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抓鬮
晚上十點，學校門口已有陸續來接孩子的家長，有細心的家長也提前送來了孩子的行李。我提著江皓月的乳膠床墊站在學校門口，聽保安說第二天下午六點準時封校，心裡想著：那還好，明天中午還能接江皓月回來吃頓飯。
老遠看見江皓月提著黃色的手提袋往門口走來，我招招手示意她把被子送到宿舍後再出來。然而，孩子的消息還沒有老母親的消息快，看見提著被子的老母親，江皓月先是一愣，說並未接到班主任通知。但看見大家都陸續往學校里搬行李，她只是皺了皺眉，接過被子就往宿舍走去。
等她再次從學校出來，坐上車的那一刻，這孩子撅著嘴皺起眉頭：「我不想住校！」
「媽媽也不想你住校呀，但現在是特殊時期，學校要求必須住校。」想著剛剛磨合好的走讀生活，我也有些不舍。
「我住不習慣……」話未說完，這孩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看著江皓月瞬間流淚，我理解她好不容易爭取到的走讀生涯，又要告一段落，怎能不難過呢？
「那咋辦？給你請幾天假？」當我不假思索從嘴裡跳出這句話時，把自己也嚇了一跳。這麼多年，哪怕是孩子上幼兒園，我也不會隨便找個理由給她請假，更何況，現在是非常重要的高二時期，而且一旦請假，學校這種特殊時期還不知道要封閉到什麼時候。
「行，你給老師打電話，我到家裡找網上的視頻課學習。」江皓月聽到可以不用住校，立即停止了哭泣。
此時的我卻已經開始為自己剛剛的頭腦發熱後悔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哪怕後悔了，卻還是當著孩子的面給班主任打了電話。班主任沒有立即准假，也沒有說不可以請假，只是說等明天看學校怎麼規定再說。
我覺察到，自己之所以那麼快慫恿江皓月請假，一是想讓她藉此機會舒緩一下學習上的壓力，二是嫌往學校搬行李太麻煩。想著如果只是像上次一樣住三五天就可以回來，搬來搬去真的太麻煩，況且三五天也不會影響到學習。
在這個問題上，我再一次看到自己的慣性：一遇到稍微麻煩的事情，就本能逃避。還有說話之前不會慢三秒，總是一衝動就脫口而出，說出來後再慣性去到後悔當中。
回到家，江皓月告訴我，上次學校封閉，也有同學請假在家。我安撫好她的情緒，讓她安心睡覺，等第二天看情況再說，應該問題不大。
此時，走讀生家長群里已經有高三學生的家長在說，明天早上就不讓孩子到學校了，他們選擇在家學習。
我這時依然忘記了衝動是魔鬼，又興沖沖跑到江皓月房間跟她商量：「要不，我們明早就不去了？到時候再給老師打電話？」
江皓月搖搖頭：「算了吧，我明天還有考試。考完再回來。」
這時候的我，內在有兩個自己，一個是怕搬行李麻煩想讓孩子請假在家的自己；另一個是擔心封閉時間太久，心裡沒著落又想讓孩子回到學校的自己。這兩個自己也時不時在打著架，誰也不肯讓著對方。
這時又看到了群消息，說明天下午六點鐘封校。
我跟江皓月說：「好吧，你明天先去找班主任開請假條，考完試媽媽去接你。」
江皓月心滿意足關燈睡覺，好像請假的事情已經鐵板上定釘，跑不掉了。
實則不然。
半夜，小區業主群里傳來了各種聲音，又有哪裡的小區封了，又有哪裡的單元門被封了……只是還沒輪到我們小區。大家一邊看熱鬧似地討論著，一邊又擔心不知道自己的小區會不會一覺睡醒就被封了。
朋友圈裡也滿屏都是關於這次疫情突然襲擊的消息。
我給江建軍發了簡訊，大概說了一下情況以及自己的擔心。
他回覆說：「睡吧，看明天早上能不能出去就知道了。」
