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聚會
袁文才的農民自衛軍，大本營位於寧岡縣茅坪村。
從永新撤退，一路到茅坪，大約需要半天的腳力。
林陽和傅青柏跟著部隊，一路行進。
此前林陽和傅青柏從萍鄉一路趕到永新，爬山涉水，本以為足夠艱險，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
井岡山層巒聳翠，雲霧繚繞。
遠遠望去，一座座山巒像蜿蜒的巨龍，盤伏在林陽眾人的面前。
在斧劈刀削般的山峰間，隱匿著一條羊腸小道，蜿蜒的通向不知何處。
這條小徑忽高忽低，有的像是通向谷底，一轉彎又伸向高處。
個別狹窄的區域，貼著光滑石壁，另一側就是深谷，只能一人半蹲著通過。
如果不是跟著寧岡縣的農軍，恐怕林陽早就在山中迷路了。
隊伍中，有人帶著的鐵盒和槍枝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在峽谷中迴蕩。
戰士抬著的幾副擔架上，躺著戰鬥中受傷的幾名戰友。
拖著戰利品的兩頭騾子，沉重的槍枝彈藥壓著它們的軀幹，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著，在瘦薄的皮層下微微顫抖，四肢一步步緩緩挪動，口中不時發出喘息的聲音。
行進的隊伍不時傳來聊天的聲音，內容大多都是之前戰鬥的回憶。
這次配合攻打永新的戰鬥，部隊幾乎沒有傷亡，繳獲了白軍的不少武器，總的來說是取得了勝利，人們的興致都很高。
經過寧岡縣城的時候，賀聞帶著部分寧岡縣農軍留了下來，幫助當地的同志建設革命政權。
告別賀聞一行人後，部隊一路走走停停，走了不知道有多久。
繞過一座山峰後，領頭的袁文才突然喊道，
「停！」
隊伍停了下來。
農軍半蹲下身子，四下警戒。
前方半山腰的樹林中，一個半大的孩子從石頭後站了起來。
望著林陽一行人的方向，向後揮了揮手，遠遠的不知在喊著什麼。
看到這一場景，農軍們仿佛鬆了一口氣，紛紛整理上衣，站了起來。
不一會兒，幾個年輕人，帶著一群半大的孩子，從一處小路跑了下來。
這些人先向他們的頭領袁文才打了招呼，然後跑向隊伍中。
林陽聽到孩子們對著隊伍中農軍，喊著叔叔、大伯這類長輩的稱呼。
孩子們興奮的接過繳獲的戰利品，背在身上。
那兩頭騾子，隨著身上貨物的減輕，叫聲也變得歡快起來。
林陽跟著走了沒多遠，面前突然冒出了許多土磚結構的雙層樓房，坐東朝西，倚著山坡一排排矗立其中。
黃色的土磚和青瓦，散發著莫名的美感。
周圍群山環繞，一條河流從村中穿流而過。
呼吸著格外新鮮的空氣，林陽突然想到桃花源記中的詩句：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仿佛外面混亂的世界，和這裡一切都無關。
村里走出留守的婦女和老人，迎接著他們親人的回來。
袁文才為林陽等人安排了房屋，方便眾人在此地開展工作。
林陽被安排在靠里側的一處房子，挨著傅青柏。
林陽隨著一名婦女，走進略顯昏暗的房間，踩著一旁的木質台階，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林陽上了二樓，是一個大約20平米的閣樓。
北面是一扇木質的窗戶，跟前擺著一張破舊的桌子。
陽光從頂上棱形的天窗照了進來，顯得屋內亮堂了許多。
正對樓梯的對面，擺著一張簡陋的木床，薄薄的一層稻草上面，蓋著一隻露著破洞的棉被。
除此以外，再沒有其他擺設了。
女人向林陽交待了幾句，告訴他有什麼事可以隨時找自己，
林陽點頭道謝，女人便轉身下樓去了。
連日的奔波，在林陽看來，這裡已經是住過條件最好的地方了。
林陽把隨身的行李放下，便撲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陣陣吵鬧聲。
林陽睡意朦朧的走出了房門，
外面空地上，架起了一口大鍋，煮著的豬肉散發出陣陣香味，把孩子們都吸引了過來。
不時有人抱來柴火，堆放在一旁，
陣陣炊煙飄向天空。
男人們往回挑著水，收拾行李，洗漱掉幾天的風塵，
幾名婦女忙前忙後的照顧著傷員的傷勢，
案板上切菜的咚咚聲，伴隨著孩子們打鬧的笑聲，大人溫柔的嗔怒聲，
林陽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和家裡人在村裡面過年的場景浮現在眼前，
想到不知何時才能回去，林陽不禁有些傷感。
-----------------
