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國宴
「你跟我進來吧。」
吉納克輕點下頭，隨後跟著雷納公爵進入了他的房間。
雷納公爵徑直走到一張真皮沙發旁坐下，隨後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另一張沙發，對吉納克說道，「請坐。」
吉納克點點頭，「多謝。」
他走到雷納公爵面前坐下，剛準備開口表明意圖，便被雷納公爵出聲打斷，「烏托公爵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二。」
吉納克愣了愣，只聽雷納公爵繼續說道，「烏托公爵身體一直不好，常年依靠藥物維持生命......恕我直言，你們烏托家族，早該想到有這麼一天。」
吉納克聞言心中一緊，儘管雷納公爵說得不錯，但他還是不願面對，「可這些年哥哥依靠著藥物身體一直很穩定，他是最近才變得嚴重的......」
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吉納克急切地開口，卻在迅速反應過來之後立馬打住，「這一定是因為，」
雷納公爵見吉納克話說一半，疑惑問道，「因為什麼?」
不行。
儘管哥哥的病重很顯然是由他體內的那股【烏托】造成的，但他不能說。
吉納克已經冷靜下來。
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烏托】的存在。
吉納克感到心臟有一塊莫名揪起，他咬了咬後槽牙，最後又鬆開，「一定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才會導致哥哥病情忽然加重。」
雷納公爵聽後，思索片刻道，「他現在狀況如何?」
「我走時依舊昏迷不醒，但我給他體內注入了能夠維持生命體徵的魔力。一旦哥哥的身體有什麼突發狀況，我也可以立刻感知到。」
雷納公爵聽後，表情有些詫異，「你竟然會如此高程度的續命術。」
「續命術」就是為生命垂危之人注入大量的治癒系魔力，這種魔法會將兩人連接起來，使施法者能夠時刻監控被施法者的身體狀況，以此最大程度地延續瀕死之人的生命。
但這也會十分損耗施法者的體力。甚至稍有不當，施法者也會遭到反噬。
這也是吉納克近幾日十分疲憊的原因。
雷納公爵隱約意識到，眼前這個烏托家族的小少爺，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吉納克看著雷納公爵，語氣低落，「可我救不了哥哥，這種魔法我最多只能維持25天，在此之前，我必須找到救他的辦法。」
吉納克說著便站了起來，他朝雷納公爵躬身，語氣懇求道，「雷納是整個大陸最強的醫生家族，我想要拜託您，救救我哥。」
雷納公爵看著吉納克垂下的後腦勺，陷入了思索。
儘管多年以來烏托家族一直低調，沒有做出什麼成績，甚至連一道五階法陣都沒有，可其依然能夠躋身四大家族。雷納有一種直覺，特別是在見到吉納克之後，這種直覺變得更加強烈——烏托家族一定有所隱藏。
現在羅賽門已研究出第三道五階法陣，比利家族又一直傾向皇室。皇帝舉行國宴，一定是想藉此向另外三大家族施壓。
費普庫達說得不錯，如今之計，只有三個家族聯合在一起，皇帝才會有所忌憚。
烏托公爵溫林一向低調，很少與另外三大家族來往，可以說是與世隔絕。如今溫林病重，又出現了一個此前從未現身的弟弟......
這或許是和烏托家族建立往來的好機會。
這樣想著，雷納公爵也站了起來，語氣堅定道，「雷納家族，自然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吉納克聞言，肩膀微微一顫，他站直身子，對上雷納公爵的眼睛。
「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去救溫林。等國宴一結束，我就和你一起去一趟森達川。」
吉納克聽後，心中鬆了口氣，他看著雷納公爵，感激地說道，「謝謝您。」
雷納公爵笑著點點頭，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一下這個年輕人，於是他壓低嗓音道，「皇帝舉辦這場國宴，目的並不簡單。如今溫林病重，你就是烏托家族的代表人，萬事都要小心謹慎。」
吉納克先是一愣，隨後瞭然正色道，「我明白，謝謝公爵大人。」
......
吉納克從五樓下來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由於沒有開燈，四周一片漆黑。
吉納克平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的黑暗，一雙琥珀眸子閃爍著幽深的光。
他的思路在安靜的黑夜中逐漸變得清晰，那個困擾了他多年的謎團也在此刻開始顯現。
八歲那年，自己意外使出【烏托】之力，可哥哥卻不許自己再用【烏托】。不久後，圖辛長老也被哥哥軟禁在了塔樓里。
圖辛長老說【烏托】是神賜給烏托家族的強大魔力，而自己就是被【烏托】選中的人。哥哥對於自己使用【烏托】之事諱莫如深，可他體內那股紊亂的強大魔力足以說明，其實哥哥一直在偷偷修習【烏托】之力。
......他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吉納克深吸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溫林那張一向平靜溫和的面容，心底隱隱刺痛。
現在圖辛長老也被哥哥殺死，自己該去問誰?
