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士可擋百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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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士可擋百萬兵

  卻說劉備與李翊正交談之際,忽有人報宛城使者來到。

  劉備一奇,「既是宛城使者,必是張繡之人,卻來見我作何?」

  李翊說道,「必為求援。」

  劉備一頷首,此前他送曹操錢糧,已經表明了自己徐州的態度。

  張繡怎麼還敢來徐州找自己求援?

  他難道真的會覺得自己的戰略價值,能比曹操還高嗎?

  「既是遠使,主公不妨撥冗一見,看他有何話說。」

  李翊在旁側建議。

  劉備欣然從之,自去驛館接見宛使。

  宛使此次出使徐州,送來了幾匹涼州特產的西涼駿馬。

  一面又向劉備表達張繡的敬意。

  劉備開門見山道:

  「張將軍之美意,備已明了,有何話言,尊使直說無妨。」

  宛使答道:

  「吾主聞玄德公仁義著於四海,且寬仁待物,禮賢下士,能夠容人。」

  「故願舉城向玄德公投降。」

  哦?

  劉備一挑眉,對張繡此舉頗感詫異。

  「我卻聽聞汝主已經舉城降了曹司空,緣何又來向吾投誠?」

  此時徐州收到最新消息,只是張繡已經舉城投了曹操。

  兩軍已經交戰的消息,尚未傳回。

  計劃趕不上變化。

  這名宛使自是也不知宛城已經發生了變故,只是仍舊按照賈詡先生之計,向劉備說道:

  「曹操勢大,吾主降曹實乃權宜之計。」

  「吾主真正敬畏之人,唯有劉將軍,非是曹阿瞞。」

  李翊在一旁笑道:

  「此一言,可是在曹操面前,也是這般說的?」

  話外之意,只是諷刺宛使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那名宛使面色一變,但仍舊強作鎮定,正色說道:

  「先生此言差矣,曹操專橫跋扈,兵勢又急,我等才不得不暫時委身於他。」

  「然吾心中實敬劉將軍,故遣我來,交好徐州。」

  劉備眼眸翕動,旋即淡淡道:

  「張將軍之意,備曉得了,尊使可先至驛館下休息。」

  「備也會備好回禮,勞煩尊使一併帶回宛城去。」

  宛使大喜,連連道謝。

  隨後被僕從帶下去歇息了。

  「先生覺得張繡遠來交好我徐州,究竟是為何?」

  待宛使走後,屋內已只剩劉備與李翊兩人。

  劉備這才來找李翊解惑。

  李翊分析道:

  「今北方乃一超二強,袁紹勢力最強,公與曹操次之。」

  「張繡勢力弱小,卻處在諸強權之間。」

  「若要亂世自保,明哲保身,就得左右逢源,遠交近攻。」

  「彼若投袁紹,河北強大,袁紹必不重之。」

  「若投曹操,潁川毗鄰南陽,必受其挾制掣肘。」

  「所以張繡便想到了徐州,徐州若能鉗制曹操。」

  「張繡便能保全部眾,仍舊立雄於南陽,而不必為曹操所收。」

  不到萬不得已,誰又願寄人籬下,做一低眉順眼的敗軍之將呢?

  劉備頷首,暗自佩服張繡這一左右逢源之策。

  「那依軍師之見,張繡我是收還是不收?」

  李翊笑道:

  「彼主動來投,豈有不收之理?」

  「那曹操那邊……」

  劉備也得顧及盟約,要是曹操知道他剛收下的張繡,被自己挖了牆根,不得氣得跳腳啊。

  「南陽張繡,不過是芥蘚之疾,何足為患?」

  李翊眉目靜如山,有條不紊地分析道:


  「當今河南大敵,還是河北袁紹。」

  「曹操征討張繡,無非是想解除西南之患。」

  「今我等可出面保齊部眾,由我等出面作保,料張繡不可妄動。」

  言外之意,徐州方面願意出來為張繡作保。

  只要他不攻打曹操,徐州就願意維護他在南陽的統治。

  若是他敢攻打曹操,那徐州就會聯合曹操一起,將之滅掉。

  「若真教曹操收了張繡部眾,於我等而言並非好事。」

  畢竟張繡的部眾可是出身於涼州軍團,漢末最能打的軍團之一。

  「可若能引張繡之兵,與我等合力對抗袁紹,豈非一舉兩得嗎?」

  李翊提出自己的主張,就是讓張繡以獨立諸侯的身份,把他拉進曹劉的抗袁同盟裡面去。

  而不是讓他作為誰的附庸。

  畢竟張繡即便真願意成為徐州附庸,徐州也沒辦法遙控遠在南陽的飛地。

  那還不如讓他保持獨立,與曹劉兩家合力抗袁。

  張繡及他的部眾是很能打的。

  在許多評書之中,張繡都被冠以「北地槍王」的稱號,武力值常年在90以上。

  併入選了民間的二十四名將,位列勇冠三軍的顏良文丑之前。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場宛城之戰。

  真實的宛城之戰,雖然沒有演義里那麼戲劇性,但卻更具傳奇色彩。

  張繡以少勝多,不僅擊殺了曹操大將典韋,長子曹昂,侄子曹安民。

  除此之外,曹操的次子,年僅十歲的曹丕也都差點兒死在宛城之中。

  經此一戰,曹操再也不敢輕視張繡和他的部隊。

  所以後面張繡投靠他時,他是非常高興的。

  不僅拜了張繡為揚武將軍,還跟張繡聯姻,讓兒子曹均娶了張繡的女兒。

  另一個佐證張繡能打的證據,則是來源於賈詡的評價。

  賈詡給張繡的評價是:

  「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敵也。」

  「諸將雖勇,亦非將軍敵。」

  也就是說,在賈詡看來,張繡雖然沒有曹操能打。

  但曹操手下的武將,卻也不是張繡的對手。

  按照賈詡的這個觀點,就是曹操大於張繡大於曹營將領。

  張繡能打的原因有很多,他雖然與呂布都是邊地武夫,但他更加老實,對賈詡基本上是言聽計從。

  偏偏賈詡還是個ssr,張繡聽他的就吃不了虧。

  除此之外,張繡的部眾非常能打,他們雖然是涼州集團。

  跑到荊州去,看上去是背井離鄉。

  但張繡是西涼貴族,他是可以不斷從老家武威補充騎士和馬匹的。

  就跟臧霸從老家泰山郡,補充泰山兵一樣。

  宛城連通關中,從長安到宛城,走武關道,是通著的。

  等於說,

  張繡在宛城,一面拿著劉表給他的錢糧,一面從老家武威補充士兵。

  生活可以說是過得相當滋潤。

  所以說「北地梟雄,亂世不敗」是有原因的。

  歷史上,袁曹大戰之時,張繡在河北也是,「力戰有功」。

  被曹操升為了破羌將軍,贈食邑兩千戶。

  如果僅僅只是把張繡當成一個僱傭軍,或者打手。

  那他在抗袁同盟裡面是非常有價值的。

  劉備採納了李翊的建議,急召宛使來前,表明徐州願為宛城作保。

  保證張繡的政權獨立。

  前提條件是張繡得參加曹劉的抗袁同盟,並且不得背刺曹操。

  否則曹劉兩家將聯手將之從地圖上抹去。

  宛使既得了劉備的保證,歡歡喜喜辭別。

  劉備再將之送出徐州後,心中卻仍有些不安。

  「曹操既收降張繡,未知我等能否來得及,在曹操收起部眾之前,保住張繡。」


  劉備擔心等自己的使者到時,曹操那邊已經收編了張繡的部隊了。

  李翊卻道:

  「曹操恃強而驕,輕視不戰而降之輩。」

  「若以傲而凌宛,未知張繡是否仍會忠於曹操。」

  劉備微微一驚,問道:

  「軍師之言,莫非張繡敢反叛曹操不成?」

  「未可知也。」

  李翊笑著答,他也不能保證這種事是不是百分百發生。

  就看曹操經歷了這麼多後,有沒有改進了。

  「獸窮則齧的道理,主公不會不知。」

  劉備一愣,旋即笑道:

  「獸窮則齧,若是猛獸倒還罷了。」

  「稚獸齒嫩,齧之無關痛癢。」

  「曹操縱橫疆場多年,三軍之中立威頗深。」

  「張繡縱有勇力,也絕非曹操敵手。」

  李翊彎唇一笑,也不與劉備爭辯。

  「既如此,我等只管等候宛城那邊的消息便好。」

  又過一日。

  宛城的戰報傳回。

  近衛許褚,急匆匆地將戰報帶回給劉備、李翊二人。

  果不出軍師所料。

  張繡用賈詡之計,披甲穿過曹操營屯,然後突然發起進攻。

  曹軍沒有防備,而敗逃回了淯水。

  劉備大驚道:「又被軍師言中了!」

  他萬沒想到,曹操竟真的會敗給張繡。

  而李翊其實心中也頗為感慨,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縱有謀略,也斷不能左右時局。

  曹操有此一敗,敗給是他自己。

  「主公,不知我軍接下來該如何做?」

  許褚問劉備道。

  看著許褚,李翊暗想曹老闆失去了貼身保鏢典韋,又少了一個「吾之樊噲」。

  之後怕是會更加被動。

  可別小看貼身保鏢,要是沒有許褚,歷史上的曹操還真不知道死好幾次了。

  像著名的渭水避箭。

  許褚護送曹操登船,用馬鞍遮掩曹操。

  當時渭水上,箭如雨下,船工被流矢射中而死。

  全靠許褚一手持馬鞍護住曹操,一手划船,才把船撐到了北岸登陸。

  馬超這才悻悻而歸,使曹操倖免於難。

  從這件事上,也能看出許褚比起典韋真的要更加心細。

  他倆雖然都是保鏢,但是護駕的風格明顯不同。

  典韋是留下來守門斷後,讓主公先走。

  許褚則是一路跟隨曹操,貼身護衛,主公在哪我在哪。

  除這件事外,其實還有一個許褚殺曹操近侍的事件。

  當時官渡之戰爆發,袁紹的情報系統大發神威,居然成功策反了曹操的親信之人徐他。

  徐他等人專門挑許褚休息,不在曹操身邊的時候下手。

  結果許褚是個工作狂,一休息就感覺心裡不踏實。

  所以也沒休息多久,就返回工作崗位了。

  正好撞見徐他等人,許褚察覺到幾人神色不對,當即出手斬殺了徐他等人。

  曹操也因此更加親近和信任許褚,出入都不離左右。

  現在曹操沒了典韋,又沒能收服許褚。

  之後更方便李翊大做文章了。

  劉備又詢問李翊,現在該怎麼做。

  「計劃不變,仍舊招降張繡,拉他進抗袁同盟里來。」

  李翊正色分析道。

  曹操為張繡所敗,這下也不敢再輕視張繡了。

  曹操分得清輕重緩急,知道張繡的能力,又有劉備從中斡旋,給他台階下。

  不然,歷史上曹操也不可能放下私仇,接收張繡的投誠。

  「此外,曹操此次兵敗,損兵折將喪子。」


  「出於同盟之宜,我等應該派人前去慰問,送些錢糧過去。」

  劉備頷首,「備亦有此意。」

  曹操敗給張繡,還敗的那麼慘,屬實令劉備沒有想到。

  出於同情,以及盟友的關係,老劉也確實打算送些錢糧過去。

  畢竟政治人物嘛,講的就是一個臉面。

  「我讓孫乾,帶上糧秣,送去許縣。」

  「順帶弔唁其子侄。」

  說到這兒,劉備不禁也嘆了口氣。

  「可惜了曹子脩,我聞這少年二十舉孝廉,平日跟在曹孟德身邊,能征慣戰,頗有軍功。」

  「今歿於宛城,委實令人惋惜。」

  一面卻又暗想,他劉備將來生的兒子,可千萬不能輸給曹操。

  很快孫乾到來,劉備向他說明此事。

  孫乾欣然領命,府庫里的錢糧禮品也已經備好。

  孫乾正欲向劉備請辭,忽的被李翊攔住。

  「公祐此去,可再向曹公傳達一事。」

  孫乾停住腳步,躬身問:

  「不知先生欲讓在下傳達何事?」

  「此去除弔唁之外,公祐可讓曹公來陳地議事,屆時我與主公都會過去。」

  孫乾喏喏稱是,領命而退。

  走後,劉備問李翊道:

  「先生此舉,又是為何?」

  「只是為了商議對付袁紹事宜。」

  李翊解釋道。

  現在袁紹是心腹大患,曹劉兩家既然同盟,為了方便交流,商議具體的合作計劃。

  肯定是要見面的。

  但在哪裡見面好呢?

