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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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兒子...你,你竟然為了一個補課班的同學...浪費一次我們母子團聚的機會?」

  「不是浪費媽媽,這...這是值得的。求你,橙橙求求你,每次都是梁博士讓媽媽幫忙,這次...這次就拜託梁博士幫幫我們吧!」

  「兒子,是你...不是我們,好嗎?!」

  程橙不說話,推推鼻樑上的鏡框,轉過身背對母親。

  「你要知道,媽媽每次對梁博士的幫助,不論事情大小,人家可是從來沒有虧待過我。」成穎繞過程橙身後,來到他身前。「這種事情,她幫我,我能給梁博士什麼好處呢?兒子,說的白些,幫忙本身就是價值的互換,她一個犯人她...她有什麼資格論價值?」

  「她沒有...那我呢?」程橙抬起他的目光,以此表明他聽的明母親的這段話。「告訴我,我能為梁博士做什麼?我用我能做到的價值...去交換。」

  成穎不可置信的翹起嘴角,一副不解失望的樣子,而後突然的靈光閃過她眼中。

  「別說,或許有個事情,還真得靠你。」成穎離開客廳,一小會兒後拿著一沓文件回來。

  「你從小就在客國生活學習,如果你和你父親說想開一個客國的私人銀行戶口,他應該不會反對吧?」

  「富客銀行?」程橙接過文件。

  「這家銀行原本都要活不下去了,這不,梁博士的家族剛剛把它股改,成為了最大股東。之前她就跟媽媽提過,讓媽媽帶你去開個戶,算是對她家族的支持。但你也知道,你爸雖然不差我錢花卻從不給我錢,錢這事...我向來是不敢提的,就怕媽媽一提,再踩上他的老虎毛...被罵一頓倒是好說,媽就怕...就怕他不讓你來看我...」

  「起存...這起存的金額也太高了,媽媽一般銀行不會這麼高。」

  「兒子,你是為了考上大學學習學傻了嗎?如果是一般的金額,談的上支持嗎?人家開一次口,不就是因為金額高嗎?

  不過這事兒媽想過了,反正你都得學會管錢學會理財,或早或晚的事,那不如就早點。」

  「可是爸爸不一定願意...」

  「所以我才說要靠你呀!別看你爸他常年像防賊似的防著我,但你爸對自己的孩子...你媽我說句公道話,對孩子他還是很捨得很周到的。要不你媽我傻啊,這麼多年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還不都是為了你!」

  程橙猶豫了一會兒,回答他的母親:「那你現在就給梁博士打電話,有些話...我要自己跟她講。」

  「你答應了?」母親問。

  程橙點頭。

  「好嘞,媽這就幫你打電話。」

  梁博士聽到成穎的轉述後,很開心的接聽程橙的電話。

  「博士,如果您能答應每年至少給我15%的收益,高於15%的收益我們再分,我會更有把握。」

  「沒問題,這本就是我該承諾的。」

  「鍾可,被關押在伏道,我的朋友需要...必須要見她一面,梁博士,這是我的訴求。」

  「好說好說,伏道我熟嘛,給我幾天時間,我先去打探一下鍾可的底細。」

  「我能理解為,你答應我安排我的朋友與鍾可見面,是嗎?」程橙追問。

  「哎呦我們的程橙可真是...真是善良,好吧,這算是,我答應你的...朋友了。」

  「一個月夠嗎?可不可以一個月以內見到?」

  「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你,我爭取嘍!」

  成穎因不滿程橙太過直接的對梁博士提出要求,掛下電話後數落了他幾句。他雖反對可他始終沉默,他在心中計算著時間,一個月左右,剛好是過完年的春天,伏道的天氣如何,他可不可以與田詩儀一同出行,他能不能再見到他的姐姐...

  「兒子,媽問你,你這個跟犯人交好的朋友...和你到底什麼關係?」

  「她和我沒有關係,她給我...就是給我補課來著,所以我特別感激她。」

  「她給你補課?你爸給你找的各式各樣的老師專家都補不過她?」

  「不一樣的媽媽,你不學習...你不知道。」

  「不是華國人吧?」

  「是...是華國人但她,她媽媽一直在客國工作...她也不回去...」


  「你爸可是明令禁止你和華國人交朋友,這種踩你爸紅線的事可是使不得!」

  「所以探視犯人這件事,不能讓爸爸知道。畢竟探視的是...是華國人...媽媽,就一次,我保證就這一次,可以嗎?」

  成穎皺緊的眉頭間除了擔憂不解還嵌著些許心疼。她不問鄧喬都明白他如此要求兒子的用意,無非就是防止她娘倆和國內的鄧家扯上關係。他把自己扔在至本國,把兒子養在客國,因為過往發生的口角,他不允許兒子留在她的身邊成長。她鬧過,鬧過的結果就是若他不在場,母子兩人只被允許一年見兩次,每次相見的間隔必須超過3個月。她恨她怨但因恨和怨始終無法轉化為生產力便也作罷。

  「媽媽,我保證就這一次!」

  她看著兒子眼前這副模樣,難免一陣酸楚漾上心頭。有時她也質疑,讓自己的孩子做他的兒子到底值不值,每每想到這些,她都無法控制的更疼愛她的兒子多些。成穎將兒子摟進懷中,溫柔的抱著。「好,不說,聽我兒的,媽媽什麼都不說。」

