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少年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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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拱殿中,一群勛貴少年被安排在此等待啟武門敕封結束。他們結識彼此,相互交談、心中都清楚,一旦敕封完成,他們皆會得到封賞。但他們心中明白,那即將到來的賞賜,是沾了他們父輩的榮光。

  殿首之處,世家少女們圍在身著鳳袍、儀態雍容的純元皇后身邊。皇后微笑著傾聽少女們的歡聲笑語,看著她們交頭接耳說著體己話,時不時羞澀地回頭偷瞄殿內的少年們不由嘴角扯起微笑。

  然而,譚行對這一切興致缺缺,根本懶得理會,只覺得吵鬧。他滿心焦急地盼著敕封儀式快點告終。突然,一聲輕柔的呼喚傳來:「譚家哥哥。」

  譚行循聲望去,只見一位綠裙少女低頭站在面前。譚行面露困惑,問道:「你是?」少女微微行禮,怯懦地回答:「譚家哥哥,我叫敏怡。」

  譚行這才記起,連忙拱手招呼:「原來是敏怡妹妹,你好。」張敏怡抬起頭,目光緊緊盯著譚行,聲音怯怯地說道:「譚家哥哥,退親一事,母親是為我考慮,望莫要怪罪於她。她在府中對蘭夫人所言,我明日便去賠罪。其實早該去的,只是覺得有些話得先跟你說明白。」

  譚行凝視著她的眼睛,問道:「你母親來退親,你事先知曉嗎?」少女眼神中閃過一絲倔強,抿緊嘴唇,不再言語。

  譚行心下瞭然,知道她並不知情,只是不願全怪母親。譚行嘴角上揚,溫和地說:「無妨,這本就是父輩的玩笑話,不必當真。妹妹日後定會覓得良人。」說罷,拱了拱手,便朝宗肅所在方向走去。

  少女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望著譚行遠去的背影,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才默默地轉身回到了那群少女當中。

  譚行本就沒把這婚事放在心上,此刻他滿腦子都是趕赴鐵壁關的計劃。

  他渴望立下軍功,重塑鐵壁軍,守護好蘭姨和小武,哪有時間和心力管這些情情愛愛。他與宗肅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打發這無聊的時間。

  許久之後,一位清秀女官走到純元皇后身旁,低語幾句後。皇后聽後點了點頭,溫柔地說道:「陛下的敕封大典已經結束了。等會兒禮官會帶你們出去,大家都要聽從禮官的安排,現在去迎接陛下和你們的父輩們吧。」

  皇后的目光掃過這些年輕的臉龐,一個個都朝氣蓬勃,滿臉期待,她的臉上也露出了和藹的笑容。當看到譚行那張平靜得沒有一點波瀾的臉時,皇后心裡微微一動,閃過一絲不忍,但也沒再多說什麼。

  接著,她又把目光投向少女群中那個被大家圍在中間、格外引人注目的少女,輕輕地嘆了口氣。

  自從譚家和張家的退親事兒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如今已絕無轉圜之可能。譚行這孩子也已到了婚嫁的適齡階段,家中突遭變故,想必那蘭亭難以分心為他張羅婚事。自己身為皇后,於情於理,似乎都該出面為他的終身大事費些心思,為他操持操持。

  譚行正走著,忽然察覺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他下意識地順著感覺尋去,抬眼便望見純元皇后正嘴角含笑地注視著他。

  譚行心下一驚,忙不迭地拱手彎腰,向皇后施了一禮。皇后見狀,臉上笑意更濃,輕輕地朝他點了點頭。譚行不敢多做停留,趕忙隨著禮官的指引,去往殿外,準備迎接陛下以及各部的重臣們。

  是夜,垂拱殿內燭火通明。啟武帝與純元皇后並坐於大殿之首。太子殿下端坐在下首位置。左側依次落座著來自一城、三關、四道的城主、關主以及總管大人們,右側則是以孔首輔為首的六部衙門首腦以及中樞各級官員。而像譚行他這般勛貴子弟,便依照宮廷禮儀被安排在大殿後尾之處,靜靜地等待著這場盛宴的開啟。

