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鐵十三
雖然說是「最終解決方案」，但也的確只是最終解決方案，畢竟這個計劃實在太過極端，執行者要麼是鐵心滅絕者要麼是顛佬瘋子，正常人根本做不出這種甚至要殺死自己人的事。
因此留下來備用就好，除非真的到了山窮水盡，否則仲央都不會去真的啟動這個駭人聽聞的方案。
他繼續閱讀阿芙樂爾的郵件。
剛才看到哪裡了？對，看到她說他甚至不會出庇護所一步的時候了。
郵件：
「給你寫完這份郵件我就也要離去了，央。對於如何應對危機，我們九個人各有各的想法，但為了守護住人類文明的希望，我們都殊途同歸。」
「我還記得當年我們都還在地球時，有一次在群聊中閒扯的聊天。我記得那時候群里的人不知怎的就扯到了如果地球文明即將毀滅，我們該如何在生命、文明、存續和鬥爭間選擇、平衡的問題。」
「可現在，我們真的要做出抉擇。」
「我記得你說：『死亡是一座燈塔，不管你駛向何方，最終都會朝它轉向。一切都會逝去，唯有死神永生。』你說你很貪心，你全都要，你說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又說孤獨的活著不如去死。」
「你很矛盾，同樣的，我也是。」
「所以啊，親愛的央，你現在在哪裡，又是什麼樣子？有沒有換掉那具生鏽的老動力甲，還是少見的穿上了便服？真的很想早點見到你，真的很想回到曾經的日子。對於我，你仿佛沒有遮蓋的夜晚，仿佛黎明。」
「你不會做任何人的新郎，我不會做任何人的妻，從黑夜與雅格處在一起的那個人身邊，我要一決雌雄把你帶走，你要屏住呼吸！」
「願你走在自己的路上，航行無阻。」
「愛你的，阿芙樂爾。」
「另：別把這封信給其他人看，不然我們就完了（原諒我開始荒謬的把兩個詞混為一談，我和你）。及：這首詩我本想刻在那方石碑上，但其他人不樂意，遂作罷。」
郵件結束了，剩下的部分沒有多少有價值的部分，既沒有提到她們都選擇了怎樣的道路，也沒有交代清楚她自己的去向。
但他知道那塊石碑碑陽的悼詞絕對有阿芙樂爾參與了。
一件不合格的請假申請。
但，挺有趣的。
嗯……希望不會是惡作劇。應該吧？
仲央默默地在這份郵件的下方回覆：申請批准。
「嘶——，擦，啊——。」
仲央感覺自己的臉皮有些隱隱發燙。不過好在他一直都穿著動力甲，豐富的面部表情和眼神變化其他人都看不到。
「呲，呲，呲……還真是一個驚喜啊。」
他低聲自語著，隨手關掉了界面。
家人們誰懂啊，工作時間被同事表白了？
這是表白吧，應該是吧？這情詩還是用阿芙樂爾的母語寫的，不像是惡作劇啊。
「唉，仲重陽啊仲重陽，都多大的人了，還能被幾句情詩給搞得心蕩神迷。你這樣哪裡有點總督和主管的樣子？」
他感到有些難以呼吸，苦笑著摘下動力甲的頭盔，左臂伏在案上，連連晃動耷拉下的腦袋，嘴角不住抽搐。
「表白而已，又不是沒見到過，都是刀山火海里趟出來的，別這麼丟份兒。」
話雖如此，可仲央還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雙唇緊閉的從鼻腔里不住發出「嗤嗤」的笑聲，胸口和大腿緊貼，全身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不行，應該是從甦醒之後神經一直繃得太緊，突然猛地一刺激，大腦開始反撲的補償性作笑。
