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地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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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心院真感覺自己始終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就像是始終隔著一層霧,隱約能看見什麼。似乎還有人不停地在爭吵,聲音斷斷續續的往自己耳朵裡面沖。

  「……我不比你啊,我說不上寬容,但我容易老,容易忘事,容易……」

  「……容易忘事,我三十年前都知道了。你以前說過什麼你記得嗎……」

  「……一副怨婦腔,幾十年如一日,別把無知當快感……」

  「吵死了!」

  安心院真終於忍不住濕淋淋的跳起來,想要拽開眼睛上的黑布,卻被兩隻鐵手死死抓住,讓他動彈不得。還有人在他耳邊大呼:

  「少主!千萬別拉掉眼睛上的布!」

  「安心院少主!南鄉正在為你驅魔!不能動!」

  「什麼亂七八糟的……」安心院真終於扛不過兩人的力氣,他也大概聽出來了,按住自己的兩個人一個是水龍,另一個多半是島津家的家臣——既然不是北鄉和南鄉,那就只能是東鄉了。

  不過緊接著,他就感覺到一股粘稠的液體滴在了自己的頭頂,聞起來像是某種香油的味道。緊接著就有人將熱水倒下,幫自己從頭頂開始沖洗,還有人不停地念誦著經文。

  「求你垂顧他、保顧他,救助他擺脫那要奪去他的獅子的口。以上所求是靠我們的主基督,阿門。」南鄉似乎嘆了口氣,然後對著某個人說道,「抱歉,在下對此也無能為力。」

  「早說了用處不大……算了,大家也算盡力而為。」安心院勝罕見地對島津家的家臣說了句好話,「真,我現在要給你說明你的情況。你千萬不要激動,也不要亂說話。」

  安心院真大概聽出來,自己的狀態似乎不太妙。但是他也聽明白安心院勝的暗示:關於【目紺青相】的事情一個字也不要說。

  「我……身上沒少什麼零件吧?」安心院真下意識的問道,問了後還覺得不保險,又追加了句,「也沒多什麼零件吧?」

  自己當時化身白虎,萬一多了條尾巴怎麼辦?

  「那倒是沒有……但是你還記得昨天晚上降臨的荒神嗎?祂的性質是【貪歡】,依託於人類的欲望。」安心院勝苦笑了下,「祂……祂有一部分力量留在你的眼睛裡了!」

  安心院真愣了一下,他甚至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荒神是什麼東西。隨即他才想起這個顯然易見的常識,又聯繫到昨晚的那堆奇形怪狀的東西。

  「原來那就是荒神……」

  等等,也就是說自己目擊到荒神,本身還沒什麼事?

  不愧是【目紺青相】!這都沒事!

  不過爺爺說荒神的力量留在自己的眼睛裡,所以自己現在才被一群人圍著祛邪,還要用上醍醐這種黏糊糊的玩意兒……

  安心院真瞬間想起了橘瑪利亞昨晚的反應,確實是在看自己的眼睛後才出現問題的!他苦著臉說道:「那豈不是說……我眼睛上這塊黑布一直得戴著了?」

  「不至於,瀛洲這麼多年什麼荒神沒見過?九州這裡的高手都沒找遍呢,不用急著下結論。幸德井課長馬上就到!」安心院勝連聲寬慰,隨即卻話鋒一轉怒吼道,「至於誰該為這件事負責……島津信久,你別不做聲,自己說!」

  「當然是大里組的那個組長啊!」島津信久的聲音從房間另一頭傳來,不過很快也小了下去,「真,昨晚你的表現北鄉都給我說了,實在是了不起……」

  「來了來了,熟悉的顧左右而言他。」

  島津信久沒理安心院勝的嘲諷,而是繼續說道:「……我本想著等他們出了薩摩再處理,減輕影響。沒想到那傢伙孤注一擲,居然能把荒神召喚出來……這事絕對不是他一個暴力團組長能搞定的,北鄉會負責徹查這件事。另外,這件事後續的影響也都由我一力承擔。」

