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下班了，吳悠南遲遲沒有動身，辦公室的同事無一不覺得奇怪，這個向來準時下班的人竟然穩坐如山，下班已過半小時，他依舊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臂等著電腦桌面入了神。
「老吳，下班了啊，這個點你不應該……」同事小張敲了敲手錶喊道。
吳悠南微微一笑，「先走吧，我再等會兒。」
同事搖搖頭離開了，吳悠南順著同事的提醒繼續思考，是啊，這個點兒應該幹什麼呢？是在健身房揮汗如雨，還是在某個西餐廳吃燭光晚餐，還是在哪條大街閒逛……想到此，吳悠南閉上眼，一聲嘆息撕開了痛苦的大門，哎——
曾經多彩生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遠去，現在，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呈現在自己眼前。今天，他第一次感受到單位的美好，只要你不想離開，保准沒人催你離去，這種昔日厭惡到極致的大樓竟然逐漸親切起來。吳悠南躺在椅子上，他再次將辦公室內的所有器具打量一番，它們好像都衝著自己點頭問好。吳悠南笑了笑，「看來我們要朝夕相處了啊……」
吳悠南前方不遠處，手機屏幕閃爍個不停，31次，32次……吳悠南看著，手卻抱在胸前沒有絲毫接聽的意思。他知道，那是母親催他回家的電話，回家，回哪個家呢？在他的心裡自己早已經沒有家了。至於母親口中的那個家，他想都不要想，他告誡自己，要有自己的姿態，絕不能進那個門，進去就預示著妥協，宣告了沉底失敗，他，也徹底失去他的薇薇。不行，一定不能回去，一定要抗爭到底。
吳悠南望了一眼牆角的沙發說「看來我們要相依為命了啊。」
辦公室電話響起，吳悠南以為是外賣電話，他按下了免提。
「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且模糊的聲音，如同秋風中的落葉，顫顫巍巍，吳悠南沉吟片刻，他向前拉了拉椅子：「爺爺——」
「南南，快點回來啊，你不是——要躲著爺爺吧？」
不用說，這樣的話肯定是母親教給他說的，按照爺爺的習慣，他肯定不會說這樣的話的，知道又如何呢，電話畢竟是打進來了。回還是不回，吳悠南猶豫了。
「爺爺，今晚得加班呢，我忙完就回去了，您先睡吧。」吳悠南說。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下來，過了一會，聲音又傳來，「南南，你們局內的人說不需要加班啊，你還是回家吧，爺爺有話對你說。」
謊言瞬間被拆穿，局內人說，這個局內人是真實存在的還是虛構的呢？吳悠南一時還不清楚，不過，他知道繼續撒謊是毫無意義了，他想了想說「爺爺，我想一點事兒，想過就回家。」
「那我等你吃飯啊」
「不用，爺爺，您先吃，不用等我，我點過外賣了。」
「讓我給他說」，丁怡文接過電話，「悠南，你馬上回家，我們怎麼等都可以，不能讓你爺爺等著吧，那樣是不是太——快點回家！」
電話里傳來滴滴的提示音，吳悠南別無選擇，他無奈地起身，關燈，向家奔去。
吳悠南進家門的時候，幾個人已經圍坐在餐桌上，丁怡文見到門開了，她笑著對甘甜說：「瞧瞧，我說的怎麼樣，你輸了吧。」
「嗯，輸了，輸了。」甘甜尷尬地笑道。
「媽媽，你輸什麼了……」糖豆拉著甘甜的手問。
「吃飯，大人的事兒……」甘甜輕聲說。
丁怡文走過來，他催促道：「南南，趕緊洗手，爺爺都等急了呢。」
吳悠南沒有聽丁怡文的安排，他徑直坐在餐桌的空位上自顧自地吃起來。丁怡文也緊跟過來，「咱們一家人，可是好久沒吃過團圓飯了啊」丁怡文邊說邊拎了一瓶酒放在餐桌上，「今兒高興，你和咱爸少喝點酒。」
「我不喝！」吳躍和白了丁怡文一眼。
丁怡文端起酒杯遞了過去，吳躍和一隻手拿著筷子，一隻手捧著一隻碗，絲毫沒有要接的意思，丁怡文瞪著眼睛「不喝，你確定？」