「哈——，真是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仲央晃了晃腦，將金色的頭盔抱在懷中，撇過臉看向中控中心的全息交互屏幕，卻在光滑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始終壓抑不下去的上揚唇角。
「咳咳。」他重新戴好頭盔，冷靜下來將那封郵件拋到腦後，又重新開始掌握局面。
「開始修復星環。」
仲央向死腦下令。
戰爭帶來的破壞必須癒合，重新啟動星環以徹底掌握這顆星球及其上文明的命運，會是仲央下一步的工作重心。
星環的建設一般都是就地取材，從目標星球獲取物質自給自足，為此仲央需要選擇合適的資源富集區，隱蔽的挖空這些礦場。
美洲和大洋洲就很好，豐富的金屬礦藏，地廣人稀的空間分布，缺乏強大文明的威脅，擁有海洋的天然保護隔絕舊大陸的強大種族和文明，無論怎麼看都是極好的資源產區。
以及先前的探查結果顯示，美洲大陸上有農業發展，只有若干個較大的中央集權式國家政體，只有外來的精靈政權有文字書寫，但沒有能夠跨洋航行的船隻或者鐵製器具。澳大利亞大陸上則沒有任何農業發展，也不存在文字書寫、國家政體或者船隻。那裡的人使用的石頭工具就像是地球石器時代的原始人在五萬年前所使用過的。
於是仲央在全息屏幕上標註美洲、大洋洲、南極洲的幾塊區域，思索片刻又將西伯利亞和蒙古高原的某些部分也納入其中，畫了幾個圈，向AI助手下令：「向標記區域派出工程無人機，採集修復星環所需的資源並建設更多機器人集群。開啟隱身模式，若被土著發現做好無害化處理。」
【好的】
死腦中無魂無心的AI回應他，並給出確切的截止時間：
【預計星環的修復工作會在四個月零三天後結束】
……
光輝燦爛的流星雨結束了，在東方日出的第一抹黎明洞穿黑夜，橫跨天際的「天橋」又恢復了昔日的肅穆、寧靜。
「哈~啊啊~~，真是壯觀的一夜吶。」
震旦帝國邊陲西域，看了一夜流星火雨的索蘭婭對著日升的火球發出了令人聞之酥媚軟骨的嬌聲低吟，她褪下裹在身上的沾露斗篷，迎著朝陽扭動稍稍有些僵硬的關節，露出的白皙纖細的腰肢隨著扭動顯示出優美而富有彈性的曲線，盈盈一握的小蠻腰顯得格外誘人。
血靈本就是偏向晝伏夜出的夜行種族，一夜觀星並不會對索蘭婭的精神有什麼影響，此刻旭日東升，於她而言不過是生物鐘開始敦促她去尋一個避開日光的陰暗場所進行睡眠的信號。
不過這荒郊野嶺倒也的確沒什麼能安身的地方，而回到可兒所在的小世界又兩手空空，為時尚早，索蘭婭做完熱身運動便喚出身後的紅蝠翼，向著日出的方向展翅高飛。
只要一路向東，早晚能找到震旦的城市聚落。屆時混入其中先給可兒買點禮物，再去購置些家具裝飾，衣服首飾什麼的裝點二人安樂小窩。索蘭婭如此想到。
[對了，還要給神靈大人準備些禮物。祂待我和可兒不薄，於情於理咱也都該為祂準備些能代表心意的禮物。畢竟就算祂不要，咱也不能不給不是？]
索蘭婭對於人情世故這種潛規則無師自通，雖然她也的確不清楚能給那位神秘的神靈大人什麼禮物，但心意到了就好，對方既然能心靈交流，也就一定能感知到自己內心的情感。
不知飛了多久，只知道太陽完全從地平線下升起，天邊雲卷的金霞逐漸暗淡，索蘭婭終於從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的野地里發現了一條寬敞的大道，這道是黃土路，夯實了後連草根都扎不進去，但地上卻有八道深深的車轍，顯然能雙向並排走四架馬車。
「嗯，神靈大人賜下的知識里有說，這路是震旦帝國的官道。沿著路走，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城市了。」