  待眾人紛紛就座,殿內漸漸安靜下來。啟武帝緩緩舉起酒杯,目光掃過席間的每一位臣子說道:「眾卿,這第一杯,朕敬你們這十年來的辛苦!」言罷,他仰頭將酒一飲而盡,神色間滿是對臣子們的嘉許。眾臣工見狀,臉上皆浮現的笑意,也紛紛舉杯,將酒一口灌入喉中。「

  這第二杯,」啟武帝再次舉杯,目光中透露出堅定與期望,「敬我們以後的第二個十年、第三個十年,望你們與朕同舟共濟,風雨同舟!」話音未落,他已再次將杯中酒盡飲。

  群臣齊聲高呼:「同舟共濟,風雨同舟!」誓言錚錚,響徹大殿。隨後,也都豪邁地一口飲盡杯中酒。

  此時,啟武帝緩緩拿起酒杯,一言不發,就這樣靜靜地佇立著。

  許久之後,聲音略帶沙啞開口說道:「這第三杯,朕要敬譚公,敬這二十年來那些戰死在邊關英勇無畏的將士們……」

  言罷,他莊重地站起身來,雙手穩穩地舉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殿內群臣見狀,也紛紛收起笑意,一個個面容莊嚴肅穆。


  眾人整齊劃一地站起身來,雙手舉杯,向著空中遙敬,隨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以此表達對那些為國捐軀將士們的崇高敬意。

  譚行站在席間,望著這一幕,眼眶忍不住微微泛紅。他強忍著心中複雜情緒,緩緩舉起酒杯,將杯中之酒慢慢喝盡。回過神來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向左側那原本屬於鐵壁關關主的桌案。如今,那裡空空蕩蕩,他只覺得這酒入喉,竟帶著些許難以言說的苦楚。

  這時經過短暫的哀思,等眾人落座,啟武帝面上又帶起笑意,大聲說道: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更要好好活著,韓宣,宣旨吧。

  隨身侍立在旁的韓大監隨即踏前一步,打開手上早就準備好的封賞詔書大聲念道: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封宗肅為定遠將軍,領神器營兩千,鑄鐵煉器,完備軍備。

  封張鷹為破虜將軍,領驍騎營三千,加強部署,防範匪患。

  封孔宣為軍機處參議,有參與商議機要事務之權。

  封譚行為果毅將軍,領禁軍千人,嚴整軍紀,守護皇宮。

  封關思羽為威南將軍,領鎮南關守軍三千,加強防禦,抵禦南蠻。

  封左宇為安東將軍,領垂涎邊軍三千,協防百國。

  封屠旭為靖邊將軍,領幽武關守軍兩千,加固城防,防範北侵。

  封孔瀚文為宣武將軍,領劍南道府兵三千,安撫地方,保境安民。

  封酆鴻為安南將軍,領南嶺道守軍兩千五,巡視水道,防範水匪。

  封鍾莘莘為柔嘉郡主,封安菱為靈慧郡主..........

  譚行與宗肅等少年謝恩後,大殿後尾,宗肅拿著封詔,撇了撇嘴嘟囔:「果不其然,都是些閒職。

  唉,明天起就得每日去那勞什子神器營報到點卯。那可是前朝將軍談舒懷的地盤,這下可有的受了。」一旁的張鷹附和道:「你們察覺到沒?雖說我們這些封賞看似是閒職,但各部門的頭兒都是前朝舊臣。

  他們抱團排外,對咱們這些新貴子弟一直不屑,真不懂陛下的心思。」關思羽瞧了瞧身邊幾位難兄難弟,無奈說道:「罷了罷了,我們還是跟著自家老爹,可你們關主一脈這次都留在啟武城享福,我們才剛回城,屁股還沒坐熱乎,恐怕馬上就得和老爹回駐地去嘍。」

  這時孔宣也不爽地開口:「我到現在都沒搞懂,為何派我去軍機處?軍機處一向是處理機要軍務的,這些事務向來是我爺爺和六部大臣一同商定,我去能幹嘛?去端茶倒水?還是阿行爽利,跟著張叔自在,」大家聽聞紛紛點頭。

