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求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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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祖容秉,還有一事。自瓷里鎮至震澤畔,沿途雷雲密布,推測皆有震位靈氣藏其上,這場雷災於我家而言是難,但福禍相依,若能採得這些靈氣,也有所得。」

  道白建議老祖派人去震澤沿途採氣,這樣既可以緩解雷災,救助百姓,同時也可以為家裡增添一筆收益,一舉兩得。若真能有這樣的好處,這場雷災對陳家而言可就不是災,而是福了。

  然而,陳君謀緩緩搖了搖頭。

  「此事需要從長計議,急切不得。」

  老祖的態度讓道白甚感意外。

  「徐述光來下菰郡調停時,明白說了,『真人特意交代,今年之內,不想看到下菰郡再起刀兵』。當時聽到他那話,我就在納悶,為何是『今年之內』?若是不想耽誤了供奉,以秋收為限便是了,卻要拖到來年,好不讓人生疑。

  而秋收後這場雷災,讓我想明白了,千竹門必然是要在震澤做些什麼的,所以才要澤北的下菰郡安分下來,不可打擾他們的謀劃。至於千竹門想做的是什麼事情,如今我猜不透,只是看這情形,恐怕於我鄉梓未必是什麼好事。」

  之前道白也有所懷疑,雷災和震宵真君有關,左右離不開千竹門去。而如果真的是千竹門引發的雷災,那麼這些震位靈氣是不是其故意趕出震澤,擺到下菰郡地面上的,可就不好說了。

  這麼一想,道白心裡不安起來,這道【孤鳴】如此親昵自己,莫不會是千竹門故意為之,放過來刻意讓自己煉化的吧?

  「那孫兒收服這道氣,豈不是給家中添麻煩?」

  「這倒未必。」

  陳君謀按著那隻不甚安分的葫蘆,給道白解釋道:「即便真是千竹門的布局,但三宗四門好歹算是名門正派,鬧出了雷災,他們為了名聲考量,肯定會出面救濟。只要不是真壞了他們的事,我們以救災威名,收一兩道氣,千竹門不會說什麼的。」

  道白聽著,若有所思的點頭。

  三宗四門的名門正派之說,別的宗門不好講,但千竹門在道白眼中看來,卻不算很正。且不說那沉珂的供奉,就是這一回來下菰郡調節爭端都很是敷衍,一點沒有真心要解決下菰郡內鬥的意思。

  若是陰私揣度,千竹門說不得還樂於看到轄下家族互斗,他們斗得越厲害,於千竹門而言就更好把控。如沈家這種獨霸一郡的地頭蛇,久而久之,難免尾大不掉,要是再出個紫府,雖然未必敢脫離千竹門自立門戶,但地方坐大是少不了的,比如那些靈稻、妖獸的生意,說不得千竹門就得讓出幾分利去。

  所以,削弱沈家,讓下菰郡如丹陽郡一般,幾個家族鼎力互斗,維持平衡,才是大宗門的御下之道。就這一點而言,千竹門只能算名門,正派就不見得了。但不管內里如何,三宗四門頂著名門正派的名頭,哪怕做也得做出個名門正派的樣子來,不然給人家斥成魔道,就不好在江南地界上混了。

  「那是否可以再采幾道氣,至少讓烏程縣北的百姓,過得安生一些。」

  陳君謀隔著帷幕打量著道白,這個曾孫聰明是聰明,但有一點不像自己——他太在乎那些凡人死活了。

  「我會讓求安去救濟的,你先養傷吧。」

  說著,陳君謀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提了一句:「我記得你說過,認識一隻澤中貴種,要是不妨事,去尋它打聽打聽。我家立在震澤邊上,還是得弄清楚澤中動靜才好。」

  「孫兒遵命。」

  道白領下了老祖的法旨,拜辭退出洞府。

  他離開之後,陳君謀身邊的陰雷游蛇又在蠢蠢欲動。

  震澤雷暴,會是真君所為嗎?不,徐述光說的是真人交代,不是真君交代,以震宵真君的霸道,也不屑於和人交代什麼,他要做什麼,何時理會過別人?

  應當是下頭的紫府自為之……會是哪一位?泉奎,文奎,又或是烈奎?