  「承擔?你承擔的了嗎?真要戴著這塊黑布生活多少天?該有多不方便?」

  「好啊,那我就不承擔了!你讓高野山的人進來處理吧!」

  「進來就……什麼?」安心院勝被嚇得都破音了,「高野山?他們要來?」

  「多新鮮啊!荒神的事情哪次不是高野山來管了?你當我急死慌忙的跑過來是為了什麼?」島津信久一下子占到了上風,連音量都高起來了。

  「我告訴你,要是你敢讓高野山的進薩摩,咱們就絕交!」

  「說得好像我跟你很熟一樣。」這時有人主動將安心院真的手擦乾,然後島津信久將一捲紙塞到安心院真手中。


  「我現在要去把高野山的人堵回去,時間有限,咱們長話短說:你眼睛的問題算我的,我也不問你到底有什麼秘密了,總之千萬藏好。這個東西算我給你的補償,你一定要拿好,別給你爺爺那個老摳門。他要是解決不了你眼睛的問題,我帶你去伊勢神宮,再怎麼說他們也得給我這個島津家主一點面子!」

  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後,島津信久才說道:「東鄉,南鄉,咱們走……都白髮蒼蒼了還要在晚輩面前輕佻的嘲諷往事,真不害臊。」

  「……有本事別回頭。」在島津信久出門後,安心院勝才溜達到安心院真身邊,嘟囔道,「這老東西居然也會低頭……嘶,他還真是捨得啊。」

  「外……島津家主他到底給了我什麼東西?」安心院真實在是看不見手裡拿的是什麼,他更不敢隨意催動眼睛的力量,只好閉著眼睛問道。

  「是高千穗神社的地契,我問他談了很多次了,他都不肯給。」安心院勝看安心院真不明白,便繼續解釋道,「高千穗神社一共有兩家,本家是日向的名主,也一直是咱們家的盟友;分家就在薩摩,一直是島津家的御用神社。如果分家這間神社歸了咱們,琉璃會的勢力一下子就能連起來了。」

  神……社!

  安心院勝說什麼橫縱聯合的話題,安心院真興趣不大,但是聽到神社兩個字,他頓時就激動了,甚至一下子忘了閉眼的煩惱。

  在這個世界,各種修行者的服裝可是不能亂穿的,很多時候都涉嫌違法。但高千穗神社的地契都歸自己了,自己拉些巫女服出來用用,那不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太好了!」安心院真忍不住叫好道。

  「你也覺得好,對吧?」安心院勝以為他聽懂了,便趁熱打鐵道,「反正你也暫時不打理地產,不如這捲地契就讓爺爺先幫你收著……」

  「想都別想!我要槍間她們全換上巫女服!」安心院真斷然拒絕道。

  大人說什麼先幫你收著這種話能信嗎?他小時候就被要走了一千八百二十元的壓歲錢,打被拿走的那天開始後再沒見過!

  安心院勝險些被氣個半死,才覺得孫子硬剛荒神長了志氣,怎麼就被區區巫女服給迷了眼:「巫女服這種小事,也至於拿來說嗎?咱們琉璃會下面多少個神社,隨便給槍間她們幾個登記上不就完了?」

  「那也不行,這是我的神社!」安心院真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是不會打理地產,我可以交給秋月啊。」

  「我都讓她們在家裡穿女僕裝了,你還準備讓她們再一直穿巫女服嗎?咱們家好歹是和尚,以後見了那群神主還怎麼抬的起頭?」

  「我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沒有!」說到這裡,安心院真忽的想起來一件事,「對了,秋月呢?」

  ……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秋月朔夜的臉上,立刻將她半邊臉都扇的腫脹起來。

  動手的女生和秋月朔夜有著相仿的面孔,幾乎相差無幾的年齡。兩人除了發色和髮型以外,就只有是否戴眼鏡這一條區別了。

  「你為什麼沒有跟著少主一起去?」

  秋月朔夜捂住臉,不服氣的說道:「是少主讓我不用跟著去,留下來做偽證的。」

  戴眼鏡的女生面色嚴肅地說道:「就算是少主不讓你去,你也應該悄悄跟在後面,保護他的安全,這樣才是作為家臣的道理。」

  「我才不是什麼家臣呢……」

  女生就像是沒聽見她的嘟囔似的,繼續說道:「這次幸虧少主沒有出事,老爺也才沒有向你問罪。但是我身為姐姐,必須要讓你記住這一點。鑑於你這次的失誤,我會向少主主動請罪,將你調離家庭女僕的職位。」

