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滿天星
區委收到上級指示，金鄉城裡的日軍即將對各村開始征糧，各分區各自為戰，對征糧的日偽軍進行迎頭痛擊，打贏這場糧食保衛戰。
農民的糧食收割時就被漢奸們收走了大半，剩餘的糧食是農民預備留著過冬，預備慘著野菜捱過青黃不接的春季。
可是，日軍連這點糧食也要搜颳走，他們的目的無非就是不讓農民從牙縫裡擠出糧食支援八路軍，他們要把八路軍餓死在這個即將到來的寒冬里！
七分區位於大山深處，他們的糧食供給來自周邊的嶺上村、嶺下村、苦水村和小犢寨四個村子。
小犢寨就在眼前，它的安全不必操心。
另外三個村子呈銳角三角形，分布在雞頭山、舉犢嶺下。
紅軍時期，我黨就在這些太行山里播散下了革命的種子，太行山脈沿線，有數十個「紅村」。
現在的獨立團里，就有幾十名戰士來自於周邊村莊。
由於我軍武器裝備及人員的不足，不能再村莊裡駐守，但是，不管是地主還是漢奸，即便知道村民們暗地裡在支持八路軍，也不敢對他們趕盡殺絕，因為他們都懼怕共產黨的鋤奸隊。
鬼子們也不敢輕易離開城市走進大山，除非，有大部隊進行清繳。
梁以南帶著一排長宋強和三排長喬汝良扮做商人進入了金鄉城。
看得出，城裡走動的日軍明顯增加。
金鄉地下黨負責人秦長河說近十天裡，鬼子先後進城了三波兒隊伍，人數合計約150人，個個是全裝備的鬼子。
還開來了十輛滿載武器的軍車、一輛裝甲車。
「啥是裝甲車？」宋強和喬汝良同時問。
秦長河仰臉想了想：「有個長長的炮管，鐵家什，開得慢，因為重，它開過街道的時候，感覺到腳底下的沙土都在發抖。」
金鄉城裡駐守的日軍只有百十人，這一下子來了那麼多鬼子，看樣子，他們是前線缺糧，急於從中原腹地這個大糧倉里搜刮糧草了。
秦長河說：「這幾天一到夜裡城裡搜查的很嚴，凡是沒有良民證的一律抓走，你們恐怕得在天黑前出城。」
梁以南一笑，又把日軍人數、裝備又詳細地了解過之後說：「就沒個能把我們三個藏上三兩天的地方？」
秦長河看看他：「城東的夫子廟比較安全。」
「城南不行嗎？」
「城南有鬼子的油庫，看守可嚴......」秦長河突然止住話頭，狐疑地看著梁以南。
梁以南笑著點頭。
秦長河抓起桌面的地圖仔細地看，邊看邊搖頭：「不行，不行！油庫背靠崖壁，臨路的地方相隔百十米就是拒馬，外人根本無法靠近！」
喬汝良是個大個子，不但高，還很壯，可是他的外號是「三娘」。
因為他識字不多，字寫得也不好看，寫自己名字時的「汝」三滴水和女分得很開，看上去像是在寫「喬三娘」。
喬汝良笑著一拍自己的大腿：「你以為我來就是為了知道小鬼子有多少人多少槍？要是這，還用得著我老喬和宋大膽來嗎？」
宋強人如其名，長得雖不算高大，但是性子上來後是個敢作死的傢伙，關鍵，還有一手百步穿楊的好槍法。
秦長河臉上這才有點笑模樣，誇張地抹一把額頭：「緊張得我都冒汗了，好傢夥，你們三位這凶神惡煞的派頭，我以為你們端著機關槍就打衝鋒呢，好！先說說你們的計劃。」
「嗨，我還以為你是關心我們呢，原來是怕受牽連。」梁以南笑著示意宋強他倆坐下。
金鄉城晚九點開始宵禁。
此刻，街上出現的都是扛槍的日偽軍，和一些偽政府官員的轎車。
十點之前，日偽軍還會對走動在街頭偶爾晚歸的車夫、小職員進行盤查、喝罵，十點以後得行人會直接被關進牢里，關上三五天再進行甄別，有保人的交一大筆錢後才能回家。
所以，十點之後的金鄉城一片死寂。
梁以南他們三個在廟後一間供香客暫住的香客寮房裡美美地睡著大覺。
九點多時聽到廟門被砸得山響，梁以南他們當時躲進了寮房的暗道里，暗道很窄，本身裡面就放著他們裝貨的大籮筐，所以三個人幾乎是臉貼著臉擠站的。
偽警連唬帶嚇地嗷嗷直叫，住持雙手合十，喚小沙彌當即打開功德箱，將裡面的銅板現鈔全部堆放在托盤裡奉上，搜查的偽警這才離去。
關閉寺門，有人在寮房門上輕扣了一長兩短三下門，三個人才抖著身上的灰土出來了。
行動在後半夜，所以他們需要養足精神。