收翅，足尖點在土面，輕巧的落地。索蘭婭好奇地打量著腳下其貌不揚的土路，她身體內的魔力迴路能感知到這些黃土中蘊含的魔力，就仿佛泥土岩石擁有了生命，也在吐納天地間的生命力能量。
「嗯姆姆……哎呀，挖開看看就知道了！」
「裂岩之手！」
想到就去做，索蘭婭擼擼袖子，結成術式注入魔力，雙手十指分開呈虎爪形，掌心向下指頭彎曲似是扒住獵物，她緩緩拉開雙臂，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沉悶、轟鳴的撕裂聲。
就仿佛猛獸撲倒獵物撕皮裂肉，夯土官道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生生撕裂一段裂縫，露出內里真實的樣子——土。
真的全都是土，厚實嚴密，硬如磐石的黃土。
這路和血靈帝國的建設方式截然不同，在血靈帝國，工程師一般會先選出道路規劃的帶狀區域，清除所有植被，大片森林將會被砍伐，隨後移除表層土壤直到挖到硬土層，然後在這個地基上放置適合所選寬度的路牙，大塊石頭會被放在路牙之間充當地基，再上面的小石子層他們和細骨料混合填補縫隙，最後在表面層加入礫石和黏土的混合物。
翻斗車會沿著已經壓實的層移動並為下一層放置材料，在傾倒了成堆的材料後還要用厚木板給它鋪開，用桶裝水澆水軟化，最後再用碾子壓實。這是個連續不斷的工程，直到最後一層表面層完工，包括悉心挑選高質量材料。
俗話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從書本中得到的知識總是要結合實踐才能更好的理解。索蘭婭亦如此，她領會了仲央灌輸給她的話中的含義。
只是她剛把這段撕開的路給合上，打算繼續趕路時，突然，一個「人」從這條夯土路里中升了起來。
沒錯，是升了起來。
頓時，索蘭婭就像一隻回頭看到了身後黃瓜的貓，腳底安了彈簧一樣的一蹦三尺高，嘴裡還發出了受驚的：「哇啊！」
這「人」不是人，而是類似陶俑的人形土石，按照一比一規格建設，身著陶土札甲，手持短矛盾牌，面容剛毅濃眉大眼，塑造的栩栩如生，此刻正用一雙水晶打磨的眼珠俯視著一臉戒備，眼神好奇的索蘭婭。
「吾乃震旦帝國通都上陽「鑌龍」大人下屬，衛道司官吏，鐵十三。你涉嫌破壞帝國官道，跟我走一趟衙門吧。」
這「陶俑」說話也不張口，或者說陶俑本來也無法張口，他的聲音似乎是從腹腔中腹語而出，聲音沉悶且帶有回音。
索蘭婭看著他，眨眨眼，一張粉嫩的小臉聽完後愣了愣，說了句：「啥？」
這土人說的什麼話她一句也聽不懂，只是聽口氣這人似乎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這個不受寵的血靈長公主打小就沒受過多少教育，和她倍受寵愛按照接班人培養的妹妹不同，索蘭婭接受的是傳統貴族淑女教育，老師只教授識字、算數、寫信、文學、藝術、唱歌跳舞、宗教典籍和禮儀社交。
看著多，實際上真正的文化科學知識並不深入，索蘭婭一直都很羨慕自己的妹妹能請那麼多老師，看那麼多書，學到那麼多知識。
也因此，索蘭婭並不懂震旦官話，更何況這個陶土人俑講的還是拗口的方言。
一大一小，一尊陶土人俑和一隻血靈大眼瞪小眼，都在等對方的下一步行動。
[聽不懂？]
名為「鐵十三」的衛道司管理仔細端詳索蘭婭的骨相後突然發覺，這個小女孩不但聽不懂自己的話，而且看髮型服飾也不是震旦本地人的樣子。