  去曹操的地盤不妥,到徐州曹操肯定不願來。

  思來想去,還能有比朝廷更好的地方嗎?

  現在的漢室朝廷,就類似於聯合國。

  它的作用就是用來威懾弱小勢力,而面對曹劉這種強大勢力(五常),則就是一個開會辦公的地方了。

  漢室雖衰,其命未已,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現在的曹操、劉備正如齊桓公、晉文公。

  扮演的就是「尊王攘夷,維護周禮」的角色。

  陳國位置剛剛好,對於曹劉兩家都是不遠不近。

  然後去朝廷拜見天子,也是名正言順。

  「……善,備也許久未去朝見天子了。」

  「正好藉此機會,前去拜謁。」

  劉備欣然採納了李翊的建議。

  不表。

  ……

  卻說,曹操兵敗淯水,收攏殘兵敗將。

  夏侯惇麾下青州之兵,乘勢下鄉,劫掠民家。

  平虜校尉于禁,即率本部兵馬,於路截殺,然後親自率軍,安撫鄉民。

  眾青州兵被于禁趕回,見著曹操,備言于禁造反,驅兵截殺他們。

  曹操將信將疑,恰逢李典、樂進趕到。

  曹操命二將整軍迎之,以防備于禁殺來。

  于禁見曹操軍到,並未著急相迎,反倒先引軍射住陣腳,安營紮寨。

  諸軍士勸道:

  「青州之兵言將軍造反,今曹司空已到,何不前去分辨,反於此立營寨?」

  「若曹司空引兵攻來,如之奈何也?」

  于禁解釋道:

  「張繡之兵在後,不時即至。」

  「若不先準備,何以拒敵?」

  「分辨事小,退敵事大。」

  安完營後,張繡兩路軍殺到。

  于禁身先出寨迎敵,張繡見曹軍已有防備,乃引軍退回了宛城。

  曹操收軍點將,引于禁來見。

  于禁這才解釋,他截殺青州兵,是因為其肆行劫掠,大失民望,不得不殺。

  曹操問道:


  「既如此,何不先告我?」

  「反立寨拒敵?」

  于禁便解釋是為了先擊退張繡之軍,才不得不先立營寨。

  曹操感慨道:

  「將軍在匆忙之中,能整兵堅壘,任謗任勞。」

  「使反敗為勝,雖古之名將,何以加茲!」

  乃命人賜于禁金器一副,又上表奏其為益壽亭侯。

  然後重責夏侯惇治軍不嚴之過。

  眼下,諸軍士俱已到齊,都問曹操接下來有何打算。

  曹操嘆道:

  「今銳氣已失,兵無戰意。」

  「可先收兵回許縣,等來年再來征討張繡。」

  微微一頓,又是一聲長嘆。

  「只是在收兵之前,我欲先設祭,祭奠子脩、安民,還有典韋。」

  之後,曹軍開始祭奠三人。

  曹操抱頭痛哭,諸將見此,無不垂淚嘆息。

  祭奠完後,曹操亦停止了哭泣。

  回首對諸將說道:

  「諸公可知吾為何會敗給張繡?」

  這……

  諸將沒想到曹操會有此一問,俱不能答。

  夏侯惇先道:

  「因張繡背信棄義,中途偷襲我軍,故而有此一敗。」

  曹操搖了搖頭,答:「非也。」

  「古來降將,中道而叛者,不計其數。」

  「為降將所敗者,因不能制其叛也。」

  「此次收降張繡,皆因我未能先取其質。」

  「假使我軍先收張繡兒女,何至於此?」

  「諸卿可觀之,自今已後吾不復為敗矣!」

  遂命人收斂曹昂、典韋、曹安民三人屍首,打算將之葬回故鄉。

  然後收軍還許,重整旗鼓。

  方至許縣不久,便有人來報徐州孫乾到。

  曹操問明來意,知孫乾是來弔唁的。

  並且李翊還專門讓孫乾帶了些錢糧過來。

  曹操不禁嘆道:

  「李翊倒還是一個忠厚人吶!」

  轉而,又責備程昱道:

  「此前我出兵征討張繡之時,汝言李翊居心叵測,不懷好意。」

  「今我兵敗淯水,彼非但沒有趁人之危,反遣人送錢送糧,弔唁喪事。」

  「汝如何話說?」

  程昱被曹操問的無言以對,他也沒想到李翊這麼實誠。

  出征前,送錢糧過來助威。

  打了敗仗,又送錢糧過來撫慰。

  看樣子是真把老曹家當作盟友對待了,是他程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此事,的確是昱錯估了李子玉。」

  「此人確實實誠君子,有他在,曹劉同盟當更加穩固。」

  「將來對付袁紹,有此助力,當為主公賀。」

  於是,曹操隆重接待了孫乾,用以彰顯自己對徐州的重視。

  然後也命人從府庫中擇選出幾件珍奇之物,作為回敬之禮,讓孫乾一併帶回。

  以表他對徐州的謝意。

  孫乾謝過,又將李翊委託他之事向曹操說了。

  曹操聽後,當即表示:

  「今袁術已滅,其殘餘勢力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袁紹見大敵已死,必有動作於河南。」

  「縱然劉將軍不為此事,吾亦當尋一機會,去與他面談抗河北事宜。」

  「既然尊使提出此事,可回告劉將軍,曹某不日便到陳地。」

  「願劉將軍也早日趕到。」

  孫乾大喜,連連道謝。

  「多謝曹司空,誠如是,乾亦好回去復命了。」

  隨後,曹操重賞了孫乾,親自送他回了徐州。


  ……

  卻說自袁術覆滅,餘眾再難掀起風浪來。

  遠在鄴城的袁紹少一心腹大敵,自是喜不自勝。

  但又聽聞曹操、劉備兩家共分淮南之土,又倍感不安。

  淮南富庶,曹劉以袁術私藏玉璽,是為謀逆為由,合力征討。

  將之擊破。

  按照袁紹的構想,此刻曹操作為自己的小弟,本應該為自己所用。

  待自己解除北方之患後,自然要掃兵於中原。

  然則曹劉勢力日漸強大,儼然超出了袁紹的預想。

  尤其此二人雖面上將天子迎至陳地,然則陳國為兗、徐二州所圍。

  旁人未經二人之手,根本進不得朝廷。

  所以天子看似獨立,實則為曹劉兩家所控,一律大小政務皆經曹劉之手。

  本來袁紹被封為太尉,與曹操這個小弟平起平坐,這已經令他很不爽了。

  現在曹劉兩家掌控了天子,更加令袁紹感到不安。

  「吾本想令曹劉兩家生隙,互相攻伐。」

  「待吾平定公孫瓚,解除後方之患,然後方可南下。」

  「不想此二人竟有聯合之勢,此二人聯合,必欲抗我河北!」

  袁紹不是傻子,按理說曹操、劉備要想對外擴張的話。

  就應該相互攻伐,畢竟兩地毗鄰,有邊境摩擦。

  結果兩家不但沒有相攻,反而化干戈為玉帛,大有聯合之勢。

  那麼問題來了,他們兩家不相互攻伐,那他們會攻誰?

  任是傻子也能看出來,曹劉連河南之地,就是為了對付河北。

  之所以如此確實,還有一個原因是,

  就在一月前,謀士沮授獻策,可令小弟曹操攻打劉備。

  若他不從,便足以證明曹劉兩家已暗訂盟約,有抗河北之勢。

  曹操也不足以信任,可提前做好防備。

  袁紹從其言,密使人知會曹操,令他攻打劉備。

  不想曹操卻回信說,劉備並無過錯,征討他沒有正當理由。

  故而拒絕了袁紹的這個提議。

  曹操在拒絕袁紹之後,又馬上派人知會劉備,告訴他袁紹可能已經警覺起來了。

  劉備知道後,又驚又怒。

  在李翊的建議下,曹操、劉備兩家聯合上書天子。

  請求天子劉協下詔,指責袁紹過失。

  劉協不得不從,擬了詔書,發往河北,備言袁紹之過。

  詔書中言及袁紹,

  ——「地廣兵多,專門樹立私黨,卻不見其勤王之師來陳地朝貢。」

  「反見他屢屢發兵,攻伐他人郡縣,視朝廷如無物,實在大逆不道。」

  政治是最講臉面的遊戲。

  曹操、劉備征討袁術時,專門給袁術安了私藏玉璽的罪名,討之有名。

  而袁紹征伐公孫瓚,卻並未走正規流程,是不合法的。

  詔書發往冀州之後,袁紹氣得牙痒痒。

  人報河北之眾,多心中不寧,宜當安撫。

  袁紹只得上書朝廷,向天子請罪,書中言道:

  「臣雖小人,志守一介。」

  「若使得申明本心,不愧先帝,縱伏首刑刀,撩衣就就湯鑊,臣亦心甘情願。」

  「惟陛下垂尸鳩之平,絕諂諛污衊之論,無令愚臣結恨九泉!」

  袁紹此書言辭鑿鑿,第一次放下自己的高傲的頭。

  被曹劉將了一軍之後,袁紹這時候總算意識到天子的重要性了。

  他雖不欲把天子迎到自己的身邊來,但也不能使曹劉掌控天子。

  還是得把他放在眼前才好。

  故急召手下文武過來議事。

  袁紹背著手,忿忿道:

  「曹操逢難,當死數矣。」

  「若無我之輒救,彼得以存身乎?」


  「前命其伐劉備,拒不聽從,反與之聯合,上書責我之過。」

  講到這兒,袁紹簡直感覺奇恥大辱,恨恨道:

  「曹瞞甚不當人,今乃背恩。」

  「聯合劉備,欲挾天子以令我乎!」

  「召諸位來此,正是欲商議此事。」

  「天子遠在陳地,我使不得進貢,若要出使,必為曹劉從中作梗。」

  「是故吾欲行遷都之計,奉迎天子至近。」

  「不知列位尊意如何?」

  由於袁紹對此事高度重視,是故幾乎把麾下精英大臣都召來了。

  汝穎派,以許攸、郭圖等人為首。

  河北派勢大,以沮授、田豐、審配等人為首。

  謀士審配進言道:

  「曹操前不聽袁公之言,不伐劉備,反與之聯合,欲抗河北。」

  「其叛逆之心已然昭顯,不如早圖。」

  「夫兵法有雲,十圍五攻,敵則能戰。」

  「今我河北兵強,河南兵弱,以明公之神武,河朔之強盛。」

  「以伐曹劉,譬若覆手之功也。」

  「今不早取,後難圖也。」

  審配是激進派,建議袁紹馬上出兵河南,滅了曹劉,以免養虎為患。

  理由就是我們軍隊多,戰力更強,兵貴神速。

  一口氣解決河南之患,不然等曹劉緩過來,就不好收拾了。

  但此舉於袁紹而言還是過於激進了些。

  他雖恨曹操逆反,但也不至於說馬上加兵禍於河南。

  畢竟曹劉本身實力不小,還握有天子。

  真要征伐,也得先做準備。

  「審公此言不妥。」

  說話反對之人,乃是田豐。

  二人雖同為河北派,此刻卻依然持不同意見。

  可見河北內鬥之激烈。

  「曹操善於用兵,變化無方,劉備人中之龍,並非池中之物。」

  「今兩家聯合,兵眾雖少,未可輕也。」

  「不如以久持之,明公據山河之固,擁四州之眾。」

  「外結英雄,內修農戰,然後簡其精銳,分為奇兵。」

  「乘虛迭出,以擾河南。」

  「曹操救劉備則攻曹,劉備救曹操則攻劉。」

  「使敵疲於奔命,則河南之民不得安業。」

  「我師未勞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

  「如此中原之地,早晚為明公所得!」

  田豐的建議比起審配將要保守中肯許多。

  他認為曹劉兩家聯合,顯然是衝著河北來的。

  除非袁氏被滅,否則在那之前要想分化曹劉兩家,激起兩家矛盾是不可能的。

  既然曹劉是有備而來,袁紹就應該發揮自身的優勢。

  那就是利用好全天下最廣闊、最富裕、人口最多的地盤。

  跟曹操、劉備打持久戰!