  陳君謀正猜想著,又聽得門外有人抱進。

  「老祖,求法請見。」

  陳君謀斂下思緒,溫聲讓陳求法進來。

  時至今日,陳求法傷勢仍未痊癒,步履緩慢,臉色蒼白。作為當下陳家唯一的鍊氣後期,最要緊的管家人,陳君謀也得溫言撫慰幾句。

  「求法過來,是有什麼事?」

  「回老祖的話……」

  陳求法張口說了半句,就忍不住嘆起了氣。

  「八叔公的遺物,都給何思繼承了,這事大夥都沒異議。但道淥子嗣中沒有修士,他的遺物,該如何處置,請老祖示下。」


  「先存在府庫中吧。」

  陳君謀只簡單交代了一句,沒有說解釋什麼。

  陳求法不禁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躬身拜下。

  「老祖,先前您與我言及,有築基丹的門路,可否……可否讓我一試?」

  陳求法居然主動求丹,這讓陳君謀多少有些意外。

  他倒不是對陳求法築基之心不死感到意外,而是驚訝於,向來老成持重的陳求法,今日居然會主動開口。

  「何出此言?」

  「雲峰山遇伏,家中折了許多人,連道淥都沒回來。眼下家裡實在虛弱,若是能再添一位築基,多少境況能好些。道白道紫前途是好,可他們才突破至鍊氣中期,幾年內大概都是來不及的,道淥又不在了,那我……」

  「求法,你七十多了啊。」

  陳君謀淡淡的一句話,把陳求法心裡的傷疤生生撕了開來。

  「是,孫兒知道,年歲太大,已經錯過了築基的最好年紀……可我畢竟有過一次經驗,這次、這次興許能成……」

  「你自己也說是『興許』,若是不成呢?」

  陳君謀搖著頭,拒絕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我是看好你的,可今年家族折了許多人,又才繳了千竹門的供奉,如何湊得出築基丹給你?我說有門路,卻也不是白給的,要拿真金白銀去換來的。

  求法,我只問你一句,若是這回再失敗了,家裡的用度,你一個人承擔得起嗎?」

  陳求法咬著牙,抬起頭,直視著帷幕後的老祖身影。

  「家族之重,承於一身,焉能有失!」

  帷幕後的陳君謀沉下了臉,陳求法同他表決心,可在陳君謀看來,陳求法築基成功的可能性都不到半成,有決心又有什麼用,你能成功嗎?所以,陳君謀剛才那麼問就是希望陳求法知難而退,可其不識好歹,還要堅持,那就讓陳君謀心裡不高興了。

  也就是陳君謀這人城府深,喜怒不形於色,這時還是壓住了心裡頭的不滿,依舊平靜言道:「你有這份決心是好的,但築基丹的事情急不來,我也得和對方好好商議,未必就能到手。你且先等一等吧,這兩日震澤又生雷災,事情繁多,你好生處置著,有了消息,我自會告知你。」

  陳求法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聽了老祖這話,他也就暫且按捺下心思,接著等下去。

  然而,並非所有的等待都能有結果,也並非所有的好人都能有好報。

  那天道白離了歸來峰,往震澤去尋歸妹,許是他收了那一道上品震位陽氣【孤鳴】的緣故,這沿途的雷聲似乎也小了不少,道白御起護體罡氣,這一路總算還順當。

  到了震澤邊,道白本想呼喚歸妹,可澤上雷鳴風嘯,他便是鼓氣發聲,在這轟轟雷鳴和肅肅風嘯中,只怕也喊不出聲去。

  道白想到歸妹是鳥妖,或許能在天上尋見,便駕風上天,想去瞅個究竟,卻不想法風剛駕起來,歸妹就從天上撲騰而下,一把將道白按回了地上。

  「小祖宗,你不要命了嗎,這時候往震澤裡頭跑!」

  歸妹把道白撲倒在地,語氣是從未見過的急切。

  這讓道白意識到,震澤里很可能是出大事了。

  「我來便是想尋你打聽,澤上頭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鬧到了這般地步?」

  「少打聽,現在澤上頭全是千竹門的人,我族裡頭都打了招呼,你這時候闖進去,那些急眼了的混帳雷修可不管你有沒有麒麟眷顧,見了外人就打死!」

  歸妹透露出的信息,著實驚到了道白,千竹門居然這番陣仗,到底出了多大的事情,是真君丟了什麼法寶,還是逃了什麼要犯,竟惹得千竹門修士搜山檢海一般的在震澤裡頭瘋找?

  道白是曉得歸妹脾氣的,若是築基修士,這位姑奶奶才不放在眼裡,能讓她都這么小心的,只怕是千竹門的紫府真人都來了!只是不曉得來的是哪一位,又或者來了不止一位?