[番邦蠻夷？]他想到。[看著臉蛋也不像是草原上飛吹日曬的黑糙，應該不是那群蠻子……莫非是哪支外邦商隊的孩子走丟了？]
走丟孩子這種事在哪兒都不稀罕，不了解血靈的鐵十三下意識就將樣貌稚嫩的索蘭婭當成是行商浪人的孩子，再結合最近草原上燒殺擄掠的混沌遊牧民數量不知怎的激增，這個小吏根據自己的認知初步認定索蘭婭是某個遇難商隊倖存的遺孤。
至於官道上的裂縫……鐵十三又瞥了眼夯土路，如今已經自我癒合，再也看不到一點破損。每一條官道都是龍帝月後和祂們的子嗣們修築，其中蘊含著龍神們的魔力，只要不是徹底損毀就可以自行修繕。
他們衛道司的存在意義是保護官道不受人為破壞，特別是與震旦敵對的混沌蠻族，這些遊牧民掌握著多種邪惡且強大的混沌巫術，經常通過西海繞過長垣來侵入國境燒殺搶奪，破壞基建。
[算了，先帶回去再說，交給上頭頭疼去吧。]
鐵十三朝索蘭婭探出手，意欲帶她回通都面見上司。
可這小女孩卻機警的很，見他出手，幾乎是同時起跳，貓兒一樣敏捷地倒跳出兩米遠，睜大一雙清澈的血紅眼眸滿是警惕地望向鐵十三。
自己似乎有些操之過急了。
陶土人俑思忖定奪，收起矛盾，面對索蘭婭，將手伸進肚內，左攪攪右拌拌，過了幾息從體內掏出了一顆外殼乾燥的橢圓形泥巴土球。
[這是什麼？]
索蘭婭伸長脖子看著這個奇怪的人俑將這個土蛋子的外殼敲碎，並將剩下的部分遞給自己，她看清被泥土包在裡面的還冒著熱氣的內容物，原來是一顆用泥土保溫的烤地瓜。
他在……給自己吃的？
索蘭婭怔了怔，一雙大眼睛迷茫的看著這個土人，只見鐵十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點頭，同時還在揉肚子，心底頓時明了。
嗯，挺好。索蘭婭雙手捧著，接過了那隻烤紅薯，剝去外面沾染土疙瘩的皮，邊瞅著鐵十三，邊小口啃了起來。
很熱，很香，很甜。
她不討厭。
因此留下來備用就好，除非真的到了山窮水盡，否則仲央都不會去真的啟動這個駭人聽聞的方案。
他繼續閱讀阿芙樂爾的郵件。
剛才看到哪裡了？對，看到她說他甚至不會出庇護所一步的時候了。
郵件：
「給你寫完這份郵件我就也要離去了，央。對於如何應對危機，我們九個人各有各的想法，但為了守護住人類文明的希望，我們都殊途同歸。」
「我還記得當年我們都還在地球時，有一次在群聊中閒扯的聊天。我記得那時候群里的人不知怎的就扯到了如果地球文明即將毀滅，我們該如何在生命、文明、存續和鬥爭間選擇、平衡的問題。」
「可現在，我們真的要做出抉擇。」
「我記得你說：『死亡是一座燈塔，不管你駛向何方，最終都會朝它轉向。一切都會逝去，唯有死神永生。』你說你很貪心，你全都要，你說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又說孤獨的活著不如去死。」
「你很矛盾，同樣的，我也是。」
「所以啊，親愛的央，你現在在哪裡，又是什麼樣子？有沒有換掉那具生鏽的老動力甲，還是少見的穿上了便服？真的很想早點見到你，真的很想回到曾經的日子。對於我，你仿佛沒有遮蓋的夜晚，仿佛黎明。」
「你不會做任何人的新郎，我不會做任何人的妻，從黑夜與雅格處在一起的那個人身邊，我要一決雌雄把你帶走，你要屏住呼吸！」
「願你走在自己的路上，航行無阻。」
「愛你的，阿芙樂爾。」
「另：別把這封信給其他人看，不然我們就完了（原諒我開始荒謬的把兩個詞混為一談，我和你）。及：這首詩我本想刻在那方石碑上，但其他人不樂意，遂作罷。」
