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廬州月
高三那年中秋節，學校當天下午就開學了，下了晚自習之後，我與一個關係很好的女生並肩走在學校的小道上，嚴格來說我們只是沒有名分之實的男女朋友，為了正名，我打算在周五向她表白。
正好那天天空萬里無雲，無法將圓月遮蓋，我與她一同坐在學校較為偏僻的草坪上賞月，互相品嘗對方帶來的月餅。
她望著天上的月亮說：「感覺今夜的月亮是獨屬於合肥的，萬里無雲，應該沒有別處比合肥更適合月亮了。我想給這月亮起個名字，你覺得叫什麼好呢？」
她扭頭看向我，我說：「獨屬於合肥那就用合肥來命名吧，這樣別人一聽就知道是合肥的特色。」
她顯然不太滿意，嘟囔著說：「難道要叫合肥月嗎？」
我笑了：「傻瓜吧你！我看你滿腦子就只剩下數學物理了，這麼美的景色你咋會取個這名字？一點都不羅曼蒂克。」
她反駁道：「那你又有啥說法啊？」
我說：「你知道合肥的古稱嗎？」
「廬州。」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還是不是本地人了？」
我順著說：「那你不覺得叫廬州月更好嗎？多富有古韻啊！自古以來無論是文人墨客或是名臣雄主都在和我們賞同一輪月亮，灑下的月光不僅寄託著對往事的傷感也寄託著對未來的嚮往。而我們就是為了圓那一段感傷。」
她被我說服，笑著回答：「這好像是一首歌的名字吧，你這算不算抄襲啊？」
我想，即使名字一樣，但故事不會相仿。
可能我們的行動被老師發現了，也可能是我們平常顯得太過親密物件的緣故。第二天一早，班主任就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我推開辦公室的門，一陣秋風透過窗戶把我吹的一顫一顫的。我顫顫巍巍地走到辦公桌旁，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純粹的冷，我的身體總是一抖一抖的。
老師從抽屜里拿出一張月考成績單對我說：「你們倆的事情我感覺我猜的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她指了指我們兩個的排名，中間隔了不足30cm。
「你覺得你們有可能嗎？現實的差距太大了，現在你們的感情不過是青春期的朦朧情感罷了，真正的愛情是奢侈品，身為高中生，你得不到，也不可能奢求的來，現實與夢想是有差距的。」
我看著成績單，不足30cm的距離在我眼裡卻變成了廣袤的宇宙，我們就像兩個處在不同星系的恆星，只能遙望對方發出的光芒，卻永遠無法相擁——結局只有毀滅。
看著我沉默的表情，老師又對我說：「你如果真的對她好，就應該放過她，讓她過上最好的生活，而現在的你給不了。」
難道這才是愛的含義嗎？難道喜歡只是害人的毒品嗎？
我內心反覆掙扎著，不敢對她有任何表達。
不知我當時是思考還是在強權下，我在周五晚上悄悄將約出，還是那片草坪。剛下了一場雨，草坪早已濕透，月光被烏雲掩蓋無法散發光芒。我們只能站著，好像在敦促我速戰速決。
本想今晚向她表白，但卻成了永別，就當是拒絕吧。
「其實，我今天約你是想和你說個事。」
「什麼事？」
她滿臉期待的表情讓我多次欲言又止，我始終無法對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說分手，我的本心不允許我這麼做。可人不是四肢發達的動物，思想終會壓抑本心，這也是遺憾之本，抑或是人類文明之源。
「我們分手吧。」
我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恍惚間看到她的身子抖了一下，但當時我也已經分不清了，心臟占據了我的整個身體——它正在瘋狂跳動。
「別緊張，都說錯話了，咱倆就沒那層關係還提什麼分手啊。」
「哦，絕交也行。」
我沒給她留下詢問的機會，也是不給自己留下最後一絲殘念。
不知怎麼的，一道光閃過我的眼睛。月亮好像掙脫束縛了，月光灑在她臉上，映出了一道道被淚珠折射的光芒。
愣了一會，我還是直接從她身旁走過，消失在黑暗中。
轉眼到了周六放學，我周五晚上算是一夜沒有睡好，以至於在放學後竟然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一直到晚上七點也沒人叫我。我慌亂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向車棚跑去。
我快到車棚時發現我停車的地方有一個人影，我以為是偷車賊，立刻跑了過去。
