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幕天玄
晨曉時分，晨輝灑落在屋脊之上。青石板路在晨霧中若隱若現，路兩旁的屋舍錯落有致，朱門緊閉，檐角的銅鈴風中輕曳，似在喚醒沉睡的宗山城。
遠處的街巷裡，已有早起的麻布衣小販挑著擔，行在剛剛復甦的小巷。偶爾有幾聲犬吠傳來，迴蕩在寂靜的清晨，緊接著是吱呀的開門聲，打破了這份靜謐。
城中的小河潺潺流淌，水面波光粼粼，霧氣裊裊升騰。挑擔的人踏過石橋，扁擔兩頭的貨物輕輕晃著，似乎在應和這風。
隨著天色漸亮，人漸漸多了起來。街邊的早點鋪子熱氣騰騰，蒸籠中散發著包子的香氣，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孩子們在巷子裡嬉笑玩耍，追逐打鬧，他們的笑聲為清晨增添了幾分活潑與生機。
主街的盡頭，整個宗山城最為高聳壯觀的建築，便是城主府了。
同時宗山城的城主也是宗山郡的郡王。
城主府地下的牢獄中，千蕪安在乾草堆之上打坐，一點點恢復。
如今千蕪安已經恢復了大半，這個凡間的牢獄根本關不住他。
他只是顧忌到城主府重兵把守，強行突出恐怕要吃些苦頭。
噠噠……
遠處似乎有人過來，千蕪安睜開雙眼。
只見鏽了的鐵桿的間隙外，那被稱為縣主的女子就站在外面，她腰束一條丹紅革帶，上綴金環玉扣。
墨藍披風之下，還留著玄色騎裝，衣料乃上乘錦緞，領口和袖口，皆鑲以赤錦為邊。她未施粉黛，柳眉挺鼻，看起來頗有幾分英氣。
既然被稱為「縣主」，想必眼前這人是宗山郡郡王之女。
此時她面容孤傲，俾睨著千蕪安。
「隨我來，有人要見你一面。」那縣主擺了擺手，她的身後兩個隨從一個打開牢門，一個來到千蕪安的身側。
千蕪安站起，睨了一眼身旁的漢子，但此人似乎並沒有將自己押送來時那般粗魯。
千蕪安沒有多問，只是沉默地跟著這縣主。行至牢獄出口，千蕪安見大門旁立著那個被稱為武六的，面上有刺青的漢子。
武六面色陰沉地盯著千蕪安，千蕪安只是隨意側目武六一眼，那眼中的輕視讓武六眼中殺意更甚。
千蕪安並不打算將武六那一掌之辱拋之腦後，他向來不是一個不記仇的人，只是現如今情況不明，他也不會魯莽行事。
砰！
那鐵門被用力關上後發出巨響，甚至顫顫了一陣方才停息。
千蕪安雖然不清楚為何這武六為何對自己抱有那麼大的殺意，但是既然這武六有這等敵意，他就要對他謹慎幾分。
在縣主的引路下，七拐八歪，千蕪安來到了一處幽蔽的角落。
這裡大抵是城主府的側樓深處，似乎鮮有人來，這裡顯得沒什麼人氣。
縣主呼了口氣，示意身後的隨從與千蕪安止步，她向前兩步，停在原地，閉上雙眼，似是在調整呼吸。
縣主再次睜眼，千蕪安從那孤傲的臉上難得看到了謙卑之色。
只見縣主放低姿態，隔著厚重的帷幕向裡面恭敬道——
「幕大師，人帶來了。」
千蕪安不由一顫，他聽著這個熟悉的稱呼，呼吸不由滯住。
「幕大師」，哪個「幕」？
世上，尤其是凡間能被稱為大師的人並不算少，音似「幕」的姓氏也不在少數。
千蕪安多想安慰自己是自己多想了。
但聯想到前些日子千蕪村附近的劍陣，千蕪安也猜到了大抵是得了靈陣峰內門真傳之人在這附近。
他獨不想見到他的那些個關門弟子。
他恨他的弟子嗎？
背叛殺身之仇，不可說不恨。
但是如今他的心裡除了恨，卻是五味雜陳。
他只期望並不是。但事與願違。
「讓他進來。」