  程橙安心的靠在媽媽的懷裡,他時常忘記他母親的存在,但每次見到母親,他都能清晰的感到自己對母親的愛意和不舍。

  「對不起媽媽,這次確實是...是考慮不周,可是爸爸答應我了,他說今年會飛過來陪我們一起過春節,到時我們就又可以團聚了!」

  「好,好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成穎輕和。

  程橙根本不了解鍾可案件的來龍去脈,只因迷戀田詩儀的美貌而誤闖入局,說是因量子間的糾纏也好,說是因血脈間的緣分也罷,其實怎麼說都可以,這世間大多時候本就不需答案。

  程橙回到客國後直奔田詩儀的學校,他不問,他知道她在哪兒,她在學習,她總是在學習,她一直在學習。

  田詩儀放棄大學的聲樂專業去留學,就意味著她必須重新參加客國大學的考試。田詩儀查閱過,財立大學是客國屬一屬二的大學,財立大學的畢業生是超爵集團在客國最穩定的員工來源,每年每個專業的年級前三名,皆可以無條件的被超爵集團錄用。所以她的目標非常明確:客國財立大學統計系。但凡知道她目標的人都認為這是一個極盡狂妄的幻想,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除了田詩儀她自己。她堅信她可以,在這個決定面前,她像一名英勇出征的戰士,萬夫不當,所向披靡。

  從來到客國的第一天,她就已全身心的投入到這個目標中,日夜兼程孜孜不倦。程橙沒有說謊,認識田詩儀的時候,是他在補習班補習的第二個年頭。他第一次高考失利後,就一直在這個補習班就讀。平日裡,他不遲到不早退,大方展示各式跑車各款服飾。課堂上,他心神專注,尊師敬師,可只要一考試,他便會像從未聽過講一樣,記憶全無,時常只得個三四十分,偶爾碰上運氣不錯答上七七八八得個及格。沒有老師見過他的家長,沒有同學成為他的朋友。說來那日,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他一身最新秀款,邊走入教室邊飲著一杯時令限定的半糖星冰樂。剛入班的田詩儀坐在一進門就看得到的第一排中間,每當有新同學入班,前兩天都會坐在第一排的中間,這是這間補習班對插班生的規定。程橙往常看到不認識的新同學大多一眼掠過,可那天,他沒有。他走過她的身邊後又再轉身走回,他在她的身邊駐足,她抬起頭看他,禮貌性的對他點頭問候。

  「你...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那日的她白色外套,牛仔短褲,剛剛坐穩,還沒來得及整理自己的學習物料,就看到一個衣著花哨的微胖少男,架著厚厚的鏡片,睡眼惺忪的走進教室。她不認識他,可她看向他好多次,準確的說是看向他手中的杯子,她好奇他手中星冰樂杯子的顏色。她發現他停在自己的身邊,她聽到他的問題,然後開始猶豫要不要藉機問個答案。

  「田...詩...儀。」她回答。

  他站立俯視她白皙立體的臉框,在她轉頭的剎那,震顫於她眼眸的靈動,她抬起目光看向他的一瞬,他假裝自若的咽下自己的狂跳。

  「杯子...怎麼是橘色的?」她問。

  推推鼻樑上的眼鏡,他回答:「因為...因為我是橙色的。」

  「喔?」

  她與他對視的目光短暫卻閃耀。

  「華國人?」

  田詩儀點頭。

  她不再看向他,整理起自己的學習物料。

  程橙走回自己的座位,他默默的在心裡重複她的名字:田…詩…儀。好美…好美麗的名字,名如其人,不,不及其人...不及。


  就是從這普通的一天以後,程橙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她。他費盡心機與她共行一段路,想方設法同她講上幾句話,每次偷瞄向她都忍不住感嘆世間竟真有如仙女氣顏的女孩。月考時,他與本該坐在她身邊的同學交換位置,終於等來一次名正言順停留在她身邊的機會。他裝作答題卻總是伏在桌面扭過頭去看她,田詩儀剛開始沒有在意他的張望,直到他越張望越大膽直接托著下巴欣賞她的時候,她才稍稍給出一些反饋。她慎之又慎的向程橙的方向移動自己的試卷,然後將雙手垂下放在膝蓋上,在有限的視線內儘可能的向他展示自己的試卷。程橙先是不解而後感到些許意外,如此善意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也只能像模像樣的抓起自己的筆,裝成一副是為了抄襲試卷才欣賞她的樣子。

  考試結束後,程橙禮貌的邀請她去喝杯咖啡,或是喝杯啤酒。田詩儀毫不猶豫的拒絕,她說她要回家學習,沒有時間去喝咖啡或是喝啤酒。以程橙過往補習的經驗,大多參加補課班的同學,在剛開始時都是一派臥薪嘗膽勢在必成的勁頭,等落榜的不甘褪去,課業的繁重襲來,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總是會令他們或多或少的鬆懈下來,所以程橙很是理解,他禮貌的道謝後與她道別。接連第二次第三次月考,程橙每一次都絞盡腦汁的坐在她的身旁,田詩儀每一次都不避諱的敞開自己的試卷,他在每一場考試結束後都鼓起勇氣邀她共飲,她均用同一個理由拒絕。兩年間,程橙見過許多刻苦勤勉的同學,但確實沒見過田詩儀如此拼命的同學。從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刻起,他就沒見過她鬆懈過,她只吃飯喝水但她拒絕課間和午休,她從不溜神從不打盹,她就像一台永動機,低頭思索亦或奮筆疾書,不知疲倦不聞它事。然而,她凝脂的肌膚從未因此沾染蒼白,她躍動的雙眸從未熏洇憔悴,她天選般的五官始終顧盼生輝。