快跑到車旁我借著燈光看清了那個人的臉，是她，原本矯健的步伐變得蹣跚了，我不知道一會該怎麼和她說話，但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我徑直走過去，開鎖，上車。進行了兩年的動作不知怎麼變得陌生起來，有些生硬，只能咬著牙一腳一腳地蹬走。
一年後，我們終於分道揚鑣，這一年間我們好像陌生人一般，分手並沒有給我什麼臥薪嘗膽式的奇蹟，我依然以全班倒一的成績考進了一所二本院校，她卻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重點大學。
那一刻，現實將我最後的情思徹底斬斷。
明明我是個儈子手，卻沒有做好被千刀萬剮的準備。
上了大學之後，我走上了創作的道路。我漸漸發現了我在文學方面的天賦，而它也帶來了很多姻緣。
但陰陽兩隔，我已被自己千刀萬剮，沒有資格再去處決另一個她。大學開放的生活與多樣的學科也讓我的才華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但每當我面對月光，心中卻總還是有些空乏，一時竟分不清是對景，還是對情。
大學畢業後，我順利成為了一名作家，沒什麼名氣，但總能維持生計，每月還能存下些許。父母每年都會催婚，但我總以各種理由推託。但不知是歲月將記憶沖刷還是舊的回憶被新的回憶抹去，她在我的心裡漸漸從一個鮮活立體富有個性的人到一個模型，再到一張圖片，最後只剩下感覺。
我知道人不能只懷抱著不斷消失的溫暖入睡，一定要創造溫暖。所以，當父母再一次催婚我沒有反駁，回到了這個充滿記憶的廬州。
那天剛好也是中秋節，我趁著假期回家相親。那天晚上去往約定地點的路上路過了高中母校，我情不自禁地抬頭望向了天空，天氣出奇的好，已經許多年沒見過如此美麗的月光了。
進了餐廳，到達指定的座位，我透過窗戶注視月亮，月光是否會將我的目光帶給廣寒宮的仙子呢？月光是否會將我的目光反射到她的眼中呢？
正在思考時，對面傳來了一陣動靜。
「抱歉讓您久等了，今日的月光太美，路上我忍不住駐足觀賞，耽誤了時間，希望您能見諒啊。」
「沒事，的確很美，我也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這麼美的月亮了。」
我扭過頭，對面的女生有些眼熟，我試探性地問：「請問您第一次看到如此美麗的月光是在什麼時候？」
「大概是高三吧。」
「聽說月光可以傳遞人的情感，你有感受到嗎？」
「當然，但你散發的光芒足以將月光掩蓋。」
正好那天天空萬里無雲，無法將圓月遮蓋，我與她一同坐在學校較為偏僻的草坪上賞月，互相品嘗對方帶來的月餅。
她望著天上的月亮說：「感覺今夜的月亮是獨屬於合肥的，萬里無雲，應該沒有別處比合肥更適合月亮了。我想給這月亮起個名字，你覺得叫什麼好呢？」
她扭頭看向我，我說：「獨屬於合肥那就用合肥來命名吧，這樣別人一聽就知道是合肥的特色。」
她顯然不太滿意，嘟囔著說：「難道要叫合肥月嗎？」
我笑了：「傻瓜吧你！我看你滿腦子就只剩下數學物理了，這麼美的景色你咋會取個這名字？一點都不羅曼蒂克。」
她反駁道：「那你又有啥說法啊？」
我說：「你知道合肥的古稱嗎？」
「廬州。」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還是不是本地人了？」
我順著說：「那你不覺得叫廬州月更好嗎？多富有古韻啊！自古以來無論是文人墨客或是名臣雄主都在和我們賞同一輪月亮，灑下的月光不僅寄託著對往事的傷感也寄託著對未來的嚮往。而我們就是為了圓那一段感傷。」
她被我說服，笑著回答：「這好像是一首歌的名字吧，你這算不算抄襲啊？」
我想，即使名字一樣，但故事不會相仿。
可能我們的行動被老師發現了，也可能是我們平常顯得太過親密物件的緣故。第二天一早，班主任就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我推開辦公室的門，一陣秋風透過窗戶把我吹的一顫一顫的。我顫顫巍巍地走到辦公桌旁，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純粹的冷，我的身體總是一抖一抖的。
老師從抽屜里拿出一張月考成績單對我說：「你們倆的事情我感覺我猜的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她指了指我們兩個的排名，中間隔了不足30cm。
「你覺得你們有可能嗎？現實的差距太大了，現在你們的感情不過是青春期的朦朧情感罷了，真正的愛情是奢侈品，身為高中生，你得不到，也不可能奢求的來，現實與夢想是有差距的。」
我看著成績單，不足30cm的距離在我眼裡卻變成了廣袤的宇宙，我們就像兩個處在不同星系的恆星，只能遙望對方發出的光芒，卻永遠無法相擁——結局只有毀滅。
