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精神富翁
凱恩再次醒來時，躺在一張素白的床上。白百合、黃水仙、鬱金香，各種顏色的花占滿了小小的床頭櫃。如果在床頭再掛一張照片，這個場景就完美了。
「戰爭結束了麼？」凱恩用力晃晃腦袋。
「看來你還是沒有完全恢復。」穿著白大褂的八字鬍醫生用鑷子夾起一塊沾滿酒精的紗布。「身體上的傷倒是沒什麼大礙，很快就能出院。腦子倒是差點被那些怪物的魔法燒壞了。」
將近半個小鎮的人都站在他的床邊。法爾，艾米麗，山姆，劉易斯，馬龍，法師...甚至皮埃爾都來了，他正大聲呵斥阿比蓋爾。阿比倔強的扭著頭，眼角噙著淚。
「小聲點，皮埃爾，病人需要休息。」醫生說。
「皮埃爾，是我的問題，別罵她。」凱恩感覺腦袋清醒一點了，掙扎地坐起身。「她很聽話，沒有搗亂...」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另一個平行時空，所有人在那場炮火中活了下來。他和戰友們修完前線的鐵絲網，然後就去領一個月一次的軍需品補助，用香菸和老連長換一盒上了年代的舊明信片。
任何人都沒有死去，任何事都還沒發生。他的生活一帆風順，熬到退役就能以時代傑出青年的身份步入政壇，從此過上羨煞旁人的生活。
窗外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凱恩抬頭，那個女孩隔著窗戶和他對視。她努力從嘴角擠出笑容，舉起手裡的便簽：
Take care of yourself。
照顧好自己。
這張字條讓他驟然回到現實中，凱恩的頭又開始疼了。算啦，還是不去想以前的事了。艾米麗說得對，一直活在昨天的人總是很焦慮。
「你知道嗎，你被人抬出來的時候，身上有六處地方在流血。能活下來純屬命大。」醫生小心地給他擦拭傷口。「現在血已經止住了，一個星期內不許高強度勞動。我叫哈維，是小鎮的醫生。可以的話，我不希望再在診所里見到你，注意安全。」
「哈維，謝謝你，我的頭...」
「都說了不要超過二十層。」馬龍自責地拍大腿。「是我不好，我應該和你們一起下去的。」
法師掏出一包硃砂色的粉末，撒在凱恩頭頂，輕揮魔杖：「你被暗影人的魔法蠱惑了。」
「什麼？」
「礦井深處生活著一種叫暗影人的怪物。它們會煉製和使用武器，也會施展黑魔法。」隨著法師的低語，一張紫黑色的符紙倏然飛出，化作一道惡臭的煙霧。「它們會蠱惑精神力薄弱的人，誘導他們自己走進地底，成為暗影人的祭品。」
「在那之後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做了一個特別真實的夢...我是怎麼到這來的？」
「昨天半夜我正準備睡覺，忽然有人瘋狂敲診所的門。是住在礦山西邊的那個老流浪漢。我迷迷糊糊給他開了門，他一把將我推到手術台前，要求我立馬給你治療。」哈維指了指眼旁的黑眼圈。「當醫生真不容易啊，不過我喜歡這種救死扶傷的感覺。」
「出院以後去拜訪一下你的恩人，他叫萊納斯，常年住在一個帳篷里。沿著礦山前的河流一直走就能看到。」馬龍拍了拍凱恩的肩膀。「如果不是他，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營救你。」
春十六日，鎮上又下起了小雨，天灰濛濛的。老流浪漢正端坐在礦山湖邊垂釣。他頭髮亂蓬蓬的，穿著一件稻草編織成的雨衣，一動不動，像只從農場裡逃出來的稻草人。
「嘿，小伙子，很高興看到你又能下地走動了。」老人向他打招呼。
「萊納斯先生，真的非常感謝...」
「噓！」水面劇烈浮動，老人猛收釣竿。那是一條異常兇猛的魚，松垮的魚線被它拽得像根緊繃的吉他弦，最後「噔」的一聲斷掉了。
「可惜，它今天跑掉三次了，每次都是魚線的原因。」老人有點失落，「威利和我說這是一條傳說中的魚王，這條魚做生魚片肯定很好吃。」
「先生您餓了沒有？我帶了禮物來看望你。」凱恩遞上一打裹著藍莓醬的餅乾，它們出自卡洛琳之手。今天阿比來探望他的時候，堅持將好幾大包餅乾塞到他手裡。