郵件結束了，剩下的部分沒有多少有價值的部分，既沒有提到她們都選擇了怎樣的道路，也沒有交代清楚她自己的去向。
但他知道那塊石碑碑陽的悼詞絕對有阿芙樂爾參與了。
一件不合格的請假申請。
但，挺有趣的。
嗯……希望不會是惡作劇。應該吧？
仲央默默地在這份郵件的下方回覆：申請批准。
「嘶——，擦，啊——。」
仲央感覺自己的臉皮有些隱隱發燙。不過好在他一直都穿著動力甲，豐富的面部表情和眼神變化其他人都看不到。
「呲，呲，呲……還真是一個驚喜啊。」
他低聲自語著，隨手關掉了界面。
家人們誰懂啊，工作時間被同事表白了？
這是表白吧，應該是吧？這情詩還是用阿芙樂爾的母語寫的，不像是惡作劇啊。
「唉，仲重陽啊仲重陽，都多大的人了，還能被幾句情詩給搞得心蕩神迷。你這樣哪裡有點總督和主管的樣子？」
他感到有些難以呼吸，苦笑著摘下動力甲的頭盔，左臂伏在案上，連連晃動耷拉下的腦袋，嘴角不住抽搐。
「表白而已，又不是沒見到過，都是刀山火海里趟出來的，別這麼丟份兒。」
話雖如此，可仲央還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雙唇緊閉的從鼻腔里不住發出「嗤嗤」的笑聲，胸口和大腿緊貼，全身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不行，應該是從甦醒之後神經一直繃得太緊，突然猛地一刺激，大腦開始反撲的補償性作笑。
「哈——，真是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仲央晃了晃腦，將金色的頭盔抱在懷中，撇過臉看向中控中心的全息交互屏幕，卻在光滑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始終壓抑不下去的上揚唇角。
「咳咳。」他重新戴好頭盔，冷靜下來將那封郵件拋到腦後，又重新開始掌握局面。
「開始修復星環。」
仲央向死腦下令。
戰爭帶來的破壞必須癒合，重新啟動星環以徹底掌握這顆星球及其上文明的命運，會是仲央下一步的工作重心。
星環的建設一般都是就地取材，從目標星球獲取物質自給自足，為此仲央需要選擇合適的資源富集區，隱蔽的挖空這些礦場。
美洲和大洋洲就很好，豐富的金屬礦藏，地廣人稀的空間分布，缺乏強大文明的威脅，擁有海洋的天然保護隔絕舊大陸的強大種族和文明，無論怎麼看都是極好的資源產區。
以及先前的探查結果顯示，美洲大陸上有農業發展，只有若干個較大的中央集權式國家政體，只有外來的精靈政權有文字書寫，但沒有能夠跨洋航行的船隻或者鐵製器具。澳大利亞大陸上則沒有任何農業發展，也不存在文字書寫、國家政體或者船隻。那裡的人使用的石頭工具就像是地球石器時代的原始人在五萬年前所使用過的。
於是仲央在全息屏幕上標註美洲、大洋洲、南極洲的幾塊區域，思索片刻又將西伯利亞和蒙古高原的某些部分也納入其中，畫了幾個圈，向AI助手下令：「向標記區域派出工程無人機，採集修復星環所需的資源並建設更多機器人集群。開啟隱身模式，若被土著發現做好無害化處理。」
【好的】
死腦中無魂無心的AI回應他，並給出確切的截止時間：
【預計星環的修復工作會在四個月零三天後結束】
……
光輝燦爛的流星雨結束了，在東方日出的第一抹黎明洞穿黑夜，橫跨天際的「天橋」又恢復了昔日的肅穆、寧靜。
「哈~啊啊~~，真是壯觀的一夜吶。」
震旦帝國邊陲西域，看了一夜流星火雨的索蘭婭對著日升的火球發出了令人聞之酥媚軟骨的嬌聲低吟，她褪下裹在身上的沾露斗篷，迎著朝陽扭動稍稍有些僵硬的關節，露出的白皙纖細的腰肢隨著扭動顯示出優美而富有彈性的曲線，盈盈一握的小蠻腰顯得格外誘人。