看著我沉默的表情，老師又對我說：「你如果真的對她好，就應該放過她，讓她過上最好的生活，而現在的你給不了。」
難道這才是愛的含義嗎？難道喜歡只是害人的毒品嗎？
我內心反覆掙扎著，不敢對她有任何表達。
不知我當時是思考還是在強權下，我在周五晚上悄悄將約出，還是那片草坪。剛下了一場雨，草坪早已濕透，月光被烏雲掩蓋無法散發光芒。我們只能站著，好像在敦促我速戰速決。
本想今晚向她表白，但卻成了永別，就當是拒絕吧。
「其實，我今天約你是想和你說個事。」
「什麼事？」
她滿臉期待的表情讓我多次欲言又止，我始終無法對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說分手，我的本心不允許我這麼做。可人不是四肢發達的動物，思想終會壓抑本心，這也是遺憾之本，抑或是人類文明之源。
「我們分手吧。」
我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恍惚間看到她的身子抖了一下，但當時我也已經分不清了，心臟占據了我的整個身體——它正在瘋狂跳動。
「別緊張，都說錯話了，咱倆就沒那層關係還提什麼分手啊。」
「哦，絕交也行。」
我沒給她留下詢問的機會，也是不給自己留下最後一絲殘念。
不知怎麼的，一道光閃過我的眼睛。月亮好像掙脫束縛了，月光灑在她臉上，映出了一道道被淚珠折射的光芒。
愣了一會，我還是直接從她身旁走過，消失在黑暗中。
轉眼到了周六放學，我周五晚上算是一夜沒有睡好，以至於在放學後竟然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一直到晚上七點也沒人叫我。我慌亂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向車棚跑去。
我快到車棚時發現我停車的地方有一個人影，我以為是偷車賊，立刻跑了過去。
快跑到車旁我借著燈光看清了那個人的臉，是她，原本矯健的步伐變得蹣跚了，我不知道一會該怎麼和她說話，但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我徑直走過去，開鎖，上車。進行了兩年的動作不知怎麼變得陌生起來，有些生硬，只能咬著牙一腳一腳地蹬走。
一年後，我們終於分道揚鑣，這一年間我們好像陌生人一般，分手並沒有給我什麼臥薪嘗膽式的奇蹟，我依然以全班倒一的成績考進了一所二本院校，她卻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重點大學。
那一刻，現實將我最後的情思徹底斬斷。
明明我是個儈子手，卻沒有做好被千刀萬剮的準備。
上了大學之後，我走上了創作的道路。我漸漸發現了我在文學方面的天賦，而它也帶來了很多姻緣。
但陰陽兩隔，我已被自己千刀萬剮，沒有資格再去處決另一個她。大學開放的生活與多樣的學科也讓我的才華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但每當我面對月光，心中卻總還是有些空乏，一時竟分不清是對景，還是對情。
大學畢業後，我順利成為了一名作家，沒什麼名氣，但總能維持生計，每月還能存下些許。父母每年都會催婚，但我總以各種理由推託。但不知是歲月將記憶沖刷還是舊的回憶被新的回憶抹去，她在我的心裡漸漸從一個鮮活立體富有個性的人到一個模型，再到一張圖片，最後只剩下感覺。
我知道人不能只懷抱著不斷消失的溫暖入睡，一定要創造溫暖。所以，當父母再一次催婚我沒有反駁，回到了這個充滿記憶的廬州。
那天剛好也是中秋節，我趁著假期回家相親。那天晚上去往約定地點的路上路過了高中母校，我情不自禁地抬頭望向了天空，天氣出奇的好，已經許多年沒見過如此美麗的月光了。
進了餐廳，到達指定的座位，我透過窗戶注視月亮，月光是否會將我的目光帶給廣寒宮的仙子呢？月光是否會將我的目光反射到她的眼中呢？
正在思考時，對面傳來了一陣動靜。
「抱歉讓您久等了，今日的月光太美，路上我忍不住駐足觀賞，耽誤了時間，希望您能見諒啊。」
「沒事，的確很美，我也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這麼美的月亮了。」
我扭過頭，對面的女生有些眼熟，我試探性地問：「請問您第一次看到如此美麗的月光是在什麼時候？」
「大概是高三吧。」
「聽說月光可以傳遞人的情感，你有感受到嗎？」
「當然，但你散發的光芒足以將月光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