吳躍和沒有回答，依然低著頭往自己嘴裡夾著菜。
「媽媽，我要喝——喝飲料。」糖豆大聲喊聲。
丁怡文藉機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轉身去餐邊櫃處取飲料，「哎，瞧我疏忽了，小孩更應該慶祝呢，喝，這可是純果汁，我給豆豆倒一滿杯，好不好？」
「好嘞」糖豆拍著小手說。
丁怡文把飲料遞給糖豆後也坐了下來，她還想說點什麼，只見幾個人都低著頭不說話，她也只好拿起筷子，不過她沒有心思吃飯，她心裡還盤算著另一個事情。她碰了碰甘甜的胳膊，使了個眼色，「悠南最喜歡吃這個魚香肉絲呢」，甘甜為難地看著丁怡文，筷子在纖細的手指中顫抖起來。丁怡文瞪了甘甜一眼，甘甜只好低著頭，夾了一筷子都是，誰知，筷子離開盤子就開始劇烈抖動，一筷子肉絲到吳悠南跟前時只剩下兩根，其餘的全落在餐桌上，甘甜低著頭，紅著臉將剩餘的兩根肉絲放在吳悠南碗中，筷子迅速撤了回來。吳悠南楞了一下，他沒有扭頭，烏拉了一聲「謝謝。」
「呃——不，不客氣。」甘甜聲音有些顫抖。
「呵呵，一家人，這麼客氣幹嘛！」丁怡文也挖了一勺子甜玉米放在糖豆碗中，「豆豆，你說是不是？」
「是——」
「哈哈，還是我們糖豆最懂事。」
除此之外，縱使丁怡文使出渾身解數，餐桌上再無任何言語，餐廳里安靜地出奇，筷子與盤子碰撞後發出清脆的響聲從未如此清晰。
吳悠南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我吃過了，爺爺。」
「再吃點吧」吳勝利說。
「對，再吃點，聽爺爺的話。」丁怡文也說。
吳悠南沒有回話，他徑直向大門口走去。
「你站住！」丁怡文把筷子扔到盤子上喊道。
和善慈祥的臉突然變得猙獰起來，糖豆仰起頭看著丁怡文的臉，她嗖地一聲地撲倒甘甜懷抱里說，「媽媽，我怕！」
「不怕，奶奶逗你玩呢。」甘甜撫摸著女兒的頭髮安慰道。
丁怡文努力地衝著糖豆笑了笑，「豆豆，不怕，我倆唱戲呢」說完，她衝到吳悠南面前，「悠南，你等我一下，我給你說幾句話。」
「老吳，下班了啊，這個點你不應該……」同事小張敲了敲手錶喊道。
吳悠南微微一笑，「先走吧，我再等會兒。」
同事搖搖頭離開了，吳悠南順著同事的提醒繼續思考，是啊，這個點兒應該幹什麼呢？是在健身房揮汗如雨，還是在某個西餐廳吃燭光晚餐，還是在哪條大街閒逛……想到此，吳悠南閉上眼，一聲嘆息撕開了痛苦的大門，哎——
曾經多彩生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遠去，現在，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呈現在自己眼前。今天，他第一次感受到單位的美好，只要你不想離開，保准沒人催你離去，這種昔日厭惡到極致的大樓竟然逐漸親切起來。吳悠南躺在椅子上，他再次將辦公室內的所有器具打量一番，它們好像都衝著自己點頭問好。吳悠南笑了笑，「看來我們要朝夕相處了啊……」
吳悠南前方不遠處，手機屏幕閃爍個不停，31次，32次……吳悠南看著，手卻抱在胸前沒有絲毫接聽的意思。他知道，那是母親催他回家的電話，回家，回哪個家呢？在他的心裡自己早已經沒有家了。至於母親口中的那個家，他想都不要想，他告誡自己，要有自己的姿態，絕不能進那個門，進去就預示著妥協，宣告了沉底失敗，他，也徹底失去他的薇薇。不行，一定不能回去，一定要抗爭到底。
吳悠南望了一眼牆角的沙發說「看來我們要相依為命了啊。」
辦公室電話響起，吳悠南以為是外賣電話，他按下了免提。
「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且模糊的聲音，如同秋風中的落葉，顫顫巍巍，吳悠南沉吟片刻，他向前拉了拉椅子：「爺爺——」
「南南，快點回來啊，你不是——要躲著爺爺吧？」
