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攻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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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著我上!殺光這群攔路野狗!」

  聽到姜瑜奪下大船後發出的信號,朱杆兒大喊一聲,發出總攻命令,隨即雙手持著長槊,第一個沖了進去。

  之前的拉鋸戰中,寨子門口的拒馬、鹿砦已經全部被破壞,此時擺在眼前的,只是一個刀盾兵陣。

  朱杆兒哪裡會怵這個,如同猛虎一般向前一躍,長槊挺出,戳穿守軍手中的木盾,隨即發力向後一挑,直接將那名守軍連盾帶人,甩到後方,抽回長槊,順著對方來不及填補的空擋左右橫掃,擴大突破口,隨即再前沖兩步,直接將手裡的長槊投擲出去,直取二十步開外的守軍將領。

  長槊既出,也不耽擱,從背後抽出兩把環首刀,不停揮舞劈砍,身前早有己方士卒奮勇頂上,用大盾遮擋對方箭矢。

  大船既然已經奪下,朱杆兒又帶頭衝破敵方第一道陣線,一時間秦軍氣勢大振,紛紛舉起手裡的武器,擁擠著向寨內衝去,他們知道,回鄉之路就在這個挨千刀的寨子後面了。

  所謂大潰之後建制失效,不堪一擊是一種道理,經過組織之後的歸師勿掩又是另一番道理,這座寨子眼看就要一鼓而下了。

  看見士卒們爭先恐後瘋狂地向軍寨中湧入,趙盛之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緊張起來,連忙呼喊左右:「趙煥!人呢!趙煥!」

  此時得用之人都上了戰場,只剩下趙煥在四處救火,忙得腳不沾地,聽到呼喊,不得不放下手裡的事情,連忙跑過來,也顧不得什麼禮儀,躬身喘著粗氣,「屬下在…屬下在,都統請吩咐!」

  「你快去,帶人擋住軍寨大門,不能讓潰軍再往裡沖了,前面帶動後面再直衝下去,怕是前面的戰兵都要被擠到河裡去!」

  「等一下!此事極為要緊,把你的人都帶上!實在不行,就給我殺!一定要止住!」

  這個時代,文武遠沒有後世區分得那麼明顯,是一個講究出將入相的時代,趙盛之雖非宿將,但也不缺行伍經驗,剛出現一點苗頭,他就緊張起來。

  眼下的潰軍里,根本就沒有成建制的潰軍,中上層能跑的早就跑了,這裡的一萬人根本上就是二十多萬秦軍被打散以後,被晉人一步步趕到這裡來的。

  沒有像樣的組織,也遠沒有達到理智的狀態,後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的情形,看見前面在往浮橋方向沖,便有了能渡河的希望,自然跟著往前走,四面都往浮橋那個中心點擠,就算最裡面的戰兵是他們當下最精銳的戰力,那也肯定抵擋不住,一個不小心,就要釀成大禍!

  於此同時,朱杆兒這邊的戰鬥已經在收尾了,他幾乎是被後面的軍士推著向前,當面的守軍不是被砍殺,就是被硬推著後退,不小心跌倒的,根本就站不起來,一個人群破浪過來就沒了人影!

  寨子也是臨時搭建,除了零散的幾個軍帳,就是一片空地,越來越多的潰軍涌了進來。

  雖然喊殺聲震耳欲聾,但也只有沖在一線的秦軍在奮力揮舞手中的兵器,不到半刻鐘,那守軍將領再也堅持不住,想要下馬投降,還想把朱杆兒之前投擲過去的長槊還回來。

  可根本就沒人搭理他,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人能停下來搭理他,此人迅速被人流掀翻踩在腳下,就連他的慘叫聲,也沒幾個人聽見。

  「停下!停下!都跟我一起喊!停下!」眼看再有二十步就到河邊了,朱杆兒意識到不對勁,立馬向左右大喊。

  「停下!」

  「停下!停下!」聲音以朱杆兒為圓心,迅速擴散開來。

  此時姜瑜也帶人從船上下來,所剩無幾的守軍見勢不妙,紛紛扔掉武器,一邊退卻一邊投降。

  「瑜哥!你受傷了!」朱杆兒衝到姜瑜面前,嘶聲喊道,沒辦法,秦軍們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

