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兩情相悅話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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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陳世棟又來給張白薇補課。

  講完課之後,他找出幾張張白薇平時的考試卷子,將其中的錯題謄寫下來,組成一張試卷,讓她重新再做一遍。

  張白薇說:「你在我身邊看著我做,我心裡怪緊張得慌,不如你先到姐姐屋子裡待一會兒,等我做好了試卷過去找你。」

  陳世棟說:「女孩子在閨房,男士怎麼能隨便出入?我還是在書房坐著吧。」

  張白薇拉起陳世棟,說:「哎呀,都什麼時代啦,你還這麼封建,走,我送你過去。」

  她敲了敲張紫萸的房門,張紫萸起身打開房門。

  見妹妹和陳世棟一起過來,便將他們讓進了屋。

  張白薇說:「我要做考試卷子,讓世棟哥哥在你房間裡待一會兒,你不會反對吧?」

  張紫萸笑道:「薇薇,你說的什麼話呀?陳大哥又不是外人,你和我,都跟他的親妹妹差不多,來,陳大哥,快請坐吧。」

  張白薇回書房做試捲去了。

  陳世棟坐了下來。

  看見張紫萸正在看書,就問她看的什麼書?

  張紫萸將書皮翻過來給他看了,是一本《醫學衷中參西錄》。

  陳世棟笑著說:「看來你要成為中西醫結合方面的專家了,我兩次見到你看書,都是看的這一方面的書。」

  張紫萸臉一紅,說:「我哪會成為什麼專家呀?不過是感興趣而已,我都是偷著看的,如果讓我爹知道了,他老人家肯定不高興。」

  陳世棟點點頭說:「可以理解,你父親從小所受到的教育,都是很傳統的東西,中國傳統的東西,都講究一個和字。」

  張紫萸問他:「這個和字怎麼講?」

  陳世棟說:「和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理念,儒家文化講究中和,喜怒哀樂之末法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孔子說過,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而他的學生有子則提出了和為貴,你們中醫的養生之道,是不是也講究一個和字?」

  張紫萸點點頭說:「是的,中醫講究身心之和,天人之和,所謂人和乃生,不和不生。」

  「古代的建築也將就一個和字,有機會你可以去北平看看,清朝的宮殿的名稱,也體現了一個和字,如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等,還有太和門、雍和門,蘊含著內和外安的意思。」

  張紫萸沒想到,陳世棟對中國的傳統文化了解至深,她不由自主地聽入了迷。

  陳世棟繼續說:「在哲學上,『和』與『同』的關係有一個歷史發展過程。先秦時期,所謂『和而不同』,東漢時期,王充指出:『道雖同,同中有異;志雖和,中有離。』和與合相通,你們中醫的理論基礎,不是天人合一嗎?」

  張紫萸用崇拜的眼神望著陳世棟,使勁點了點頭,希望他繼續說下去。

  陳世棟卻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我這有點顯擺的嫌疑,在你面前說這些,算得上班門弄斧了,說了半天,我就是想說明一個問題,受過傳統中國文化教育的人,很難接受西醫的理論,特別是解剖學、組織胚胎學等,他們會認為這是很血腥的東西。」

  張紫萸回應道:「可不是嘛,中醫認為,西醫動輒就開刀,有點恐怖。」

  陳世棟禁不住呵呵笑了起來,說:「那是你們對西醫的偏見,西醫分為很多專業,並不是都動刀子,不動刀子的時候居多。」

  張紫萸說:「連我受過中學教育的人,都對西醫有誤解,何況我父親呢,只上過幾年私塾,讀的都是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陳世棟接過話茬,說:「這正是中西方文化的差異,對於你父親來說,中醫理論,已經根深蒂固地鐫刻在他的骨子裡了,很難再接受完全不同的西醫的理論。」

  他望著張紫萸,微笑著說:「而你就不同了,正規中學畢業,接受過新式教育,更容易接受新鮮的東西。再說來了,你這麼冰雪聰明的一個人,將來,肯定能在中西醫結合方面作出一番成就。」

  經他這麼一說,張紫萸越發不好意思起來,謙虛地說;「陳大哥,你過獎了,其實我這個人其實很笨的,有時候比微微還笨,慢慢你就會發現了。」

  一邊說,一邊低了頭,將衣服上的銅扣子捏來捏去。

  從上次,帶張紫萸和她的弟妹們一起去打了一場網球,陳世棟就發現,張紫萸在刻意迴避他的眼神。


  他感到很納悶,要知道,張紫萸可不是個嬌柔造作的女孩子,為什麼刻意迴避自己呢?

