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楊廣奪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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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隋文帝楊堅說話了:「勇兒,昭訓,你們都起來吧,咱們一家人坐下來好好聊聊。」

  楊勇抬起頭又看了看他母后的臉色。

  獨孤伽羅說:「你看我幹什麼?叫你們起來,起來便是。」

  楊勇和雲昭訓這才敢站起來。

  楊勇為他父皇和母后每人沏了一杯茶。

  他和雲昭訓終究沒敢坐,侍立在一旁,聽候訓示。

  隋文帝看了看楊勇,問道:「你最近有沒有讀什麼書?」

  「回父皇的話,最近讀了《論語》《孟子》等儒家經典。」

  「那麼,你有什麼感悟嗎?」

  「兒臣以為,治理天下當推崇儒家學說,像漢武帝那樣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誰知隋文帝冷笑了一聲,說:「你以為漢武帝是單純地尊崇儒術嗎?你看問題,要看本質,他是披著尊崇儒術的外衣,實質上,還是採用法家思想在治國。」

  「可是,兒臣並沒有看出這一點。」

  「你知道漢武帝時期一共有多少位丞相嗎?」

  「衛綰,竇嬰,田蚡,公孫弘,李蔡,田千秋……,」楊勇掰著手指數了數,「共有十三位丞相。」

  「那麼,你可知道漢武帝殺了幾個丞相?」

  「十三位丞相,其中有四個是自殺的,三個是被殺的,剩下的六個,能夠得到善終的也就一兩個。」

  「現在你看出來了嗎?單憑這一點,我們已經可以看出漢武帝實質上採用的是哪種思想治國了,一個一心遵奉儒家學說的人會這麼做嗎?難道你想學漢元帝劉奭的『柔仁好儒』嗎?」

  楊勇聽了之後,覺得他父皇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但是,並不能改變他對於漢武帝尊儒的認識,而劉奭是漢宣帝之子,西漢也是從他這裡開始走下坡路的。

  「那麼,對於當前朝廷的一些政策,你有什麼看法嗎?」隋文帝又問道。

  楊勇說:「我聽說父皇頒布了一道旨意,所有的官員只要貪污一文錢,就要被處死,兒臣以為,自古以來,都不曾聽說過有這麼嚴苛的律法和制度,這樣只會使百官人心惶惶。」

  「你懂什麼?貪官污吏是我們大隋的蛀蟲,你能指望一個貪官去造福百姓嗎?

  朕就是要徹底杜絕這種不良風氣,何況朝廷給官員們的俸祿並不低,他們有什麼理由去貪污錢財呢?」隋文帝不以為然地說。

  「父皇,您說得沒錯,貪官著實可恨,但是,有一句話叫做矯枉過正,那也不能因為要懲治貪官污吏,就頒布這麼嚴苛的命令啊。」楊勇說。

  「此事不容更改,必須堅決執行,你還有別的看法嗎?」

  「另外,我時常見到父皇在朝堂之上,往往因為一言不合,就隨意杖殺官員,您如此殘暴,豈不是讓文武百官人人自危,噤若寒蟬嗎?那麼,還有誰敢直言敢諫呢?你和桀紂之君又有什麼區別?」

  隋文帝一聽,勃然大怒,站起身來,用手指著楊勇說道:「逆子!你這是在和你父皇說話嗎?

  我所誅殺的那些官員,都是些刺頭兒,他們自己覺得自己有點功勞,就不把朕放在眼裡了,如果我不把這些刺頭兒拔掉,將來你能駕馭得了他們嗎?

  我這麼做,也是為你將來鋪路,你懂嗎?像那些久經沙場的悍將,老奸巨猾的大臣,你和他們說《論語》和《孟子》,他們會聽你的嗎?就得採用雷霆手段,施以重壓,他們才會屈服。」

  雲昭訓站在楊勇的旁邊,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那意思是讓他不要再說了,誰知楊勇又冒出來一句:「父皇,你變了,變得太殘暴了,這樣下去,大隋早晚是要亡國的。」

  「你這個畜生!」這一下可真把隋文帝氣壞了,臉色鐵青,渾身上下控制不住地顫抖著,用手指著楊勇罵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這逆子!」

