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正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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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神。正道之神。一般指遵守秩序、愛護世人的神祇。

  但倘若得不到世俗國家的官方認證,再正道的神,也只是閒神野鬼,開不得廟宇,收不得信,得不得香火,存不得名。

  而在從瑟蘭至扶桑的幾大強國里,就有幾名得到了各個國家廣泛認可的神祇,被列國尊為正朔。

  祂們的傳名,及祂們的尊稱變體分別是:

  全知者·塞勒涅(持盾者、智慧女神、戰爭女神、醫療女神、魔法女神、玄化匠帝);

  冥月女神·赫卡忒(死神、閻羅、罪業女神、黑夜女神、夜幕女神、巫術女神);

  大地之母·晨星(地母、聖光女神、豐饒女神、恩寵女神、生命女神、無覺空皇);

  血神·拉薩姆博(戰神、掠奪者、榮光女神、災厄之神、深淵之主、墮落之主、惡魔暴君);

  風暴之神·埃吉爾(海神、雷神、風神、雨神、天王、釀酒者)

  正義女神(判官、審判者、美德之神、忠貞女神、道德天尊、神聖不可侵犯)

  太陽神·瑟蘭(東君、日主、金烏、律法女神、光明女神、農業之神、太陽星君)

  機械女神·阿芙羅拉(秩序之神、司晨女神、黎明女神、希望與變化之神)

  愛與美之神·暮星(月神、酒神、靈性女神、靈感女神、激情之神、感性之神)

  ↑

  從中可以看出,在不同的種族、國家和文明之間,同一個神祇也會有不同的稱謂和權柄,祂們的權能不是恆定不變而是動態流動。有時甚至還會因此和其他神祇產生矛盾。

  就以大地之母—晨星、太陽神—瑟蘭和機械女神—阿芙羅拉這三位為例,祂們的別名中都有「光」這一概念,分別是「聖光」、「太陽」「光明」、「黎明」「司晨」,那麼為了爭奪信力和「光」之神格,這三位會陷入幾乎不可調和的屬性糾紛。

  這些正神之間的紛亂矛盾早從祂們還行走於人間時就開始了,時隔萬年,祂們信仰和權能之間的矛盾非但沒能消弭,反而在信徒們的鬥爭中愈加複雜、激化。

  就以索蘭婭的祖國血靈帝國為例,在血靈帝國的國內血神信仰是唯一的正教,血神拉薩姆博被皇室和國民尊為戰神和榮光女神。但在被血靈帝國奴役、壓迫、侵略的種族和國家口中,血神拉薩姆博又獲得了掠奪者、災厄之神、墮落之主、惡魔暴君這樣的惡名。

  …

  仲央也不知道九位正神中的其餘八個會不會是自己老同事,但從世人流傳的神話,萬年前諸神行走於大地之上留下的種種故事,可能性很大。

  至少也是她們的人格亞型。

  「我並不確定祂們還是我當年認識的那些人。」

  他如實說道。

  「我沉睡的太久,離開祂們太久,很難說當年的情誼在歲月的沖刷下還剩多少。」

  向索蘭婭回答完,像是久站勞累,「發言人」動力甲十分擬人的坐到了一把椅子上,雙臂置於扶手,明明只是一把普通的破木椅子,在他入座後卻連帶著薰染出了龍椅王座的氣質。

  「咕嚕」(吞咽口水聲)

  [我嘞個小餅乾啊,神靈大人還真的認識九位正神?]

  白毛少女聽完「發言人」的發言,嘴角不禁向左扯了扯,垂在腿邊的小手忍不住隔著裙子摳撓一下大腿。

  驀地,索蘭婭腦海里又飄出一個念頭:[那我現在算不算是神選呢?]

  一想到自己成為了珍惜的神選者,即使貧瘠如她,也忍不住驕傲的挺起了毫無起伏的胸膛。

  這可是國王皇帝都沒有的待遇。

  自己那個妹妹能做到嗎?

  「那咱的第一個任務是什麼,神靈大人?」索蘭婭興奮地問道。

  仲央隔著十萬八千里都能感受到索蘭婭內心激動的情感,對此,他隔著一塊屏幕啞然失笑,並遠程遙控著「發言人」機甲抬起手,隔著幾米的距離用靈能輕輕彈了一個腦崩。

  「唔。」索蘭婭輕呼一聲,隨即蹲地抱頭,捂著被敲了腦崩的地方小聲咕噥。

  「你這血靈,不要以為有了三分本事就能獨步天下,你現在距離這世間的頂級強者還差著遠呢。不說身處的震旦帝國的龍帝和月後,就算是對上了他們的子嗣們,你也是要苦戰一番。」


  仲央一步步將索蘭婭引向自己已經為她搭建好的舞台。

  「如今你需要的是繼續磨鍊自己,增長更多見識,交手更多豪傑,打響自己的名氣,培養自己的勢力,這般,你才能回到血靈帝國,去完成你的復仇。」

  「我給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成為血靈女皇。」

  「如此,你才能提升自己的價值,從一枚銅板升格為銀幣。」

  成為血靈女皇?