  對方已經這般的告誡,道白也不敢多問。

  「那你給我個話,這雷災什麼時候能停?沿岸百姓逾千,這場雷災不知多少人流離失所,多少人丟了性命,你給我個話,我也好去安置百姓。」

  歸妹無奈嘆氣。「這我哪裡說得准,只能告訴你,這陣子離這邊有多遠就待多遠,千萬別往這頭靠,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


  聽這話的意思,大抵接下來好一陣震澤都消停不了了。道白只得謝過歸妹,準備返程。

  他正要走,歸妹又叫住了他:「我要閉關了,今後可就不能天天在澤邊上瞅見你了,你拿著這根羽毛,等風浪平息了,再來震澤,我也好找你。」

  她從自己翅膀上叼下一根羽毛,送到道白手中。

  道白捏著羽毛,有些愣神。

  君子愛口,孔雀愛羽,虎豹愛爪,鳥妖的羽毛尋常可不是不贈人的。道白與歸妹相識這許久,一開始這嘴毒的鳥妖都不想和自己扯上關係,兩人充其量算個戲友。

  而到了現在,歸妹先是在沈空明、沈空聲劍下救了道白,現在又親自贈送了羽毛,無論歸妹背後的一族對他是有什麼謀算,兩人卻真真實實算得上是摯友了。

  道白收了羽毛,身上卻沒有東西回贈,只能大禮拜謝。歸妹卻最不喜歡人屬的俗禮,扇著翅膀就飛上了天。

  與歸妹分別後,道白即刻返程,往瓷里鎮去。

  這一趟出門,道白在震澤畔和歸來峰已經打了一個來回都不止,中間又停留耽擱了不少時間,再回鎮上,又來了好幾個村的難民,一時間,瓷里鎮人滿為患,就是陳家老宅都擠不下這許多人了。

  除了住,糧食也成了問題,雖說剛剛秋收,糧食富裕,但鎮民們自家的糧食,可不願意拿出來平白分給別人,而陳家老宅因為陳之陳洪不常住的關係,也沒有存多少糧食,近千災民的口糧,瓷里鎮的糧食不夠用了。

  這種情況,道白首先便去找了來瓷里鎮賑災的七伯陳求安。

  但是,來賑濟縣北災區的陳求安卻是兩手一攤。

  「七伯,些許凡谷,又不是靈稻,救濟救濟百姓,如何會沒有呢?」

  「誒,道白啊,不是我敷衍你,實在是沒有啊。你曉得的,咱家裡頭,修士不多,靈田都照看不過來,凡人的田地賦稅,基本都是交給你父那般的家中凡人去處置的。往常還能派兩個人下去監督一番,今年郡內紛擾,事情多,唉——

  我看啊,你不如去找你父親,讓他來接濟接濟。七伯說句不中聽的話,他這些年做的事情,族裡不是看不到,不過念在他是你老子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族裡能給,自然也能拿去,你和他好生說說吧。」

  陳求安的話,道白是認同的,鄉里遭災,作為的大戶的陳之是該出面救濟。而且當初道白就猜到,陳之陳洪那般的兼併土地,早晚要給自己惹禍,現在讓他們將功折罪,多拿出些東西來,也算好事一樁。

  但是陳求安這個理,道白不認可,陳家統領烏程縣,治下百姓的興亡死活,怎麼能推給一家一戶的大姓呢?作為統治者,理當出錢出力救災,否則何談協調陰陽?

  「七伯,父親那邊,我會去說,但公中難道就不拿出錢糧來了?」

  陳求安不好意思看道白的臉,只能把頭扭開。「我盡力而為,但實在是……」

  「既然七伯拿不出來,那我就去尋四伯,尋老祖!」

  道白把陳求法和陳君謀搬出來,陳求安可就頂不住了,他這個人向來膽子小,陳求方還敢耍耍無賴,他可沒這膽量。

  「四哥傷勢未愈,事情又多,老祖也在養傷,你去攪擾他們做什麼?我儘量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嘛……」

  道白卻不會讓陳求安把這帳糊弄過去,不依不饒地問道:「七伯能拿出多少來?」

  「八百石糧食,省著點,夠你這邊的災民們吃一個多月了。」

  「那一個月後?」

  「我、我再想辦法。」

  道白在心裡暗搖頭,這位七伯,既無擔當,又無膽量,和六伯陳求方相比他算是個老實人,但他這樣的人,有時也極會壞事。

  不過人家好歹肯拿出八百石糧食出來,道白再強逼他也不好看,姑且就等下了他。

  「除了糧食,其他的一些賑災之物,也請七伯操心。我去烏程縣借糧,七伯,但願我回來時,百姓們都已經吃上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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