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父女交談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天空烏雲密布,不見星月。

  永安縣內城。

  街道兩旁的房屋,窗戶透出星星點點的燈光,行人的步伐在寒風中顯得格外匆匆。

  白露巷,嚴家。

  嚴開,嚴夫人,嚴鸞,一家三口,正圍坐在桌前吃著晚飯。

  這時,嚴夫人夾起一塊切片的豬蹄膀吃了一口,便笑吟吟夸道:

  「人家小王就是聰明,居然能想到把豬蹄膀這樣做,真是天天吃都不膩。」

  嚴鸞和嚴開默契的對視了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無奈。

  前幾天她受幫主謝信東與大長老許之邀,前往總堂領賞,結果回家之後,便成日在這以貌取人的膚淺婦人口中,聽到了無數類似的誇讚,心中不勝其煩。

  但沒辦法,誰叫這膚淺婦人是她親娘呢!

  許是見邊上兩人沒開口,嚴夫人扭頭瞧了瞧,眉頭微蹙道: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嚴開微微低頭吃著飯:

  「對。」

  「娘說的沒錯。」

  嚴鸞也連忙一臉認同地點了點頭。

  嚴夫人滿意一笑,正待繼續說話,但也就在這時,只聽微微敞開的窗戶後,傳來一聲「撲稜稜」的翅膀扇動聲音,隨即投去目光,轉而道:

  「飛奴?」

  「是。」

  嚴開起身離開飯桌,來到窗前伸手抓起一隻黑色信鴿,隨即從其腳下竹筒取出紙條。

  字條正反兩面都布滿蠅頭小字。

  他打開看了幾眼,緩緩說道:

  「是講武堂那邊來的,說是岩山鎮今日清晨,剿滅了一幫二十五人的山匪。」

  說完,嚴開一邊轉身回到飯桌,一邊看向嚴鸞又微微一笑,道:

  「之所以能鎖定這夥人行蹤,據上面說是你讓王蟬向常空交代的,所以頭功依然是記在你的身上。」

  嚴鸞愣了愣,並沒有流露出任何喜色,反而眉頭微蹙,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一旁,嚴夫人也愣了一下,隨即伸手摸了摸嚴鸞的頭,眉開眼笑的夸道:

  「哎呀不得了!我們家小鳥終於也開竅啦!居然突然變得這麼聰明。我就說了嘛,要多和聰明的人多相處,看來你還是把娘的話聽進去了。」

  但馬上,她語氣頓了頓,忽然有些懷疑道:

  「但是不太對吧?你人都在家裡呆了幾天了,怎麼又是頭功?」

  沉吟了一下,她又恍然大悟道:

  「哦...對了,那消息是小王轉告給你常叔的,不會又是人家把功勞讓給你的吧?」

  「什麼叫又是把功勞讓給我的?我回來那天就發現一窩蜂踩點的前哨了,是我告訴王蟬的......」

  嚴鸞頓時表情不滿地小聲反駁道:

  「這本來就是我的功勞!」

  「哦?」

  嚴夫人好奇道:

  「你的眼睛什麼時候那麼尖了?」

  嚴開瞧了瞧母女二人道:「我吃飽了。」說完,就轉身走出了房間。

  「我也吃飽了。」

  嚴鸞見狀也想跟上,但剛欲起身,就被嚴夫人一把拉住,笑著道:

  「你們父女又想談什麼秘密?不說不讓你走。」

  「唉!」

  嚴鸞先是重重嘆了口氣,又忽然很沒含蓄地咧嘴一笑道:

  「其實是那天我剛好和那人打了個照面,發現他居然只是隨意瞥了我一眼,就一眼都不多看了,加上他還是個貨郎,所以我就覺得他絕對有問題。

  「我呆在那邊閒著也是閒著,於是偷偷跟過去一看,結果果然如我所料。」

  「這樣也行麼?」

  嚴夫人不禁有些錯愕道:

  「人家只是不盯著你看而已。」

  「誰叫本姑娘天生麗質呢?」

  嚴鸞笑語嫣然地說完,輕輕掙脫嚴夫人的手,便起身腳步輕快地走出房間,沿著走廊,來到書房中。


  而當來到書房,關上房門後,她臉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見。

  已端坐在書案後的嚴開抬眸說道:

  「今天這件功勞記在你身上,你不能在永安再多待下去了,冬至後就先去永福吧,你師父前段時間前往妖境的據點辦事了,我和你娘如今都在『結繭』期,為你提供不了太多保護。」

  「不用了。」

  嚴鸞微微搖頭:

  「我的足少陰腎經,如今只差左彧中、左俞府未開,最多兩個月時間就能完全打通,到時候突破煉肉境,再通過『屏山武館』加入晉安屏山派或許是更好的選擇。

  「不然這些年在屏山武館拉的人脈就斷了,通過屏山派去往『武威山』的時間,不知還要延後幾年。」

  「也好,就由你自己決定吧,我讓賀山嶽多照看著你。」

  嚴開一句話說完,又笑著感慨道:

  「上等根骨加上五行寶體,修煉速度果真不是我這般常人能夠想像。」

  嚴鸞只是面色平常地微微搖頭道:

  「已經在煉皮境耗了近四年,不算快了。」

  頓了頓,她略有些好奇地問道:

  「爹,那王蟬那邊呢?現在應該能完全確定他就是『冕伯伯』留下的子嗣了吧?」

  不等嚴開說話,她沉吟了片刻,便分析道:

  「他那煉皮境的境界,想來就是『冕伯伯』有意讓他藏拙。關鍵是這些天他所展現出的那等洞察力,若非常年跟在經驗豐富的人身邊耳濡目染,就憑他十八九歲的年齡,是絕對做不到的。」

  嚴開神色感慨,緩緩說道:

  「我與你師父當年就是在外打探消息時尋到些許蛛絲馬跡才來到永安落腳,當初在長樂檔偶然碰到他時,就覺得他眉眼與你冕伯伯有些相像。

  「後面又聽張天雄說他名叫『王蟬』,家裡也是大約三十年前流亡到永安,再加上中元節那天去他父母墓地走了一趟,開棺驗骨後,就已經完全確定他是你冕伯伯留下的子嗣。

  「可謂是有緣千里終相會吧!」

  話到此處,他卻微微搖頭,話鋒一轉道:

  「只是我要確定的,實際是他究竟是不是你冕伯伯本尊。

  「這件事之所以沒完全告訴你,是擔心你在他面前露出破綻。之前讓他自己想辦法解決余飛的事,也本是想要試探一下他會如何應對,卻是讓你給攪和了。」

  「這怎麼可能?」

  嚴鸞臉色一時間有些詫異道:

  「您不是剛剛才說,已經到冕伯伯墓地看過了麼?」

  嚴開神色微凝地嘆息道:

  「因為這具身體,並非是他原本的身體。」

  「這.....」

  嚴鸞瞳孔微縮,愣神了好一會,才出聲道:

  「爹你會不會弄錯了?您不是說,當初宗門被圍剿之時,冕伯伯不過是武師,他又怎麼可能跨過整個武宗階段,直接使用武將階段才能施展的神魂秘術?」

  「他們家的《金蟬蛻生功》與我們的《玉蝶蛻靈訣》多有異曲同工之處,而且我與他是相交莫逆的結拜兄弟,所以往年在宗門之時在各自功法上多有交流。這些我早年就與你說過一些...不過......」

  嚴開緩緩把話說到這,微微停頓,才繼續解釋道:

  「你有所不知的是他家傳的《金蟬蛻生功》,在神魂篇之後,記載了一種類似於神魂篇秘技『金蟬脫殼』的法門。

  「用這個秘法,只要修鍊金蟬蛻生功到第二階段,便能以兒孫的身軀為容器,將自身一部分神魂,通過外放氣血為媒介,用寄靈珠之類的寶物抽離,埋於容器的丹田中。

  「再經過十八年適應新軀,就如蟬眠於地下,最後讓容器以修煉功法第一卷『破土初鳴』為引,喚醒寄生的神魂,屆時就如同初生的蟬,從沉睡中甦醒,破土而出,迎接新生。」

  「這是魔法.....」

  嚴鸞忍不住喃喃自語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

  「可他雖然小有心機,卻也不失率真的一面,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一個人就算改頭換面,也絕不可能毫無破綻去扮演另一個人。」