梁以南他們三個睡得很香，秦長河卻在黑燈瞎火的小的院兒里來迴轉圈兒、轉圈兒，生怕自己一進屋會錯過了信號，從而給梁以南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妻子好像知道他今晚要執行一項重要任務，一向省吃儉用的她居然做了他最愛吃的高粱米蒸肉。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兩個兒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特別能吃，眼見他們日日長高，妻子卻越來越消瘦，秦長河知道，妻子把自己的口糧省給了兒子。
所以秦長河只是用筷子夾著高粱米，品著肉香，和其中一樣，他們一塊肉也沒捨得吃。
晚飯後，秦長河立刻夾著書本離開家，說是明天有大課，他需要備課到深夜。
「要是宵禁了我就住在姑父的院子裡，你把門插好不用等我，我明早直接去學校上課了。」出門前，他交待妻子。
這個小院坐落在城南，是地下黨的安全屋。
這個院子裡曾經住過一對夫婦，他們是我黨的地下交通員。
去年的那場瘟疫，夫妻倆都沒能熬過去，院子也就空下來，作為應急避難之用。
因為擔心院子裡久不住人，一旦應急時院子裡有人，會引起鄰居的懷疑。
秦長河就以夫婦侄兒的身份，每隔一段時間來打掃一下衛生，或整修一下院牆。
借著整修院牆的機會，他在屋裡做了個夾牆，裡面藏三兩人是沒有問題的。
今晚，他沒開院門，而是翻牆進來的。
儘管給梁以南他們畫了這個院子的行走路線，但是天黑，他真怕他們找不到這個院子。
所以，他就一直在院子裡徘徊。
凌晨兩點時，他突然看見天空出現了幾個小紅點，接著又有紅點搖搖飄上天空，不多時，就有數十個紅點向油庫方向飄去。
秦長河咧著嘴笑了，這滿天的星星，一定有一顆是墜落的流星吧？
梁以南他們進城時，在藤編袋子裡夾帶了幾十個孔明燈。
他們還以貨物的形式帶了幾十個鎢絲燈泡。
因為孔明燈柔軟體積小，分別卷在幾十個藤編袋子底部，躲過了城門口的盤查。
即便查出來也無妨，馬上就到冬至了，金鄉人有逢年過節燃放孔明燈祈福的習慣，所以，孔明燈不是違禁品。
出發前，梁以南他們把燈泡尾端的焊錫用螺絲刀擰開，每個燈泡里裝上少量白磷，再把燈泡用細鐵絲綑紮在孔明燈的燃料源里。
點燃孔明燈後，當燈泡到達四十度左右時，燈泡裡面的白磷就會燃燒，孔明燈就變成一團火跌落。
當然，如果孔明燈飄到油庫上空白磷還未達到燃點時，守油庫的鬼子一定會向孔明燈瘋狂射擊，只需要一個孔明燈落到油漬上，就能燃爆整個油庫。
秦長河趴在牆頭上，焦急地看向油庫方向。
果然，密集的槍聲自油庫方向傳來。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半邊夜空都被映照得如同白晝。
三個人影終於出現了，秦長河根本就沒看清來人的身形，就「咳咳咳」地低咳。
梁以南他們躲進夾壁牆不久，四周就傳來警笛聲和零星的槍聲和雜亂的腳步聲。
秦長河點亮油燈，擺放好備課用的書本、筆記本，鋼筆帽擰開著放在一邊。
然後，他趴著牆頭探頭向外看。
鄰居也正在趴牆頭，看見他，問：「秦老師，咋了？」
秦長河說：「不知道啊，剛才有十幾個人往北跑了，不知道是啥人。」
「是嗎？你這麼我一說，我好像也聽到腳步聲了。」鄰居成功地被誤導了。
「別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長河善意地勸對方。
兩人離開牆頭各自進屋了。
夾壁牆只有三十公分厚，所以梁以南他們三個只能直挺挺地站著，幸好有高度，不然，這幾個小時真遭罪。
早上七點，秦長河終於聽到了附近傳來砸門聲。
他吹滅油燈，趴在書本上開始打盹兒。
當院門被砸響時，秦長河小跑著去開了門。
兩個偽警察走進院子：「屋裡的人都叫出來問話！」
秦長河忙作揖：「老總，這是我姑媽家，我家裡太擠，我要備課，怕影響孩子休息，所以就來這備課。」
一個警察要往裡走，秦長河打算跟著進屋，被另一個警察喝住：「你站在這兒別動！」
