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背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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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 背陰地

  兩人一前一後,扎進山裡邊,先是到了老葛經常跑的那片山。

  他指著自己攔的那些帳子,告訴閻宗平:「大哥,你看,這些帳子,我擱底下一直擋到樑上.」

  閻宗平當時就笑了:「哎呀,這擋得可真嚴實。」

  一直再往上,老葛擋的那些帳子全都讓閻宗平看了一遍。

  閻宗平看著那山坡上的溜子,也沒遮掩一下:「我說兄弟,就你這麼擋啊,你把整個山都給攔了,把山下屯子的勞力全都給雇來,也不見得能幹著啥。走走走———大哥給你指點指點。」

  二人順著老葛擋的帳子,一直往前溝崴子繞,走到背陰坡面,閻宗平停下腳步,打量著眼前這片地兒。

  這地方到處是各種小灌木叢子,就有兩棵砍倒的王八骨頭一一金銀忍冬這兩棵倒樹,就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屏障,而且,在兩樹下邊的空隙里,

  已經穿梭有一趟狗子的老溜子。

  閻宗平一看:「這地方帶勁吶!兄弟,這王八骨頭是你砍倒的吧,你咋不在這下套呢?」

  老葛經常在這邊轉悠,王八骨頭自然是老葛砍的,他也是發現這條老溜子,這才故意砍倒兩棵王八骨頭,擋一下,想讓從這裡經過的狗子,變道,

  偏向他擋帳子的地方。

  可一看那溜子,就知道事與願違。

  他也實話實說:「這地兒空曠了下,不方便擋帳子,我腿腳不利索,不好摔,加之這地兒背陰——.」

  閻宗平甩甩頭:「嘿喲—.這你就不懂了吧,凡是跑山打獵的,都說到了冬雪天,孢子喜歡在背風向陽的地方活動,要搞山牲,就得去這種山牲活動的地兒找,都說背陰的地兒冷,不行。

  但其實,這大錯特錯!」

  老葛連忙問:「這咋回事兒啊?」

  閻宗平說道:「也不算是全錯吧,對於你們背槍打獵的來說,確實該往背風向陽的地兒去尋野物,那地方野物多,找到了,打准了就一槍的事兒,

  可對於我們下套的人來說,這裡邊也有說道。

  你想啊,這背風向陽的地兒,是山牲打食的地方不假,可是越是這樣的地方,山牲的溜子越亂,別的不說,吃東西,它總不能老是順著一條溜槽吃吧,它得分散開來,你說是不是?」

  「那是!」

  老葛這點認知還是有的,就像放出去的羊群,打食的時候,只羊群都跟著領頭羊朝一個方向走,其它的是散開的,在山坡各處採食,就沒有全都走一條道的情況。

  狗子、野豬、馬鹿等,都是那樣。

  閻宗平接看說:「不管是啥山牲,要去到背風向陽的地兒,總得經過背陰的地兒,這是不可避免的。

  背風向陽的地兒,山牲停留的時間長,溜子散亂,但背陰的地兒,這地幾冷,山牲往往不會在這種地方停留多長時間,所以走的道往往就是一條它們經常走的道,走得更專一,而且走得快·

  閻宗平說到這,老葛有些明悟了。

  他細細一想,之前看過閻宗平下套的地兒,不就是在一片背陰的地兒嗎?

  他越想越覺得有理,衝著閻宗平抱拳拱手:「閻大哥,受教了!」

  聽老葛這麼一說,閻宗平就知道老葛想明白關鍵點了,樂呵一笑:「還有啊,你得記住了,要玩套子套狗子、野豬,它們打食兒的地兒,永遠套不著。為啥啊,特別是野豬,野豬翻食的地方,嘴巴子朝下,不停地翻拱,你下的套子,早早就被拱翻了。

  還有狗子,散開來,這裡摘兩片葉,那裡咬個枝,套子有的就被晃動了、錯開了。

  還有,這種時候,它們往往走得慢,就即使被套住了,這些山牲又不是死物,有東西絆住,是會退開避讓的。

  再有就是,這些山牲的鼻子靈著呢,一般用的油絲繩套子,都有味兒,

  溫八業不辦電電這些話,聽在老葛耳朵里,記在心裡,那是猶如醍醐灌頂,一下子就知道訣竅了。

  閻宗平說完這些,就讓老葛從包里拿出油絲繩套,自己從懷裡的襖兜里拿出一卷東西:「知道是啥玩意兒不?」

  這種皮子,老葛當然知道,就是小孩開下來擰活了抽掉枝條芯子褪下來做叫叫吹的柳條皮子。

  見老葛點頭,閻宗平接看說:「這玩意兒開春的時候弄下來備看,到冬季了拿出來溫水一泡,軟和了就能用,用它來包看油絲繩,能當看山牲發現套子的氣味。那上邊的油味啥的,能火燒冰凍消除,可鋼鐵這玩意兒,總有股特別的—.怎麼說呢,鐵鏽味,散不掉,那味道有點類似血腥味的氣味,


  還有不同於樹木的光澤,用柳條皮子能遮掩。」

  一件事情,能做得精細到這種程度,考慮到了方方面面,老葛聽看這些話,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閻宗平把老葛的油絲繩套拿過去,用柳條皮子穿上,包裹住,把這套子一端綁在旁邊的一棵手臂粗的小樹上,套口就下到那王八骨頭下邊的老溜子上,然後走出去二三十米,從一棵柞樹上邊折下來一根柞樹枝葉,把那套扣別進去,底下就撿了個楸樹小枝把套口別上。