血靈本就是偏向晝伏夜出的夜行種族，一夜觀星並不會對索蘭婭的精神有什麼影響，此刻旭日東升，於她而言不過是生物鐘開始敦促她去尋一個避開日光的陰暗場所進行睡眠的信號。
不過這荒郊野嶺倒也的確沒什麼能安身的地方，而回到可兒所在的小世界又兩手空空，為時尚早，索蘭婭做完熱身運動便喚出身後的紅蝠翼，向著日出的方向展翅高飛。
只要一路向東，早晚能找到震旦的城市聚落。屆時混入其中先給可兒買點禮物，再去購置些家具裝飾，衣服首飾什麼的裝點二人安樂小窩。索蘭婭如此想到。
[對了，還要給神靈大人準備些禮物。祂待我和可兒不薄，於情於理咱也都該為祂準備些能代表心意的禮物。畢竟就算祂不要，咱也不能不給不是？]
索蘭婭對於人情世故這種潛規則無師自通，雖然她也的確不清楚能給那位神秘的神靈大人什麼禮物，但心意到了就好，對方既然能心靈交流，也就一定能感知到自己內心的情感。
不知飛了多久，只知道太陽完全從地平線下升起，天邊雲卷的金霞逐漸暗淡，索蘭婭終於從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的野地里發現了一條寬敞的大道，這道是黃土路，夯實了後連草根都扎不進去，但地上卻有八道深深的車轍，顯然能雙向並排走四架馬車。
「嗯，神靈大人賜下的知識里有說，這路是震旦帝國的官道。沿著路走，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城市了。」
收翅，足尖點在土面，輕巧的落地。索蘭婭好奇地打量著腳下其貌不揚的土路，她身體內的魔力迴路能感知到這些黃土中蘊含的魔力，就仿佛泥土岩石擁有了生命，也在吐納天地間的生命力能量。
「嗯姆姆……哎呀，挖開看看就知道了！」
「裂岩之手！」
想到就去做，索蘭婭擼擼袖子，結成術式注入魔力，雙手十指分開呈虎爪形，掌心向下指頭彎曲似是扒住獵物，她緩緩拉開雙臂，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沉悶、轟鳴的撕裂聲。
就仿佛猛獸撲倒獵物撕皮裂肉，夯土官道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生生撕裂一段裂縫，露出內里真實的樣子——土。
真的全都是土，厚實嚴密，硬如磐石的黃土。
這路和血靈帝國的建設方式截然不同，在血靈帝國，工程師一般會先選出道路規劃的帶狀區域，清除所有植被，大片森林將會被砍伐，隨後移除表層土壤直到挖到硬土層，然後在這個地基上放置適合所選寬度的路牙，大塊石頭會被放在路牙之間充當地基，再上面的小石子層他們和細骨料混合填補縫隙，最後在表面層加入礫石和黏土的混合物。
翻斗車會沿著已經壓實的層移動並為下一層放置材料，在傾倒了成堆的材料後還要用厚木板給它鋪開，用桶裝水澆水軟化，最後再用碾子壓實。這是個連續不斷的工程，直到最後一層表面層完工，包括悉心挑選高質量材料。
俗話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從書本中得到的知識總是要結合實踐才能更好的理解。索蘭婭亦如此，她領會了仲央灌輸給她的話中的含義。
只是她剛把這段撕開的路給合上，打算繼續趕路時，突然，一個「人」從這條夯土路里中升了起來。
沒錯，是升了起來。