  在補習班即將舉行第四次月考時,程橙慌了。按日程,第四次月考結束後補習班將放假一月,也就是說,他有一個月的時間無法見到田詩儀。他決定無論如何,考試結束後他都必須留下田詩儀的聯繫方式,他必須跟她正式的認識一番。他像過往考試一樣坐在她的身邊,他以為她也會像過往一樣,但是她沒有。她那日差點遲到,收到考卷後匆匆答過就提前交了卷,別說等他寫就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他看著她將卷子交給老師後,顧不上一字未動的試卷,抓起自己的包跟著離開教室,老師試圖攔阻他,他不說話,惡狠斜眼的瞪向老師,老師無奈,任他離去。

  他在最後一秒衝進田詩儀所乘的地鐵,卻因等待交通燈而錯過最後追上她的機會。只是程橙不願離開,在那附近來來回回的打轉。

  田詩儀那天因父親專程請過年假來客國探望她而感到些許開心,卻未料想,第二天一早母親便和父親展開了激烈的爭吵。類似的爭吵她從小聽到大,她熟悉到可以為父母爭吵的原因歸總分類。她小時候,父母為誰提前下班接她、誰周末不加班看她而爭吵。她長大點,父母為誰取消出差陪孩子補課、如何讓孩子學習成績拔尖而爭吵。她成年以後,父母為孩子學習聲樂、為畢業後如果找不到正式工作而爭吵。等她來到客國,基本為家已不像家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原因而爭吵。

  她早已耐受,按理說不會影響心情,但是她離家前聽到父親憤怒的質問母親:「厲晴,你是不是還做著嫁入豪門的美夢呢?」

  「田昀你說的什麼話?什麼你婚後也會支持我的研究,會盡力協助我的事業,是不是你娶我的時候說的?都忘了?」

  「我說到的難道沒有做到嗎?我要沒做到你能在國外一呆就是好幾年?孩子不管不問,家一點都不經管?怎麼,你在客國就能和鄧廣謙能產生美了?」

  「你...你胡說八道你!我就是想把自己的研究搞徹底搞出點名堂,怎麼從你嘴裡說出來就說的那麼不堪?你究竟還要詆毀我多久?!」

  田詩儀從餐廳衝到臥室,她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名字。

  「爸爸你說...你剛說廣謙叔叔?和母親...和母親?」

  「沒有!詩儀沒有!你爸他常年詆毀媽媽,鄧總只是支持過我的研究項目而已,媽媽和他是清白的!詩儀,相信媽媽,你得相信媽媽!」厲晴接近哭訴的聲音聽著甚是惹人心疼。

  田詩儀目瞪口呆的看向父親。

  「田昀,你說話啊!怎麼不說話你?行...我瞎了眼嫁你我認,可你總得跟女兒說個實話吧!?」

  田昀鐵青般的臉,躲閃田詩儀的目光。

  「田昀!」厲晴戳指怒目,頭髮四散,對著田昀嘶吼。「你說話!說啊!」

  田昀雙手叉腰,不發一言。

  「你...你過分!你當著女兒的面就這麼侮辱我你...」說著厲晴咆哮著沖向田昀,張牙舞爪的掐住他的脖頸。「你是不是男人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田詩儀面無表情的看著歇斯底里的母親和默不作聲的父親扭打在一起。

  「你瘋了你厲晴!你...你放開...!」

  「我瘋了?我是瘋了!從你...從你第一次破壞我的科研,我...我就瘋了!」

  「女兒還看著呢!怎麼當媽的你!?厲晴...住手!」

  「我怎麼當媽的你不知道嗎?沒你田昀主任我還當不成這個媽呢!都是...都是拜你所賜!」

  田詩儀提起書包跑出家門。

  她在每日的必經之路上迷路,繞過好幾個路口才走到地鐵站。每逢這種龍爭虎鬥的場面,她都格外懷念在姐姐(鍾可)家的日子。她想念大娘的菜餚,想念大伯剪理過的花草,想念姐姐的歡聲,想念哥哥的英俊,想念大哥的內斂,想念弟弟的頑皮,想念那個家中的平和,想念那個家裡的每個人都願意和彼此好好說話的情景。

  她無心考試,她想找到一個地方,一個能夠讓她感到安靜的地方虛度片刻光陰。

  那天的天氣算不得好,烏雲高懸,沒半點兒風,整個空氣中都彌散著濕潤的顆粒,程橙不確定自己會在這幾個路口揮霍幾許光陰,他不再是個看上去就很憨厚的少男,他釋放逼人的目光掃射四周,幻化的怒火令他撕心。他不得不走向最近的繼承車等候區等車回家,卻在面向等候區的落地玻璃上看到一個熟悉的半邊影子,半張臉,半個側身,半縷秀髮...他笑了。灰濛凝聚,氣壓壓地,散風悄起,大雨將至。他對著這半邊影子淺笑,他猜她應該窩在咖啡廳的角落位置所以看不到他,他索性舒暢的笑了幾聲後,趕在第一滴雨珠灑落前,步入咖啡廳。