「喔，是藍莓千層酥。這份禮物太棒了，我這一天因為你變得格外特別！」老人和藹笑笑，俯下身就著河水洗洗手，從凱恩手裡接過禮物。
凱恩覺得萊納斯根本不像個流浪漢。溫柔和藹的談吐，謹慎禮貌的社交禮儀，他更像是一位受過高等教育的老者。
「味道非常棒。」萊納斯滿足地擦擦嘴。「其實我更高興你能來探望我，不是誰都對我這麼友好。」
「謝謝你在礦洞裡救了我。」
「嘿，小事！那天我也是在這裡釣魚，突然聽見有個女孩在礦洞門口大哭，說有兩個人困在礦洞裡面了。」萊納斯語氣很平靜，仿佛只是去礦井裡散步了一圈。「你的那個夥伴勞累過度，倒在了三十層，被馬龍抬上去了。然後我順著挖開的路一直向下，在快五十層的地方找到了昏迷的你。」
「你有沒有見到什麼夢裡才會出現的東西？比如逝去的親人什麼的？」
「沒有，一切正常，非常正常。」萊納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孩子，如果你心裡不好受，可以隨時來找我聊天。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我就是這樣的人。」
「您是自己選擇過這種生活的嗎？」
「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萊納斯微微一驚。
「沒什麼，唔，感覺您的氣質不像流浪漢，特別講衛生，說話特別禮貌...可能是我冒犯了。」
「呼，不用想太多，我一直是個獨來獨往的流浪漢，年輕的時候就是。你們理解不了很正常。」萊納斯遲疑了一下。「平時很少有人和我聊天，大家總是對我懷有偏見，可我只是生活方式和你們不一樣而已。」
「我陪您釣釣魚吧。能教我釣魚麼，我的魚總是跑掉。」
「嗯？」萊納斯似乎非常開心，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樂意指導！聽上去你並不懂收杆的時機。釣魚與其說是和魚的博弈，不如說是和自己內心的博弈。一定要保持冷靜不能浮躁...」
「戰爭結束了麼？」凱恩用力晃晃腦袋。
「看來你還是沒有完全恢復。」穿著白大褂的八字鬍醫生用鑷子夾起一塊沾滿酒精的紗布。「身體上的傷倒是沒什麼大礙，很快就能出院。腦子倒是差點被那些怪物的魔法燒壞了。」
將近半個小鎮的人都站在他的床邊。法爾，艾米麗，山姆，劉易斯，馬龍，法師...甚至皮埃爾都來了，他正大聲呵斥阿比蓋爾。阿比倔強的扭著頭，眼角噙著淚。
「小聲點，皮埃爾，病人需要休息。」醫生說。
「皮埃爾，是我的問題，別罵她。」凱恩感覺腦袋清醒一點了，掙扎地坐起身。「她很聽話，沒有搗亂...」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另一個平行時空，所有人在那場炮火中活了下來。他和戰友們修完前線的鐵絲網，然後就去領一個月一次的軍需品補助，用香菸和老連長換一盒上了年代的舊明信片。
任何人都沒有死去，任何事都還沒發生。他的生活一帆風順，熬到退役就能以時代傑出青年的身份步入政壇，從此過上羨煞旁人的生活。
窗外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凱恩抬頭，那個女孩隔著窗戶和他對視。她努力從嘴角擠出笑容，舉起手裡的便簽：
Take care of yourself。
照顧好自己。
這張字條讓他驟然回到現實中，凱恩的頭又開始疼了。算啦，還是不去想以前的事了。艾米麗說得對，一直活在昨天的人總是很焦慮。
「你知道嗎，你被人抬出來的時候，身上有六處地方在流血。能活下來純屬命大。」醫生小心地給他擦拭傷口。「現在血已經止住了，一個星期內不許高強度勞動。我叫哈維，是小鎮的醫生。可以的話，我不希望再在診所里見到你，注意安全。」
「哈維，謝謝你，我的頭...」
「都說了不要超過二十層。」馬龍自責地拍大腿。「是我不好，我應該和你們一起下去的。」