不用說，這樣的話肯定是母親教給他說的，按照爺爺的習慣，他肯定不會說這樣的話的，知道又如何呢，電話畢竟是打進來了。回還是不回，吳悠南猶豫了。
「爺爺，今晚得加班呢，我忙完就回去了，您先睡吧。」吳悠南說。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下來，過了一會，聲音又傳來，「南南，你們局內的人說不需要加班啊，你還是回家吧，爺爺有話對你說。」
謊言瞬間被拆穿，局內人說，這個局內人是真實存在的還是虛構的呢？吳悠南一時還不清楚，不過，他知道繼續撒謊是毫無意義了，他想了想說「爺爺，我想一點事兒，想過就回家。」
「那我等你吃飯啊」
「不用，爺爺，您先吃，不用等我，我點過外賣了。」
「讓我給他說」，丁怡文接過電話，「悠南，你馬上回家，我們怎麼等都可以，不能讓你爺爺等著吧，那樣是不是太——快點回家！」
電話里傳來滴滴的提示音，吳悠南別無選擇，他無奈地起身，關燈，向家奔去。
吳悠南進家門的時候，幾個人已經圍坐在餐桌上，丁怡文見到門開了，她笑著對甘甜說：「瞧瞧，我說的怎麼樣，你輸了吧。」
「嗯，輸了，輸了。」甘甜尷尬地笑道。
「媽媽，你輸什麼了……」糖豆拉著甘甜的手問。
「吃飯，大人的事兒……」甘甜輕聲說。
丁怡文走過來，他催促道：「南南，趕緊洗手，爺爺都等急了呢。」
吳悠南沒有聽丁怡文的安排，他徑直坐在餐桌的空位上自顧自地吃起來。丁怡文也緊跟過來，「咱們一家人，可是好久沒吃過團圓飯了啊」丁怡文邊說邊拎了一瓶酒放在餐桌上，「今兒高興，你和咱爸少喝點酒。」
「我不喝！」吳躍和白了丁怡文一眼。
丁怡文端起酒杯遞了過去，吳躍和一隻手拿著筷子，一隻手捧著一隻碗，絲毫沒有要接的意思，丁怡文瞪著眼睛「不喝，你確定？」
吳躍和沒有回答，依然低著頭往自己嘴裡夾著菜。
「媽媽，我要喝——喝飲料。」糖豆大聲喊聲。
丁怡文藉機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轉身去餐邊櫃處取飲料，「哎，瞧我疏忽了，小孩更應該慶祝呢，喝，這可是純果汁，我給豆豆倒一滿杯，好不好？」
「好嘞」糖豆拍著小手說。
丁怡文把飲料遞給糖豆後也坐了下來，她還想說點什麼，只見幾個人都低著頭不說話，她也只好拿起筷子，不過她沒有心思吃飯，她心裡還盤算著另一個事情。她碰了碰甘甜的胳膊，使了個眼色，「悠南最喜歡吃這個魚香肉絲呢」，甘甜為難地看著丁怡文，筷子在纖細的手指中顫抖起來。丁怡文瞪了甘甜一眼，甘甜只好低著頭，夾了一筷子都是，誰知，筷子離開盤子就開始劇烈抖動，一筷子肉絲到吳悠南跟前時只剩下兩根，其餘的全落在餐桌上，甘甜低著頭，紅著臉將剩餘的兩根肉絲放在吳悠南碗中，筷子迅速撤了回來。吳悠南楞了一下，他沒有扭頭，烏拉了一聲「謝謝。」
「呃——不，不客氣。」甘甜聲音有些顫抖。
「呵呵，一家人，這麼客氣幹嘛！」丁怡文也挖了一勺子甜玉米放在糖豆碗中，「豆豆，你說是不是？」
「是——」
「哈哈，還是我們糖豆最懂事。」
除此之外，縱使丁怡文使出渾身解數，餐桌上再無任何言語，餐廳里安靜地出奇，筷子與盤子碰撞後發出清脆的響聲從未如此清晰。
吳悠南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我吃過了，爺爺。」
「再吃點吧」吳勝利說。
「對，再吃點，聽爺爺的話。」丁怡文也說。
吳悠南沒有回話，他徑直向大門口走去。
「你站住！」丁怡文把筷子扔到盤子上喊道。
和善慈祥的臉突然變得猙獰起來，糖豆仰起頭看著丁怡文的臉，她嗖地一聲地撲倒甘甜懷抱里說，「媽媽，我怕！」
「不怕，奶奶逗你玩呢。」甘甜撫摸著女兒的頭髮安慰道。
丁怡文努力地衝著糖豆笑了笑，「豆豆，不怕，我倆唱戲呢」說完，她衝到吳悠南面前，「悠南，你等我一下，我給你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