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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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曲發現古代真人坐化洞府的消息不脛而走。

  據當地村民描述,真人洞府中留存有大量中古時期的竹簡帛書和金銀器皿,珊瑚、珍珠、玳瑁、瑪瑙等珍寶琳琅滿目,就算是洞府的牆壁內、天花板上也都鑲嵌、懸掛有夜明珠、長明燈,構成周天星辰圖,其中花圃菜園裡培育的一些罕見藥草、果樹更是時隔千年也還生機盎然、開花結果。

  於是當天夜裡就有上千外村村民無視天師頒布的禁令擅自闖入真人坐化洞府試圖尋覓修仙機緣和盜取財物,但因為有人無意間觸發了古代禁制,使得上千村民只有十幾人逃命而歸,但即使這般,倖存者帶回來的金銀財寶、修仙古卷之豐厚也依舊令人瞠目結舌。

  當地天師府聯合朝廷官員第一時間想要封鎖消息,可不知為何,真人坐化洞府現世的消息依舊迅速傳遍了整個青州,甚至數日之內已經有多名外地的修士聞訊趕來,試圖進到洞府分一杯羹,但無一例外全部鎩羽而歸。

  第二日深夜,都城巍京的天師府受到線報派來特遣隊,由三位久負盛名的老天師領隊,並率領上百名天師及學徒共同記錄、破陣、文物保護,他們帶來由帝國工部最新研製的破陣法器,準備好好見識一番名不見經傳的「風靈真人」留下的禁製法陣。

  三位老天師不顧當事人天師龐靈的勸阻,並自信非凡的宣稱,他們是天師府供奉的留京大天師,跟龐靈這任職偏僻小城數十載的見識淺薄者不可等同,定能一鼓作氣破開古代禁制,將洞府中埋藏的文物盡數帶回巍京。

  他們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洞,然後還是當天晚上,天都沒亮,三名老天師便也都割須棄袍、鎩羽而歸,要不是跑得快,險些把命都留在墓穴洞府之中。

  於是乎短短三日之間,古代大修士坐化洞府現世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河水兩岸、大江南北,幾乎半個震旦帝國都知道了在青州海曲有古代洞府的信息。

  「欸他奈奈,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

  海曲城天師府,一名面纏繃帶、手打石膏的紅袍老者用他剩下那隻好手連連拍案怒吼,他一隻鋥光瓦亮的大禿瓢下是一條濃密的一字寬眉,吹須瞪眼氣勢之凶,嚇的下面一眾穿青衣、綠袍的門生弟子都是縮脖低頭,生怕引起師父、師公的注意挨一頓臭罵。

  「好了宏霄,養傷時期勿要動怒,休養生息靜心順氣,你這大動肝火於事何補啊?」

  出聲勸慰的是一位和被稱作「宏霄」的天師分庭抗禮的紅袍天師,這人臉上倒是無傷,一頭黑白參差的華發也是光澤油亮,柔和正氣的國字臉上架著一副玳瑁的粗框眼鏡,顯得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好一副教書老先生的寬和儒雅、不怒自威。

  如果忽視他打著石膏的兩條腿和屁股下坐的輪椅。

  那禿頭一字眉的老天師恨恨地一拍大腿,重重「唉」了一聲,灌了一口茶,隨後又望向輪椅老天師開口大聲道:「被燒了頭髮的又不是你,育良子!我半個時辰前剛跟巍京的玉和子他們通信,他們這般老混球竟然敢叫我『禿瓢子』,還說我現在去白馬寺剃度出家能省了剃頭,真是氣煞我也!」

  興許是被宏霄子的大嗓門惹得不耐煩了,育良子搭在自己兩條斷腿石膏上的手扶上了輪椅扶手,正過頭去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是沒了頭髮,我是腿都斷了!你那點頭髮個把月就長了出來,我這腿是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下地!」

  「還不是你跑得慢,平日裡只顧著看書疏忽了實戰?那禁制的雷你是一點不躲,被劈了怪誰?」

  「你還好意思說?宏霄子……禿瓢子!我說了先等等再下墓,你倒好,目中無人誇下海口,非要說什麼一個時辰速通洞府,自找苦吃就罷了,還非得連累上我們!」

  「你!你再說我一句禿瓢試試!?」

  「怎麼了禿瓢子?晚上頂著個大腦袋連油燈都省了!」

  「你,你這瘸腿子!」

  「哈……我這腿斷了是因為誰,你是一點不記著啊?」

  兩位大天師在主座上你來我往,唇槍舌劍斗得好不樂乎,他們彼此間互相揭短的辛辣諷刺話落到一眾徒子徒孫耳中,再結合他們的禿頭和斷腿,頓時引得無數天師和學徒強忍憋笑,噎的好不難受。

  終於,被二人拌嘴聲吵的忍無可忍,第三位紅袍天師終於睜開了眼皮,狠狠剜了二者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說:

  「行了,宏霄育良你們兩個……都多大的人了還跟當初念書時一樣鬥嘴,在一干徒兒們面前也不嫌丟臉。」

  第三位紅袍天師身上就沒有什麼傷勢了,他頭戴黑冠、面蓄美髯,談吐間聲如洪鐘、中氣十足,面如重棗、不怒而威,一雙丹鳳眼精芒四射,其中仿佛有寒芒令人不敢直視,遠遠觀其面相便有股懾人心魄之力。


  此人法號「靈戒子」,正是三位大天師中實力最高深的一位。

  見兩個師弟都閉了口,靈戒子又用眼角餘光掃了眼屋內盡皆閉口不言的天師府小天師們,冷哼了一聲。

  「兩個大築基的修士,險些連自己小築基的徒子徒孫們都保不住,急功冒進有勇無謀,根基不穩虛浮無力,若不是我,如今這屋內還有幾人站著,幾人喘氣?」

  「你們兩個回去都給我閉關修煉去。特別是宏霄子你,更是要打磨心氣!別以為你不到五十歲能鑄就仙基便是什麼天才人物了,我告訴你,就算你是萬里挑一的天才,全震旦也至少有兩萬多個!」

  教訓完,見兩個師弟都蔫了,靈戒子撫摸著自己一把美髯,繼續朗聲說:「這次的真人洞府絕非我等築基修士可破,這位名不見經傳的風靈真人留下的陣法簡直聞所未聞,其中構思之巧妙、鋪設之精準即使是我都受益頗豐。必須再向巍京申派人手,最好請來一位同樣是紫府境界的真人壓陣,否則僅憑我等想要突破禁制至少要空耗數十載光陰。」

  聽聞此言,沒怎麼挨師兄教訓的育良子有些詫異地問:「紫府修士?去請一位真人來,不知又有哪位有這功夫?況且時過境遷,古之修士遠不如今,我等築基修士憑藉工部研發製造的機械造物早晚也能破陣。」

  靈戒子聽完師弟的發言搖了搖頭,嘆道:「古之修士不如今,那也都是道統未曾斷絕。二三子殊不知修仙一道恰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忌身死,最懼道消,身死名磨尚可求輪迴轉世再續道途,可道統斷絕卻是一脈傳承前功盡棄的大事。」

  「修行一路本就是逆天而為,恰如於荒野之路,行人愈繁,道路愈暢,正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古之修士暴霜露、斬荊棘已有後人之坦途,然一朝荒廢則荊棘滿途,後人從之非披荊斬棘不得過。」

  育良子聽完若有所思道:「師兄的意思是,這風靈真人修行的道途,是一門傳承早已斷絕的古修法,故而後人難以超越?」

  靈戒子曰:「然也。」

  一門早已斷了傳承的古修法如今再度面世,而且疑似內部留存大量上古時期的文獻資料,若是能安然破陣開發,不知從裡面得來的文物古卷又能寫出幾篇論文、評出幾名學士,就算是文淵閣里的大學士們又豈能不動心?

  育良子一拍輪椅扶手,當即應了下來:「我這就去寫信,差人加急送到師尊手上。由師尊他老人家出面,不定能請來一位龍裔。」

  靈戒子撫須頷首:「善哉。」

  每一位龍裔成年後都有著紫府修士的境界,這些龍子龍孫由龍帝、月後教導長大,無論是樣貌、才幹還是品行都是胸羅錦繡、琴心劍膽,他們這些大小築基修士若能跟著學到些東西也是極好的。

  何況能有一位龍裔前來壓陣也可以很好向戶部開口索要些經費,不至於在錢的方面給卡脖子。

  ……

  與此同時,在索蘭婭和可兒所處的小宇宙內,這對主僕正在盡心打理這一方小天地。

  她們開闢田地引水通渠,將從純血騎士們空間魔器內搜羅來的植種播種,還促生樹木增高變粗,挖鑿樹幹開闢樹屋,不過幾天功夫就已經有了幾分家的感覺,有模有樣了。

  如果時光在此停止,一切都顯得這般歲月靜好,然而索蘭婭終究還是要走,她要去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一直沉浸在小宇宙的庇護所中只會叫她荒廢武功。

  樹屋是從最大的那棵蘋果樹開鑿而來,而樹屋內,終究還是穿上了那條半透明薄紗裙的可兒正為索蘭婭收拾行囊,同時嘴還一刻不停地嘟囔著,告誡索蘭婭路途中一定要注意安全。

  「殿下你沒一個人出過遠門,等一會兒出去了可得按時吃飯啊,蘋果乾這裡有的是,不夠了就回來拿。而且遇到生水不要直接喝,裡面有寄生蟲記得燒開煮沸……對了,假如遇到陌生人一定要上點心多個心眼,別吃他們給的食物和水免得被下藥……」

