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牧羊論
當雲天再次見到蘇淺雪的時候，已經是抵達洛京後第三天的晚上。
蘇淺雪一家人陪著她來報導，他父親在離學校不遠的別墅區買下一棟別墅，留下三個阿姨和十個丫鬟，這才放心的離去。
臨走之前，他哥哥蘇長風還特意叫來了施工隊，要給別墅的的每一扇窗都裝上防盜系統。
蘇淺雪覺得沒有必要，乾陽國有了全民普濟金，人人沒有生活之憂，偷雞摸狗的事已經很少發生了。
況且這裡又是別墅區，安保措施十分嚴密，每天晚上有專人巡邏，根本不需要防盜窗。
蘇長風看了妹妹一眼，毅然決定這防盜窗非裝不可。
最後蘇淺雪找母親訴苦，此事才算作罷。
但臨行前蘇長風又交代了幾位年長的阿姨，要她們每天晚上都去蘇淺雪房間中查一次房，這才不放心的離開了。
……
夜幕降臨，雲天此時正站在蘇淺雪房間的陽台上，將蘇淺雪摟在懷中，口中頗有微詞。
「你哥哥至於嗎？像防賊一樣防著我！」
「怎麼？你不是賊嗎，如果不是賊，幹嘛要從人家窗戶翻進來。」
蘇淺雪仰起小臉看著雲天，笑著說道。
「好吧，我是賊，你也是賊，是偷心賊。」
雲天將下巴貼在蘇淺雪的前額上，自從上次河邊野餐之後，蘇長風看管的極嚴，他和蘇淺雪就再沒見過面。
本以為到了洛京，再也無人干擾，可以和蘇淺雪耳鬢廝磨，沒想到這位「丈哥兒」為了攔住他，真是煞費苦心呀。
「這麼晚了，你該回去了，要不然會被阿姨發現的。」
「沒事，我離得近。」
雲天慢悠悠的說。
「你不是住在學校嗎？」
「我在那邊租了個房子。」
雲天指了指別墅區外面的幾棟樓。
「本來想著再離你近點的，但是這附近已經沒有出租的了，我在那一片租了個獨立小院，方便隨時來看你。」
雲天摟著蘇淺雪的香肩，感受著陣陣體香撲鼻。
蘇淺雪雙手環抱，將頭又埋得更深了些。
兩人本來憋了一肚子話要說，但此時此刻卻又什麼都不需要說了，只要這樣緊緊的抱著，靜靜的站著，足矣。
過了一會，雲天從袖中摸出那對珍珠耳環，親手戴在了蘇淺雪的耳垂上。
明眸皓齒，珠圓玉潤，相映生輝。
兩人正要再廝磨一番，卻被門外的敲門聲打斷。
「小姐，該睡覺了，我們來伺候你就寢。」
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好，稍等。」
蘇淺雪將她們暫時擋在了門外，然後沖雲天調皮的笑了笑。
雲天無奈，只好抱著蘇淺雪輕輕親了一下，然後從陽台跳了出去，消失在濃濃夜色之中。
……
三天之後，所有新生都已到齊，玄武道院舉行了盛大的開學典禮，正式開課。
大學的課程十分輕鬆，學生可以自主選擇要學習的課目，每周只有十二個課時，而且不會點名。
老師們的教案都已上傳到學校課程庫中，所有學生可以自由下載學習，不來教室也行。
只要在期末考試中能夠過關，這一門學科就算通過。
仙宗的教育理念是「老師領進門，學習靠個人」。
大多數知識都不在課堂上，而是在浩如煙海的典籍中，以及日常的實踐中，所以道院內有整整九個圖書館，學生們的大多數時光都呆在圖書館裡。
到了開學第七天，雲天突然收到一張邀請函，仙宗天機殿掌殿「太玄真人」，要來給新生上開學第一課。
收到邀請函的新生都激動不已，因為這是一次小範圍的授課，所有與會學生都是「天玄真人」親自遴選的，從一千多名新生之中遴選了一百多人，參加這一講座。
能夠和仙宗三大殿之一的天機殿掌殿面對面交談，大家都感到十分激動。
天機殿是仙宗三大殿之中最為神秘的，因為它的職能是卜算天機，調和陰陽，實在是幽玄的很。
占卜之學，古已有之，但後來逐漸消失，其根本原因在於「天啟」的斷絕。
乾陽國的占卜之術稱作「大衍術」，脫胎於《周易》，《周易》乃是數千年前周文王所作。
商朝末年，紂王不敬上天，寵信妲己，暴虐百姓，逐漸失卻天命。
西伯侯姬昌有德，善待百姓，照顧老弱，天命漸漸西顧。
紂王對此甚為不滿，於是將周文王囚禁於羑里數年，周文王在此期間參悟天地造化，從八卦中演化出六十四卦，以此來占卜吉凶，並預測後世的發展。
