪面前。劉禪看著寒光閃閃的甲冑,只覺得壓力山大,硬著頭皮吩咐侍衛幫他穿戴整齊。這套盔甲是劉備特意命人為劉禪量身打造,甲重勢沉精良非常,穿在身上差點壓得劉禪直不起身來。

  「殿下,別勉強自己了,父皇只要見到你去了,就會很開心了。」大張妃明白劉禪的心思,也知道他這副細皮嫩肉的身子骨遭不住這麼折騰,在一旁柔聲勸慰他。

  劉禪深吸一口氣,盡全力打直脊梁骨,挺起胸膛說:「我得提前習慣習慣,父皇何等英明,要是我就這樣子去看他,他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在作戲。」

  眾人聽聞劉禪此言,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劉禪,這位主子轉性太猛,令他們一時間沒法適應過來。劉禪看著眾人詫異的眼神,笑了笑,自嘲地說道:「唉,小時候不懂事,現在父皇年紀也大了,是該我幫他分擔些了。」

  「快去,去給殿下收拾路上用的行李細軟。」大張妃最先反應過來,指揮眾人為劉禪的行程作準備。太子府中的宮女們忙活起來,整理出十幾大箱的隨身物品,劉禪看著堆積如山的行李,心中苦笑一番,只好由著她們按照原有的習慣來伺候自己。

  該是時候出發,去江州拜訪拜訪趙將軍了,劉禪琢磨著接下來的安排。除了父皇外,與自己親近的長輩中,趙將軍是第一個離自己而去的。自己從小聽著趙子龍七進七出長坂坡的故事長大,每每聽來都覺得格外親切,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結局時,自己後腦勺總會感到隱隱一絲疼痛,這毛病從小到大就一直沒好過。

  算起來,今年趙將軍該是六十多了,劉禪只覺得愁上心頭,君臣相伴,只剩下幾年的時光了。

  劉禪出行所需的物件,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就算他空著手去江州,趙雲也得把他收拾得光光鮮鮮的去見劉備。可劉禪頭一次自個兒帶隊出遠門,實在是有些抓瞎,這也得帶上,那也不能少,光他一個人的行李,就收拾了十幾大箱。

  「不如發文書給沿路各縣,讓當地官員提前備好殿下所需,也好幫殿下解解一路乏悶?」黃皓的提議頗為中肯,大小張妃也覺得如此甚好。

  劉禪有些心動,畢竟也不能太虧待自己,沿途再讓黃皓悄悄安排些侍女伺候,那就更舒服了。

  轟隆隆,天邊毫無徵兆地響起幾聲炸雷,驚得劉禪打了個哆嗦,魏軍兵臨城下逼他獻上降書的畫面在腦海中如走馬燈般一閃而過。劉禪脊背上冒出股股冷汗,向小溪般流了下來,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虧得兩位愛妃眼快,一左一右將他扶著,再沒栽倒在地。

  「罷了罷了,」劉禪後悔不已,擺擺手道:「我既然決定要隨軍去見父皇,還是不要瞻前顧後,輕裝簡行即可,慢了可就趕不上趙將軍的大隊了。」

  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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