  譚行聽著孔宣的話,苦笑著說:「過了今晚,還不知道能不能繼續在啟武城待下去呢。」眾人聽了,紛紛好奇地追問,見譚行只是搖頭不答,也就不好再問下去了。

  此時,酒宴已然過半,殿內氣氛在推杯換盞間愈發濃烈熾熱。

  太子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上前一步,恭敬地對啟武帝說道:「父皇,您時常念叨當年這些叔伯們年輕時何等不凡、何等勇武,如今他們的後輩也齊聚於此,不妨藉此機會,瞧瞧這些年輕一代繼承了父輩幾成的本領。

  也讓兒臣等見識一下,到底是當年的叔伯們更勝一籌,還是如今的後起之秀青出於藍。」

  說罷,太子抬手朝著殿尾那群少年的方向一指。殿尾的少年們原本正百無聊賴地消磨時光,聽聞此言,目光瞬間變得熾熱而明亮。

  他們本就是精力旺盛、心高氣傲的半大小子,又因各自父輩在前,渾身不自在,早就盼著宮宴早早結束。此刻聽到這話,心中的好勝心瞬間被點燃。

  啟武帝也來了興致,一雙虎目緩緩掃過殿尾那群年輕氣盛的子侄小輩,眼中帶著幾分期許,開口說道:「今日如此熱鬧,你們這些小傢伙,可有什麼拿手的技藝本領?不妨展示一番,讓朕瞧瞧你們是否繼承了父輩的能耐。」

  一旁的太子臉上笑意更濃,樂呵呵地接話道:「父皇,這些小子平日裡鬼精鬼精的,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依兒臣看,沒點實實在在的彩頭,他們怕是不會使出全力。」

  啟武帝仰頭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在殿宇中迴蕩:「好!若是讓朕滿意,朕定當重重有賞!」太子聽聞,也跟著放聲大笑,然而在這大笑之中,他神色微微一動,不著痕跡地朝著譚行的方向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眼神,讓譚行心中不由微微一動,暗自思忖道:機會來了。而周圍的少年們聽聞皇帝的許諾,頓時熱鬧起來。


  他們自幼受各自家族的悉心教導,家學淵源深厚,又正值誰都不服輸的年紀,再加上那些簪纓世家的名門小姐們也在不停的打量著他們,此刻少年們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此時,屠旭滿臉漲得通紅,難掩興奮之情,一路小跑著沖入殿中,單膝下跪扯著嗓子高聲喊道:「陛下,我……不不不,臣平日裡擅長使兵刃,可這殿內空間狹小,根本無法盡情施展,然而陛下的賞賜臣又想要,那這怎麼辦?

  那洪亮的聲音在大殿內迴響,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他,其中不乏驚訝與忍俊不禁之色。坐在上首正與宗肅飲酒的屠楚安,聽到自家兒子這番毫無顧忌的言語,剛入口的酒瞬間不受控制地噴了出來。

  他又羞又惱,急忙站起身,衝著屠旭怒目而視,大聲吼道:「兔崽子,還不給我滾下去!丟人現眼!」

  啟武帝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並無絲毫慍色。他對著站起的屠楚安擺了擺手。

  緊接著,皇帝仰頭開懷大笑:「哈哈,好!來人吶,把這殿內的酒席全部搬到殿外去!朕今日可要好好瞧瞧,這些年輕人,到底從他們父輩身上繼承了幾分武勇!」

  旨意一下,侍從們立刻行動起來,手腳麻利地將一桌桌美酒佳肴往殿外廣場上搬運。大殿瞬間熱鬧起來,少年們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彼此交頭接耳。

  有的暗暗活動著筋骨,有的則握緊了拳頭,眼神中滿是躍躍欲試的神情,等帝後廣場坐定,一眾少年飛快地跑向放立在廣場邊緣的兵器架上。

  譚行此時也是站起了身,穩步走向兵器架。他目光掃視一番,最終伸手握住了一把未開刃的長柄陌刀。

  他凝視著刀刃中那個模糊自己,嘴角泛起獰笑。這四年的光陰,每日千次的劈砍、格擋、突刺,無論是烈日炎炎還是風雨交加,從未間斷。

  每一次握住刀柄,無畏與自信從心底噴涌而出。這種感覺,是日日苦練的饋贈。

  宗肅正欲起身準備湊湊熱鬧,但抬眼之際,卻見到兵器架旁,譚行手持陌刀,氣息沉穩,周身散發這一種難以言喻的專注與狂放。不由得扁了扁嘴,隨即重新坐回座位上。

  一旁剛被封為柔嘉郡主的鐘莘莘,滿臉好奇地詢問宗肅:「肅哥兒,你怎麼不去呢?我從北原道趕到啟武城時就聽說,你和張鷹把前朝舊臣一脈的年輕子弟教訓得服服帖帖,打的他們可是叫得那叫一個慘啊!」說著,她手舞足蹈,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險些就要站到案几上去了。