圖辛長老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這是《烏托史》，上面有關於這個世界一切的真相。」
吉納克從床上坐起來，他攤開手掌，將注意力集中在掌心。掌心匯聚起點點白光，下一秒，一本破舊的書出現在吉納克的手中。
棕皮的書封上寫著「烏托史」三個字。
屋內的燈光似乎是受到某種魔力的操控，自動亮起，將前一秒無邊的黑暗全部驅逐。
吉納克動作輕緩地翻開書本。
書頁已經泛黃破爛，大多都是被撕碎或是燒毀的殘頁，只有寥寥數頁能夠閱覽。
吉納克一頁頁翻動著這些他已經看了無數遍的內容，陷入了回憶。
......
15歲的自己看著那本《烏托史》，問，「怎麼這麼破?」
圖辛長老答道，「......是被公爵撕毀的，剩下的這些，都還是我拼命從他手裡搶救回來的。」
「哥哥為什麼要撕毀世界的真相?」
圖辛長老當年那道意味深長的目光再次浮現在吉納克眼前，他平靜的聲音里，帶著吉納克聽不懂的悲哀，「為了您。」
......
忽然，一片夾在書頁中的殘紙落了出來，吉納克回過神，他拿起那張掉在床上的殘紙，上面還有著被燒毀的痕跡。
泛黃的殘破紙張上，寫著幾個殘缺的字，吉納克看著那幾個字，輕聲念了出來，「...就是【烏托】現世之時。」
前面顯然還有一段話，可惜已被燒毀。
【烏托】，現世......
層層迷霧之中，吉納克的目光逐漸幽深。
哥，你做到這種地步，就是為了向我隱瞞世界的真相嗎?
......
次日，國宴開始。
整座皇都沉浸在一片歡慶之中。
四大家族在管家的帶領下前往了皇帝居住的躍晝城堡。
整座城堡金碧輝煌，就像神話中的天邸，莊嚴肅穆。
四大家族的幾位少爺小姐見了，心中不由得發出震撼的感嘆。
他們在管家的帶領下，走進一條高達十幾米的長廊。長廊中間鋪著華貴的酒紅色地毯，左右站著兩列身穿騎士服的守衛。
穿過長廊後，眾人走進一個拐角，來到了一個升降台前。
升降台可以上下垂直移動，由皇家工匠用精密的機關儀器製成，四周用金色的鐵欄圍成正方形。
其建造主要是為了方便皇帝和貴族大臣們在這座高大的城堡建築內自由穿行，以節省爬樓梯而消耗的時間。
管家拉開升降台正面的圍欄，紳士地向眾人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眾人先後走進升降台，升降台面積很大，即便是四大家族的人都站了進去，也還有富餘的空間。升降台上方吊著四根粗大的鐵鏈，看上去很穩固，不用擔心會掉下去。
管家站在升降台外，為眾人重新拉上了圍欄，露出一個溫和有禮的笑容，「陛下在宴會廳等著各位。」
說著，管家將手伸向旁邊壁龕里的長杆拉閘，他將拉閘拉到刻度標號為「4」的卡位。
下一秒，升降台開始緩緩上升。
升降台上升得平穩而緩慢。隨著高度的升高，可以很好地欣賞這座豪華的宮殿。
「叮叮——」清脆的風鈴聲響起，升降台穩穩停住。
在外等候的第五團副團長格雷走上前，為四大家族拉開了升降台的圍欄，隨後向眾人躬身行禮，「恭迎兩位公爵大人，以及各位少爺小姐。陛下正等著各位呢，請跟我來。」
雷納公爵和費普庫達公爵點點頭，跟著格雷向宴會廳走去。吉納克等年輕後輩也緊跟在兩位公爵身後。
眾人在格雷的領路下進入一個環形走廊，在這裡可以俯瞰到整個宴會廳。
宴會廳內有四層環形走廊，而他們所處的則是最高的第四層。
每層環形走廊之間由旋轉樓梯連接著，通往第四層的旋轉樓梯有騎士把守，不能隨意進入。
每層樓都有一個凸起的大型圓台。第四層的圓台面積最大，位置最高，在這裡可以看到下面每一層的景象。
受邀前來的貴族按照階級或是爵位等級，被由低到高地安排在一到三層。
整個宴會廳在無數頂水晶琉璃吊燈的斑斕變幻下顯得金光燦爛，無數身著華服的貴族們在悠揚的樂曲聲中，歡笑著、交談著、舞動著......