簡單的詞措，熟悉的聲音。他幾乎是望著座下弟子長大，他如何能騙自己認不出這熟悉的聲音。
幕追安已死，無論自己這弟子要見自己這個背上殺人之名的無聞小人物意欲何如，大抵也想不到這個身陷囹圄，衣衫破爛的少年會是那個早已身消道隕的陣法大師。
從縣主身邊走過，忽然被柔軟的冰涼握住手腕。
千蕪安困惑回眸，縣主目光認真囑咐道：「在裡面的乃是仙人，不可失禮。」
千蕪安知道，縣主是害怕因為自己得罪了仙人，從而給宗山郡招致禍患。
千蕪安甩開縣主的手，並沒有任何回復，不顧縣主眉目嬌怒。
他有更在意的事情不得不去面對。
若是選擇逃避，恐怕只會在他心底積成心魔。
千蕪安掀開帷幕，帷幕內的光景與清冷的外部截然不同，廳中數根合抱粗的金絲楠木立柱聳立，穹頂之上，懸著一盞八角琉璃燈，燈火搖曳，在角落香爐氤氳霧氣的迎合下光影交錯。
廳內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沉香木桌，黑袍裹身的男人坐在其後，黑袍之上金線亂走，似是星漢列陳，每一處轉折每一筆勾勒都有獨特意味。
其領口袖口則是分布著細密的蓮瓣紋路。
男人抬眸，陰沉的眼落在千蕪安身上。
千蕪安不會認不出眼前是何人。
幕天玄，他的第九個關門弟子，同時也是幕追安最得意的弟子之一，稱得上幕追安口中一句天賦卓然。
如今重逢，千蕪安也察覺到幕天玄似乎滄桑許多，他臉上心機痕跡較之從前更重。
而這大廳中並非只有幕天玄一人，在兩旁的客位，一左一右分別是身披甲冑，面容冷厲的壯漢和頭頂斗笠低頭品茗的男人。
幕天玄目光從千蕪安身上移開，轉頭看向他右方那品茗的男人：「陳天驕，這就是你門弟子？」
天驕，這稱呼在九州中部意味著此人在天驕榜榜上有名。
天驕榜乃是玄光王朝主持的一個榜單，以近期成就和天賦為唯一的衡量標準，收錄九州天下英才豪傑。登上此榜，代表此人的未來不可限量，將得到各方勢力的重視，未來也將是名震一方的人物。
陳天驕抬起頭，其斗笠上懸掛許多古銅鈴鐺相互碰撞，起一陣細密的清脆聲響。千蕪安看著陳天驕，此人面部線條硬朗，能明顯看出遍布其上深淺長短不一的刀疤。
「正是，多謝幕大師幫襯。」陳天驕轉頭向幕天玄笑道。
「能讓陳天驕親自出面，觀其根骨不佳，想必這弟子身份不凡。不過……」幕天玄微微頷首後話鋒一轉：「如今東部局勢混亂，希望斬山盟還是少摻和的好。」
陳天驕笑容不改：「謹記幕大師話語。」
斬山盟千蕪安是知道的，乃是九州中部南端小有名氣的修仙勢力，盟中成員不論出身，以苦修為核心理念，主修劍修外修。
劍修素有外修與內修之分。
外修更類似體修，側重於實際的劍式。內修則更注重用靈氣闡釋劍意，煉鑄劍心。
但他並不知道斬山盟有什么姓陳的天驕，況且他也不知道為何這個陳天驕要幫他。
不過如今他看起來形象不佳，衣著簡陋，反而符合斬山盟追求苦中尋道，放浪不羈的外界印象，大抵是因為如此，幕天玄也沒有對這陳天驕的話起疑。
畢竟九州遼闊，最不缺怪胎。
千蕪安沒有說話，少做少錯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那麼陳某也不多打擾幕大師和方將軍了，這個人情，算是陳某欠下了。」陳天驕起身，敬了杯酒，行了禮，隨後大搖大擺地來到千蕪安身邊，拍了拍千蕪安的肩膀，示意千蕪安跟著他。
千蕪安雖不知這陳天驕什麼目的，但如今他也只有這一個選擇了。
