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不小心裝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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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衛東其實就晚了一步。

  他在後面怡然自得的享受了理髮、修面、采耳等一系列街巷服務,才五毛錢,舒舒服服的過來準備去吃飯,只見洗碗盆里堆著東西卻沒人。

  還有點納悶,然後吃驚的看見整個店裡擠滿人。

  食客們端著碗碟又伸長脖子的看門口那邊。

  所以讓衛東好不容易才擠過去,只聽見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那個女娃兒說的啥子喃?」

  「好像在念詩還是作對……」

  「你怕是沒得知識要有常識,一看就曉得是在對行話,那個女娃兒怕是袍哥人家!」

  「你豁鬼哦,現在哪裡還有袍哥!」

  反正讓衛東聽到這裡,腦海里下意識的浮現出那個樓道裡邊低著頭的身影。

  那麼隱匿躲藏的沈翠月還是不得不現了身形。

  在兩個弟弟左右擠開的協助下,靠近抱拳:「雙龍戲水喜洋洋,耗兒不得翻院牆。」

  (都是道上弟兄碰頭,不要為了外人起內訌)

  那倆地痞流氓聞聲吃驚回頭:「你哪個哦?」

  儘量還是擺出凶神惡煞的樣子,但語氣已經弱了半截。

  沈翠月還是那副口吻:「四海澄清不揚波,只因江湖大哥多,這不是豬圈,是我屋背包的火穴。」

  (這不是撈錢的肥豬,是我家男人的生意)

  所謂江湖道義,最基本的原則就是甭管哪門哪派,對江湖外都是合力抵禦或者殺肥羊。

  本來誰接了生意在為非作歹,旁人都不能干涉,除非憑著兵強馬壯的硬搶。

  哪怕洪興看的場子,東星要去收保護費,那也是雙方大打一場,看誰有實力拿下地盤。

  但如果是人家裡自己的生意打上門,那就算是相當過分,屬於欺負到頭上不死不休的局面。

  所以這句話擺出來,對方只能偃旗息鼓,回頭對請他們的外人也有交代。

  不過抱抱拳,轉身離開前還是問了句:「你哪家字號?」

  沈翠月很不想說,但已經看見讓衛東從後面擠出來,還是傲然表明:「沉字出頭義為先,三老四少站兩邊。」

  對方吃驚的眯了眯眼,再抱抱拳消失在人群中。

  讓衛東已經得了狗蛋他們耳語,全靠這個碼頭婆娘把惹事的攆走。

  當初二鳳背了沈翠月去醫院,狗蛋也看著大小賊子同路的。

  這會兒那倆比姐姐還驕傲的擋在身前。

  讓衛東能說什麼,這就是現實。

  四十年後都有電咋,都有數不盡的社會陰暗面。

  這類人永遠都在。

  嚴打也收不完社會渣滓,他在廠區那邊擺麻辣燙都生怕爹媽惹了地頭蛇。

  這個解決辦法可以說是最好的……可能也是成本最高的。

  現在走出去,一手一巴掌輕拍小孩後腦上:「這種事情得意個屁!」

  對做姐姐的點點頭:「先去吃個飯?」

  沈翠月卻再看眼全程目瞪口呆的老讓,明顯從五官臉型看出點關聯,笑著抱個拳。

  才跟著讓衛東走了,目光一直縈繞在男人拎著倆小賊的動作上。

  還悄悄把自己衣服和鬢髮收拾下。

  其實讓衛東在琢磨去哪吃,抬頭看見遠處夜幕中的高樓燈光。

  就有了主意。

  整個市中心唯一十五層的新落成大廈,就在民國像館街對面,據說是江州目前最高檔的賓館餐廳。

  既然都到這個份兒上了,肯定要裝個逼才能鎮住對方。

  所以不聲不響的拎著小屁孩朝那邊走。

  這倆不但不反抗,還各種熱情諂媚:「大哥,那飯館是你的生意嗎,我可以跑堂!」

  「大哥,你教我去小學校門口賣糖人、畫片,太簡單了,一天能賺上十塊!」

  哦,那待會兒儘量吃好幾十塊。

  其實也就兩個路口幾百米,果然在走到這座氣勢恢宏,裙樓邊緣還裝著彩燈的「高樓大廈」前,倆小賊很吃驚的仰頭指指卻不說話。

  讓衛東內心得意,臉上裝著冷漠,推倆小傢伙上幾步大理石台階。

  卻沒看見身後姑娘表情越來越難看。

  這的確是讓衛東回到八十年代,迄今踏進過的最高檔地方。

  包括去滬海跟平京,都沒到過這種全新豪華場所。

  其實上輩子四十年他也沒去過,只是手機上小視頻見得多。

  尤其是據說現在極為罕見的電梯,還是司空見慣了:「你好,我們吃飯,到幾樓?」

  這年頭還有個特點是幾乎不太衣冠看人,因為穿得都好不到哪裡去。

  應該是高檔賓館大堂的接待人員,被讓衛東這種大方態度給影響,笑著指引到電梯間:「皇后餐廳,三樓。」

  讓衛東儘量繃住漫不經心的按了電梯鈕,回頭看見一身舊白襯衫和黑色長褲、黑布鞋,蓬頭亂髮兩條長辮的沈三姐整個表情居然丟魂落魄了。

  心頭更是哈哈哈,叫你當初還想騙我錢,跟我搞什麼仙人跳!