顯盡奢華。
穿行在第四層的吉納克看著眼前的奢靡景象，回想起自己在蘇巴城的那場寒冬，瞬時覺得無比諷刺。
「陛下，人到了。」走在最前方領路的格雷發出恭敬的聲音，拉回了吉納克的思緒。
吉納克停下腳步，站立在了費普洛坦兄妹的後面。
在吉納克的左手邊，是卡利·比利和他的新婚妻子，莫絲·涅奇。
吉納克抬眼向前望去，發現不遠處，那個凸起的大型圓台的邊緣，站著兩抹金色的身影。
吉納克被那金色吸引，腦海中忽然想到了阿耐。
不知道她現在如何，知道了皇帝舉辦國宴的消息，她又會作何感想?
那兩抹金色身影轉過身，向吉納克的方向投來打量和審視的目光。
那個一頭金髮的中年男人對著格雷揮揮手，格雷便恭敬地退避到了一旁。
吉納克回過神來，剛才因為想到阿耐而恍惚的神色也逐漸清醒過來，眸底的溫度降了幾分。
那就是皇帝華哈德和皇太子捷普洛坦。
華哈德輕笑了一聲，走下圓台，停在了前方的兩位公爵面前，「兩位大人，真是好久不見啊。」
兩位公爵向華哈德躬身行禮，「見過皇帝陛下。」
站在兩位公爵身後的家族後輩見了，也紛紛向前方的皇帝和皇太子行禮。站在人群邊緣的吉納克見狀，便也只好跟著照做。
「無需多禮，」華哈德擺擺手，四個家族的人便站直了身體。
華哈德看著兩位公爵，語氣寒暄，「要見二位，還真是不容易。」
雷納公爵聽了，訕笑道，「陛下您真是說笑了。」
費普庫達公爵也開口說道，「只要是陛下的吩咐，我等縱使是迢迢千里，也是要趕來見您的。」
「哈哈哈，」華哈德從喉間發出一陣悶笑，「兩位公爵還是這麼會說話。」
說著，華哈德又看向兩位公爵身後的那群年輕人，「難得四個家族的人都聚齊了，大家就好好享受這場盛宴吧。」
吉納克張了張口，跟著眾人一起說道，「多謝陛下。」
此時，皇太子捷普洛坦走到華哈德身側，他略微壓低聲音，「父皇，該您去講話了。」
華哈德點點頭，對身後的眾人說道，「請各位隨我上圓台。」
一起來看看，這個由我華哈德統治的時代。
說罷，華哈德轉過身。在轉身的瞬間，華哈德的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他跨上兩級台階，向圓台走去。
皇太子捷普洛坦緊隨在華哈德身側。
華哈德站上圓台的最前方，皇太子捷普洛坦立在他身側。
四大家族的人則站在二人的身後。
一道金色的光亮打在華哈德身上，將他金色的頭髮襯得更加熠熠生輝，他俯瞰著腳下的人群，仿佛在看著一群微不足道的螻蟻。
那雙藍色的眼眸里，盛滿了無盡極寒。
二層的一個年輕男子率先被高處的金光吸引，他露出痴狂的神色，用手指向那座最高的圓台，聲音因為興奮變得尖銳刺耳，「是陛下!」
一到三層的人聽到聲音，紛紛抬頭望向第四層圓台上最前方的那道金色身影，發出癲狂到近乎扭曲的吶喊和尖叫。
站在第四層圓台角落的吉納克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全身僵硬，他看著這瘋狂的一切，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無法流通。
而此時站在華哈德身後的兩位公爵看到這樣的場景，心中也越加感到不安。
......這些人，像瘋了一樣。
每一層環形長廊和圓台上都擠滿了人，無數張精緻的臉因為興奮而變得猙獰扭曲，他們瘋狂地吶喊著，伸出手臂，想要去觸碰高處那束金色的光。
整座宴會廳充斥著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吶喊聲。
一直持續了十幾秒後，華哈德輕輕咳嗽了兩聲，整座宴會廳便逐漸安靜下來。
一層層環形長廊上的人紛紛仰著腦袋，目光死死盯著第四層圓台的方向。但只要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這些人的目光空洞，就像是一條條掛在彎鉤上的死魚，眼底沒有一絲生機和神采。