  終於成功了,姜瑜心中大喜,連忙喊道:「我不礙事,你快去讓這勢頭停下!實在不行,就組織人反衝!一定不能生亂!剩下的我來處理!」

  「好!看我的!」朱杆兒立即回身離去。

  「小的們,都拿起盾牌,給我往回頂!都回身往回頂!跟我一起喊!停下!停下!」

  「相信趙都統!相信姜校尉!他會帶我們渡河,會帶我們所有人渡河!不要擠!」

  「一定不能亂!」

  在朱杆兒和趙煥同時的前後作用下,擁擠的潰軍人團漸漸熄了下來,只有中間的被前後擠壓得最是難受,幾人都鬆了一口氣,姜瑜站在高處向下望去,滿眼都是黑壓壓的人群,有幾處寨牆都已經被踩爛,小小軍寨,竟然生生擠進來四五千人!


  太陽終於落山了。

  「點起火把,把四周都照亮!」

  「楊十難,你過來!組織幾隊人手,在人群中去穿插勸說,告訴他們,每個人都能過河!但現在需要木材,需要搶修浮橋!讓他們不要再涌在此處,去那邊山林中砍伐竹木!」

  「寨中,寨外都要通知到,儘快把這些人都疏散出去。」

  「順便告訴趙煥,讓他組織人手,把多餘的木料做成拒馬,放在寨子外面。」

  「還有,告訴所有人,現在這裡所有人都算羽林軍的治下!趙都統,治軍嚴謹,一定要嚴守紀律,如果有人不聽號令,擾亂滋事,當即斬殺!」

  姜瑜坐在一個簡易的胡床上,連連向楊十難下令,此刻士卒們一掃之前的頹唐,個個臉上都是莫名的興奮。

  可見治理潰軍最快的辦法,就是給他們吃喝,然後組織他們打下一場又一場的勝仗就行。

  姜瑜剛剛褪下皮甲,讓士卒按照自己的辦法,清洗傷口,得虧船上賊人已是強弩之末,身上的皮甲多少也起了些作用,只是在後背上劃了一道十來寸長的口子,入肉最深處也不到半寸。

  不過自己向前撲倒的時候,左手又壓在正燃燒的木頭上,給燙得不輕。

  「看到了吧,我沒有大礙,你帶一部分戰兵,去高林那邊盯著,還剩下晉軍這一個麻煩,還沒到鬆懈的時候!」

  姜瑜對朱杆兒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臂,又說道。

  「笑一笑,無論如何,此戰我們是大勝了!」

  身前火堆中的火星竄起,姜瑜忽然想起那個告訴自己寨內情形的士卒,轉頭問道:「那個誰呢?出發時排在我身後的那個漢子呢?」

  「豹子啊,豹子在船上被人捅死了。」

  「豹子叫啥名字?可知道是哪裡人?」

  「不知道真名,姓李,大家都叫他豹子,李豹子,上黨人。」

  「哦,我記下了,我還想告訴他,一定帶著所有人都渡河呢…」

  他漸漸地不太敢問士卒的姓名,籍貫。

  ……

  「校尉!校尉…」

  姜瑜回去找趙盛之的路上,士卒們自動為他讓開道路,有的叉手行禮,有的只是叫喊一聲後便站著傻笑,有的只是從地上站起,注視著他。

  姜瑜頓時自豪起來,笑對眾人,他終於完成了一件很難的事情,把命運的丟下來的障礙踩在腳下。

  「都統,瑜不辱使命!」

  榻車上的趙盛之滿面笑容地看著他,點了點頭,「好!傷勢無礙吧?」

  「沒事,一點皮外傷。都統,趙煥已經在帶人連夜搶修浮橋了,本來想去對岸探查,但我怕大船要是去了對岸,人心又起波瀾。」

  「嗯,你思慮的是對的,這一兩萬人,一二日之間遭了太多罪,都太敏感了。我聽趙煥粗略統計,這一戰,竟然是他在寨子門口攔截潰軍時,死的人最多,足足死了近五百人,他麾下的士卒就死了五十多個,殺了幾百人,才把衝擊的勢頭給生生截停,也虧了朱杆兒見機快。」