  索蘭婭面上一怔。

  神靈大人這是要自己去篡奪皇位嗎?這會死多少人……不,怎麼能叫篡奪?這分明是復仇,是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那君臨城的至高寶座,本就不屬於那個在貴族和大臣的擁簇下囚母篡位的次女,而該是自己這個第一順位繼承人的長女的。

  對……就是這樣,那個被擁護上台的妹妹只會是被貴族和大臣架空的傀儡。而她索蘭婭,一個獲得神眷的神選者,將會澄清天下,撥亂反正。

  在神的引領下。

  仲央眼見索蘭婭的眼神陷入空洞,血色雙眸中的高光逐漸褪散,便知她的思想正在自己的精神控制下逐漸接受自己灌輸的觀念,並認為是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就該是這樣……於是仲央放手。過了兩三秒,索蘭婭突然渾身一個激靈,自主從失神的狀態下脫離。

  「欸?抱歉神靈大人,我剛才走神了!」

  回過神來的索蘭婭連忙致歉,誠惶誠恐,一張面無血色的圓潤小臉雙唇緊張的抿成一條直線。

  「無妨。」仲央操縱的「發言人」動力甲十分大度的寬慰。

  「請恕咱愚鈍無知,這任務的第一步,咱應該怎麼辦?」索蘭婭望向坐在椅子上的神祇化身,虛心請教。

  「簡單。」

  「發言人」動力甲伸出手,一縷靈光自它指尖迸發。在夜幕漸進吞沒日光的時下,這光,投射到牆壁,匯成一幅彩色的圖畫,空氣中漂浮的細小微塵也在光影下無處遁藏。

  索蘭婭瞪大眼睛,渾圓的眸子之下,是張開一道開口的櫻粉雙唇,露出內里被晶瑩唾液潤色的潔白貝齒和粉潤口腔。

  「在這上陽城以西二百里處的海邊荒山中有一上古遺址,乃是一名『風靈月影宗』的真人的坐化之地。幾日前的流星隕石墜落於地,將他坐化洞府砸穿,於是遺址現世,珍寶外泄,而今那『鑌龍』昭明正在帶人挖掘。」

  「發言人」動力甲投射出無人機集群隱匿狀態下實時拍攝的視頻影像,在這些影像中,已然進入日暮夜空的荒野深山裡依舊燈火通明,一群群渺小如螻蟻的民工在督工和甲士的鞭笞催促下披星戴月的挖土採掘,搭建起一座座閣樓、石碑樣的施法設施。

  而在這建築工地的最中心,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的,表面黑漆仿佛塗抹濃墨的吞噬一切光亮的凹陷隕石坑,坑的中心位置有同樣深不見底的,難以確認具體深度的黢黑孔洞的坑洞。

  [想必這就是神靈大人說的真人坐化洞府了。]索蘭婭凝眸注視著那隻黑漆地洞,在這洞的周遭方圓百米內的隕石坑都是無人靠近。即使沒有設立圍欄阻擋,那些幹活的民工和士兵督工也是自發地繞著走,就仿佛設立下了某種禁制,生人勿近,非禮勿近。

  很快,索蘭婭就知道為什麼這些人不敢越雷池半步了。

  呼地一陣風起,捲起落葉飛蟲無數,裹挾著飄入隕石坑上空。稍後幾乎是一瞬間,在這些物體進到肉眼無法窺見的領域內後,所有的色彩,無論是枯黃嫩綠,還是土黃血紅,全部被吞噬一切光的黑所替代。

  天際之上,三月的光輝無聲照拂世間。雲端之外,星環的陰影靜默凌壓眾生。

  草葉蟲沙,無論生死,所有的闖入者在自身被顏色被同化後,飄然崩解,化作一縷黑色塵沙,直直墜落地上,又為大地覆上一層隱秘的面紗。

  如此詭異的畫面,再結合隕石坑中那鋪滿大地的黑色塵沙,叫索蘭婭不禁咽了口口水。

  「這是……」

  她望向「發言人」動力甲,期盼著後者的解答。

  「這位修士法號『月影』,千載之前,曾是和你一樣的落難者。」仲央繼續編織著謊言,將事先準備好的編撰偽史娓娓道出。「她與另一位修士,『風靈』真人共同建立了一個叫『風靈月影』的宗門,可惜,最終身死道消,他們的傳承斷絕了。」

