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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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辯的態度,讓整個送別現場的人們,都有些迷茫。

  大將軍何進,不是非常明確的和衛將軍站在了對立面麼?

  怎麼到了劉辯這裡,反倒是和衛將軍親近了起來?

  「兄長,史侯這是何意?」

  劉辯離開現場之後,皇甫酈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問題。

  太子是儲君,儲君的一個動作,很有可能就是上位的示意。

  明明是何進讓皇甫堅壽來看他在洛中的權勢,卻因為太子的一番行為,徹底的化為了烏有。

  很好,何進內心更生氣了。

  其實何進才是場內最鬱悶的人,身為太子的舅舅,他天然就是劉辯的最大擁躉,結果偏偏是自己的外甥,拆了自己的台!

  這叫他氣不打一處來!

  「不知道。」皇甫堅壽望著遠去的劉辯,心中不禁有些悵然。

  眼前的何進和歷史上刻板印象中的一樣,區區無能之輩。

  可劉辯,這個被董卓廢棄的太子,真的也是平平無奇嗎?

  其實皇甫堅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劉宏沒有多久的活頭了。

  前後不過三年的時間,劉宏本人就要崩殂,或許劉宏自己也隱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已經開始著手大力培養繼承人了?

  不太像。

  皇甫堅壽沒有當過皇帝,不清楚皇帝對生死之事到底如何看待。

  但是歷史上許多明君,到了生死之際,都顯得格外可笑,這讓堅壽覺得,哪怕劉宏的身體出現了預警,他也不會立馬就對自己的生死看淡……

  因此,或許是劉辯這位廢帝,本身不算一無是處,至少不是自己刻板印象中的軟弱無能之輩。

  ……

  羊續走了沒兩日,下面的人就送來了新的難題。

  何進當日在送別宴會上的動作,顯然被有心人傳播開來,雖然最後劉辯和皇甫堅壽的交談起到了反作用,但洛中的動向,卻老老實實的表現出了結果。

  對於衛將軍方面來說,最直觀的便是堅壽組建的緹騎,招攬不到合適的人手了。

  很好,反正大漢不缺想要進步的人手。

  其實司隸地區的人員,特別是洛中的人物,遠遠比不上涼州人好用。

  「李利。」

  皇甫堅壽吩咐道。

  「在!」

  「即日起,汝親自去北地和安定,招徠人手,我許汝一部人馬的編制,早日折返。」

  「喏!」

  李利大聲應道。

  安排了李利去招人之後,皇甫堅壽便不再把重心放在緹騎的建設中。

  孫堅和紀靈退出北軍五校的事情,大將軍府也在推波助瀾,這兩人現在獨自領兵,名義上跟隨著羊續,一路往南去了。

  趙慈這人在歷史上沒有掀起什麼波瀾,甚至在三國演義中連戲份都沒有,應該不是一個有力的對手。

  果然,羊續甫一到南陽,短短一月,就傳來了大破趙慈,斬殺五千餘的戰報。

  皇甫堅壽從孫堅和紀靈的秘密奏報中,很快就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羊續的進展實在有些太快了。

  儘管孫堅和紀靈都沒能進入羊續麾下的核心層,但羊續的行軍動作,很難瞞過這兩位久經沙場的將軍。

  三月初從洛陽離開,前後不過七日,羊續一行人就抵達了南陽。

  孫堅和紀靈各自帶了一曲人馬,勉強跟隨羊續的行程,可等到羊續落地,短短三五日,就徹底摸清了整個南陽地區的局勢。

  此時趙慈已經攻下了六縣之地。

  按照常理來說,淪陷大半的南陽,絕對是一個爛攤子。

  可就在這樣的情形下,南陽的士族豪強,立馬給羊續湊出了上千武備齊全的軍隊,前後不過半月,就已經成軍。

  這簡直是個奇蹟!

  哪怕皇甫堅壽不願意惡意揣度,但饒是他皇甫家世代將門,就算是在安定地區同樣拉起一支軍隊……

  半個月,實在是太短了。

  他做不到。


  再然後……

  一個地方上郡兵掀起的造反,儘管打著黃巾的名義,招收了不少好漢,又如何能是士族湊出精銳的對手?