在手上有足夠的信息之前，千蕪安一向擅長保持沉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遠處的街巷裡，已有早起的麻布衣小販挑著擔，行在剛剛復甦的小巷。偶爾有幾聲犬吠傳來，迴蕩在寂靜的清晨，緊接著是吱呀的開門聲，打破了這份靜謐。
城中的小河潺潺流淌，水面波光粼粼，霧氣裊裊升騰。挑擔的人踏過石橋，扁擔兩頭的貨物輕輕晃著，似乎在應和這風。
隨著天色漸亮，人漸漸多了起來。街邊的早點鋪子熱氣騰騰，蒸籠中散發著包子的香氣，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孩子們在巷子裡嬉笑玩耍，追逐打鬧，他們的笑聲為清晨增添了幾分活潑與生機。
主街的盡頭，整個宗山城最為高聳壯觀的建築，便是城主府了。
同時宗山城的城主也是宗山郡的郡王。
城主府地下的牢獄中，千蕪安在乾草堆之上打坐，一點點恢復。
如今千蕪安已經恢復了大半，這個凡間的牢獄根本關不住他。
他只是顧忌到城主府重兵把守，強行突出恐怕要吃些苦頭。
噠噠……
遠處似乎有人過來，千蕪安睜開雙眼。
只見鏽了的鐵桿的間隙外，那被稱為縣主的女子就站在外面，她腰束一條丹紅革帶，上綴金環玉扣。
墨藍披風之下，還留著玄色騎裝，衣料乃上乘錦緞，領口和袖口，皆鑲以赤錦為邊。她未施粉黛，柳眉挺鼻，看起來頗有幾分英氣。
既然被稱為「縣主」，想必眼前這人是宗山郡郡王之女。
此時她面容孤傲，俾睨著千蕪安。
「隨我來，有人要見你一面。」那縣主擺了擺手，她的身後兩個隨從一個打開牢門，一個來到千蕪安的身側。
千蕪安站起，睨了一眼身旁的漢子，但此人似乎並沒有將自己押送來時那般粗魯。
千蕪安沒有多問，只是沉默地跟著這縣主。行至牢獄出口，千蕪安見大門旁立著那個被稱為武六的，面上有刺青的漢子。
武六面色陰沉地盯著千蕪安，千蕪安只是隨意側目武六一眼，那眼中的輕視讓武六眼中殺意更甚。
千蕪安並不打算將武六那一掌之辱拋之腦後，他向來不是一個不記仇的人，只是現如今情況不明，他也不會魯莽行事。
砰！
那鐵門被用力關上後發出巨響，甚至顫顫了一陣方才停息。
千蕪安雖然不清楚為何這武六為何對自己抱有那麼大的殺意，但是既然這武六有這等敵意，他就要對他謹慎幾分。
在縣主的引路下，七拐八歪，千蕪安來到了一處幽蔽的角落。
這裡大抵是城主府的側樓深處，似乎鮮有人來，這裡顯得沒什麼人氣。
縣主呼了口氣，示意身後的隨從與千蕪安止步，她向前兩步，停在原地，閉上雙眼，似是在調整呼吸。
縣主再次睜眼，千蕪安從那孤傲的臉上難得看到了謙卑之色。
只見縣主放低姿態，隔著厚重的帷幕向裡面恭敬道——
「幕大師，人帶來了。」
千蕪安不由一顫，他聽著這個熟悉的稱呼，呼吸不由滯住。
「幕大師」，哪個「幕」？
世上，尤其是凡間能被稱為大師的人並不算少，音似「幕」的姓氏也不在少數。
千蕪安多想安慰自己是自己多想了。
但聯想到前些日子千蕪村附近的劍陣，千蕪安也猜到了大抵是得了靈陣峰內門真傳之人在這附近。
他獨不想見到他的那些個關門弟子。
他恨他的弟子嗎？
背叛殺身之仇，不可說不恨。
但是如今他的心裡除了恨，卻是五味雜陳。
他只期望並不是。但事與願違。
「讓他進來。」
簡單的詞措，熟悉的聲音。他幾乎是望著座下弟子長大，他如何能騙自己認不出這熟悉的聲音。