  秋月朔夜大驚失色,連忙拉住女生的手哀求道:「姐姐大人,求你了……我覺得在安心院家做女僕挺好的,不要把我調走嘛……」

  「你覺得哪裡好?」

  「就是……那個……」秋月朔夜吞吞吐吐地說道,「月薪挺高的。」

  女生略帶嘲諷的問道:「還在做你那不切實際的夢?」

  秋月朔夜沒有還嘴,只是憤憤不平的小聲說道:「總有一天我要把秋月家買回來……」

  「秋月小姐!」一名琉璃會的員工突然衝進了辦公室,女生和秋月朔夜同時看向了他,讓他不禁有些尷尬,「那個……下面等待退款的人已經很多了,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女生輕輕點了下頭,扭頭對秋月朔夜說道:「這是你之前負責的業務吧?自己去處理完,凡事總得有始有終。」她看秋月朔夜點頭,又將一瓶藥膏塞進了秋月朔夜的手中,「把臉消腫了再下去。」

  秋月朔夜將藥膏塗在了臉上,等跑到琉璃會總部一樓的時候,臉頰的紅腫已經幾乎全部消失。

  對於薩摩來說,這次荒神降臨的影響甚至比外界都要小得多。在官方統計的傷亡人數中,只有一名警察、五名平民意外死亡,甚至比不上一些中小型地震——當然,作為祭品的暴力團成員是壓根不算人的,政府也樂得讓數字更好看些。

  對於絕大多數薩摩人而言,無非就是市里多出了一圈禁止入內的地點,經過時要繞路;再就是當晚有一隻體積比較大的貓叫得比較響而已

  而對於部分相關人群來說,他們更關心的是自己的錢能否及時回到自己手中。

  大里組的錢當然一分不少的落入了琉璃會的手中,雖然有部分資金尚未轉回,但是這點誤差也犯不著專門延後。審計課的職員們趁著前段時間社區活動的熱度還沒過去,就通過各社區的負責人聯繫到了當初查抄神宮司金融株式會社名單上面的人,通知他們都來把錢領回去。

  眼下秋月朔夜所看到的就是熙熙攘攘的景象,當初神宮司公司有多少人,眼下就要十倍甚至九倍於當初,長長的隊伍早就排到了大門外面去。職員們不得不派出專人勸說,大家完全不用急,哪天來取錢都一樣……

  秋月朔夜本想開始工作,這時她卻看到了一副有些眼熟的臉龐。她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在仔細觀察確認無誤後,才雙手叉腰站到了對方面前:「還認得我吧?」

  被她叫住的人正是嘲諷過她的那位老奶奶。對方仔細端詳了她一番,這才驚訝地說道:「呀,你不是那天那個姑娘嗎?怎麼在這兒?」

  「我就是琉璃會的人啊!」秋月朔夜得意洋洋的說道,「怎麼樣,我那天沒騙你吧?」

  「你居然是……」老奶奶一臉羞愧地拉住了她的手,「姑娘,那天確實是對不住了。幸虧你們琉璃會幫忙把錢從那群騙子手裡追了回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前天晚上我還在想,那些錢可是我們全家的積蓄,要是拿不回來,我……我也只好上吊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才是……」

  被她這樣正面感謝,秋月朔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也不用謝我,真要謝就謝我家少主好了。那天我去那家公司,也是因為少主去了。」

  「就是那個生得特別俊的年輕人?」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老奶奶雙手合什道,「他居然就是琉璃會的少主……這麼好的人,希望菩薩能夠保佑他長命百歲。」

  秋月朔夜滿臉通紅地看著老奶奶祈禱,剛想悄悄退開,眼前卻似乎看見有一點螢火蟲大小的金光從老奶奶的身上飛出,向著空中飄去。

  不,不止是她一個人,大廳內外的所有人身上似乎都有光點析出,就像陽光下飄蕩著的浮塵,隨著氣流緩緩上升。

  然而一晃神的工夫,這些金光就又消失不見,讓秋月朔夜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產生了錯覺。

  ……

  與此同時,安心院真抬起頭,指了指自己臉上寫著經咒的黑布:「我感覺我的眼睛好像已經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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