是謂「文王拘而演周易」。
周文王為六十四卦撰寫了卦辭，後來又和他的兒子周公旦一起，為六十四卦撰寫了爻辭，再然後孔子為《周易》做了繫辭，稱作「十翼」，成為後世所常用的《易經》。
用《周易》占卜的原理其實並不複雜，簡單來說就是數據和公式，公式是固定的，只要導入數據就能得到相應的結果。
而數據在其中最為關鍵，只有用正確的數據，才能計算出正確的結果，錯誤的數據只能計算出錯誤的結果。
只不過《周易》講述的這個公式比較大，是歷史的發展規律和人生的命運軌跡，而他所需要的那個源數據便是「天機」。
將「天機」代入到公式中，就能推測到事情後續的發展，類似於大數據算法。
但如何才能得到準確的「天機」，才是最大的難題。
之所以選擇用千年蓍草和龜殼來卜問天機，是因為此二物皆壽數極長，可以通靈，因而聖人可以藉助此二物來卜問天機。
而一旦「天啟」斷絕，人們便失去了卜問天機的渠道，占卜之術自然也便失靈了。
隨手拋出的幾枚銅錢，隨意抽出的一支竹籤，路邊撿起的幾片樹葉，這樣的東西如何能夠卜問天機呢？
仙門重開之後，人族又有了得授「天機」的機會，所以仙宗設立了天機殿，專門執掌這一事務。
仙宗的機構設置，有點類似於周朝時的「三公制」，而周朝的「三公制」，所仿效的乃是天庭。
周文王窺曉天機，在天帝御前有四位大天使，一位負責掌管眾天使，並傳經布道，布達天啟。
一位掌管風雨雷電，執掌天兵，執行天罰。
一位掌管「天牌」，上面寫著「天書」，記錄著宇宙的一切奧妙。
一位執掌號角，等待末世大劫。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周文王效法天庭，設立了「三公」，太師、太傅、太保。
太師協理陰陽，卜問天機。
太傅統領百官，布政四方。
太保掌管軍隊，征伐不享。
仙宗建立後，延續了這一制度，設立了三大殿，傳經殿、執法殿、天機殿。
天機殿敬事神明，卜問天機。
傳經殿布道四方，管理道院和學宮。
執法殿鎮壓邪魔外道，懲治罪惡。
其實在堯舜之時，便有了敬事神明，卜問天機的專門職務。
《尚書·堯典》曰：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將遜於位，讓於虞舜，作《堯典》。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
天機殿的傳承，可謂是源遠流長。
這一屆天機掌殿名叫姜望，道號「太玄真人」，修為已至元嬰後期，據說和數千年前的那位姜太公頗有些淵源。
據說這位天機掌殿平日裡深居簡出，若無重大事情，一般不會下山，這次他來玄武道院為新生上開學第一課，不知又是窺測到了什麼天機。
雲天和南宮篤站在會場外，看著手持邀請函步入會場的學生們，臉上帶著不解。
「你說太玄真人此次前來，究竟是為了何事？」
雲天問同樣手持邀請函的南宮篤。
「不曉得，只是既然是開學第一課，為何不讓所有學生都參加，而偏要遴選出一百人，難道在天機掌殿的心中，也將人分為三六九等嗎？」
南宮篤似乎對這件事頗有微詞。
「非也，每個人的人格固然是平等的，但身份與職責卻不盡然，總要有領導者與被領導者，這是世界運行的準則，即便到了天庭，眾天仙的地位也並不相同，這沒什麼問題。」
「你沒事多看看動物世界，任何群居動物都有領袖，狼群有狼王，蟻群有蟻后，蜂群有蜂王，這是自然法則。」
雲天拍了拍南宮篤的肩膀，示意他進去等。兩人走進會場，在前排挨著坐了下來。
不一會，太玄真人來了。
只見他身穿玄黑色道袍，上面繡著八卦圖案，腳踏雲步靴，邁著端莊的四方步，走到了講台之上。
他鬚髮皆已花白，手持一柄拂塵，身形清瘦，精神矍鑠，眼窩深陷，雙目炯炯有神。
當真是仙風道骨，儼然有仙人之姿。
雖然他已收斂了氣息，但元嬰後期的強大氣場，依然讓在座的諸位同學震撼不已，仿佛有千鈞巨石壓在胸口一般，呼吸都有些不暢快。