  「眼下就剩身後晉軍這最後一道大關,我已讓他帶人去支援騎軍了。」

  「嗯,接下來你有什麼想法?」

  「都統,我是想您移至寨中,穩住軍心,然後我帶人探查一下對面,最好趁著天還未黑透,把對面占下來。」

  「哈哈哈,好,我去給你做這個壓艙石!」

  天色將黑未黑,淮水上竟飄起一片薄薄的白霧來,天空像是被一層淡墨輕輕塗抹,由西邊的橙黃漸變為東邊的深藍,夕陽的餘暉在地平線上掙扎,將最後的溫暖灑向這片荒涼的大地。

  寒風從河面吹來,帶著河水的濕潤和冬日的凜冽,遠處的樹林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它們在昏暗的天色中勾勒出一幅幅剪影。

  一處處篝火下,士卒們正一團團地圍在一起,漸漸地有了生氣,雖然依舊飢腸轆轆。

  趙盛之的榻車,隨著幾杆粗糙的大旗動了起來,人群也隨之騷動起來,他們太害怕再次被人拋下了。

  姜瑜派出士卒,不停地向周邊解釋,人群雖然並不信任,但也沒有上前阻攔榻車,只是死死地盯住,最後看到榻車在寨中停下,幾杆旗幟也插在了寨門上,才又各自坐下,窸窸窣窣地和同伴們說起什麼。


  趙盛之讓人停穩榻車,然後又在榻車上支起木頭架子,自己則坐在木架子的最高處,也不說話,面帶微笑的望著淮水,像是在欣賞這平平常常的美景一般。

  很快天色就完全黑了下來。

  「都統!」

  騎軍信使打斷了趙盛之的『雅興』

  「稟告都統,晉人出營了,看不真切,至少有兩千人,全是步軍,朱隊正已經帶騎軍上前襲擾了,他讓我稟告您,他能撐住大半個時辰。」

  「好,我已知曉,你回去告訴他,讓他千萬小心,夜色昏暗,對騎軍也頗為不利,能遲滯晉軍行進便可,切莫魯莽行事。」

  「王定,你速速找人去製作籬笆拒馬,越多越好,在這軍寨之外,再圍一個大寨子出來,儘量把所有人都圈進來!告訴沒有武器的士卒,去削竹木為兵!」

  「告訴眾人,這是最後的考驗,打退了晉人,就能渡河回鄉!」

  「楊十難,你帶領所有戰兵,去支援騎軍!」

  「去催促趙煥,抓緊時間搶修浮橋!」

  楊十難遲疑一下,姜瑜交給他的命令是護衛趙盛之,遂問道:「都統,你這裡不留一些人手嗎?」

  趙盛之端坐於上,怒喝一聲,「叫你去你就去,全部帶走,都是大秦的士卒,還能吃了我不成!」

  隨著命令逐漸往下傳達,這片野地里,逐漸熱鬧起來,點點篝火如同漫天繁星一般,隨風閃耀不止。

  大多數潰軍此時也都打起精神來,這些潰軍本就是被驅趕逃散至此地,早就沒了建制序列,匆忙之間,王定等人只能粗略下達命令,一切都是亂糟糟的,但至少不是之前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總算能聽懂軍令,有所行動了。

  「靠岸,停船!」

  「船上留二十人,你們的任務是守住大船,武器不要離手!現在操船去搶修浮橋,記住我的話。」

  姜瑜安排完,一個箭步,跳上岸邊。

  嗖!還沒站穩,一支長槍竟然迎面刺來,姜瑜頓時寒毛直豎,向後一仰躲開槍頭,同時拔刀就向前方的黑暗裡砍去,只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黑暗裡走出七八人來,各個長槍鐵甲,矛頭直姜瑜。

  「姓姜的,算你命大,識相的趕緊把船讓出來!耶耶我何等身份,豈能跟你們這些人待在一處,我要要事,得先渡河!」面前之人看著一副英俊模樣,雖然髮髻散亂,倒是更添了些韻味,一身明光鎧倒是鮮亮,映射出周圍火把的點點光亮來,手中鋼槍一看也不是凡品。

  姜瑜也不搭理他,示意跟隨他從船上下來的士卒包圍這些人,等包圍圈快要形成之時,大喝一聲,欺身向前直取此人,對方也不是花架子,鋼槍如蛟龍出海,直刺姜瑜的胸膛,姜瑜身形一晃,靈活地避開了這致命一擊,同時環首刀劃出一道弧線,直取對方的手腕,但對方反應迅速,槍桿一轉,以槍身為盾,擋下了這一擊。