  到了三月底,隨著羊續對趙慈的用兵,又不到半個月,趙慈便身死道消,徹底化為齏粉。

  皇甫堅壽仔細的看了看最新的戰報,他感覺這個事情出現的有些太巧妙了。

  「這羊太守,贏的太輕易了。」

  堅壽的臉色有些鄭重,堂下坐著的李儒和賈詡,也有些慎重。

  自家將軍不是全知全能,但是在打仗這方面,絕對是當今天下的頂流。

  更何況,李儒和賈詡兩個人,並非不知兵,又如何不明白,羊續這番戰果,實在輝煌的緊。

  「許是羊太守天時地利人和?」

  李儒試探性的發問。

  「不像。」

  堅壽果斷下了定論,趙慈能殺了秦頡,絕對不是一個弱者。

  畢竟秦頡是打過黃巾的太守,此人雖然後世名聲不顯,可在當初,黃巾鬧得天下洶洶的時候,秦頡以丟失土地來換取有生力量的保存,為擊敗張曼成墊下了基礎。

  算起來,不是一個不知兵的太守。

  有秦頡身死的例子在前,新上任的羊續如此兇猛,旬月間平定趙慈,多少有些反常起來。

  說到底,堅壽的潛台詞是,羊續上任領兵,似乎是一個做好了準備,等待接收成果的事情。

  「若是接下來,羊太守還有邀名的動作,只怕將軍所憂慮的事情,就要成真了。」

  「嗯。」

  衛將軍皇甫堅壽在憂慮什麼?

  此事關係到洛中的小道消息。

  此時是四月初,三月里劉宏久不上朝,宮中不知怎得流傳出一個消息,說是上位龍體欠安。

  照理來說,這種消息是動搖國本的,無論如何都應該徹查源頭。

  可皇甫堅壽身為司隸校尉,麾下的緹騎也在摩拳擦掌的時候,這件事居然詭異的沒有任何波紋。

  沒有人嚷嚷著要清查此事,甚至宮中也沒有流露出意志來。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流言很可能是真的,而且是有心人拋出來投石問路的。

  說實話,皇甫堅壽這些天連覺都沒能睡的安穩。

  他是知道劉宏在189年暴斃,可漢朝的皇帝,向來就是一個危險的活計,就像明朝的皇帝易溶於水一樣,很容易突然暴死。

  萬一有個操蛋的變動,真的讓劉宏這時候死了,他皇甫堅壽首當其衝,就是大將軍何進眼中的不安定因素,隨時會死人的!

  幸好這件事隨著時間的推移,又緩緩沉寂了下去,洛中這一驚一乍的風波,仿佛消弭於無形之中。

  然後,羊續大勝的消息,就傳了回來。

  這兩件事看起來毫無干係,可皇甫堅壽身為司隸校尉,麾下的緹騎暗哨遍布洛中,卻從中間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

  首先就是,整個三月里,大將軍何進的府邸之中,夜間的訪客明顯增多。

  其次,洛中往南陽方向發去的文書,也愈發糜多。

  堅壽覺得羊續這時候立功,是在給洛中的某些人做出聲勢。

  而能夠讓一介兩千石為他所用的……

  一隻手,也數得過來。

  「且看看吧,樹欲靜,而風不止。」

  堅壽嘆了口氣,三月里這次劉宏的健康風波,讓他一下子如坐針氈。

  劉宏不能死。

  至少眼下不能死。

  他坐著馬車往家中走著。

  洛陽很繁華,哪怕漢朝的皇城並不雄偉,但出了宮門,幾個商市喧鬧的緊。

  走到自家府邸的時候,見到幾個破破爛爛的馬車,堅壽有些疑惑。

  「這是些什麼人?」

  見到自家門前圍著一群外來人,堅壽有些疑惑。

  馬夫很快去打問了一下,然後告訴堅壽,是泰山羊家的人。

  「羊家?」

  羊芸的親爹在南陽,今日方才傳回了大勝的消息,羊續的兩個兒子都跟在羊續身邊,這時候,還會有哪個羊家的人物來他的府邸?