吉納克眉頭微蹙，一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華哈德張了張嘴，開始了他的講話，「很高興和各位歡聚於此，一同享受斯泰希亞王朝的這場空前盛典......」
因為使用了擴音魔法，所以即使華哈德用正常的音量說話，也能使宴會廳的所有人聽到他的聲音。
「......現在我宣布，國宴正式開始。」華哈德話音剛落，宴會廳內又響起陣陣歡呼聲。
提前布置在各層旋轉樓梯上的皇家魔法師按照之前演練好的一樣，揮動著手臂，剎那之間，無數斑斕的光彩在半空中流動變幻，恍如一場仙境。
一到三層的人們就像著了魔一樣，推搡尖叫著，伸長胳膊想去觸摸半空中的流光。
此時費普庫達兄妹和雷納公爵的兩個女兒也隱約察覺到了氣氛的怪異。
而卡利和莫絲兩人對此卻並沒有什麼反應，像是提早就知道會發生這一切一樣。
華哈德背過身，面向眾人，朝圓台內走了兩步。
一旁的捷普洛坦見了，便揮手示意候在圓台外的兩名騎士。
一名是剛剛為四大家族帶路的第五團副團長格雷。另外一名，是皇家第二騎士團的新晉團長，喬倫。
格雷和喬倫分別走上圓台兩側的邊緣，伸手去拉起別在兩邊的紗帳。
在拉起紗帳的途中，喬倫與站在角落的吉納克擦肩而過。
在這個近在咫尺的短暫瞬間，喬倫用鋒利的餘光瞥了吉納克一眼，狹長的眸中閃過意味不明的光。
吉納克心頭一緊，因為就在剛剛，這個騎士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剎那，他感受到了此人身上波動的那股黑暗力量。
這和之前在蘇巴時，自己遇到的那個叫潔娜的巫蠱師體內的黑暗力量一模一樣。
!
吉納克忽然明白什麼，眼底是難掩的複雜和詫異。
他和潔娜一樣，也是《烏托史》上所說的雙體人!
吉納克的視線緊緊追隨喬倫的背影，他咬緊後槽牙，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果然......
吉納克將目光轉向前方的皇帝和皇太子，琥珀色的眸子閃過無形又鋒利的寒光。
他們果然和薩沙部落勾結在了一起。
華哈德和捷普洛坦並未注意到角落的吉納克。
華哈德看著兩位公爵，語氣悠然自得，「我命人在餐廳為各位準備了豐盛的午宴，隨我一起去吧。」
兩邊的紗帳此時已經徹底合上，它將圓台和宴會廳隔離開來。
外面斑斕亮眼的光彩透過紗帳，變得暗淡下來。甚至連那些人的尖叫呼喊聲，也像被虛化減弱了一般，給人一種恍若黃昏時分嘈雜的錯覺。
拉上紗帳的格雷和喬倫按照原路向圓台兩側折返。
站在邊緣的吉納克看著迎面從自己身旁走過的喬倫，二人視線相撞。
四目相對間，吉納克看清了此人的臉。
那張陌生的臉上充滿挑釁，令吉納克心中隱隱升起一股怒火。
此刻，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皇帝和兩位公爵身上，因此除了吉納克之外，沒有人注意到，喬倫那雙幽深眼眸中閃爍著的猙獰的光。
吉納克的琥珀色眸子染上寒意，他看到那個人從自己身旁擦過時，露出的挑釁笑容。
他真想立刻就殺了這個人!
......不行。
喬倫此時已經走下的圓台，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站著。身側的斜壁遮擋住外面昏暗的流光，將喬倫整個人浸沒在暗影之中。
喬倫的視線再次落到吉納克身上，那雙在陰影中的瞳孔逐漸漾起潛伏的野獸在捕殺獵物時的凶光。
吉納克咬咬牙，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
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
那些貴族的反應很奇怪，華哈德到底想做什麼，他還不知道......
等等!
羅賽門去哪了!
吉納克的目光在周圍環顧，他忽然反應過來——從開始到現在，羅賽門一直都沒有出現。
吉納克有一種直覺，這場國宴，或許是針對雷納、烏托，還有費普庫達三個家族而辦的。
......