姜望隨手一揮拂塵，一股柔和的靈力頓時填充了會場，壓在眾位同學心頭的巨石悄然離去，大家的呼吸這才平順起來。
「承蒙上天眷顧，與眾位同學相聚於此，願天尊賜福我們。」
姜望緩緩開口，聲音溫和而不失威嚴，會場上鴉雀無聲，同學們都在認真靜聽。
他首先讚美了天帝，這是仙宗的規矩，所謂天地親君師，天是第一位的，所以凡事都要先感念上天。
「我要恭喜你們，成為玄武道院的學生，今後，你們將在這座校園中，與老師和同學們度過十二年的修行時光，我祝願你們生活順利，學業有成。」
「你們這一百位同學，是我特意挑選的，之所以要挑選你們，因為你們乃是眾多學生中的佼佼者，將來要成為仙宗的棟樑，因此，我才來這裡為你們上這第一節課。」
這時，台下的同學才明白為何選中他們，想來這位天機掌殿窺得了天機，他們將來會成為仙宗的中堅力量，因此才要對他們教化一二。
能得到天機掌殿的教化，同學們都感到榮幸之至，因此都十分認真。
「你們將來成為仙宗棟樑之後，要作為管理者參與到仙宗的決策中去，因此我要和你們談的第一件事，便是你們如何看待仙宗，如何看待管理者的職責？」
「請同學們暢所欲言，談談你們對管理者的定義和認知。」
台下當即便有一位同學舉手，姜望便示意他發言。
那位同學站起身來，字正腔圓的說道。
「我認為管理者要為民眾服務，一切為了民眾的福祉出發，兢兢業業的做好民眾公僕，這就是身為管理者的最大職責。」
「好。」
姜望說了一個好字，示意那位同學坐下，接著又指了指另一位同學，示意他站起來發言。
「我認為人人應該平等，管理者既不是高高在上的，也不是趴在民眾身下的，他應當是與民眾平等的，與民眾一起管理國家。」
「好，好。」
姜望連說了兩個好字，然後用手指了指雲天，示意他發言。
雲天站起身，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我認為管理者是民眾的領袖，是元首，是領頭羊，是引領民眾的人，他是牧放者，而民眾是被牧放者，他的職責是帶領他們，而非服務他們。」
此言一出，舉座譁然，在同學們的眼中，這樣的說法在道德上是不正確的，不夠偉光正，似乎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好，好，好。」
姜望連說了三個好字，示意雲天也坐下。
「同學們，現在有三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管理者的地位在民眾之下，第二種觀點認為管理者的地位與民眾平等，第三種觀點認為管理者的地位在民眾之上。現在請你們認真思考這三種觀點，然後坐到相對應的那位同學身後。」
會場中變得熱鬧起來，同學們開始熱烈的討論，每一方都有支持者，然後大家開始站隊。
支持第一種觀點的人最多，差不多達到了一半人，其次是支持第二種觀點的人，約有一小半人，支持雲天觀點的人最少，只有寥寥數人。
南宮篤猶豫了片刻，準備去到第二種觀點那裡，但卻被雲天拉了回來。
「支持我，絕對錯不了。」
南宮篤只好留在了雲天身邊。
「很好，現在請這位同學，給大家解釋一下你的觀點。」
姜望指了指雲天，他身後的支持者是最少的。
「很簡單，因為人性，人心本善，但人性向利，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一個人主動追求一件事情，一定是因為這件事情有益於自身，而非有害於自身，一定是因為這件事情能夠讓自身享樂，而非讓自身痛苦。」
雲天站了起來，非常自信的說，但其他同學有些不以為然，有人甚至發出了噓聲。
「我可以為大家做個實驗。」
雲天說著便從空間法袋中摸出一個瓷瓶，將裡面的丹藥全部倒了出來。
「這裡是十顆「築基丹」，請太玄真人驗看。」
姜望只看了一眼，便旋即點頭。
「不錯，的確是築基丹。」
旁邊的同學無不變色，不知道雲天是從哪裡搞來這麼多築基丹。