  借今天這個機會,不如從側面問問她。

  陳世棟猶豫了一會兒,問道:「紫萸,你年齡也不小了,有沒有考慮過個人的問題?」

  張紫萸的臉更紅了,囁嚅了半天,才小聲說:「我們這樣的家庭,沒有考慮個人問題的自由。」

  陳世棟搖搖頭,著急地說:「紫萸,你什麼都好,就是太內向了,不大像受過新式教育的人,你看薇薇,就比你開朗活潑多了。」

  「我也想和微微一樣開朗活潑,可人的性格不一樣,我的性子比較像爹,薇薇像媽多一些。」

  陳世棟點點頭,說:「雖然我跟你們家人見面不多,的確像你說的這樣,你有沒有想過,要改變一下?」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覺得性格都是天生的,能怎麼改變?」張紫萸面有難色。

  「比如說,敢於直面自己的感情,直接表達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把所有心思都悶在心裡。你們中醫不是講究七情過極,容易導致五臟受損嗎?有時候,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也對身體有益,你說是不是?」陳世棟循循善誘地說。

  張紫萸這才抬起頭,望著陳世棟,吭哧了半天,才說:「其實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我……,叫我怎麼跟你說呢,我爹想讓我嫁給梁越,就是廣濟堂梁老闆的兒子。」

  說到這裡,張紫萸停頓了一下,緊張地觀察陳世棟臉上的變化。

  陳世棟還是象剛才一樣,臉上波瀾不驚,微笑著望向她。

  張紫萸向他解釋說:「我們兩家也是世交,梁越從小和我一塊長大的,就跟我親弟弟一樣,說實話,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他,爹和梁叔叔先前也沒在我面前,露過這個意思,我還是前兩天才聽媽說的。」

  說完,張紫萸又低下頭,一雙杏眼中閃過一絲淚光。

  說實話,她並不討厭梁越,但讓她嫁給他,張紫萸卻實在是不情願。

  梁越是個好人,這一點張紫萸也不否認,但是自己對他沒有一點心動的感覺。

  這種感覺只有在見到陳世棟之後,才從心底突地一下跳了出來。

  但她又不敢對爹親口說,她不愛梁越,愛的人是陳世棟,那樣就會徹底顛復了她在爹心目中的形象。

  再說,爹也未必接受她所愛的陳世棟,到時候,不但弄得父女反目,還會影響張家和梁家的關係。

  還有一個不得不考慮的因素,陳世棟的職業恰恰是一位爹最不喜歡的西醫大夫。

  雖說陳世棟不像有的西醫大夫那樣,堅決地排除中醫,甚至他還挺欣賞張紫萸是一位中醫大夫,但是,爹未必這麼想。

  他太顧及自己這個會長的面子,在中西醫對峙的關鍵時候,他擔心會被同行笑話,說他說一套做一套,自己最心愛的閨女卻嫁給一位西醫大夫。

  若是沒有別的選擇,爹也許不會堅決反對她和陳世棟交往,恰恰由於梁越的存在,以爹和梁詩書的交情,讓爹感覺,沒有比嫁給梁越更適合她的了,這樣,陳世棟就被爹無情地排斥在外了。

  張紫萸越想心裡越亂。

  現在的她,竟然羨慕起張白薇來。

  從小到大,張白薇從來不違心地去接受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哪怕是惹得爹娘不高興,她也從不妥協。

  而她張紫萸,在爹娘的眼裡,從小懂事乖巧,在婚姻這件事上,自然也會聽從爹娘的安排。

  現在,陳世棟就坐在他面前,滿懷深情地望著她,希望她能吐露自己的心聲。

  可是,她卻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

  她也明白,這一切都是張白薇故意給她倆安排的,機會難得,可張紫萸儘管內心波濤洶湧,卻一句心裡話也說不出來。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面對了好久,誰也不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張紫萸的閨房裡靜得只剩下他們倆人的呼吸聲。

  看見張紫萸默默地落淚,陳世棟幾次想伸手幫她擦拭,也擔心唐突了她,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他想不通張紫萸面對感情,為什麼那麼膽怯?

  張白薇手裡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推門進來,看到兩人的窘況,愣了一下。

  為了打破僵局,她連忙招呼他們說:「來,來,都別愣著了,天氣怪熱的,吃幾塊西瓜解解暑氣吧。」


  張白薇拿起一塊西瓜先遞給陳世棟,陳世棟說了聲「謝謝」,接了過來。

  她又拿起一塊遞給張紫萸,紫萸擺擺手說:「你吃吧,我不想吃。」

  張白薇看到她臉上有淚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便用詢問的眼神望著陳世棟,陳世棟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看來,兩個人之間,談得並不愉快。

  張白薇趕緊對陳世棟說:「世棟哥哥,我的卷子做好了,請你給我批改一下吧。」

  陳世棟說了聲「好的」,便離開張紫萸的閨房,去了書房。

  張白薇問姐姐:「姐,陳世棟跟你說什麼啦?」

  張紫萸搖搖頭說:「沒說什麼呀。」

  張白薇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說:「你呀,就是前怕狼,後怕虎的,反正紅娘我給你們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自己的幸福還得自己做主,別人總歸不能替你。」

  說完,端起西瓜去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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