看著江建軍如此好的心態，我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心裡的擔心又來了：應該不是三五天能解決的問題了，那萬一學校封閉個十天半個月都不能進出，我給江皓月請的這個假，是不是太長了，她落下的功課可怎麼補回來……
也不知道幾點才睡著的我，第二天早上五點多就醒來，在業主群里扒拉著一看，我們小區也有好幾個單元被封了，我們那棟樓隔壁的單元也被封……
照常送江皓月到了學校，看到江欣悅學校的家長群里也通知正常上課，只是班上少了幾個因小區封閉而未能正常到校的同學。江建軍也正常上班。
被封的隔壁單元鄰居已經在群里操心買菜的事情了，能出來的人們也大包小包往家拎。寫作營里的萍兒姐家裡開著糧油店，她說：「這兩天生意太好了，跟店裡東西不要錢似的，人們進來看到東西抓起來就搬。店裡幾個付款碼被來回掃著，聲音此起彼伏，一天到晚都是進帳的聲音。」
這個時代真是給人們帶來太多的便捷，都不用數錢數到手抽筋兒了，直接用耳朵聽進帳的聲音。
江建軍打來電話說，他早上送江欣悅到校後，也去菜場採購了一籮筐。
這一切，都發生在身邊。那麼近，卻又仿佛跟我們沒多大關係。上班、上學、買菜……一切如常。
我繼續待在陪讀的出租屋裡等消息。上午九點，看到走讀生群里有家長說學校臨時改變主意，原定的下午六點封校，現在中午都不讓出校門了。如果學生必須出校門，那就不能再進去……
我心裡又開始盤算起來：三五天還好，要是十天半個月，這江皓月落下的課能補上不？還有，這孩子要是在家跟我朝夕相處半個月，萬一哪天熊脾氣上來了，我能不能招架得住？會不會後悔讓她回來……
我又覺察到自己的害怕，相比起搬東西的麻煩，孩子的熊脾氣要更麻煩。
怎麼辦？我要不要再跟老師溝通一下請假的事情？給江皓月請假，是不是她的最佳利益呢？
舉棋不定之時，我又採取了慣用的抓鬮模式。拿來兩張紙，在其中一張上面寫著：不溝通，順其自然；另一張上面則寫著：先跟老師溝通。
寫好後，我把兩張紙都折成小紙條，然後閉上眼睛，祈禱著能給到我最佳利益。然後就把兩張小紙團拋向空中再落在桌子上。依然是閉著眼睛，抓到哪張就是哪張。
老遠看見江皓月提著黃色的手提袋往門口走來，我招招手示意她把被子送到宿舍後再出來。然而，孩子的消息還沒有老母親的消息快，看見提著被子的老母親，江皓月先是一愣，說並未接到班主任通知。但看見大家都陸續往學校里搬行李，她只是皺了皺眉，接過被子就往宿舍走去。
等她再次從學校出來，坐上車的那一刻，這孩子撅著嘴皺起眉頭：「我不想住校！」
「媽媽也不想你住校呀，但現在是特殊時期，學校要求必須住校。」想著剛剛磨合好的走讀生活，我也有些不舍。
「我住不習慣……」話未說完，這孩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看著江皓月瞬間流淚，我理解她好不容易爭取到的走讀生涯，又要告一段落，怎能不難過呢？
「那咋辦？給你請幾天假？」當我不假思索從嘴裡跳出這句話時，把自己也嚇了一跳。這麼多年，哪怕是孩子上幼兒園，我也不會隨便找個理由給她請假，更何況，現在是非常重要的高二時期，而且一旦請假，學校這種特殊時期還不知道要封閉到什麼時候。
「行，你給老師打電話，我到家裡找網上的視頻課學習。」江皓月聽到可以不用住校，立即停止了哭泣。
此時的我卻已經開始為自己剛剛的頭腦發熱後悔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哪怕後悔了，卻還是當著孩子的面給班主任打了電話。班主任沒有立即准假，也沒有說不可以請假，只是說等明天看學校怎麼規定再說。
我覺察到，自己之所以那麼快慫恿江皓月請假，一是想讓她藉此機會舒緩一下學習上的壓力，二是嫌往學校搬行李太麻煩。想著如果只是像上次一樣住三五天就可以回來，搬來搬去真的太麻煩，況且三五天也不會影響到學習。