「現在，我把這些築基丹送給大家！」
雲天說著便將手中的十顆「築基丹」拋向空中，眾同學見狀立馬飛身而起，去搶奪這夢寐以求的靈藥。
會場中頓時亂作一團，有的同學為了得到築基丹，不惜用手將身旁的競爭者按下去，還有的同學搶到一顆還不知足，接著伸手去搶第二顆。
待事情落定，仍有兩名同學互相揪著衣領，在發泄著心中的不忿，若不是有元嬰上人坐鎮，只怕當場便要打起來。
「大家別急，我這裡還有禮物。」
雲天說著雙掌發力，將空瓷瓶捏碎，將鋒利的碎片拋向了人群中。
同學們立刻一鬨而散，連互相揪衣領的同學也鬆開手躲到了一邊，大家都不願意瓷瓶碎片掉落到自己身上。
有些沒能躲過的同學，還惡狠狠的瞪了雲天一眼，雲天卻只當做沒看見。
「諸位都看到了，剛才我拋出築基丹的時候，大家一哄而上，根本沒有人願意將這個好處拱手讓人。」
「而當我拋出瓷瓶碎片時，大家又一鬨而散，生怕這個壞處落到自己身上。」
「這便是人性，趨利避害，而且自私自利，現在我請問大家，一個人爭著搶著去做管理者，究竟是為了那把椅子所能帶來的特權和利益，還是為了給民眾當牛做馬，做民眾的僕役？」
那些同學鴉雀無聲，無力反駁雲天的話。
「如果一個人真心想成為一名僕役，他大可不必那麼辛苦的往上爬，大街上有的是垃圾可以掃，餐館裡有的是盤子可以刷，茅坑裡有的是大糞可以挑，這些事情沒人搶著去做，只有那把能帶來特權和利益的椅子，大家卻擠破了頭在搶，卻還要美其名曰為了給民眾做僕役，這不是虛偽是什麼？不是撒謊是什麼？」
雲天的話振聾發聵，有幾位同學已經羞紅了臉，默默低下了頭。
「大家不要覺得虛偽是一件小事，更不要覺得撒個小謊沒什麼，大錯特錯！」
「只要撒了一個謊，就要再繼續編九十九個謊言來掩蓋，來粉飾，久而久之，說謊就成為一種習慣，講真話反倒成了不識時務。」
「這種惡習蔓延到方方面面，使人失去了廉恥之心，不僅為惡不止，甚至還要以惡充好，以丑為美，顛倒黑白，世道就會朽壞，信任蕩然無存。」
「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靠說謊發家的人，必定會因說謊完蛋，這就叫君以此興，必以此亡。」
「謊言和虛偽是我們一定要抵制的東西，管理者不是民眾的僕役，而是民眾的領導者，這是一個無可爭議的事實，無論領導者或是被領導者，其實都對這一事實心知肚明。」
「我們必須正視這一事實，承認這一事實，然後才能討論究竟該如何做好一個領導者。」
雲天的話擲地有聲，姜望臉上露出讚賞的笑容，那些同學也不再昧著良心裝清高，老老實實的承認了雲天的觀點。
「那麼，雲天同學，你覺得應該怎樣做好一個領導者？」
姜望又向雲天拋出了問題。
「首先，我們要明確一點，民眾對於領導者享有一些特權和利益這件事，其實並不反感，因為這本就是應該的，只要不過分就好，領導者大可不必遮遮掩掩，自命清高，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認。」
「民眾最反感的，其實是領導者的不作為以及胡亂作為，該管的事情不去管，不該管的事情卻偏要去管，這才是民眾最厭惡的事情。」
「所以我認為做好一個領導者的關鍵，在於劃分權力的邊界，分清哪些事要管，哪些事不要管。」
「你能說的詳細點嗎？」
姜望用鼓勵的眼神看向雲天。
「我給大家講一個故事，也許大家就能明白。」
「什麼故事？」
「放羊的故事，我小時候放過羊。」
「非常好，領袖其實就是牧羊人，民眾就是羊群，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羊群負責。事實上，所有的聖人都曾經放過羊，並從中領悟到許多道理。」
姜望對雲天非常滿意，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此時同學們都端坐在座位上，聽雲天講放羊的故事。