  田詩儀的確抱著抱枕窩在角落,她面無表情的望向窗外,偶爾眨眨眼,沒有多餘的小動作,連桌上的飲品都仿似擺設。田詩儀的目光始終無法捕獲在點餐檯晃悠著程橙,他不得不將被動改為主動,握著滾熱的拿鐵走向她。

  當他輕喚她名字時,她驚訝了一下然後防備的神情初現。

  「好巧。」程橙說。

  「怎麼會這麼巧...你...你跟蹤我嗎?」田詩儀問。

  他沉默不說話。握著他的拿鐵,坐在她的對面。

  「為何...為何這麼問...」他問。

  她沉默,不說話。

  程橙緩緩從背包拿出文件夾,將一個列印版本的郵件內容指給她看。「這裡面標註的...就是我家的地址,與這裡只隔著...一個街區。」

  田詩儀雖然已經來到客國幾個月,但她對客國根本不熟悉,她只記得她去補習班的路,可她為程橙如此認真回答問題的態度而感到一絲慚愧。

  「是好巧,那我...我請你,再點杯喝的吧,程橙。」

  「每次考試你都...都...應該我請你...的...」

  「沒事,我只是...只是看你也蠻可憐的。」

  「嗯?可憐?」

  「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程橙趕忙搖頭。

  「我很開心...很開心你跟我說話。」

  「喔。」

  「能和我說說...我讓你覺得...我可憐的地方嗎?」

  田詩儀眼光閃爍,低下頭,端起她身前的滿杯果汁。

  「詩儀,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田詩儀點點頭。

  「沒關係,你說的...我願意聽。」

  田詩儀將果汁捧在手中,低聲說道:「不學習,卻要坐上一整天...也很辛苦的吧...我猜...」

  「這樣。」程橙垂頭飲下幾口咖啡。「我...我其實也沒有不學習...只是,嗯...我是說,接下來的幾個月,我要...我會好好學習的。」

  暴雨傾下,劈啪作響。

  田詩儀轉頭看向玻璃窗外,這個季節的伏道早已結冰,這裡卻還在下雨,地球真是大啊,她心中默嘆。

  「你也是...華國人?」她邊看雨邊問他。

  他遲疑一下,而後回答:「是...我是。」

  「你...經常回國嗎?」

  他再一次遲疑一下,回答:「是,回國。」

  她收回她看向窗外的目光,看向他。


  「那你下次回國,可以...可以幫我帶個禮物,給我的家裡人嗎?」

  「我...我...」程橙再一次陷入遲疑。

  「沒事...我只是,只是在這還沒有其他朋友,隨口問問。」

  「當然!」他不假思索的應下。「帶什麼?帶去哪兒里?」

  「伏道,就帶...帶吃的就好。」

  「好,交給我,我找機會...帶回去。」

  「謝謝。」她說。

  「嗯詩儀...你,你不是沒朋友。我,我是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是你的朋友...」

  「我...我願意。」田詩儀即刻回應程橙。

  咖啡廳輕柔的背景音樂裝點著兩人的沉默,程橙努力克制自己的興奮,田詩儀自若的喝著果汁,偶爾望向窗外如注的雨水,然後突然想到一個或許可以一石二鳥的方法。

  「程橙,我先回家了,我們...我們下個月見。」

  「這麼大的雨,詩儀你...你怎麼回去?」

  「走回去。」她說。

  然後她起身,走向門口。

  「可是...詩儀...」程橙跟在她的身後,「就算打傘也抵不住這大雨。」

  「不打傘。」田詩儀站在咖啡廳的門口,她在下定最後的決心。

  「淋雨走回家嗎?」

  「不可以嗎?」她推開咖啡店的門,走進雨中。

  田詩儀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美女,她在長輩們誇她美麗的贊聲中長大,她可能比很多美女更早的明白美貌的用處,在她需要時她會不假思索的為她所用,在她不需要在她擔心成為負擔時,她亦懂得如何展現她的瘋狂和她的冰涼。

  程橙沒有跟隨她的腳步,他站在她推開門的地方,不可思議的注視著天使輪廓般的田詩儀劃入雨簾間,她一身淺黃色過膝連身裙在雨水的浸潤下分出幾個錯落的層次,雨珠將她脊背的弧線勾勒的順直緊緻,她淡定的或者說嫻熟的步入雨中。他吃驚的帶著些許佩服的對她呼喊:「可以!你當然可以!」

  什麼...程橙的呼喊讓田詩儀出乎意料,他竟然說...可以?她停下步履,透過層層水花間的縫隙傾聽他,她看到他對著自己擺手,他的聲音一改剛剛的拖沓與微弱,洪亮且乾脆的穿過砸地的咚咚雨水,他說:「詩儀,路上小心!小心點!」

  「好。」她儘可能高聲的回答他。她選擇如此極端的方式向他揭示自己,不過是為了讓一個鍾情她美貌的男孩知難而退,讓他觀看她的狼狽讓他直視她的瘋狂。雨里的她失去原有的奪目,接連而落的雨滴遮擋她的靈動,將濕的衣物襲卷她的姿儀,她不急不慌的,步履平穩的走去雨的深處,走向回家的路途。