秦長河只能站下，看著那個警察右手握著槍，走進了屋裡。
農民的糧食收割時就被漢奸們收走了大半，剩餘的糧食是農民預備留著過冬，預備慘著野菜捱過青黃不接的春季。
可是，日軍連這點糧食也要搜颳走，他們的目的無非就是不讓農民從牙縫裡擠出糧食支援八路軍，他們要把八路軍餓死在這個即將到來的寒冬里！
七分區位於大山深處，他們的糧食供給來自周邊的嶺上村、嶺下村、苦水村和小犢寨四個村子。
小犢寨就在眼前，它的安全不必操心。
另外三個村子呈銳角三角形，分布在雞頭山、舉犢嶺下。
紅軍時期，我黨就在這些太行山里播散下了革命的種子，太行山脈沿線，有數十個「紅村」。
現在的獨立團里，就有幾十名戰士來自於周邊村莊。
由於我軍武器裝備及人員的不足，不能再村莊裡駐守，但是，不管是地主還是漢奸，即便知道村民們暗地裡在支持八路軍，也不敢對他們趕盡殺絕，因為他們都懼怕共產黨的鋤奸隊。
鬼子們也不敢輕易離開城市走進大山，除非，有大部隊進行清繳。
梁以南帶著一排長宋強和三排長喬汝良扮做商人進入了金鄉城。
看得出，城裡走動的日軍明顯增加。
金鄉地下黨負責人秦長河說近十天裡，鬼子先後進城了三波兒隊伍，人數合計約150人，個個是全裝備的鬼子。
還開來了十輛滿載武器的軍車、一輛裝甲車。
「啥是裝甲車？」宋強和喬汝良同時問。
秦長河仰臉想了想：「有個長長的炮管，鐵家什，開得慢，因為重，它開過街道的時候，感覺到腳底下的沙土都在發抖。」
金鄉城裡駐守的日軍只有百十人，這一下子來了那麼多鬼子，看樣子，他們是前線缺糧，急於從中原腹地這個大糧倉里搜刮糧草了。
秦長河說：「這幾天一到夜裡城裡搜查的很嚴，凡是沒有良民證的一律抓走，你們恐怕得在天黑前出城。」
梁以南一笑，又把日軍人數、裝備又詳細地了解過之後說：「就沒個能把我們三個藏上三兩天的地方？」
秦長河看看他：「城東的夫子廟比較安全。」
「城南不行嗎？」
「城南有鬼子的油庫，看守可嚴......」秦長河突然止住話頭，狐疑地看著梁以南。
梁以南笑著點頭。
秦長河抓起桌面的地圖仔細地看，邊看邊搖頭：「不行，不行！油庫背靠崖壁，臨路的地方相隔百十米就是拒馬，外人根本無法靠近！」
喬汝良是個大個子，不但高，還很壯，可是他的外號是「三娘」。
因為他識字不多，字寫得也不好看，寫自己名字時的「汝」三滴水和女分得很開，看上去像是在寫「喬三娘」。
喬汝良笑著一拍自己的大腿：「你以為我來就是為了知道小鬼子有多少人多少槍？要是這，還用得著我老喬和宋大膽來嗎？」
宋強人如其名，長得雖不算高大，但是性子上來後是個敢作死的傢伙，關鍵，還有一手百步穿楊的好槍法。
秦長河臉上這才有點笑模樣，誇張地抹一把額頭：「緊張得我都冒汗了，好傢夥，你們三位這凶神惡煞的派頭，我以為你們端著機關槍就打衝鋒呢，好！先說說你們的計劃。」
「嗨，我還以為你是關心我們呢，原來是怕受牽連。」梁以南笑著示意宋強他倆坐下。
金鄉城晚九點開始宵禁。
此刻，街上出現的都是扛槍的日偽軍，和一些偽政府官員的轎車。
十點之前，日偽軍還會對走動在街頭偶爾晚歸的車夫、小職員進行盤查、喝罵，十點以後得行人會直接被關進牢里，關上三五天再進行甄別，有保人的交一大筆錢後才能回家。
所以，十點之後的金鄉城一片死寂。
梁以南他們三個在廟後一間供香客暫住的香客寮房裡美美地睡著大覺。
九點多時聽到廟門被砸得山響，梁以南他們當時躲進了寮房的暗道里，暗道很窄，本身裡面就放著他們裝貨的大籮筐，所以三個人幾乎是臉貼著臉擠站的。
偽警連唬帶嚇地嗷嗷直叫，住持雙手合十，喚小沙彌當即打開功德箱，將裡面的銅板現鈔全部堆放在托盤裡奉上，搜查的偽警這才離去。
關閉寺門，有人在寮房門上輕扣了一長兩短三下門，三個人才抖著身上的灰土出來了。
行動在後半夜，所以他們需要養足精神。