  獨孤伽羅也說:「勇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還不給我閉嘴!」

  隋文帝舉起龍頭拐杖來打楊勇,楊勇見勢不妙,撒腿跑了。

  獨孤伽羅把隋文帝攙扶走了。

  隋文帝出了東宮的大門之後,口中喃喃地說道:「逆子啊,逆子……,難道我大隋的江山將要敗在他的手上嗎?」

  晚上。

  齊國公高熲前來拜見太子楊勇。

  高熲出身渤海高氏,他的父親高賓是上柱國獨孤信的僚佐,官至刺史。


  高熲為人謙虛,不居功自傲,有文武才略,明達事務。

  「臣拜見太子!」高熲說。

  「齊國公不必多禮!」楊勇說。

  二人分賓主落座,僕人獻茶。

  「臣聽說今天二聖到東宮來了,不知可有此事?」

  「有這麼一回事。」

  楊勇就把事情的經過對他訴說了一遍。

  高熲聽了之後,大吃了一驚,說道:「如此說來,太子,你就危險了呀。」

  「哦?我哪句話說錯了?」

  「獨孤皇后向來反對諸皇子多內寵,我聽說晉王楊廣已經把他的妃嬪都打發了出去,身邊僅留下蕭妃一人,並非晉王不貪戀女色,而是他知道不能這麼做,你何不把宮中的妃嬪也都打發了出去呢?」

  楊勇卻不以為然地說:「我身為太子,年輕力壯,只有妃嬪眾多,我們楊家的子嗣才會旺盛,而且,據我所知,歷史上哪個太子的宮中不是有眾多的妃嬪?有的多達上千人,我這又算得了什麼?」

  高熲見他不聽這條建議,也是沒有辦法,轉而又說:「可是,你也不能指責你父皇啊。」

  「雖然我讀書不多,可是縱觀歷史,我也從不曾聽說官吏貪污一文錢就要被殺頭的,這一點太過苛刻了,最終的結果,只會導致百官怨聲載道;

  父皇現在變得太過殘暴,經常在朝堂之上杖殺大臣,照這樣下去,大臣們人人自危,沒有人再敢說話了,長此以往下去,大臣都被殺光了,還有誰來為朝廷賣命?

  我看到父皇不適當的言行舉措,就要直言勸阻,否則的話,我就失職了。」

  「即便如此,你要勸誡的話,也要找適當的機會婉轉一點勸說,你作為兒子當面頂撞父親,讓你父皇的臉面何在?另外,你怎麼可以說他是桀紂之君呢?」

  「如果他一意孤行,不聽勸誡的話,他比桀紂還要殘暴!」

  高熲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你是陛下的嫡長子,也被立為了太子,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你將來就一定能夠繼承皇位。

  想當初,漢景帝的長子劉榮也被立為太子,但是,到最後怎麼樣呢?

  他卻被廢,貶為臨江王,最後,因為一點小事,被迫自殺。

  歷史如鏡,我們不得不引以為戒。

  何況晉王楊廣長相英俊,自幼聰穎,深得你父皇和母后的喜愛,而且,晉王在軍中的威望比你要高很多,有很多的大將都願意支持他。

  他現在謹言慎行,可不像你率性而為,他是你潛在的競爭對手,你不可大意啊。

  你千萬不要以為他是你的親弟弟,就不會把你怎麼樣,一旦他將來做了太子,繼承了皇位,首先就會拿你開刀。」

  楊勇聽了這話,心頭為之一震,說:「我向來對他寵愛有加,有出頭露臉的機會,我都讓給了他,他能那麼狠心對我嗎?」

  高熲語重心長地說:「太子啊,若是在尋常百姓家庭,他斷然不會那樣對待你,可是,你們身在皇家,那就不同了,為了皇位和權力,父子尚且相殘,何況是兄弟呢?

  難道三國時期的曹丕和曹植不是一母所生的兄弟嗎?

  曹丕繼承了魏王之後,十分忌憚曹植,令他在七步之內作詩一首,如果不是曹植才思敏捷的話,他也早死多時了。」

  「可是,我自忖我沒有犯下什麼大錯,我想父皇也不至於那樣對我的。」

  「那麼,你再想一想,你有沒有什麼不適當的舉措呢?」

  楊勇想了想,說:「我覺得沒有啊。」

  「當真沒有嗎?上次因為皇上要從你這裡抽掉強壯的侍衛入上台宿衛,你讓我去講情,這件事本身就引起了皇上的不滿,我勸你把那些武士驅逐回家,你在東宮養那些人有什麼用呢?你這樣做,只會讓皇上覺得你圖謀不軌。」

  「我是太子,手下有一些強壯的侍衛,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

  「我再問你,冬至那天你是不是接受了百官的朝賀?」

  「不錯,是有此事。」

  「你這裡熱熱鬧鬧的,而你父皇那裡卻冷冷清清,這難道不是僭越嗎?」

  「並不是我讓百官來朝賀我的,而是,他們自己主動來的,你說他們都到了我的宮中,難道說,我能把他們都轟出去嗎?

  冬至是個喜慶的日子,如果那樣做的話,豈不是寒了大臣們的心?」

  「你應該說明原委,婉言謝絕,或者帶著大臣們一起去朝賀你父皇才對嘛。」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讓子亡,子不得不亡,如果父皇一定要廢掉我的話,那也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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