  畢竟袁紹兵多將廣,糧草充足,完全耗得起。

  反倒曹劉兩家,各自為戰,雖然聯合,但地盤卻沒能統一。

  毫不誇張的講,即便兩家都在大搞屯田。

  但生產力依然遠遠比不上河北。

  荀彧、李翊為曹操、劉備搞得屯田,僅僅只是為了縮短與袁紹的差距罷了。

  不管他們搞得有多好。

  在三國時代,想用南方的生產力超過北方的生產力,就是不現實的。

  除了打持久戰之外,田豐還提出了另一個建議,即「外結英雄」。

  這裡當然指的就是劉表和孫策。

  因為這兩人分別位於曹操、劉備身後,且都有一定實力。

  若能聯合這兩家,再配合河北之強盛,覆滅曹劉不是易如反掌嗎?

  一個主戰,一個主緩圖。


  袁紹一時躊躇未決,不能定。

  又問一旁的許攸建議,許攸則道:

  「田公、審公之言,皆非智者之論。」

  「以許攸之見。」

  「明公無須與曹劉相攻,只出一奇兵,分諸軍持之。」

  「而徑從他道迎天子,則事可立成矣。」

  許攸的建議,就是出奇兵,把天子先搶過來就行了。

  有了天子,什麼都好說。

  跟曹操、劉備去搶奪一城一池,格局太小了,沒有大戰略觀。

  袁紹再問別駕沮授的建議。

  沮授表示認同許攸的意見。

  「曹劉所能恃者,無非挾天子以令諸侯耳。」

  這裡的「挾」並不是挾持的意思,而是倚仗的意思。

  所以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種話,是可以放到檯面上說的。

  沮授的話還在繼續。

  「今宜先平公孫瓚,然後遣使獻捷於天子,務農逸民。」

  「若不得通,乃表曹劉隔我王路,然後進屯黎陽。」

  「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治器械,分遣精騎。」

  「鈔曹劉之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

  「三年之中,事可坐定也。」

  沮授把許攸與田豐的建議中和。

  就是先搶天子,然後緩圖曹操。

  而比之許攸,沮授把搶天子的具體步驟都給講出來了。

  那就是打著獻捷的名號,請天子到河北來。

  如果曹操、劉備敢來攔路,就視為宣戰。

  直接進兵黎陽,分遣精兵,攻打河南。

  以疲兵之法,使曹劉疲憊不堪,首尾不能暇。

  如此一來,只需三年,大事可定!

  眾人激烈爭吵,袁紹一時不能斷。

  既然決心要打,那就要團結所有能團結的力量。

  否則就會內部分歧,禍起蕭牆。

  然則袁營里,河北派與汝穎派鬥爭激烈,袁譚、袁尚奪嫡之爭亦在上演。

  袁紹此刻也上了年紀,精力比不得少年之時了。

  加上他好謀無斷的性格,使他在擁有空前優勢的前提下,屢次錯過滅掉曹操的機會。

  像袁曹大戰之時,就有人討論說:

  如果袁紹聽許攸的,可以早贏。

  聽田豐的,可以晚贏。

  聽沮授的,早晚穩贏。

  聽郭圖的,損失一點兒也能贏。

  但袁紹再yes or no之間選擇了or。

  這才是袁氏最終輸過曹氏的真正原因。

  「諸位不必再吵了,吾已有決斷矣。」

  袁紹經過一番考慮後,最終拿定了一個主意。

  「吾意先遣使,去朝見天子。」

  「求封大將軍之位,持節,督冀、青、並、幽四州之兵馬。」

  「如若曹劉不同,則舉兵攻之。」

  「若曹劉從之,則可以緩圖,先滅公孫瓚,解除後顧之憂。」

  「待北方安定之後,再圖河南。」

  在激進派與保守派之間,袁紹決定綜合一下。

  先得到朝廷的認可再說。

  區區一個太尉,哪裡配的上如今的袁紹?

  怎麼也得求封個大將軍,先壓曹劉一頭再說。

  朝廷現在被曹劉兩家控制,正好藉此機會試探一下曹劉的態度。

  若是兩人同意了,就證明他們還不具備反抗自己的實力。

  自己在名望上,也能使河北壓河南一頭。

  若是兩人不同意,那就採納激進派的建議,直接提前攻伐河南!