  他在她背影消失的一瞬,嘗試著踏進咖啡廳門外的雨中,他在午後溫熱的雨水中對著她的方向呢喃:「可以,為什麼不可以呢?你...你田詩儀想做什麼,都可以...」

  田詩儀站在家門口,衣裙滴下的雨水將門口的地墊淋濕,她推開家門,看到母親頹廢的倚在沙發一角,忐忑的看著自己,眉頭緊皺。

  「你...你搞成這樣子回來?」

  田詩儀無法分辨母親語氣中的感情,她只看到母親面對自己這副樣子時,依舊倚在沙發,不為所動。

  「爸爸呢?」她問。

  「走了!你出門沒多久...田昀就提著行李回國去了。」

  「如果是爸爸,他看到淋濕的我站在門口,他會為我拿浴巾,會催著我去洗熱水澡,會給我沖感冒顆粒。」田詩儀說。

  厲晴聽到後,像只驚弓的頭鳥,前後左右的晃動自己的頭,然後摳著手指站起身,她只是站起身並沒有離開位置,本已皺緊的眉頭更顯深陷,她用潰散的眼神反問她的女兒:「這難道不是一個父親...父親他應該做的嗎?」

  「那一個母親呢?她看到像只落湯雞的女兒站在門口,她又該做些什麼?」

  「你...你什麼意思田詩儀?」這位母親無法控制自己的激動,聲音既震顫又單薄:「我要怎麼做你們父女倆才會滿意?你...你是我懷胎十月,拼死拼活生下來的孩子!他...他田昀給你遞個浴巾囑咐你幾句,啊再給你沖包藥,他就...就是個好父親了?」

  「如果他不是,那媽媽你呢?懷胎十月拼死拼活的生下我,就是個好母親了嗎?」


  「你田詩儀...你和你爸...你和你爸就是活著來氣死我的是不是?」她微弱的聲音漸漸走高。「我...我不僅生下你,我還餵你,我餵你餵了幾百天,睡不能睡吃不讓吃,我伺候你,我在家...在家蓬頭垢面的伺候你!就是沖個涼,你田詩儀都拍著沖涼房的玻璃嗷嗷大叫,我...我都記不得是有多久我都洗不上一個完整的澡!還有那回,我一隻手抱著你,一隻手提水壺給你沖奶,你在我懷裡扭來扭去,那滾水...滾水就澆在我的腳腕上,可我怕嚇到你,忍著痛,吭都不敢吭一聲!還有...還有頭髮,誰知道你小時候是怎麼回事,就喜歡在我頭髮上蹭來蹭去,後來田昀,就是你爸,他發給我一篇什麼頭髮細菌最多的文章,月子你媽我都沒捨得剪的頭髮,就因為這麼一篇不知道什麼人寫的文章,咬著牙我就把頭髮給剪了!

  田詩儀,不能因為當時你小你不記事兒,就以為自己是石頭縫蹦出來的,就以為孩子曬曬太陽就能長大!憑什麼...這憑什麼?我懷你的時候,他田昀信誓旦旦的告訴我,不要多慮不要擔憂,告訴我我只負責生就好,生出來他看他管,我生完該幹嘛幹嘛,可事實上...他做到了嗎?他...他一派胡言,他哄騙我他差點毀了我!」

  厲晴離開她的位置,幾個健步走到田詩儀跟前。她喘著粗氣,聲音起伏斷續,眼光中的怒火已經燃起,她指向田詩儀:「你問問你自己,到底是誰之前看你管你陪你花費的時間多?什麼浴巾什麼藥,你小時候他給你洗過幾次澡?給你餵過幾次藥?帶你去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今天加班,今天有急診,今天有手術,今天得開研討會...不是只有他田昀有工作,不是只有他有會要開,我也有工作啊,我也有會啊,憑什麼?到底是憑什麼?難道就因為我是母親所以我就必須留在家裡嗎?可你爸他..他在我沒有成為母親之前,他不是這麼告訴我的,他不是這麼說的!」

  母親與父親爭吵過許多回類似的話題,但今日是田詩儀第一次聽到母親關於她自己對自己成為母親的質問,雨水在她的衣裙上逐漸冰冷,她瞪的滾圓的眼睛噙滿淚花。

  「媽媽,成為母親...非你所願,所以生下我,讓你很痛苦,對嗎?」她迎向母親的指尖,她忍著不讓淚湧出。「就是因為我的存在,所以你和爸爸才常常吵架才被迫分居兩地,是嗎?」

  厲晴慌張的收回她的手指,交叉雙手,喉嚨間被苦澀的味道侵略,她沒有做過任何準備直面提問的女兒。她詫異,她的女兒是何時...何時變得有能力能夠提出尖銳問題的?她印象里的女兒,還是那個無論父母怎樣決定,都只會面無表情的點頭亦或搖頭的小女孩。