天色漸漸暗下來，大家坐在一起吃飯，趁著熱鬧的間隙，袁文才和大家聊起當下的局勢。
茅坪村雖然隱蔽，環境優美，但畢竟地少人稀。
茅坪周圍，比較大的縣就是茶陵，酃縣，駐紮著反動派羅定的湘東保安團。
在袁文才未加入革命之前，隊伍主要的經濟來源是「吊羊。」
吊羊，通俗來說就是綁票。
袁文才綁架縣裡的土豪劣紳，換取贖金，派人去附近縣城採買生活日用品。
加上村里自己種點糧食，日子倒也能勉強自給自足。
後來，隨著反動勢力日益猖獗，土豪劣紳在白軍的撐腰下有恃無恐，吊羊越來越難得手了。
袁文才加入革命後，反動軍隊更是視其如眼中釘、肉中刺，以大土豪羅定為首的反動分子，多次集合地方反動民團對其進行圍剿。
所幸茅坪村地處偏遠，進村的路易守難攻，不易大部隊展開，
加上附近革命隊伍的後方襲擾支援，袁文才勉強擋住了反動派的進攻。
反動民團幾次失利後，眼看打不下來，於是採取了圍攻的打法，
把從茶陵，酃縣縣城進出茅坪的主要道路，全部封了起來，
這樣一來，幾乎掐斷了袁文才部隊的採買來源。
聽聞傳言，最近幾日，羅定重金請來了一支國民黨的部隊，人數大概有一個團，準備會同保安團，參與對茅坪的圍剿。
林陽本以為此處山高路險，革命鬥爭形勢相比其他地方要好一點，沒想到這裡同樣不容樂觀。
也是，反革命勢力，怎麼會容忍一個紅色政權存在。
即使這團火焰遠在天涯海角，即使這團火焰極為渺小，反動派都不惜大費周章，把他扼殺在搖籃里。
一陣悠揚的歌聲，把林陽從思緒中拽了出來。
「郎有情來妹有心，因為想哥夜難眠。柑子跌落深鼓井，因為你鬼桔恁深。」
「郎有情來妹有心，哥系專連妹一人。荔枝有仁就一隻，唔像花生恁多仁。」
男人和女人們對唱起了民歌。
林陽聽不懂歌詞內容，猜測應該是什麼類型的情歌，
熊熊燃燒的火焰跳動著，眾人臉龐被映得通紅，
姑娘們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眼睛忽閃忽閃的發著光，
光影勾勒出男人們臉部立體利落的輪廓，壯實的肩膀像後面山一樣偉岸。
充滿旋律的歌聲在山中迴蕩，讓林陽思鄉的傷感，得到了一絲慰藉。
「朝不保夕的苦日子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看著和眾人一起高歌的傅青柏，林陽暗自感嘆道，
「也許，能享受當下的這一刻美好，也是一種幸福了吧。」
從永新撤退，一路到茅坪，大約需要半天的腳力。
林陽和傅青柏跟著部隊，一路行進。
此前林陽和傅青柏從萍鄉一路趕到永新，爬山涉水，本以為足夠艱險，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
井岡山層巒聳翠，雲霧繚繞。
遠遠望去，一座座山巒像蜿蜒的巨龍，盤伏在林陽眾人的面前。
在斧劈刀削般的山峰間，隱匿著一條羊腸小道，蜿蜒的通向不知何處。
這條小徑忽高忽低，有的像是通向谷底，一轉彎又伸向高處。
個別狹窄的區域，貼著光滑石壁，另一側就是深谷，只能一人半蹲著通過。
如果不是跟著寧岡縣的農軍，恐怕林陽早就在山中迷路了。
隊伍中，有人帶著的鐵盒和槍枝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在峽谷中迴蕩。
戰士抬著的幾副擔架上，躺著戰鬥中受傷的幾名戰友。
拖著戰利品的兩頭騾子，沉重的槍枝彈藥壓著它們的軀幹，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著，在瘦薄的皮層下微微顫抖，四肢一步步緩緩挪動，口中不時發出喘息的聲音。
行進的隊伍不時傳來聊天的聲音，內容大多都是之前戰鬥的回憶。
這次配合攻打永新的戰鬥，部隊幾乎沒有傷亡，繳獲了白軍的不少武器，總的來說是取得了勝利，人們的興致都很高。
經過寧岡縣城的時候，賀聞帶著部分寧岡縣農軍留了下來，幫助當地的同志建設革命政權。
告別賀聞一行人後，部隊一路走走停停，走了不知道有多久。
繞過一座山峰後，領頭的袁文才突然喊道，
「停！」
隊伍停了下來。
農軍半蹲下身子，四下警戒。
前方半山腰的樹林中，一個半大的孩子從石頭後站了起來。
望著林陽一行人的方向，向後揮了揮手，遠遠的不知在喊著什麼。
看到這一場景，農軍們仿佛鬆了一口氣，紛紛整理上衣，站了起來。
不一會兒，幾個年輕人，帶著一群半大的孩子，從一處小路跑了下來。
這些人先向他們的頭領袁文才打了招呼，然後跑向隊伍中。
林陽聽到孩子們對著隊伍中農軍，喊著叔叔、大伯這類長輩的稱呼。
孩子們興奮的接過繳獲的戰利品，背在身上。
那兩頭騾子，隨著身上貨物的減輕，叫聲也變得歡快起來。