  「他們失敗了。」

  「而那風靈月影宗,連帶著我為他們開闢的一方小世界化作的洞天,如今依舊沉淪於虛境之中,等待著墜落入世。」


  「這樣嗎……」索蘭婭若有所思地微微頷首。她兩條光潔小腿露出裙外,赤著小腳鴨子坐地坐在柔軟床鋪上,渾身沐浴於三月的柔光下,一頭璀璨銀髮根根畢現,純潔高雅如月神眷顧。

  「那您給他們安排的任務是什麼?」

  「統一震旦的修行界,將所有修行者限制在世俗王權的控制、收容和保護下。」

  「但這一項不是已經實現了嗎?」

  「但不是他們完成的,而且他們死了。」

  「哦……」

  也是,死了的人又能享受什麼呢?

  只要是人,準確一些,只要是生物,終會有遇到命定之死的那一天。唯一的區別,就是有的人與死亡相遇的早,有的人相遇的晚。

  索蘭婭可不相信什麼「有些人的重於泰山,有些人的死輕於鴻毛」那一套說辭,在她看來,人死了就是死了,一切清零,這世界往後發生的任何故事,都註定與他無關了。不管人們對他是讚頌,是批判,是抬上神壇,還是除名毀憶,他都不會知道了,因為在他最後的那口氣咽下時,他作為一個人的價值便消失了。

  「風靈」「月影」兩位落難者犧牲了,他們的價值顯然也就消失了,不管他們的前途本來應該有多麼遠大,也不管神靈大人如何的信任他們,他們都不在了,他們在神靈大人口中都是失敗者。

  儘管前來挖掘他們坐化洞府的人不少,但可以預見的是,隨著他們在這世上最後的遺產被鯨吞瓜分,或許要不了多久,他們的最後記錄就會在人們的腦海中漸漸模糊,甚至在史書上都不會留下隻言片語。至於他們的骸骨,他們的遺物,也只會成為妝點某位權貴瀚如煙海的收藏品的一員,後人再次提到他們時的那一聲唏噓,沒有任何意義。

  「還真是……可悲。」

  「發言人」不回應,維持著原本的姿勢,風雨不動安如山。

  「所以,咱該怎麼做?」

  仲央的「發言人」說:「回收我給予『月影』的賜福,這會讓你的實力更進一步。」

  索蘭婭又問:「那咱該怎麼避過這外面一層禁制?」

  仲央耐心道:「這就要靠你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了,小血靈,你不可能什麼事都依賴我,我只會為你提供必要的輔助。你是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的人,總不能日後你奪回了皇位,坐在那高高的寶座上敕令群臣,但面對繼承人問題時還要我來幫你解決吧?」

  仲央自認為說的夠苦口婆心了,當年他也是這麼對還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幼女的拉薩姆博這般說辭。

  他收留索蘭婭只是當個小寵物養著,最多當個棋子來使喚。他當年撫養聖倫和拉薩姆博兩姊妹也只是上級的任務,把自己當做某種危險猛獸的幼崽的飼養員,即是保姆也是看守,後來她們展現出了自己的價值,方才又成為了親近的朋友和同事。

  索蘭婭被他的這番話給說的嘴角一扯,險些一口氣沒憋住笑出聲來,隨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看著仲央的「發言人」說:

  「咱沒問題。」

  隨後又補充:「只要您願意。」

  得。

  跟她祖宗當年一個回答。

  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改的說法。

  這叫屏幕後的仲央忍不住抓耳撓腮。

  這孩子怎麼就跟她祖宗這麼像呢?

  總督辦公室中,仲央看著屏幕里那有著舊人九分像的女孩沐浴在月光里,眼神不禁恍惚了一瞬。

  「你就不怕我會害你?」他好奇道。

  「不啊。」索蘭婭那張有拉薩姆博九成多相似的嬌俏臉蛋上掛著衷心的笑容。「您是咱祖宗和其他正神的朋友,又救了咱和咱朋友的命,咱為什麼不信您的?」

  「那你不怕我會害你?說不準其實我是個善於蠱惑,精通騙術,詭詐虛偽的惡神呢。」

  「不怕。您對咱好,在咱心裡,您就是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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