人群最前方，雷納公爵對上華哈德的那雙藍眸，他蠕動嘴唇，艱難地發出聲音，「...那些人，是怎麼回事?」
華哈德那張冷漠的臉先是愣了愣，隨後嘴角浮起一抹讓人不寒而慄的笑。
「您不是聽到了，他們在為華哈德的時代振臂歡呼。」
華哈德說著，發出一聲哼笑，「為了感謝幾位公爵在我統治時期對我給予的『支持』，」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面前的兩位公爵，而後又看向站在後面的吉納克。
吉納克的琥珀色瞳孔撞上華哈德那雙冷寒如堅冰的藍眸，他腦海中乍然浮現出阿耐的那雙寶藍色眼眸，睫翼微不可查地輕輕一顫。
華哈德的眸中閃過輕蔑，仿佛烏托家族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不足為懼。
他收回視線，再次看向眼前的兩位公爵。
「我和羅賽門法師為各位準備了一份大禮。」
吉納克輕點下頭，隨後跟著雷納公爵進入了他的房間。
雷納公爵徑直走到一張真皮沙發旁坐下，隨後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另一張沙發，對吉納克說道，「請坐。」
吉納克點點頭，「多謝。」
他走到雷納公爵面前坐下，剛準備開口表明意圖，便被雷納公爵出聲打斷，「烏托公爵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二。」
吉納克愣了愣，只聽雷納公爵繼續說道，「烏托公爵身體一直不好，常年依靠藥物維持生命......恕我直言，你們烏托家族，早該想到有這麼一天。」
吉納克聞言心中一緊，儘管雷納公爵說得不錯，但他還是不願面對，「可這些年哥哥依靠著藥物身體一直很穩定，他是最近才變得嚴重的......」
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吉納克急切地開口，卻在迅速反應過來之後立馬打住，「這一定是因為，」
雷納公爵見吉納克話說一半，疑惑問道，「因為什麼?」
不行。
儘管哥哥的病重很顯然是由他體內的那股【烏托】造成的，但他不能說。
吉納克已經冷靜下來。
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烏托】的存在。
吉納克感到心臟有一塊莫名揪起，他咬了咬後槽牙，最後又鬆開，「一定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才會導致哥哥病情忽然加重。」
雷納公爵聽後，思索片刻道，「他現在狀況如何?」
「我走時依舊昏迷不醒，但我給他體內注入了能夠維持生命體徵的魔力。一旦哥哥的身體有什麼突發狀況，我也可以立刻感知到。」
雷納公爵聽後，表情有些詫異，「你竟然會如此高程度的續命術。」
「續命術」就是為生命垂危之人注入大量的治癒系魔力，這種魔法會將兩人連接起來，使施法者能夠時刻監控被施法者的身體狀況，以此最大程度地延續瀕死之人的生命。
但這也會十分損耗施法者的體力。甚至稍有不當，施法者也會遭到反噬。
這也是吉納克近幾日十分疲憊的原因。
雷納公爵隱約意識到，眼前這個烏托家族的小少爺，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吉納克看著雷納公爵，語氣低落，「可我救不了哥哥，這種魔法我最多只能維持25天，在此之前，我必須找到救他的辦法。」
吉納克說著便站了起來，他朝雷納公爵躬身，語氣懇求道，「雷納是整個大陸最強的醫生家族，我想要拜託您，救救我哥。」
雷納公爵看著吉納克垂下的後腦勺，陷入了思索。
儘管多年以來烏托家族一直低調，沒有做出什麼成績，甚至連一道五階法陣都沒有，可其依然能夠躋身四大家族。雷納有一種直覺，特別是在見到吉納克之後，這種直覺變得更加強烈——烏托家族一定有所隱藏。
現在羅賽門已研究出第三道五階法陣，比利家族又一直傾向皇室。皇帝舉行國宴，一定是想藉此向另外三大家族施壓。
費普庫達說得不錯，如今之計，只有三個家族聯合在一起，皇帝才會有所忌憚。
烏托公爵溫林一向低調，很少與另外三大家族來往，可以說是與世隔絕。如今溫林病重，又出現了一個此前從未現身的弟弟......
這或許是和烏托家族建立往來的好機會。
這樣想著，雷納公爵也站了起來，語氣堅定道，「雷納家族，自然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吉納克聞言，肩膀微微一顫，他站直身子，對上雷納公爵的眼睛。
「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去救溫林。等國宴一結束，我就和你一起去一趟森達川。」
吉納克聽後，心中鬆了口氣，他看著雷納公爵，感激地說道，「謝謝您。」
雷納公爵笑著點點頭，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一下這個年輕人，於是他壓低嗓音道，「皇帝舉辦這場國宴，目的並不簡單。如今溫林病重，你就是烏托家族的代表人，萬事都要小心謹慎。」
吉納克先是一愣，隨後瞭然正色道，「我明白，謝謝公爵大人。」
......
吉納克從五樓下來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由於沒有開燈，四周一片漆黑。
吉納克平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的黑暗，一雙琥珀眸子閃爍著幽深的光。
他的思路在安靜的黑夜中逐漸變得清晰，那個困擾了他多年的謎團也在此刻開始顯現。
八歲那年，自己意外使出【烏托】之力，可哥哥卻不許自己再用【烏托】。不久後，圖辛長老也被哥哥軟禁在了塔樓里。
圖辛長老說【烏托】是神賜給烏托家族的強大魔力，而自己就是被【烏托】選中的人。哥哥對於自己使用【烏托】之事諱莫如深，可他體內那股紊亂的強大魔力足以說明，其實哥哥一直在偷偷修習【烏托】之力。
......他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吉納克深吸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溫林那張一向平靜溫和的面容，心底隱隱刺痛。
現在圖辛長老也被哥哥殺死，自己該去問誰?