林陽跟著走了沒多遠，面前突然冒出了許多土磚結構的雙層樓房，坐東朝西，倚著山坡一排排矗立其中。
黃色的土磚和青瓦，散發著莫名的美感。
周圍群山環繞，一條河流從村中穿流而過。
呼吸著格外新鮮的空氣，林陽突然想到桃花源記中的詩句：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仿佛外面混亂的世界，和這裡一切都無關。
村里走出留守的婦女和老人，迎接著他們親人的回來。
袁文才為林陽等人安排了房屋，方便眾人在此地開展工作。
林陽被安排在靠里側的一處房子，挨著傅青柏。
林陽隨著一名婦女，走進略顯昏暗的房間，踩著一旁的木質台階，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林陽上了二樓，是一個大約20平米的閣樓。
北面是一扇木質的窗戶，跟前擺著一張破舊的桌子。
陽光從頂上棱形的天窗照了進來，顯得屋內亮堂了許多。
正對樓梯的對面，擺著一張簡陋的木床，薄薄的一層稻草上面，蓋著一隻露著破洞的棉被。
除此以外，再沒有其他擺設了。
女人向林陽交待了幾句，告訴他有什麼事可以隨時找自己，
林陽點頭道謝，女人便轉身下樓去了。
連日的奔波，在林陽看來，這裡已經是住過條件最好的地方了。
林陽把隨身的行李放下，便撲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陣陣吵鬧聲。
林陽睡意朦朧的走出了房門，
外面空地上，架起了一口大鍋，煮著的豬肉散發出陣陣香味，把孩子們都吸引了過來。
不時有人抱來柴火，堆放在一旁，
陣陣炊煙飄向天空。
男人們往回挑著水，收拾行李，洗漱掉幾天的風塵，
幾名婦女忙前忙後的照顧著傷員的傷勢，
案板上切菜的咚咚聲，伴隨著孩子們打鬧的笑聲，大人溫柔的嗔怒聲，
林陽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和家裡人在村裡面過年的場景浮現在眼前，
想到不知何時才能回去，林陽不禁有些傷感。
-----------------
天色漸漸暗下來，大家坐在一起吃飯，趁著熱鬧的間隙，袁文才和大家聊起當下的局勢。
茅坪村雖然隱蔽，環境優美，但畢竟地少人稀。
茅坪周圍，比較大的縣就是茶陵，酃縣，駐紮著反動派羅定的湘東保安團。
在袁文才未加入革命之前，隊伍主要的經濟來源是「吊羊。」
吊羊，通俗來說就是綁票。
袁文才綁架縣裡的土豪劣紳，換取贖金，派人去附近縣城採買生活日用品。
加上村里自己種點糧食，日子倒也能勉強自給自足。
後來，隨著反動勢力日益猖獗，土豪劣紳在白軍的撐腰下有恃無恐，吊羊越來越難得手了。
袁文才加入革命後，反動軍隊更是視其如眼中釘、肉中刺，以大土豪羅定為首的反動分子，多次集合地方反動民團對其進行圍剿。
所幸茅坪村地處偏遠，進村的路易守難攻，不易大部隊展開，
加上附近革命隊伍的後方襲擾支援，袁文才勉強擋住了反動派的進攻。
反動民團幾次失利後，眼看打不下來，於是採取了圍攻的打法，
把從茶陵，酃縣縣城進出茅坪的主要道路，全部封了起來，
這樣一來，幾乎掐斷了袁文才部隊的採買來源。
聽聞傳言，最近幾日，羅定重金請來了一支國民黨的部隊，人數大概有一個團，準備會同保安團，參與對茅坪的圍剿。
林陽本以為此處山高路險，革命鬥爭形勢相比其他地方要好一點，沒想到這裡同樣不容樂觀。
也是，反革命勢力，怎麼會容忍一個紅色政權存在。
即使這團火焰遠在天涯海角，即使這團火焰極為渺小，反動派都不惜大費周章，把他扼殺在搖籃里。
一陣悠揚的歌聲，把林陽從思緒中拽了出來。
「郎有情來妹有心，因為想哥夜難眠。柑子跌落深鼓井，因為你鬼桔恁深。」
「郎有情來妹有心，哥系專連妹一人。荔枝有仁就一隻，唔像花生恁多仁。」
男人和女人們對唱起了民歌。
林陽聽不懂歌詞內容，猜測應該是什麼類型的情歌，
熊熊燃燒的火焰跳動著，眾人臉龐被映得通紅，
姑娘們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眼睛忽閃忽閃的發著光，
光影勾勒出男人們臉部立體利落的輪廓，壯實的肩膀像後面山一樣偉岸。
充滿旋律的歌聲在山中迴蕩，讓林陽思鄉的傷感，得到了一絲慰藉。
「朝不保夕的苦日子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看著和眾人一起高歌的傅青柏，林陽暗自感嘆道，
「也許，能享受當下的這一刻美好，也是一種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