頓時，索蘭婭就像一隻回頭看到了身後黃瓜的貓，腳底安了彈簧一樣的一蹦三尺高，嘴裡還發出了受驚的：「哇啊！」
這「人」不是人，而是類似陶俑的人形土石，按照一比一規格建設，身著陶土札甲，手持短矛盾牌，面容剛毅濃眉大眼，塑造的栩栩如生，此刻正用一雙水晶打磨的眼珠俯視著一臉戒備，眼神好奇的索蘭婭。
「吾乃震旦帝國通都上陽「鑌龍」大人下屬，衛道司官吏，鐵十三。你涉嫌破壞帝國官道，跟我走一趟衙門吧。」
這「陶俑」說話也不張口，或者說陶俑本來也無法張口，他的聲音似乎是從腹腔中腹語而出，聲音沉悶且帶有回音。
索蘭婭看著他，眨眨眼，一張粉嫩的小臉聽完後愣了愣，說了句：「啥？」
這土人說的什麼話她一句也聽不懂，只是聽口氣這人似乎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這個不受寵的血靈長公主打小就沒受過多少教育，和她倍受寵愛按照接班人培養的妹妹不同，索蘭婭接受的是傳統貴族淑女教育，老師只教授識字、算數、寫信、文學、藝術、唱歌跳舞、宗教典籍和禮儀社交。
看著多，實際上真正的文化科學知識並不深入，索蘭婭一直都很羨慕自己的妹妹能請那麼多老師，看那麼多書，學到那麼多知識。
也因此，索蘭婭並不懂震旦官話，更何況這個陶土人俑講的還是拗口的方言。
一大一小，一尊陶土人俑和一隻血靈大眼瞪小眼，都在等對方的下一步行動。
[聽不懂？]
名為「鐵十三」的衛道司管理仔細端詳索蘭婭的骨相後突然發覺，這個小女孩不但聽不懂自己的話，而且看髮型服飾也不是震旦本地人的樣子。
[番邦蠻夷？]他想到。[看著臉蛋也不像是草原上飛吹日曬的黑糙，應該不是那群蠻子……莫非是哪支外邦商隊的孩子走丟了？]
走丟孩子這種事在哪兒都不稀罕，不了解血靈的鐵十三下意識就將樣貌稚嫩的索蘭婭當成是行商浪人的孩子，再結合最近草原上燒殺擄掠的混沌遊牧民數量不知怎的激增，這個小吏根據自己的認知初步認定索蘭婭是某個遇難商隊倖存的遺孤。
至於官道上的裂縫……鐵十三又瞥了眼夯土路，如今已經自我癒合，再也看不到一點破損。每一條官道都是龍帝月後和祂們的子嗣們修築，其中蘊含著龍神們的魔力，只要不是徹底損毀就可以自行修繕。
他們衛道司的存在意義是保護官道不受人為破壞，特別是與震旦敵對的混沌蠻族，這些遊牧民掌握著多種邪惡且強大的混沌巫術，經常通過西海繞過長垣來侵入國境燒殺搶奪，破壞基建。
[算了，先帶回去再說，交給上頭頭疼去吧。]
鐵十三朝索蘭婭探出手，意欲帶她回通都面見上司。
可這小女孩卻機警的很，見他出手，幾乎是同時起跳，貓兒一樣敏捷地倒跳出兩米遠，睜大一雙清澈的血紅眼眸滿是警惕地望向鐵十三。
自己似乎有些操之過急了。
陶土人俑思忖定奪，收起矛盾，面對索蘭婭，將手伸進肚內，左攪攪右拌拌，過了幾息從體內掏出了一顆外殼乾燥的橢圓形泥巴土球。
[這是什麼？]
索蘭婭伸長脖子看著這個奇怪的人俑將這個土蛋子的外殼敲碎，並將剩下的部分遞給自己，她看清被泥土包在裡面的還冒著熱氣的內容物，原來是一顆用泥土保溫的烤地瓜。
他在……給自己吃的？
索蘭婭怔了怔，一雙大眼睛迷茫的看著這個土人，只見鐵十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點頭，同時還在揉肚子，心底頓時明了。
嗯，挺好。索蘭婭雙手捧著，接過了那隻烤紅薯，剝去外面沾染土疙瘩的皮，邊瞅著鐵十三，邊小口啃了起來。
很熱，很香，很甜。
她不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