  「確實如此,當初在這書房第一次與他溝通時,也完全看不出他與你冕伯伯任何相像之處,後面又用《金蟬蛻生功》試探,也只隔著「繭房」隱約感覺到他隱瞞了自己的境界,此外並未看出任何端倪,這就是我不確定的地方。」


  嚴開沉吟了一下,才繼續道:

  「只不過他十八歲之前和現在截然不同的生活習慣,以及辦事能力,還能和境界一樣,推脫到他爹有意讓他藏拙。畢竟我們『百蟲』門人,如今比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好不到哪去。

  「但此番這細緻入微的洞察力,光靠耳濡目染遠遠不夠,還需要自身去歷練去積累,否則那些身邊就有名師指點的宗門弟子,又何須下山行走江湖。

  「眼下來看,大抵是那秘法終究不是真正的神魂秘術,只是抽離一部分神魂埋入新軀,也難免出現因神魂殘缺,失去過往記憶的情況,這或許就是他與你說,練武時屢屢浮現奇思妙想,進境迅速的根本原因所在,並非是頓悟,而是想起了過去練功的諸多經驗。」

  他此時的判斷,並非無的放矢,而是根據所知的信息,仔細考量得出。

  話音落下,嚴鸞沉默了良久,心中本能有些不願相信這個事實,總覺自己莫名就少了個朋友多了個長輩,隨即開口問道:

  「爹您不是說,冕伯伯是重情重義之人,當年從長溪郡逃亡,寧願自己吸引走大多危險,也要為我們這些宗門殘部爭取活命的機會?再說虎毒不食子,他又如何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停了一下,她又補充道:

  「凡事沒有絕對,或許他就是如娘所說,就是個悟性超凡,驚才絕艷之輩呢?」

  「呵...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嚴開苦笑了一下,語氣略微惆悵道:

  「我也不希望你冕伯伯走了這一步邪路,只是現在諸多事實擺在眼前,累加在一起,卻也不得不去相信。

  「好在他如今只是下等根骨,無論是否走了邪路,都在我們的把控範圍之內。」

  「但我還是相信自己的感覺。」

  嚴鸞再次搖頭,輕輕吐出口氣:

  「我曾在書中看到說...蟬蟲,蛻去舊的軀殼,被視為一種重生,寓意著人們可以擺脫過去的束縛,追求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新生活。

  「這大概就是冕伯伯和伯母,為他取名為『蟬』的本意。」

  「但其實這也有可能是…我大哥自己想借新軀,重獲新生的意思啊!」

  嚴開微微失神片刻,感嘆說道:

  「不過你所說的,倒確實更符合我大哥往年的行事作風。」

  嚴鸞又好奇道:「爹,那您對他到底有什麼安排?」

  「若他真已被你冕伯伯鳩占鵲巢,即使暫時失去記憶,也還有恢復的可能,到時許多宗門昔日遺失的典籍和功法,都無需我們再去冒險尋回。」

  嚴開一邊思索,一邊接著說道:

  「先順其自然吧,看他自己怎麼選...不過下等根骨終究在武道上走不遠,達到煉皮已實屬不易,你用的四年不到就能開出四條經絡,他用四十年都未必辦得到。

  「只是眼下我們與他…關係終究還不夠緊密,等時機成熟,再與他說明那些舊事。

  「若是依我看來看,給他安排個環境安穩的地方,替他尋幾樁好婚事,生兒育女,安居樂業,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幾樁?」

  嚴鸞表情微微愕然地確認。

  「他家如今就剩一棵獨苗,自然要多尋幾樁,才好開枝散葉。」

  嚴開理所當然地微微一笑道:

  「何況男兒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

  「呵。」

  忽然,一道仿佛從胸腔里抖出來的冷笑,在屋外窗後突兀響起。

  好似被一道雷電陡然擊中,嚴開的神色頓時有些僵硬起來。

  父女二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沒敢吱聲。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