圖辛長老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這是《烏托史》，上面有關於這個世界一切的真相。」
吉納克從床上坐起來，他攤開手掌，將注意力集中在掌心。掌心匯聚起點點白光，下一秒，一本破舊的書出現在吉納克的手中。
棕皮的書封上寫著「烏托史」三個字。
屋內的燈光似乎是受到某種魔力的操控，自動亮起，將前一秒無邊的黑暗全部驅逐。
吉納克動作輕緩地翻開書本。
書頁已經泛黃破爛，大多都是被撕碎或是燒毀的殘頁，只有寥寥數頁能夠閱覽。
吉納克一頁頁翻動著這些他已經看了無數遍的內容，陷入了回憶。
......
15歲的自己看著那本《烏托史》，問，「怎麼這麼破?」
圖辛長老答道，「......是被公爵撕毀的，剩下的這些，都還是我拼命從他手裡搶救回來的。」
「哥哥為什麼要撕毀世界的真相?」
圖辛長老當年那道意味深長的目光再次浮現在吉納克眼前，他平靜的聲音里，帶著吉納克聽不懂的悲哀，「為了您。」
......
忽然，一片夾在書頁中的殘紙落了出來，吉納克回過神，他拿起那張掉在床上的殘紙，上面還有著被燒毀的痕跡。
泛黃的殘破紙張上，寫著幾個殘缺的字，吉納克看著那幾個字，輕聲念了出來，「...就是【烏托】現世之時。」
前面顯然還有一段話，可惜已被燒毀。
【烏托】，現世......
層層迷霧之中，吉納克的目光逐漸幽深。
哥，你做到這種地步，就是為了向我隱瞞世界的真相嗎?
......
次日，國宴開始。
整座皇都沉浸在一片歡慶之中。
四大家族在管家的帶領下前往了皇帝居住的躍晝城堡。
整座城堡金碧輝煌，就像神話中的天邸，莊嚴肅穆。
四大家族的幾位少爺小姐見了，心中不由得發出震撼的感嘆。
他們在管家的帶領下，走進一條高達十幾米的長廊。長廊中間鋪著華貴的酒紅色地毯，左右站著兩列身穿騎士服的守衛。
穿過長廊後，眾人走進一個拐角，來到了一個升降台前。
升降台可以上下垂直移動，由皇家工匠用精密的機關儀器製成，四周用金色的鐵欄圍成正方形。
其建造主要是為了方便皇帝和貴族大臣們在這座高大的城堡建築內自由穿行，以節省爬樓梯而消耗的時間。
管家拉開升降台正面的圍欄，紳士地向眾人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眾人先後走進升降台，升降台面積很大，即便是四大家族的人都站了進去，也還有富餘的空間。升降台上方吊著四根粗大的鐵鏈，看上去很穩固，不用擔心會掉下去。
管家站在升降台外，為眾人重新拉上了圍欄，露出一個溫和有禮的笑容，「陛下在宴會廳等著各位。」
說著，管家將手伸向旁邊壁龕里的長杆拉閘，他將拉閘拉到刻度標號為「4」的卡位。
下一秒，升降台開始緩緩上升。
升降台上升得平穩而緩慢。隨著高度的升高，可以很好地欣賞這座豪華的宮殿。
「叮叮——」清脆的風鈴聲響起，升降台穩穩停住。
在外等候的第五團副團長格雷走上前，為四大家族拉開了升降台的圍欄，隨後向眾人躬身行禮，「恭迎兩位公爵大人，以及各位少爺小姐。陛下正等著各位呢，請跟我來。」
雷納公爵和費普庫達公爵點點頭，跟著格雷向宴會廳走去。吉納克等年輕後輩也緊跟在兩位公爵身後。
眾人在格雷的領路下進入一個環形走廊，在這裡可以俯瞰到整個宴會廳。
宴會廳內有四層環形走廊，而他們所處的則是最高的第四層。
每層環形走廊之間由旋轉樓梯連接著，通往第四層的旋轉樓梯有騎士把守，不能隨意進入。
每層樓都有一個凸起的大型圓台。第四層的圓台面積最大，位置最高，在這裡可以看到下面每一層的景象。
受邀前來的貴族按照階級或是爵位等級，被由低到高地安排在一到三層。
整個宴會廳在無數頂水晶琉璃吊燈的斑斕變幻下顯得金光燦爛，無數身著華服的貴族們在悠揚的樂曲聲中，歡笑著、交談著、舞動著......
