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人心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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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文出而天下雲動。

  有人歡喜自有人愁,有人熱血沸騰,也有人日日西北望,心中充滿擔憂。

  自張掖而出,想要和單于掰掰手腕,還得經過右賢王這一道大關。

  長安城內,一想到年初之際,是自己親手送著家中嫡長子,帶著四千弘農子弟兵,跟隨那個看起來打仗很有一手的征西將軍去謀求戰功,楊胤就忍不住心中發堵。

  明明自己都有不好的預感,知道這小子不是省油的燈,自己怎麼就利慾薰心,將人送出去了呢?

  戰功是個好東西,但是這個瘋子居然向匈奴人發檄文,他已經不敢想像軍臣單于見到檄文後該是如何的暴跳如雷。

  以張掖的那點兵力,別說是和單于掰手腕,只怕打一個右賢王都夠嗆,連陰山恐怕都度不過去。

  「唉,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然而卻在楊胤喝完這杯還有一杯的時候,家中老僕卻是神色凝重的走進屋門,附耳輕聲說道。

  「家主,郿縣孟西白三族有動作,他們傾盡家財,收攏糧草十萬石,如今已經開拔送往河西。」

  楊胤騰的一下就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十萬石?他們瘋了不成?」

  如今日子還算承平,邊塞雖有戰事,也還沒到砸鍋賣鐵,影響民生的程度。

  十萬石糧食對於大漢朝堂而言,這點支出微不足道,也不過萬餘人馬二十來天的消耗。

  可放在一個縣城三個家族的身上,那可真是變賣田產,堪稱一場豪賭了。

  不過楊胤旋即又想到孟西白三族支援人馬就有六千之眾,這對於一個自商鞅變法後,逐漸衰弱的古老家族來說也算正常。

  畢竟人在地就在,真要是六千子弟盡滅,自家族人損失慘重,縣中追隨他們的良家子也消亡殆盡,人亡地亡,偌大家業怕是也難以守住。

  「孟氏!孟氏!」

  楊胤有些不敢賭,他們家族遠超三族合在一起的分量,家小者才有賭徒的心態,有產者何必冒險。

  只是一想到宗族之內近幾年人才凋零,鮮有人能居高位,自家嫡子楊敞追隨孟煥不過一年,聽說焉支山一戰,累積戰功已經從裨將升任征西軍右軍將軍,封爵不更。

  這是什麼樣的升遷速度?

  「敞兒!孟煥!」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楊胤面色忽然變得有些猙獰,一拳打在案几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低吼道:「以後再給這個瘋子支持,我楊胤就是一隻老狗!!」