  須臾之間,兩人你來我往,已經鬥了十餘合,並未分出勝負,姜瑜連續作戰,加上有傷在身,一時之間竟然拿不下他。

  那些追隨姜瑜搶奪大船的勇士,此時已經換上鐵甲,而且人數基本是對方的兩倍,姜瑜還在僵持之際,此人隨從已經被悉數斬殺。

  「還愣著幹什麼!一起上,拿下這個狂徒!有什麼事我擔著!」這人的長相裝扮,確實能嚇住普通士卒。

  「哼!區區兵卒,豬狗不如的東西,也敢拿我!告訴你們,耶耶我叫苟廓,苟皇后的苟!來呀!」說完往後一躍,想要藉機恢復體力。

  姜瑜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繼續上前與他纏鬥,而且越來越快,突然,一個士卒掄起長矛,使勁砸在苟廓背上,砰的一聲,長矛斷裂。

  苟廓也被砸得一個趔趄,險些撲倒在地,姜瑜瞅準時機,一刀斬在對方手臂上,雖然有甲冑擋著,但苟廓還是吃痛,棄了手中長槍。

  沒等苟廓反應過來,長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了。

  「砍啊!你怎麼不敢砍了!什麼天水姜氏,一個毛頭小子竟然冒充校尉,你…」

  未等他說完,姜瑜猛地一下用刀把捅在對方嘴裡。

  「你說你,如此俊俏的功夫,奪船的時候你不在,攻寨的時候也沒看見你,這時候你倒站出來了!」

  「呸…」,苟廓吐出一口血水,憤恨地喝罵道:「姓姜的,你不得好死,等過河見了陛下,有你好看!一條漢兒狗,膽敢擅自殺戮國人!」

  「哈哈哈,真是年輕又天真啊!左右,剛才那幾個護衛可都是氐人精銳啊,你們怕不怕?」


  「怕個甚!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誰怕誰啊!」士卒們一時鬨笑起來。

  「姜瑜!你想造反?等見了陛下…」還未說完,姜瑜一把掐住苟廓喉嚨,靠近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放心,你見不到陛下了。」

  「扒下甲冑,綁了!」,說著從死人身上撕下一條帶血的布,系在苟廓嘴上,隨後又從地上掏了一把帶血的污泥,抹在他臉上。

  「稟告都統,此人糾集部眾,意圖搶奪大船,已被我擒拿,請都統發落!」

  雖然苟廓被綁著嘴不能說話,臉上又是一塌糊塗,但是他甲冑之下穿著一身絲綢,任誰也能看出此人非富即貴,趙盛之也不答覆,只是無奈地看著姜瑜。

  姜瑜只能上前低聲解釋道:「好像是皇后的親族,說自己叫苟廓,真是要來搶船,耍的一手好槍法,我險些不敵,費了一番力氣才拿下。」

  見趙盛之還是不能下定決心,姜瑜又勸道:「現在需要立威,殺個貴人比殺個士卒管用,況且他也確實觸犯了軍法,都統不必擔心,這兵荒馬亂的,誰能知道這苟廓死在我們軍中呢,跟隨我的幾個士卒不會亂說話,此人隨從也都處理掉了。」

  「我不是怕沾染因果,只是……哎」,姜瑜也沒想清楚他到底在怕什麼。

  「搶奪大船,襲擊校尉,視同謀反,立即斬首,以正軍紀!」

  周遭軍士顯然也看出了此人出身不凡,聽到判決,頓時凜然。

  姜瑜既得軍令,拖起苟廓,走到最大的一處篝火旁,好讓眾人都看得清楚,再將其擺弄成跪姿,任由對方哆嗦求饒癱瘓失禁,姜瑜只一刀劈下,人頭落地!

  隨後呼來左右,將屍體於頭顱隨便扔進路旁的小坑裡,草草埋葬。

  「我管你什麼天潢貴胄,氐人國族,當下這個時候還敢不遵秩序,自持身份,肆意欺壓於我,必然將你填於道旁溝壑!」姜瑜心中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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