顯盡奢華。
穿行在第四層的吉納克看著眼前的奢靡景象，回想起自己在蘇巴城的那場寒冬，瞬時覺得無比諷刺。
「陛下，人到了。」走在最前方領路的格雷發出恭敬的聲音，拉回了吉納克的思緒。
吉納克停下腳步，站立在了費普洛坦兄妹的後面。
在吉納克的左手邊，是卡利·比利和他的新婚妻子，莫絲·涅奇。
吉納克抬眼向前望去，發現不遠處，那個凸起的大型圓台的邊緣，站著兩抹金色的身影。
吉納克被那金色吸引，腦海中忽然想到了阿耐。
不知道她現在如何，知道了皇帝舉辦國宴的消息，她又會作何感想?
那兩抹金色身影轉過身，向吉納克的方向投來打量和審視的目光。
那個一頭金髮的中年男人對著格雷揮揮手，格雷便恭敬地退避到了一旁。
吉納克回過神來，剛才因為想到阿耐而恍惚的神色也逐漸清醒過來，眸底的溫度降了幾分。
那就是皇帝華哈德和皇太子捷普洛坦。
華哈德輕笑了一聲，走下圓台，停在了前方的兩位公爵面前，「兩位大人，真是好久不見啊。」
兩位公爵向華哈德躬身行禮，「見過皇帝陛下。」
站在兩位公爵身後的家族後輩見了，也紛紛向前方的皇帝和皇太子行禮。站在人群邊緣的吉納克見狀，便也只好跟著照做。
「無需多禮，」華哈德擺擺手，四個家族的人便站直了身體。
華哈德看著兩位公爵，語氣寒暄，「要見二位，還真是不容易。」
雷納公爵聽了，訕笑道，「陛下您真是說笑了。」
費普庫達公爵也開口說道，「只要是陛下的吩咐，我等縱使是迢迢千里，也是要趕來見您的。」
「哈哈哈，」華哈德從喉間發出一陣悶笑，「兩位公爵還是這麼會說話。」
說著，華哈德又看向兩位公爵身後的那群年輕人，「難得四個家族的人都聚齊了，大家就好好享受這場盛宴吧。」
吉納克張了張口，跟著眾人一起說道，「多謝陛下。」
此時，皇太子捷普洛坦走到華哈德身側，他略微壓低聲音，「父皇，該您去講話了。」
華哈德點點頭，對身後的眾人說道，「請各位隨我上圓台。」
一起來看看，這個由我華哈德統治的時代。
說罷，華哈德轉過身。在轉身的瞬間，華哈德的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他跨上兩級台階，向圓台走去。
皇太子捷普洛坦緊隨在華哈德身側。
華哈德站上圓台的最前方，皇太子捷普洛坦立在他身側。
四大家族的人則站在二人的身後。
一道金色的光亮打在華哈德身上，將他金色的頭髮襯得更加熠熠生輝，他俯瞰著腳下的人群，仿佛在看著一群微不足道的螻蟻。
那雙藍色的眼眸里，盛滿了無盡極寒。
二層的一個年輕男子率先被高處的金光吸引，他露出痴狂的神色，用手指向那座最高的圓台，聲音因為興奮變得尖銳刺耳，「是陛下!」
一到三層的人聽到聲音，紛紛抬頭望向第四層圓台上最前方的那道金色身影，發出癲狂到近乎扭曲的吶喊和尖叫。
站在第四層圓台角落的吉納克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全身僵硬，他看著這瘋狂的一切，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無法流通。
而此時站在華哈德身後的兩位公爵看到這樣的場景，心中也越加感到不安。
......這些人，像瘋了一樣。
每一層環形長廊和圓台上都擠滿了人，無數張精緻的臉因為興奮而變得猙獰扭曲，他們瘋狂地吶喊著，伸出手臂，想要去觸碰高處那束金色的光。
整座宴會廳充斥著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吶喊聲。
一直持續了十幾秒後，華哈德輕輕咳嗽了兩聲，整座宴會廳便逐漸安靜下來。
一層層環形長廊上的人紛紛仰著腦袋，目光死死盯著第四層圓台的方向。但只要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這些人的目光空洞，就像是一條條掛在彎鉤上的死魚，眼底沒有一絲生機和神采。
吉納克眉頭微蹙，一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華哈德張了張嘴，開始了他的講話，「很高興和各位歡聚於此，一同享受斯泰希亞王朝的這場空前盛典......」
因為使用了擴音魔法，所以即使華哈德用正常的音量說話，也能使宴會廳的所有人聽到他的聲音。
「......現在我宣布，國宴正式開始。」華哈德話音剛落，宴會廳內又響起陣陣歡呼聲。
提前布置在各層旋轉樓梯上的皇家魔法師按照之前演練好的一樣，揮動著手臂，剎那之間，無數斑斕的光彩在半空中流動變幻，恍如一場仙境。