  「是爸爸要求你生下的我,不是我...不是我田詩儀自己要求你生下我。」厲晴眼中此刻的女兒,依舊面無表情,可她的語句圍繞著她的氣場...讓厲晴在心底深處生出幾分愧疚幾分不甘。「所以媽媽,你們以後吵架,可以因為...因為無法分配彼此的時間,因為生活理念因為個人追求的不同,哪兒怕...哪兒怕是因為你們愛上了其他什麼人,都可以,但就是...就是可不可以不要再為了我?!」田詩儀邊說邊踢掉濕透的鞋子,將滲著雨水的裙子脫下扔到地上,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我已經不需要接送和看護,我可以自己去醫院看病也可以自己給自己做飯,我非常清楚我現在在做什麼,我不會打擾你的研究,也不會再占用爸爸的時間,以後我...我也會自己賺錢養活自己,我會自食其力,所以...」田詩儀站在她的房間門口,轉向佇立在門口的母親,她挑高自己的聲調,氣息深厚的說道:「所以媽媽,請不要再為了我而爭吵,我...我田詩儀...我不值得!」

  她鎖上房門,蹲下身靠在門框,允淚灑落。駁雜的滾熱的淚,有釋放的松暢,有無法名狀的傷痛,有對自己的堅信,她落下的淚水清透潔白,將冰冷的面龐溫潤。

  厲晴無法相信卻不得不相信,這是她的女兒,這就是她女兒親自吐出的語句,當她衝到房間門口時,她已無法再敲開這扇房門。她章法全亂,她在房間門口不停的踱步轉圈,她不知自己該從女兒的哪一句話語切入做解,她作為高級知識分子的邏輯坍塌在即。這位焦急到溢出眼淚的母親,再也顧不上什麼其他,她不懈的敲打著女兒的房門,哽咽的告訴女兒:「詩儀,我和鄧馳爸爸是清白的啊!鄧總他是個有格局的商人,他是我們研究院最早的捐贈商。那年就是因為你爸想把我栓在家看孩子,從中搗亂,導致我的課題落選,我...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才通過你外公找到鄧馳爸爸,他欣賞我他...他肯定我課題的價值,他批覆經費給媽媽,是科研經費,是做課題的,不是給媽媽消費的!我和他...清清白白,絕無男女之情!他就是一個伯樂一個捐助人,真的詩儀,媽媽說的都是真的!你什麼都可以不相信媽媽,可是這事兒...這種事情你得相信媽媽你必須相信媽媽...媽媽不是,真的不是亂來的女人啊!」


  田詩儀聽到其中的一句話後便開始冷笑,她笑的通透,邊笑邊拭去自己的淚痕,她耐心的聽完媽媽的解釋,扶著門框站起來,沒有反駁沒有表態,她像在說一件與此無關的事情一樣,決絕且清晰的宣布:「不是因為我,媽媽,不是因為我!」

  人在被喚醒的剎那可能總是難免恍惚,厲晴停下敲打房門,她不再急於組織語言做解,僵硬的身體靠在牆上,她在思索著什麼,好一會過去她才再次挪動身體,拽著沉重的步伐,她選擇暫時離開一下。她換上工作裝,打著一把在滂沱雨中有用處但卻不多的傘,走進雨中,她要抓緊時間做課題,她發過毒誓,不搞明白她的課題她絕不回家,在女兒眼中她已是一位不合格的母親,那她更不能回過頭去。如果...厲晴在想,如果不能做女兒眼中合格的母親,那至少,也要做女兒眼中的榜樣。不是因為女兒,怎麼會是因為自己的骨肉呢?要怪就怪...就怪做母親這件事太難,沒有草稿、無法實驗、糾錯滯後,反應未知...厲晴第一次強烈的感知到做一位合格的母親,可真是不比成為一名優秀的科學家容易,也可能,比成為一名優秀的科學家,還要艱難。

  整個下午程橙都只躺在沙發上,白色的吊頂里映著步入雨中的田詩儀,一整個下午他都盯著看,看她身在雨簾中,有些狼狽有些瘋狂,有些出其不意,可她仍是美的,是絕美的,是純白無暇的。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幻想,他想她濕透衣衫下的雪白肌膚...想她緊貼臉面的潮濕黑絲...他因感到自己身體的反應而接連吞下幾瓶冰可樂。

  「若是她...她想做什麼,什麼都可以。」他反反覆覆的念叨。

  那日一整個下午都在落雨,從烏雲高懸落到星星點點方停下。

  田詩儀在全身鏡前審視著浴後的自己,她知道,那些向她示好的追求她的男孩,無非就是垂涎她的赤裸。可為什麼是她?所有女孩都渴盼的身材與容貌,她真心的不理解上蒼為何要一絲不留的統統賜予自己。厭棄自己的情緒再一次向她侵來,她討厭自己的雪白,她憎恨自己比例勻稱的身材,她嫌棄自己看到自己的眼神,她懷疑...她懷疑就是因為這副皮囊,才讓她瘋狂才讓她充斥著無度的幻想。她糾起自己身上的一塊肉,將它死死的掐住,升起的疼痛讓她的內心感到些許平靜,她鬆開一塊肉又掐起另外一塊,鬆開又再掐起一塊...直到她的手指麻木...她欣賞著自己青一塊紫一塊的胴體,自問:「如果...如果是這樣的田詩儀,你們還追求嗎?還敢要嗎?」然後她心滿意足的穿起衣衫,挾著肌膚的隱痛,回到書桌前。她沒有縱容自己悲傷太久,她不能浪費寶貴的時間,她一刻都沒有忘記她離家來到這裡的目的,滿載的動力,滿腹的思念,她只有一個自己,她不得不分秒必爭。