梁以南他們三個睡得很香，秦長河卻在黑燈瞎火的小的院兒里來迴轉圈兒、轉圈兒，生怕自己一進屋會錯過了信號，從而給梁以南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妻子好像知道他今晚要執行一項重要任務，一向省吃儉用的她居然做了他最愛吃的高粱米蒸肉。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兩個兒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特別能吃，眼見他們日日長高，妻子卻越來越消瘦，秦長河知道，妻子把自己的口糧省給了兒子。
所以秦長河只是用筷子夾著高粱米，品著肉香，和其中一樣，他們一塊肉也沒捨得吃。
晚飯後，秦長河立刻夾著書本離開家，說是明天有大課，他需要備課到深夜。
「要是宵禁了我就住在姑父的院子裡，你把門插好不用等我，我明早直接去學校上課了。」出門前，他交待妻子。
這個小院坐落在城南，是地下黨的安全屋。
這個院子裡曾經住過一對夫婦，他們是我黨的地下交通員。
去年的那場瘟疫，夫妻倆都沒能熬過去，院子也就空下來，作為應急避難之用。
因為擔心院子裡久不住人，一旦應急時院子裡有人，會引起鄰居的懷疑。
秦長河就以夫婦侄兒的身份，每隔一段時間來打掃一下衛生，或整修一下院牆。
借著整修院牆的機會，他在屋裡做了個夾牆，裡面藏三兩人是沒有問題的。
今晚，他沒開院門，而是翻牆進來的。
儘管給梁以南他們畫了這個院子的行走路線，但是天黑，他真怕他們找不到這個院子。
所以，他就一直在院子裡徘徊。
凌晨兩點時，他突然看見天空出現了幾個小紅點，接著又有紅點搖搖飄上天空，不多時，就有數十個紅點向油庫方向飄去。
秦長河咧著嘴笑了，這滿天的星星，一定有一顆是墜落的流星吧？
梁以南他們進城時，在藤編袋子裡夾帶了幾十個孔明燈。
他們還以貨物的形式帶了幾十個鎢絲燈泡。
因為孔明燈柔軟體積小，分別卷在幾十個藤編袋子底部，躲過了城門口的盤查。
即便查出來也無妨，馬上就到冬至了，金鄉人有逢年過節燃放孔明燈祈福的習慣，所以，孔明燈不是違禁品。
出發前，梁以南他們把燈泡尾端的焊錫用螺絲刀擰開，每個燈泡里裝上少量白磷，再把燈泡用細鐵絲綑紮在孔明燈的燃料源里。
點燃孔明燈後，當燈泡到達四十度左右時，燈泡裡面的白磷就會燃燒，孔明燈就變成一團火跌落。
當然，如果孔明燈飄到油庫上空白磷還未達到燃點時，守油庫的鬼子一定會向孔明燈瘋狂射擊，只需要一個孔明燈落到油漬上，就能燃爆整個油庫。
秦長河趴在牆頭上，焦急地看向油庫方向。
果然，密集的槍聲自油庫方向傳來。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半邊夜空都被映照得如同白晝。
三個人影終於出現了，秦長河根本就沒看清來人的身形，就「咳咳咳」地低咳。
梁以南他們躲進夾壁牆不久，四周就傳來警笛聲和零星的槍聲和雜亂的腳步聲。
秦長河點亮油燈，擺放好備課用的書本、筆記本，鋼筆帽擰開著放在一邊。
然後，他趴著牆頭探頭向外看。
鄰居也正在趴牆頭，看見他，問：「秦老師，咋了？」
秦長河說：「不知道啊，剛才有十幾個人往北跑了，不知道是啥人。」
「是嗎？你這麼我一說，我好像也聽到腳步聲了。」鄰居成功地被誤導了。
「別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長河善意地勸對方。
兩人離開牆頭各自進屋了。
夾壁牆只有三十公分厚，所以梁以南他們三個只能直挺挺地站著，幸好有高度，不然，這幾個小時真遭罪。
早上七點，秦長河終於聽到了附近傳來砸門聲。
他吹滅油燈，趴在書本上開始打盹兒。
當院門被砸響時，秦長河小跑著去開了門。
兩個偽警察走進院子：「屋裡的人都叫出來問話！」
秦長河忙作揖：「老總，這是我姑媽家，我家裡太擠，我要備課，怕影響孩子休息，所以就來這備課。」
一個警察要往裡走，秦長河打算跟著進屋，被另一個警察喝住：「你站在這兒別動！」
秦長河只能站下，看著那個警察右手握著槍，走進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