  「來人,給我通知下去,入冬前務必籌措三十萬石糧草,這個冬季,就算是大雪封山,也要給我把這批糧食送到河西!」

  一場浩蕩的風波自張掖而起,朝著四面八方席捲而去,狂風經由長安之後又一次加速,化作一場赤色的紅色巨浪,積蓄著無數高漲的民意,大有向北湧起的勢頭。

  而且遠在西域三十六國中,本來應該被封鎖了漢匈戰事的諸多國王手中,也陸陸續續接到了一封封神秘的軍情密報。

  他們不知道這份密報的來源,只是知道匈奴人似乎和漢人又一次對上。

  那位縱橫草原數十年的大單于,要西徵收復河西,河西那位神奇的漢人小將軍也是蛇吞象,朝著單于發出了戰書。

  …………………………

  寒風呼嘯,正在等待一場大雪降臨的西域臨羌國內,風塵僕僕的毛翀還沒來得及在臨羌國內享用到招待的美食,就已經惹禍上身,連夜帶著帶護送的五百使團護軍瘋狂逃竄。

  「該死!這些臨羌人是不是腦子墜馬摔壞了?如今河西走廊在我漢軍的把持之下,他們不僅拒絕我等進城,還要殺人搶奪貨物,這是找死不成?」

  毛翀憤恨的臉上顯露出幾分猙獰。

  他承認自己是強硬了一些,人還沒到就嚷嚷著要讓臨羌王奉上公主,送往長安給陛下做婢。

  可他臨羌國是什麼臭魚爛蝦?不過區區五千人之軍,人口不足十萬。

  況且那臨羌王在自己還沒抵達的時候就已經很叛逆,先是著人在邊境設卡,囂張的向他收取極重的關稅,隨後又是各種威逼利誘,想要強取豪奪他們要一路帶往身毒的貨物。

  毛翀感覺自己很委屈。

  自己是想搞事情不錯,但是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實施嗎?怎麼這群臨羌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


  只是這件事他也怪不了別人,誰叫自己輕視了對手,看著孟煥輕輕鬆鬆百人橫行西域,就覺得這些『野人』也不過如此,大意之下一頭扎進了埋伏圈中,在度過波瀾壯闊的塔里木河時,遭人半渡而擊。

  不僅在第一個出使的國家就丟失了大半物資,還更是損失了兩百人的先登護軍。

  此時更是如煌煌喪家之犬,被人連夜追擊,試圖殺人滅口。

  畢竟西域大部分地區不是荒涼的山脈就沙漠,在經過那些無人區的時候失蹤,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不要停,繼續加快步伐,隨我重回河西之後,征西將軍自會為我們討回公道!」

  說罷,毛翀更是憤憤不已的回頭望去,一想到那位百戰百勝,橫行西域的征西將軍,他眼神中的那些沮喪盡收,反而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嘿嘿,這是你們自找的,我可還沒來得及挑釁,這可都是你們自找的!」

  「還設個什麼敦煌郡,還建個什麼城池,直接設置臨羌郡,連建城的功夫都能省下,臨羌城這不就是現成的嗎?」

  一群人再次提速,一頭扎進了黑夜之中。

  只是他們的馬匹與控馬技術,似乎和這些臨羌人差距不小,明明丟下繁重的物資,卻還是在晨陽初升之時被一群騎在馬背上興奮得怪叫的臨羌人追了上來。

  危機已現,毛翀氣得咬牙切齒,一時之間血氣上涌。

  見到生機逐漸退卻,常年追隨在劉徹身邊聽政,他又哪裡能忍受這種被蠻夷追逐的現實,這要是被人傳回長安,他毛翀,天子近臣常侍郎,還有何顏面去面見陛下,去面對那些一起長大的同僚?

  「特釀的,這群野人既然不想我活,那我就算是死,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全軍聽令,拔劍!隨我返身沖……嘶~~彼其娘之,誰敢打我?」

  一句怒吼還沒說完,軍中跟隨毛翀的隨軍嚮導兼翻譯,已經一鞭抽打在他的背上。

  作為使臣,他穿著的可不是那鐵包肉的札甲。

  厚實的皮裘大衣雖然隔絕了大部分的力道,可這種被自己人鞭撻的行為,侮辱性更勝傷痛。

  「別亂嚎嚎,繼續沖,往前跑!」

  隨軍的嚮導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左右,這是孟煥特意從玄甲寨里挑選出的好手,用來給使團指引方向與翻譯談判。

  見到是嚮導制止,毛翀不怒反喜,又一次提起了對生的希望,再次高呼打氣,朝著嚮導指引的方向狂奔,期待著他想看見的那杆漢字軍旗。

  距離在拉近,太陽也逐漸升起,旭日的陽光普照著大地。

  在艱難衝出河流兩側的草場之後,使團又回到了龜茲與臨羌交界的沙漠地帶。

  只見前方旌旗林立,碩大的鬼畫符龜茲文字軍旗迎風招展,一群身穿米黃色戎裝的步卒,有些凌亂的學著大宛國的軍陣,林立在使團面前。

  毛翀忍不住頻頻望著嚮導,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又陡然熄滅。

  「完了,不是征西軍,是龜茲國的軍隊。」

  「我命休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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