在這個問題上，我再一次看到自己的慣性：一遇到稍微麻煩的事情，就本能逃避。還有說話之前不會慢三秒，總是一衝動就脫口而出，說出來後再慣性去到後悔當中。
回到家，江皓月告訴我，上次學校封閉，也有同學請假在家。我安撫好她的情緒，讓她安心睡覺，等第二天看情況再說，應該問題不大。
此時，走讀生家長群里已經有高三學生的家長在說，明天早上就不讓孩子到學校了，他們選擇在家學習。
我這時依然忘記了衝動是魔鬼，又興沖沖跑到江皓月房間跟她商量：「要不，我們明早就不去了？到時候再給老師打電話？」
江皓月搖搖頭：「算了吧，我明天還有考試。考完再回來。」
這時候的我，內在有兩個自己，一個是怕搬行李麻煩想讓孩子請假在家的自己；另一個是擔心封閉時間太久，心裡沒著落又想讓孩子回到學校的自己。這兩個自己也時不時在打著架，誰也不肯讓著對方。
這時又看到了群消息，說明天下午六點鐘封校。
我跟江皓月說：「好吧，你明天先去找班主任開請假條，考完試媽媽去接你。」
江皓月心滿意足關燈睡覺，好像請假的事情已經鐵板上定釘，跑不掉了。
實則不然。
半夜，小區業主群里傳來了各種聲音，又有哪裡的小區封了，又有哪裡的單元門被封了……只是還沒輪到我們小區。大家一邊看熱鬧似地討論著，一邊又擔心不知道自己的小區會不會一覺睡醒就被封了。
朋友圈裡也滿屏都是關於這次疫情突然襲擊的消息。
我給江建軍發了簡訊，大概說了一下情況以及自己的擔心。
他回覆說：「睡吧，看明天早上能不能出去就知道了。」
看著江建軍如此好的心態，我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心裡的擔心又來了：應該不是三五天能解決的問題了，那萬一學校封閉個十天半個月都不能進出，我給江皓月請的這個假，是不是太長了，她落下的功課可怎麼補回來……
也不知道幾點才睡著的我，第二天早上五點多就醒來，在業主群里扒拉著一看，我們小區也有好幾個單元被封了，我們那棟樓隔壁的單元也被封……
照常送江皓月到了學校，看到江欣悅學校的家長群里也通知正常上課，只是班上少了幾個因小區封閉而未能正常到校的同學。江建軍也正常上班。
被封的隔壁單元鄰居已經在群里操心買菜的事情了，能出來的人們也大包小包往家拎。寫作營里的萍兒姐家裡開著糧油店，她說：「這兩天生意太好了，跟店裡東西不要錢似的，人們進來看到東西抓起來就搬。店裡幾個付款碼被來回掃著，聲音此起彼伏，一天到晚都是進帳的聲音。」
這個時代真是給人們帶來太多的便捷，都不用數錢數到手抽筋兒了，直接用耳朵聽進帳的聲音。
江建軍打來電話說，他早上送江欣悅到校後，也去菜場採購了一籮筐。
這一切，都發生在身邊。那麼近，卻又仿佛跟我們沒多大關係。上班、上學、買菜……一切如常。
我繼續待在陪讀的出租屋裡等消息。上午九點，看到走讀生群里有家長說學校臨時改變主意，原定的下午六點封校，現在中午都不讓出校門了。如果學生必須出校門，那就不能再進去……
我心裡又開始盤算起來：三五天還好，要是十天半個月，這江皓月落下的課能補上不？還有，這孩子要是在家跟我朝夕相處半個月，萬一哪天熊脾氣上來了，我能不能招架得住？會不會後悔讓她回來……
我又覺察到自己的害怕，相比起搬東西的麻煩，孩子的熊脾氣要更麻煩。
怎麼辦？我要不要再跟老師溝通一下請假的事情？給江皓月請假，是不是她的最佳利益呢？
舉棋不定之時，我又採取了慣用的抓鬮模式。拿來兩張紙，在其中一張上面寫著：不溝通，順其自然；另一張上面則寫著：先跟老師溝通。
寫好後，我把兩張紙都折成小紙條，然後閉上眼睛，祈禱著能給到我最佳利益。然後就把兩張小紙團拋向空中再落在桌子上。依然是閉著眼睛，抓到哪張就是哪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