法師掏出一包硃砂色的粉末，撒在凱恩頭頂，輕揮魔杖：「你被暗影人的魔法蠱惑了。」
「什麼？」
「礦井深處生活著一種叫暗影人的怪物。它們會煉製和使用武器，也會施展黑魔法。」隨著法師的低語，一張紫黑色的符紙倏然飛出，化作一道惡臭的煙霧。「它們會蠱惑精神力薄弱的人，誘導他們自己走進地底，成為暗影人的祭品。」
「在那之後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做了一個特別真實的夢...我是怎麼到這來的？」
「昨天半夜我正準備睡覺，忽然有人瘋狂敲診所的門。是住在礦山西邊的那個老流浪漢。我迷迷糊糊給他開了門，他一把將我推到手術台前，要求我立馬給你治療。」哈維指了指眼旁的黑眼圈。「當醫生真不容易啊，不過我喜歡這種救死扶傷的感覺。」
「出院以後去拜訪一下你的恩人，他叫萊納斯，常年住在一個帳篷里。沿著礦山前的河流一直走就能看到。」馬龍拍了拍凱恩的肩膀。「如果不是他，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營救你。」
春十六日，鎮上又下起了小雨，天灰濛濛的。老流浪漢正端坐在礦山湖邊垂釣。他頭髮亂蓬蓬的，穿著一件稻草編織成的雨衣，一動不動，像只從農場裡逃出來的稻草人。
「嘿，小伙子，很高興看到你又能下地走動了。」老人向他打招呼。
「萊納斯先生，真的非常感謝...」
「噓！」水面劇烈浮動，老人猛收釣竿。那是一條異常兇猛的魚，松垮的魚線被它拽得像根緊繃的吉他弦，最後「噔」的一聲斷掉了。
「可惜，它今天跑掉三次了，每次都是魚線的原因。」老人有點失落，「威利和我說這是一條傳說中的魚王，這條魚做生魚片肯定很好吃。」
「先生您餓了沒有？我帶了禮物來看望你。」凱恩遞上一打裹著藍莓醬的餅乾，它們出自卡洛琳之手。今天阿比來探望他的時候，堅持將好幾大包餅乾塞到他手裡。
「喔，是藍莓千層酥。這份禮物太棒了，我這一天因為你變得格外特別！」老人和藹笑笑，俯下身就著河水洗洗手，從凱恩手裡接過禮物。
凱恩覺得萊納斯根本不像個流浪漢。溫柔和藹的談吐，謹慎禮貌的社交禮儀，他更像是一位受過高等教育的老者。
「味道非常棒。」萊納斯滿足地擦擦嘴。「其實我更高興你能來探望我，不是誰都對我這麼友好。」
「謝謝你在礦洞裡救了我。」
「嘿，小事！那天我也是在這裡釣魚，突然聽見有個女孩在礦洞門口大哭，說有兩個人困在礦洞裡面了。」萊納斯語氣很平靜，仿佛只是去礦井裡散步了一圈。「你的那個夥伴勞累過度，倒在了三十層，被馬龍抬上去了。然後我順著挖開的路一直向下，在快五十層的地方找到了昏迷的你。」
「你有沒有見到什麼夢裡才會出現的東西？比如逝去的親人什麼的？」
「沒有，一切正常，非常正常。」萊納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孩子，如果你心裡不好受，可以隨時來找我聊天。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我就是這樣的人。」
「您是自己選擇過這種生活的嗎？」
「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萊納斯微微一驚。
「沒什麼，唔，感覺您的氣質不像流浪漢，特別講衛生，說話特別禮貌...可能是我冒犯了。」
「呼，不用想太多，我一直是個獨來獨往的流浪漢，年輕的時候就是。你們理解不了很正常。」萊納斯遲疑了一下。「平時很少有人和我聊天，大家總是對我懷有偏見，可我只是生活方式和你們不一樣而已。」
「我陪您釣釣魚吧。能教我釣魚麼，我的魚總是跑掉。」
「嗯？」萊納斯似乎非常開心，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樂意指導！聽上去你並不懂收杆的時機。釣魚與其說是和魚的博弈，不如說是和自己內心的博弈。一定要保持冷靜不能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