  現在土鱉傻逼了吧。

  結果沒想到電梯門開了,居然有個大媽坐高凳上售票!

  然後離奇的是倆小賊偷看眼姐姐。

  沈翠月低頭說了句:「到三樓吃飯。」

  就不用買票。

  讓衛東已經覺得有點不對了,這麼熟悉嗎?

  等電梯門在富麗堂皇的餐廳樓層打開,鞠躬迎接的迎賓看見人都愣了下,然後其中一位開口:「三小姐,好久不見。」

  讓衛東震驚!

  裝逼裝成大傻逼了嗎?

  果然沈翠月嫻熟得像回家:「小包間吧,干煸牛肉絲、蒜泥白蹄、冬菇燒、醬燒腰花,再來個半湯魚,行嗎?」

  最後倆字是問的讓衛東,而且她這一直低眉順眼的樣子,讓迎賓們對這穿運動衣的年輕人都態度陡變。

  硬繃著點點頭的讓衛東直到在典雅豪華的小包間坐下,迎賓倒茶擺盤後退下,才有機會開口:「以前經常來?」

  學的還是施局長的態度,淡淡的拿腔拿調。

  他之前熟悉最大的領導也就這個層次。

  哪怕後來見過商州市領導,在平京座談會也見過這呀那的。

  但能做到的也就這個地步。

  沈翠月臉上的表情痛苦極了!

  慢慢開口:「前年這裡重建落成,開業典禮我們跟著祖輩來當嘉賓,去年三月我的十八歲生日宴就在這裡舉辦……出事前,幾乎每周都要來這裡吃個兩三回。」

  讓衛東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哎喲,可以啊,仙人跳的收入挺不錯,都什麼年代了,坑蒙拐騙偷摸扒竊的撈偏門還能當這裡的嘉賓?」

  倆小賊子果然也是來過不少次的樣子,安穩規矩的坐在椅子上。

  只是未成年可能就體會不到那種天上地下的巨大反差。

  譬如沈翠月就顯然被讓衛東的無心之舉徹底擊垮:「民國這裡就叫皇后餐廳,是紅幫五太爺的產業,我們家二爺是他弟子,也是廚子管事,所以後來五太爺跑了,是二爺帶著人把餐廳撐起來公私合營,直到他前年去世,這裡都一直有二爺指導參與,不過他成分不好,工資收入都很低。」

  讓衛東猜測:「所以你們才幹些坑蒙拐騙的事情維持生計?」

  沒想到沈翠月搖頭:「那是我們家本行,我們家本來姓沉,魯東人,抗戰前在北方就是幹這些,家裡有不少人參加了抗戰,婦孺老人逃到這邊陸續有子弟拜了碼頭才加入紅幫門下,二爺姓許,和我們祖輩也是幫會弟兄,為了在碼頭邊討生活出頭,這沉字不吉利,祖輩才改名姓沈,暗八門的沈門。」

  讓衛東跟聽評書似的,正好服務員送菜進出,他慢慢消化下:「真有什麼門派?」

  倆弟弟看著美味佳肴都使勁咽口水了,卻依舊眼巴巴看著不動筷。

  沈翠月也看著讓衛東示意,這貨反應過來才拿起筷子:「吃吧,暗八門什麼意思?」

  果然這三姐弟都是不緊不慢的節奏。

  哪怕倆孩子歡喜極了,也保持住那點節奏,讓衛東甚至下意識的想起章蘭芝似乎也有點這個調調,但沒這麼嚴謹。

  沈翠月也是淺淺的嘗了一口,給讓衛東挾過菜,放了筷子才說話:「蜂麻燕雀,金瓶彩掛,花葛攔容,評團調柳,這就是江湖上常見的十六個行當,其實有些都是交叉的,譬如蜂是團伙騙錢,麻是靠迷信惑眾,燕是帶了女色,雀是使用暴力,這是騙術四大類,花是賭博出千,葛是行刺暗殺,攔是響馬搶劫,容是扒竊偷盜,這八門就是上不得台面,其實江湖上最多的暗八門,金瓶彩掛,評團調柳就是算命、評書、戲班之類的明八門,看似風光,大多還不是我們暗八門中人。」

  說到蜂麻燕雀的時候指了指自己,花葛攔容卻把手指在兩個弟弟間移動,後面她還傲然了。

  讓衛東又沒忍住拍下桌子:「這種事情得意個屁!」

  第二次說這話了,沈翠月眼裡頓時黯然下點頭:「東家說得對,敢問東家貴姓。」

  讓衛東其實整個人有點恍惚,詫異自己剛才怎麼突然就拍桌子了。

  因為說到蜂麻燕雀時,沈翠月隨著手勢似乎做了個什麼眼神表情,仿佛有瞬間的風情萬種,讓衛東就好像看見董雪盈那樣的小少婦在對自己欲語還休的輕笑。

  讓他下意識的抗拒。

  當初在那個批發市場匆匆交手,都沒這種感覺。

  更離奇的是這黯然下去後,對面坐的又變回那個平平無奇的女子,哪裡有女色可以騙人了。

  所以皺緊眉定住心,讓衛東才開口:「你到底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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