  金髮小女僕絮絮叨叨地往行囊里塞滿乾糧和果乾,又往包裹里添了幾件自己裁縫的換洗衣裳,活像是孩子即將出遠門時憂切的老母親,唯恐孩子落下什麼東西,在路上受了苦。

  「好啦,可兒,咱又不是回不來了,有神靈大人大人給的鑰匙,咱隨時都能回來陪你啊。」

  索蘭婭笑嘻嘻的就將可兒為自己準備好的包裹收入了空間戒內,然後捧住後者同樣柔軟清秀的兩腮,狠狠向她臉上啄了幾口,惹得可兒面紅耳赤。

  「殿下~,」可兒半是羞澀,半是苦惱,兩手抓在一起糾結道,「您不要小看外面的危險,還有那包袱,您還是要背在外面。否則外人一看您這樣的小姑娘不帶行囊就敢出遠門,心裡定然會想到您身上有貴重的空間魔器,所謂財不外露,就是要叫自己不那麼顯眼啊。」


  「沒事的,咱有神靈大人賜予的力量,區區山賊土匪能奈我何?」

  索蘭婭剛獲得力量復仇殺死500名純血騎士,內心還正處在一個極度膨脹的階段,暴發戶心態豪橫的很,此刻正是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恨不得比螃蟹八條腿橫著走都要霸道的斜著走,哪裡還會在意這點小事。

  可可兒正是看出了索蘭婭的真實想法,這才無比憂心忡忡,所謂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再雄壯的猛虎也會被陰溝里的毒蛇毒死,傲慢輕佻遲早要摔個大跟頭。

  [唉,罷了罷了,殿下她如今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還是不要掃她的興了。]

  可兒用餘光瞅了眼索蘭婭,特別關注後者面部的微表情和肢體語言——這是她在血靈帝國皇宮內多年為仆練出來的察言觀色的保命本事,好在此時索蘭婭雖然十分放鬆,但並未起抗拒的逆反心理。

  於是可兒一轉碧紅色的眼睛,問:「那殿下出了這方小世界,打算往哪處去?」

  「往東去。」

  「東?」

  「對。」索蘭婭點下頭,仔細給可兒解釋道。「咱們當初就是在震旦帝國的疆域內被殺,後面復仇殺了那些純血騎士後咱那妹妹知道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深入震旦內地,一面是躲開血靈帝國內的追兵,一面也好去四處遊歷學些真本事傍身。」

  「這就好。」可兒拍拍胸口,鬆了口氣。「殿下心裡有計劃就好,我如今出不了這裡沒法隨時護在殿下左右,就怕您像是無憂蒼蠅似的四處亂竄,到時候暴露行蹤再遭人算計了。」

  「哼~,咱又不傻,這種事情上輕重緩急還是能分清的。可兒你就是關心則亂了,別忘了,震旦是那些龍的地盤,這些龍最好面子、重倫理、尊秩序,就算知道了咱的存在也不會把咱交出去,反倒會鄙夷咱那篡權奪位的妹妹。」

  「殿下——,」可兒見索蘭婭對於政治上不敏感,立刻糾正道,「那些玩政治的心都髒,天下烏鴉一般黑,那群龍肯定是注重震旦利益超過您的利益,倘若要做選擇,您覺得他們會折損國家利益去庇護您一個無權無勢、又無根基的落魄公主嗎?」

  「嗯……這倒是。」

  索蘭婭拍拍腦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咱就先走了,可兒,回頭再來找你。」

  說罷她驅動戒指,喚出聯通兩界的門,又抱了抱一身薄紗睡裙的可兒,蹦蹦跳跳地就進入其中。

  「欸殿下,錢記得省點花——」

  「知道啦知道啦!」

  索蘭婭的背影和聲音徹底隨著門的關閉和無法捕捉,消失不見,偌大的樹屋內飄蕩著蘋果的清香和香甜,卻再也不見那個嬌弱如花般嫵媚可人的少女身影。

  「唉……殿下,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可兒雙膝併攏坐上一張行軍床,懷抱著雙腿,面龐埋入其中,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鼻息間發出輕微而微弱的呼吸聲,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中閃動著點點淚光,臉上寫滿擔憂和期盼,仿佛是在傾聽來自遙遠天際的嘆息與呢喃。

  ……

  「終於踏上東行的道路了,耽擱了這麼久,我還想要不要出手干預一下進程。」

  庇護所中,仲央在關注第一階段的「風靈真人洞府」事件的間暇時抽出時間關切一瞬自己生態缸里豢養的兩小隻,見索蘭婭終於踏上了行程,他微不可見的微微頷首。

  他還以為索蘭婭要沉浸在兒女情長溫柔鄉多些時日,如此看來不過三個地球日的時間,還好,調整時間參考系,索蘭婭也只是在現實宇宙中離開了一瞬而已。

  「既然如此,那麼,『月影真人』的洞府也該問世了。」

  仲央看著屏幕中張開紅翼飛翔在月光下的索蘭婭,上身稍稍向右側傾,支手抵住右側腦,十分悠閒愜意的觀看這一場只有自己一個觀眾的直播。

  「去把這一切都攪個天翻地覆吧。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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