  那一年的補習,她吃速食盒飯,自己洗衣服自己收拾自己的房間。她不打擾母親,不與母親過多的交談,她沒有睡過一個懶覺,她沒有吃過一個不趕時間的飯,她沒有假期,沒有時間交朋友沒有時間旅遊觀光,她不了解最流行的歌曲,不知道電影院裡在放映的電影,不認識最當紅的明星。直到她被客國財立大學錄取,她對自己唯一的獎勵是和她在客國僅有的朋友結伴出海一日,慢悠悠的吃光整碗椰子冰。

  程橙與她相識幾年來,目睹她的勤奮她單一的生活,旁觀她決絕的把自己艷麗的花蕊埋在乾枯的沙漠裡,所以當他看到鍾可帶給她的波動時,他不能夠允許自己袖手。他是知之甚少,可他也很激動,他不曾與鍾可相識,可卻感覺她像是一顆星,會不會...他思索,會不會就是這顆星,可以劃掉他和田詩儀之間的約定,可以幫助他製造新的契機去打破邊界。

  程橙趕到財立大學,他看到在自習室里埋頭苦讀的她,輕手輕腳的坐到她身前的座位,轉過身,她看到是他,對著他笑。他拿起散落在書桌上的一支筆,用生硬的筆畫寫下:下個月,去見你想見的人。田詩儀看到後整個人僵愣住,筆跡雖扭捏,卻對她珍貴如金。她知道會來...可沒想到會來的如此之快!她撕下程橙寫字的紙張,握在手心,跑出教室。

  赤道附近國家的天氣常年和暖,一年四季花草不敗,花蜜豐沛,她在一片盎然的生機中仰起頭,直視湛藍的天,直視熾熱的日光,她對搖曳的綠枝歡笑,她肆意的吸食空氣中的微甜,她忍不住的想要歌唱,想要第一時間與她的哥哥(四哥費雨碩)分享好消息。她的哥哥...想到她的哥哥時,她停下步履,她差一點就快要忘記...哥哥已有枕邊之人,她不是他的枕邊之人,她再也沒有機會成為他的枕邊之人。她垂下昂起的下巴,盯著手中的字,為短暫的歡娛按下暫停鍵,轉身走向身後的程橙。她說:「到時...跟我一起去吧...我們和馳馳和一帆仔細計劃一番,我請你...請橙橙吃全世界最好吃的大包子!」

  「聽你的...都聽詩儀的。」他答。


  也就是說,程橙琢磨著,正月的第一天,得想方設法讓父親答應他兩件事。開戶的事,他已有說辭,他對父親講:「父親,雖然起存的錢數多了些,可是私行經理同意每年至少交付15%的收益。超過15%之外的收益,可以留給我嗎爸爸?我想留下些錢,自己學著投資理財。」

  鄧喬聽後心情大悅,男孩子果真是一開竅便不可收拾,只知享受生活的小少爺竟也開始惦記起理財了。「好,好啊!爸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賺好多年錢了吶!兒子,這樣...收益的部分都留下給你打理,既然決定要做,就做出點樣子來,聽到沒?」

  「好的爸爸,程橙會努力的,謝謝爸爸..。還有件事,就是...就是這個假期,兒子想去華國,東安那裡有一場拍賣,拍品里,可能還有...有兒子的作品...」

  「哦?上次你說要去華國...不就是為了把拍品都買回來嗎?怎麼...沒買全?」

  「我以為是全了,可誰知又有藏家放出一幅,我懷疑是贗品,所以爸爸,兒子得親自去一趟,一看便知。」

  「這怎麼還...還出贗品了?」鄧喬面露不悅。「你想做什麼父親都支持,房子跑車珠寶想買什麼都可以...還有那些鶯鶯燕燕,只要你不搞到我鄧喬眼前來,不過咱父子先說好,不准墮胎,聽到沒?有了孫子就給爸爸生下來,但唯獨就是...就是成名這個事情,絕不可以!」

  「其實我也沒覺得自己畫的有多好,隨手捐出去的畫作,巧合,爸爸,程橙不是故意的,純屬巧合...之前不了解父親的心意,惹得父親生氣,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兒子保證以後都不會了!」

  鄧喬沒有馬上回答,他思索片刻,問道:「只在東安停留嗎?」

  程橙點頭。

  「放心吧老鄧,咱兒子現在可是不同以往,長大嘍!」成穎感嘆。

  「行吧,那快去快回,若真是贗品...你就當場拆穿,省著這幫人沒完沒了的研究你!東安那地方,入春了也是冷的很,風又大,你帶上兩件厚衣服,對了,我是有件加絨的背心在這吧?穎子,找出來,想著給兒子帶上,那背心...可是抗風的咧!」

  程橙如釋重負的松下一口氣,接下來就是著手把謊圓的合理,圓的不像是個謊。好說,他心想,只要能和田詩儀一起做她想做的事情,都好說。

  「兒子,新的一年,咱們...笑口常開,幸福無疆...日月長明,松柏同春哈哈哈,好寓意好兆頭!來,舉起杯,咱爺倆幹了這杯春天的酒!」

  正月初一,一家三口,和氣致祥。

  今天是田詩儀最後一次歡慶六一兒童節,也是她最後一次參加六一兒童節的匯報演出。往年她都和小朋友一起站在合唱的隊伍中,唱些兒歌,這次略有不同。學校新上任的音樂老師關山,他在平日的教學中發現了田詩儀驚人的天賦,他不知怎樣說服眾人相信他的判斷,所以他刪掉那些唱過無數遍的曲目,準備為觀眾帶來合唱隊排練的全新曲目。