  然而,她這柔嘉郡主的封號與她此刻活潑的模樣,卻是大相逕庭,完全看不出半點殿堂之上的端莊與矜持。

  宗肅環顧四周,確定無人注意後,迅速從懷中掏出十張面額百兩的啟武寶鈔,悄悄塞到鍾莘莘手中,低聲說道:「莘莘妹妹,拿著這些錢,去你那些小姐妹那兒坐莊,就說你賭譚行能奪魁。

  要是輸了,咱們1賠10,不過上限是千兩,下限百兩。贏的錢,咱倆對半分。」一旁的安菱聽到這話,不禁大吃一驚,忙扯住宗肅的衣袖,憂心忡忡地說:「宗哥,這能行嗎?萬一譚行哥輸了,那得賠好多錢啊!」

  宗肅輕輕地拍了拍安菱的手背,眼神中閃爍著難以言喻的自信,急切地催促道:「哎呀,你們就信我這一回,趕緊去吧!

  輸了算我的,贏了咱們三個平分。」鍾莘莘與安菱對視一眼,眼中滿是疑惑與猶豫,然而,看著宗肅那無比篤定的模樣,還是咬咬牙,決定相信他,手挽著手,往那些世家少女所在的圈子中走去。

  宗肅目送著鍾莘莘與安菱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禁回想起每次前往勇毅侯府串門的情景。他每次去總是被蘭姨帶去校場,看著譚行每日兩個時辰如瘋魔般練刀。宗肅自認為弓馬嫻熟,武藝也稱得上勤勉,從未懈怠。雖說外面的人瞧著他天天往黃金台跑,可實際上他至今仍元陽未破,去那兒不過是圖個新鮮好玩,順帶鍛鍊自己的意志和探聽這偌大啟武城的各類八卦消息罷了。

  當年和張鷹一齊成為啟武城街頭小霸王,也是打出來的,可是和譚行一比……想到這裡,他不禁嘬了嘬牙花子。

  這邊,張鷹原本正在兵器架前精心地挑選著兵器,眼角的餘光瞥見譚行手持陌刀的身影后,匆忙放下手中的傢伙什,一溜煙地跑到宗肅身旁,壓低聲線問道:「開盤口了沒?我壓行哥兒贏。」

  宗肅臉上泛起一抹狡黠的笑,嘿嘿樂道:「放心吧,早就讓鍾妹妹她們去辦了,這次啊,咱們發了。」說罷,兩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默契十足。

  而坐在啟武帝下首位置的宗銳,目光隨意地一掃,便瞧見自家兒子和張家那小子既不參加演武,還在一旁傻笑著嘀咕個不停。

  宗銳心頭頓時火起,他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張梟,努了努嘴示意他看過去。張梟順勢望去,只見那兩個小子勾肩搭背,嘀嘀咕咕,全然沒把這演武之事放在心上。

  宗銳的目光在自家兒子那傻笑又透著幾分猥瑣的模樣上停留片刻,而後又移向鍾莘莘與安菱。只見她們置身於一群簪纓世家小姐當中,不僅毫無怯意,反而談笑風生,絲毫未落下風。

  宗銳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鍾離驍和安向鴻,隱隱有著一絲艷羨。此時,張梟也正瞧著這一幕,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旋即嘴角上揚,露出猙獰的笑意。各自在心裡暗自盤算著:這倆臭小子,閒著也是閒著,一會兒回家非得好好揍一頓權當散酒氣了。

  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料到,在他們眼中向來安靜乖巧、如同貼心小棉襖般的女娃們,此刻早已和自家兒子串通一氣,在那邊熱熱鬧鬧地開盤口賭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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