  袁紹雖然少斷,但一旦拍案決斷之後,那就沒人能夠勸得住了。

  眾謀士見袁紹心意已決,自不好再勸。


  以忠臣沮授為首,只能在袁紹的決斷上打補丁,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獻策。

  「袁公,既然要遣使朝見天子,專心對付公孫瓚。」

  「不妨先修書一封,求和於公孫瓚。」

  「一來,以慢其心,使之不復為備。」

  「二來,若曹劉不從,亦可專心對付河南之兵,而不必憂後方之患。」

  這個建議還是比較中肯的,袁紹欣然同意。

  當即派遣使者前去陳地朝見天子。

  一面又親自修書一封,送往易京。

  以溫和之詞安撫公孫瓚,請求兩家解和。

  河北之事大抵如此,不表。

  ……

  話說,河南之地,曹操、劉備商議共赴陳地。

  以朝見天子進貢為由,商議對抗袁紹之策。

  兩人各自帶了人馬,將大軍屯於城外,各自只帶少量人馬入城朝見天子。

  在入了朝,敘禮獻上貢品之後。

  便準備商議,對付河北的事情。

  未及開言,便收到了河北使者來陳地的消息。

  因為陳國地處曹、劉勢力之間,別的諸侯要想入朝見天子,是瞞不過曹劉的眼睛的。

  河北的使者,被曹兵截住。

  曹兵趕忙將這一消息,報給曹操。

  恰好劉備亦在旁側,曹操為表誠意,將之消息如實告訴了劉備。

  「袁紹遣使來此,意欲何為也?」

  劉備問。

  曹操笑道:

  「一問便知。」

  於是命人將袁使帶到二人面前來。

  曹操正要開口盤問,忽又有探馬來報。

  孫策也遣使來陳地,意欲朝見天子。

  這次是被劉兵截住。

  劉兵當然也不敢隱瞞,趕忙將這消息報告了劉備。

  劉備亦將此事如實告訴了曹操。

  曹操撫掌笑道:

  「今天是個什麼日子?」

  「怎麼天下諸侯齊來陳地,朝見天子?」

  遂回首問身後的郭嘉道:

  「奉孝,汝且猜孫策來此何為?」

  袁使是被曹操截住,孫使是被劉備截住。

  但曹操卻故意問郭嘉孫策之事,而不問袁紹之事,是有意給郭嘉表現的機會。

  郭嘉咧嘴笑道:

  「策新並江東,所誅皆英豪雄傑,能得人死力者也。」

  「然策無名爵,行於江東,是為叛逆。」

  「雖有百萬之眾,無異於獨行中原也。」

  「是故嘉猜測,其是為了上表天子,請求冊封。」

  「好名正言順占有江東之地。」

  曹操聞言,放聲大笑,又問道:

  「孫策如此勇烈,可為我之患否?」

  這話問的巧妙,因為孫策大部分領土都是與劉備接壤。

  曹操卻問孫策會不會成為自己的隱患,隱喻頗深。

  郭嘉彎唇笑道:

  「孫策輕而無備,又誅豪傑於吳地。」

  「若使刺客伏起,一人之敵耳。」

  「以嘉觀之,孫策必死於匹夫之手。」

  曹操聞言,直笑得合不攏嘴,連連對郭嘉讚賞道。

  「奉孝真才策謀略,世之奇士也。」

  「使吾成大業者,必奉孝也!」

  說著,眼神有意無意看向劉備和他身後的李翊。

  似有意賣弄。

  兩人明面上雖為盟友,但暗地裡卻又在較著勁兒。

  曹操的意思便是,你劉備雖然有李子玉,但我曹操亦有郭奉孝。

  其人謀略,並不輸你的軍師。

  並且郭嘉與李翊同樣年輕,都是年少有為。


  誰怕誰?

  劉備自然能看出曹操的挑釁意外,當即也不肯服輸。

  回首問身後的李翊道:

  「子玉,汝且猜袁紹遣使,來此何為?」

  李翊也出聲答:

  「前封袁紹為太尉,位列三公,與曹司空相同。」

  「料袁紹以為辱,必不甘於此,知天子為重。」

  「欲遣使來陳地求封。」

  李翊在解讀袁紹的行為之時,順帶還損了曹操一嘴。

  即袁紹覺得跟曹操平起平坐是對他的羞辱,所以才來求封高位。

  言外之意,別忘了你曹操之前只是袁紹的守戶之犬耳。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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