  在演出前夕,他親自囑咐每日接田詩儀放學的大娘,囑咐她一定要帶著田詩儀的全家,父親母親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弟弟妹妹哥哥姐姐總之就是家中全部的人,一起前來觀看六一匯報演出。他擔心自己的力度不夠,還拜託田詩儀的班主任老師給田詩儀的父母打去電話,誠意邀請。

  關山老師負責的曲目被安排在整場演出的最後一個登場,田昀厲晴夫婦睡眼朦朧的靠在椅背,大伯大娘安靜的期待著田詩儀,蘇久安(大姐)、鍾可(三姐)和費雨碩(四哥)也都準時趕來。鄧馳左揉揉費雨碩,右蹭蹭蘇久安,一會坐在大娘大伯中間一會又要坐到鍾可和費雨碩中間,好不老實。只有身在外地讀大學的溫子權(大哥)缺席

  終於,最後一個演出節目即將亮相,曲目名稱:《只要有你》。

  登台的學生們有序排成三排,男孩子白襯衫牛仔褲,女孩子白色連衣短裙,關山老師一身棕色中山裝,站在舞台下方的中央,為學生們指揮。

  「鼓掌,快鼓掌,這個節目有詩儀!」鍾可賣力的邊鼓掌邊找尋她妹妹的身影。

  「沒...沒有啊,這三排孩子裡也沒詩儀啊!」大娘費解。

  「說好是詩儀的節目!咋個回事?怎麼都沒見到人?」大伯焦急的站起身。

  田昀也沒有在舞台上找到自己的女兒,但他不緊不慢的拉住身旁的老鍾。「大哥,快坐下,小點兒聲...沒詩儀,這不還是要繼續唱?」厲晴跟大伯大娘比劃著名保持安靜不要喧譁的手勢。

  「沒有田詩儀!」只有鄧馳像個傻狍子似的聽不懂話,大聲的喊出來。蘇久安(大姐)趕忙捂住鄧馳的嘴巴,尷尬的笑著與前後排的家長們致歉:「不好意思,孩子小,打擾了...打擾了,不好意思。」


  合唱隊的孩子們整齊的唱著:「我願為你,變成蛾變成蝶變成飛鳥。我飛向你,年年歲歲暮暮朝朝。我飛向你,生生世世天荒地老。」

  「什麼詞嘛?」鍾可抱怨道:「這麼肉麻,是給小孩子唱的嗎?」

  「狂風暴雨,烈日海嘯,不曾讓我停下,更不曾把我打倒。」(歌詞)

  「幹嘛教孩子唱情歌?這歌...哼,我們詩儀不唱也罷!」

  費雨碩拍拍抱怨中的鐘可:「我們一直坐在台下,都不清楚台上的狀況,老師特意邀請我們,我想...不至於撲個空吧,再等等,這歌還沒唱完。」

  歌曲即將走向結局的尾聲聲部,三排孩子從中間分開,一邊向左一邊向右,在舞台中間留出一條小路。在孩子們悠揚的合唱聲中,舞台後方的帷幕慢慢被拉起。那裡站著一個小女孩,整齊的黑髮梳至肩後,一席白色亮片拖地長裙,身後一對純白羽毛翅膀,懷中抱著一隻乖巧的和平鴿。

  「田詩儀!」鄧馳喊出她的名字。

  「天吶!這...這也太美了吧!」鍾可驚嘆。

  田昀厲晴夫婦不由自主的前傾身體,向著舞台張望。

  「這老師...老師還真是有兩下子啊!」大伯讚揚。

  大娘對這首歌曲很是熟絡,她在放學的路上和家中,聽到田詩儀練習過很多回,她輕聲的跟著和:「只要有你,怕什麼狂風暴雨和海嘯?只要有你,山河太陽星星都在笑...」

  女孩從帷幕前的台階上緩緩走下,走到舞台的最中央,升降台啟動,她漸漸的被升高。

  「天使女孩...原來是這樣...」費雨碩恍然明了。

  蘇久安也總聽大娘和田詩儀哼唱這首曲目,她知道歌曲的最後才是整首歌的點睛之句,歌名雖叫只要有你,但它歌唱的卻不只是「你」。

  突然,音樂和合唱戛然而止,舞檯燈光全熄。一縷追光只打向女孩,她舉起手中的話筒,跟隨關山老師的手勢...

  「天...上...人...間...」她柔潤高昂的歌聲,剎那間響徹整個安靜的演出場館,隨之伴樂再次齊奏,和聲齊鳴。

  「天上...人間。」她唱。

  「天上...人間。」她再唱。

  她的聲音穿透整齊的合唱,像是當你仰望星空時,第一眼看到的總會是最閃亮的那顆星般,你若在聽,聽到的就是她。

  「天上人間。」在音符結束的最後一刻,她神色平靜的放飛懷中的鴿子。

  追光猶存,掌聲雷動。

  她鎮定自若,向前方鞠躬,向左面鞠躬,向右面鞠躬。

  她只唱了四個字,卻唱的讓所有聽到這首歌的人只記得這四個字。

  她是十四歲的田詩儀,她是未來的世界巨星:歌后田詩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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