  ……

  堅壽已經很久沒有睡的好覺了。

  劉宏前些天鬧出的動靜,讓他最近神經緊繃,驟然鬆懈下來,反而覺得渾身有些不自在。

  馬令君見到他有些疲憊,緩緩走到了他的身後,伸出柔荑,給他的鬢角輕輕的按著。

  此時已經入夏,洛中已經有些濕熱起來。

  馬令君一站在堅壽的身後,一股沁人的香味便罩了過來。

  堅壽本來是沒有興致的,他腦海里裝著一些疑問。

  可令君實在生的太美,身段太軟。

  玉白的縴手一伸,堅壽便覺得又懶又乏的狀態都不見了。

  皇甫堅壽的內宅,在經歷過羊芸的事情之後,專門做了額外的設計。

  在整個庭院的內部,又新開闢了一條廊道,裡面被層層包裹著。

  夜色漸漸地落了下來,兩個侍女抬著熱水往屋裡走去,途徑長長的廊道,得到馬令君貼身的大丫頭首肯,這才一路往前,把水倒入屋內屏風後的木桶里。

  馬令君每次都要沐浴的。

  堅壽半躺在榻上,望著妻子褪去內襯,緩緩的坐入水中。

  馬家的家教著實厲害的緊,也難怪這些老牌士族,往往看不起新崛起的暴發戶。

  只說馬令君無論何時何地,做人做事的沉穩和優雅,他皇甫堅壽就做不到。

  屏風旁邊的油燈,在屋子裡讓光線有些曖昧。

  馬令君動作輕盈,緩緩的泡在氤氳的水汽之中,似乎是有意識,似乎是無意識的輕輕拍了一朵朵水花,在她的肌膚上來回騰挪。

  堅壽很喜歡看自家妻子做事,無論在哪裡,她總能把視野里印襯的宛如風景。

  等到馬令君搓了搓皮膚,終於從水中擦洗之後,堅壽才恍然的問道:「卿今日裡的香囊,似乎與往日的有些不同?」

  「君覺得好聞麼?」馬令君眉眼間有些歡喜,她沒想到自家夫君真的注意到了這一點。

  她其實一直想讓堅壽主動開口來著……

  可一連幾個時辰,人都要散架了,哪裡還有別的心思。

  此時堅壽忽然提起來,令君才覺得自己有被好好珍視。

  堅壽道:「卿本身就是極美的,哪裡需要這些外物來妝點。」

  馬令君笑笑,不知道帶著什麼樣的心情,聲音傳了過來。

  「這是羊家妹子送的。」

  今日來皇甫家的,是羊芸的母親,這位婦人據說要去南陽找羊續,繞道洛陽專門來看看自家閨女。

  皇甫堅壽進門就知道這個消息了,只是他有個疑問。

  「今日這香囊里的物件,不知價值幾何?」

  馬令君有些哭笑不得,「羊家妹子送我的小禮物,又哪裡是用價值估量的?」

  堅壽的聲音帶著認真,「我見那老夫人的馬車破舊,其中似乎還有驢車,便只是多問一句。」

  馬令君不傻,自家夫君此時說話,定然是存了大事上的考量,她垂下了頭,把長發裹起來,露出了標誌性的修長脖頸,才緩緩說道。

  「泰山羊家,已經發家崛起百餘年,絕不是落魄的寒門,羊家妹子送我的一隻香囊,若是論市價,只怕超逾百金。」

  「這就有些奇怪了。」

  堅壽細細的回憶起來自己傍晚時分的見聞,雖然羊芸的母親懶得去見堅壽,也不想讓堅壽拜見,只是匆匆到訪就離開,但堅壽自從上任司隸校尉以來,就開始著手細作工作。

  他的記憶力,不算差了。

  那羊家停在他府邸門口的車輛,有些低調的過分了……

  甚至,應該用破舊才對。

  小夫妻的床榻之間,總是充滿了幸福和溫暖。

  馬令君沒有讓堅壽繼續遐想,收拾了一番之後,讓大丫頭差人把木桶挪了出去,又重新回到了榻上。

  夜色靜謐,暖香醉人。

  堅壽很快就把今日的疑問拋在了腦後。

  不過沒有一個月,一個喚作懸魚太守的名號,忽然在洛中被人們津津樂道。

  所謂的懸魚太守,就是南陽太守羊續。

  自打他平定了趙慈的叛亂,開始治理南陽,本地的士族豪強,就對他多加拉攏賄賂。

  其中他屬下的一位府丞給羊續送來一條當地特產--白河鯉魚。

  羊續拒收後,這位府丞執意要太守收下。

  為了杜絕其他人跟風送禮,羊續把這條大魚掛在屋外,短短几日,就隱隱有魚乾的狀態了。

  其他人見到之後,紛紛大呼「懸魚太守」!

  現如今,懸魚太守四個字,代表了關東士人的清廉風骨,一時間,整個洛中,人人都對羊續交口稱讚,隱隱有成為天下名臣的風向。

  司隸校尉府中,賈詡和李儒正襟危坐,似乎對這懸魚太守的名號,如臨大敵,而皇甫堅壽,心中卻隱隱有了幾分好笑。

  政治作秀……

  還是老祖宗們玩的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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