  跟著,他又拿出一根馬尾子,把套口,吊到王八骨頭上,就算是布置好套子了。

  這還沒完,下好以後,他摘下狗皮帽子,把他下套留下的所有腳溜子,

  一直劃拉著往後捎,捎出去三十來米。

  閻宗平拍掉狗皮帽上的雪,重新戴頭上:「兄弟,好好看看,我給你打個樣了,剩下的,你就等著到這裡拿狗子就行了!以後啊,你找到好地方,

  就照這套子的法子下,吃個狗子、野豬啥的,那還不簡單。」

  老葛看著這一系列操作,那是久久沒話說。

  現在,他完全相信,就靠這一個套,能十住狗子。

  閻宗平也沒有多停留,卷了旱菸點上,背著手就回去了。

  老葛細細看過之後,也把自己的腳溜子給掃了,然後去看他擋帳子下套的地方去溜達了一圈,結果還是啥也沒有。

  第二天新下了一場小中雪,下了整整一天。

  轉天西北風搖了一天,老葛尋思一下,不能懶,不管啥情況得去溜,要是套到獵物了,去慢了就得被老子、蜜狗子給禍禍了。

  他背上套子獵槍,尋思看就按照閻宗平教他的法子,去多下幾個套。

  等他到了閻宗平下那套的地方,離老遠就看王八骨頭的條子被晃得嘩啦響,那活呼呼的玩意,不就是個大狗子嗎,被勒住了。

  老葛一下子就興奮了,加快腳步跑了過去,到跟前一看,那套子勒了個大公狗子,有八九十斤呢。

  一番往事說完,屋子裡邊變得鳥悄的。

  一個個都聽得入神了。

  這只是一個單純的往事嗎?

  這裡邊全是竊門陶志青還沒太大反應,只是覺得有意思,可馬存義和虎子,那就是常年玩套的人啊,聽完以後,心裡邊細細回味,越想心裡越是欣喜。

  等回過神來,馬存義衝著虎子說道:「老兒子,快,快給你大爺倒酒—..」

  這是被一點就醒,他們算是知道自己下套為啥老是失敗或是無效的原因了。

  就沖這些技巧,就能讓他爺倆在以後的下套過程中,更有準確性,獵獲自然也會增加不少。

  衛淮是知道這些技巧的,老葛早就教過,在依林林場打肉的時候,他就經常這麼搞,那效果很好,他最清楚不過。

  可是現在,他通常只要家裡的肉夠用,一般不會去想著打狗子、野豬,

  主要是忙著弄皮毛獸賺錢。

  那套子,套灰狗子、水狗子、黃皮子、紫貂這些東西,油絲繩套他很少用,踩盤夾子和硬板夾子,用得最多。

  可這事兒,對馬存義、虎子和陶志青來說,那意義就大了。

  衛淮更在意的是老葛的過往。

  當著三人的面沒問,等到這頓飯吃完,陶志青回去了,兩人也回家,走在路上的時候,衛淮才問:「大爺,在長白山的時候,你給誰打肉啊?」

  老葛瞟了他一眼:「抗聯的人!」

  衛淮當然知道抗聯都是些什麼人,那些在山裡和小龜子周旋,立下赫赫戰功的人。

  「按理說,你也是有功之人啊,上邊就沒給你個好點的安排?」

  「安排了,轉業到地方,當個倉庫管理,後來因為我曾被小龜子弄去受訓過,還娶過一個藍眼晴高鼻子的格子裙姑娘,說有重大嫌疑,關了一段時間,就從地方回來了,最後弄到了十八站的養馬場養馬。」

  衛淮聽得眉頭皺了一陣,沒有再多說什麼。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那麼讓人惱火。

  他大概能將老葛的一生給串聯起來了,不管怎麼說,活得一直都熱烈,

  也難怪,老葛沒少跟漢人接觸,所以,雖然身為一個鄂倫春人,卻和大部分的鄂倫春人決然不同,很多鄂倫春人視為圭桌的框框條條,於他來說,


  形同無物,源於高了不少檔次的眼界。

  卻聽老葛接著說道:「閻宗平老哥,是我用陷阱這方面的師傅。」

  衛淮點點頭,他其實也已經猜到了,老葛用陷阱的精細,和他所見的獵手,風格完全不一樣,處處彰顯細膩,效果極好。

  忽然,老葛又問:「前些日子,柱子過來,我聽他說,你從大坡離開幾天後,那在蛟河煤礦上班的會計和場長就被炸藥炸死了,你去大坡公社一趟,並沒有像你說的,在你徐叔家裡呆了些天,而是打了個照面就回來了—那兩人,是不是你弄的?」

  衛淮有些措不及防,一下子愣住。

  剛想編個理由,老葛又說了:「大坡公社哪裡,都是平地,就靠北的地方有幾個小山崗,那可不是有棒槌的地方,有也早被人抬光了.算了,你還是別跟我說了,那兩人也該死。就是你弄的,我也是為你叫聲好。這些事兒,不說的好啊。」

  衛淮鬆了口氣。

  似乎說與不說,都沒什麼兩樣了。

  他轉而說起了另一個問題:一「大爺,我咋始終覺得,你讓我領著陶志青打獵這事兒,有些不太合適?」

  老葛笑笑:「這有啥不合適的?多他一個人不多,少他一個人不少,北境的山那麼多,那麼大,你花上一輩子都走不完。有啥好擔心的,結個緣,

  總比你一個人在山裡強,遇到事兒,總能幫上點忙,反正他要求不高,也只是想討個生活、吃上肉而已,不會耽擱你賺錢的,不能太孤了,得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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