一到三層的人們就像著了魔一樣，推搡尖叫著，伸長胳膊想去觸摸半空中的流光。
此時費普庫達兄妹和雷納公爵的兩個女兒也隱約察覺到了氣氛的怪異。
而卡利和莫絲兩人對此卻並沒有什麼反應，像是提早就知道會發生這一切一樣。
華哈德背過身，面向眾人，朝圓台內走了兩步。
一旁的捷普洛坦見了，便揮手示意候在圓台外的兩名騎士。
一名是剛剛為四大家族帶路的第五團副團長格雷。另外一名，是皇家第二騎士團的新晉團長，喬倫。
格雷和喬倫分別走上圓台兩側的邊緣，伸手去拉起別在兩邊的紗帳。
在拉起紗帳的途中，喬倫與站在角落的吉納克擦肩而過。
在這個近在咫尺的短暫瞬間，喬倫用鋒利的餘光瞥了吉納克一眼，狹長的眸中閃過意味不明的光。
吉納克心頭一緊，因為就在剛剛，這個騎士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剎那，他感受到了此人身上波動的那股黑暗力量。
這和之前在蘇巴時，自己遇到的那個叫潔娜的巫蠱師體內的黑暗力量一模一樣。
!
吉納克忽然明白什麼，眼底是難掩的複雜和詫異。
他和潔娜一樣，也是《烏托史》上所說的雙體人!
吉納克的視線緊緊追隨喬倫的背影，他咬緊後槽牙，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果然......
吉納克將目光轉向前方的皇帝和皇太子，琥珀色的眸子閃過無形又鋒利的寒光。
他們果然和薩沙部落勾結在了一起。
華哈德和捷普洛坦並未注意到角落的吉納克。
華哈德看著兩位公爵，語氣悠然自得，「我命人在餐廳為各位準備了豐盛的午宴，隨我一起去吧。」
兩邊的紗帳此時已經徹底合上，它將圓台和宴會廳隔離開來。
外面斑斕亮眼的光彩透過紗帳，變得暗淡下來。甚至連那些人的尖叫呼喊聲，也像被虛化減弱了一般，給人一種恍若黃昏時分嘈雜的錯覺。
拉上紗帳的格雷和喬倫按照原路向圓台兩側折返。
站在邊緣的吉納克看著迎面從自己身旁走過的喬倫，二人視線相撞。
四目相對間，吉納克看清了此人的臉。
那張陌生的臉上充滿挑釁，令吉納克心中隱隱升起一股怒火。
此刻，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皇帝和兩位公爵身上，因此除了吉納克之外，沒有人注意到，喬倫那雙幽深眼眸中閃爍著的猙獰的光。
吉納克的琥珀色眸子染上寒意，他看到那個人從自己身旁擦過時，露出的挑釁笑容。
他真想立刻就殺了這個人!
......不行。
喬倫此時已經走下的圓台，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站著。身側的斜壁遮擋住外面昏暗的流光，將喬倫整個人浸沒在暗影之中。
喬倫的視線再次落到吉納克身上，那雙在陰影中的瞳孔逐漸漾起潛伏的野獸在捕殺獵物時的凶光。
吉納克咬咬牙，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
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
那些貴族的反應很奇怪，華哈德到底想做什麼，他還不知道......
等等!
羅賽門去哪了!
吉納克的目光在周圍環顧，他忽然反應過來——從開始到現在，羅賽門一直都沒有出現。
吉納克有一種直覺，這場國宴，或許是針對雷納、烏托，還有費普庫達三個家族而辦的。
......
人群最前方，雷納公爵對上華哈德的那雙藍眸，他蠕動嘴唇，艱難地發出聲音，「...那些人，是怎麼回事?」
華哈德那張冷漠的臉先是愣了愣，隨後嘴角浮起一抹讓人不寒而慄的笑。
「您不是聽到了，他們在為華哈德的時代振臂歡呼。」
華哈德說著，發出一聲哼笑，「為了感謝幾位公爵在我統治時期對我給予的『支持』，」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面前的兩位公爵，而後又看向站在後面的吉納克。
吉納克的琥珀色瞳孔撞上華哈德那雙冷寒如堅冰的藍眸，他腦海中乍然浮現出阿耐的那雙寶藍色眼眸，睫翼微不可查地輕輕一顫。
華哈德的眸中閃過輕蔑，仿佛烏托家族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不足為懼。
他收回視線，再次看向眼前的兩位公爵。
「我和羅賽門法師為各位準備了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