幕追安已死，無論自己這弟子要見自己這個背上殺人之名的無聞小人物意欲何如，大抵也想不到這個身陷囹圄，衣衫破爛的少年會是那個早已身消道隕的陣法大師。
從縣主身邊走過，忽然被柔軟的冰涼握住手腕。
千蕪安困惑回眸，縣主目光認真囑咐道：「在裡面的乃是仙人，不可失禮。」
千蕪安知道，縣主是害怕因為自己得罪了仙人，從而給宗山郡招致禍患。
千蕪安甩開縣主的手，並沒有任何回復，不顧縣主眉目嬌怒。
他有更在意的事情不得不去面對。
若是選擇逃避，恐怕只會在他心底積成心魔。
千蕪安掀開帷幕，帷幕內的光景與清冷的外部截然不同，廳中數根合抱粗的金絲楠木立柱聳立，穹頂之上，懸著一盞八角琉璃燈，燈火搖曳，在角落香爐氤氳霧氣的迎合下光影交錯。
廳內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沉香木桌，黑袍裹身的男人坐在其後，黑袍之上金線亂走，似是星漢列陳，每一處轉折每一筆勾勒都有獨特意味。
其領口袖口則是分布著細密的蓮瓣紋路。
男人抬眸，陰沉的眼落在千蕪安身上。
千蕪安不會認不出眼前是何人。
幕天玄，他的第九個關門弟子，同時也是幕追安最得意的弟子之一，稱得上幕追安口中一句天賦卓然。
如今重逢，千蕪安也察覺到幕天玄似乎滄桑許多，他臉上心機痕跡較之從前更重。
而這大廳中並非只有幕天玄一人，在兩旁的客位，一左一右分別是身披甲冑，面容冷厲的壯漢和頭頂斗笠低頭品茗的男人。
幕天玄目光從千蕪安身上移開，轉頭看向他右方那品茗的男人：「陳天驕，這就是你門弟子？」
天驕，這稱呼在九州中部意味著此人在天驕榜榜上有名。
天驕榜乃是玄光王朝主持的一個榜單，以近期成就和天賦為唯一的衡量標準，收錄九州天下英才豪傑。登上此榜，代表此人的未來不可限量，將得到各方勢力的重視，未來也將是名震一方的人物。
陳天驕抬起頭，其斗笠上懸掛許多古銅鈴鐺相互碰撞，起一陣細密的清脆聲響。千蕪安看著陳天驕，此人面部線條硬朗，能明顯看出遍布其上深淺長短不一的刀疤。
「正是，多謝幕大師幫襯。」陳天驕轉頭向幕天玄笑道。
「能讓陳天驕親自出面，觀其根骨不佳，想必這弟子身份不凡。不過……」幕天玄微微頷首後話鋒一轉：「如今東部局勢混亂，希望斬山盟還是少摻和的好。」
陳天驕笑容不改：「謹記幕大師話語。」
斬山盟千蕪安是知道的，乃是九州中部南端小有名氣的修仙勢力，盟中成員不論出身，以苦修為核心理念，主修劍修外修。
劍修素有外修與內修之分。
外修更類似體修，側重於實際的劍式。內修則更注重用靈氣闡釋劍意，煉鑄劍心。
但他並不知道斬山盟有什么姓陳的天驕，況且他也不知道為何這個陳天驕要幫他。
不過如今他看起來形象不佳，衣著簡陋，反而符合斬山盟追求苦中尋道，放浪不羈的外界印象，大抵是因為如此，幕天玄也沒有對這陳天驕的話起疑。
畢竟九州遼闊，最不缺怪胎。
千蕪安沒有說話，少做少錯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那麼陳某也不多打擾幕大師和方將軍了，這個人情，算是陳某欠下了。」陳天驕起身，敬了杯酒，行了禮，隨後大搖大擺地來到千蕪安身邊，拍了拍千蕪安的肩膀，示意千蕪安跟著他。
千蕪安雖不知這陳天驕什麼目的，但如今他也只有這一個選擇了。
在手上有足夠的信息之前，千蕪安一向擅長保持沉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