「那是我小時候，住在農村老家，父親買了一隻羊讓我照看，我便每天拉著小羊去山溝里吃草。」
「山溝里的草十分茂盛，羊兒在那裡悠閒的吃草，我便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白雲緩緩飄過。」
「有時我也會捉來幾隻青蟲，放在螞蟻窩的門口，吸引螞蟻大軍來與青蟲打鬥。」
「有一次，我閒的無聊，突發奇想，想要嘗嘗青草是什麼味道，於是就挑了幾種最好看的青草，放在口中咀嚼起來。」
「其中有一種草，味道十分清爽，我馬上就將小羊拉了過來，請它品嘗。」
「誰知那小羊竟毫不領情，死活不肯低頭去吃，依舊去啃旁邊那些看上去丑了吧唧的草。」
「我很生氣，覺得這頭小羊實在是不知好歹，於是就按著它的頭，強迫它去吃那種草，結果它的嘴死活也不張開，就是不肯吃。」
「我跟它僵持了一分多鐘也沒能得逞，於是生氣的朝它頭上拍了兩下，任由它去吃其他草了。」
「後來，我長大後回想起這件事，覺得當時的自己愚不可及，我是人，不是羊，對於草的優劣根本沒有發言權，草好不好，應該由羊說了算。」
「在我眼裡長得漂亮的草，在羊眼裡或許是垃圾，在我眼裡長得很醜的草，在羊眼裡或許是寶貝，東西最終吃進了羊的肚裡，所以羊比我更有發言權。」
「我的職責，其實就是把羊帶到草場就行了，至於羊喜歡吃哪些草，應當由它自己決定，只要別啃到別人家的麥苗就好。」
「我想作為領導者也是一樣的，領導者就是牧羊人，民眾就是羊群，領導者的職責就是給民眾一個安全穩定的生活環境，至於民眾用什麼手段、做什麼工作去謀生，領導者完全不應該插手，應該交給民眾、交給市場去決定，就像吃什麼草應該由羊來決定一樣。」
「領導者還要制定法律，保證民眾的謀生手段不侵害到他人的權益，保證公平有序的市場競爭，就像牧羊人要保證羊群不啃食別人家的麥苗一樣。」
「另外，在羊群中總會有一些身體不佳的病羊，幼小無力的小羊，需要給予更多的照顧，幫它們度過體弱期，如果完全撒手不管，完全的自由競爭，這些小羊病羊將很難存活下去，因此領導者也應扶危濟困，抑強扶弱，幫助弱勢群體，不能任由自由競爭壓垮他們，就像牧羊人照顧小羊病羊一樣。」
「最後，牧羊人要對草場進行規劃，今天吃這一片草場，明天吃另一片草場，輪換牧場，給草場生長恢復的時間，實現可持續發展。因此領導者也要進行宏觀調控，確保國家的可持續發展，就像牧羊人規劃牧場一樣。」
「所以作為一個領導者，在治理國家之時，應該讓充分的市場競爭先行，同時制定公平正義的法律，保證良性的競爭，不侵害他人權益，而宏觀調控殿後，保證可持續的發展，不搞竭澤而漁，窮山而林，最後還要扶危助困，損有餘而補不足，重點照顧弱勢群體，確保他們不會被壓垮。」
「該管的事情一定要管，不該管的事情堅決不管，可管可不管的事情看看再說，只要做好了這些事情，領導者就算盡到了職責，國家應該就能夠治理好。」
雲天侃侃而談，講述了自己從放羊中領悟到的道理，博得同學們陣陣掌聲，姜望也對他投來讚許的目光。
蘇淺雪一家人陪著她來報導，他父親在離學校不遠的別墅區買下一棟別墅，留下三個阿姨和十個丫鬟，這才放心的離去。
臨走之前，他哥哥蘇長風還特意叫來了施工隊，要給別墅的的每一扇窗都裝上防盜系統。
蘇淺雪覺得沒有必要，乾陽國有了全民普濟金，人人沒有生活之憂，偷雞摸狗的事已經很少發生了。
況且這裡又是別墅區，安保措施十分嚴密，每天晚上有專人巡邏，根本不需要防盜窗。
蘇長風看了妹妹一眼，毅然決定這防盜窗非裝不可。
最後蘇淺雪找母親訴苦，此事才算作罷。
但臨行前蘇長風又交代了幾位年長的阿姨，要她們每天晚上都去蘇淺雪房間中查一次房，這才不放心的離開了。
……
夜幕降臨，雲天此時正站在蘇淺雪房間的陽台上，將蘇淺雪摟在懷中，口中頗有微詞。
「你哥哥至於嗎？像防賊一樣防著我！」
「怎麼？你不是賊嗎，如果不是賊，幹嘛要從人家窗戶翻進來。」
蘇淺雪仰起小臉看著雲天，笑著說道。
「好吧，我是賊，你也是賊，是偷心賊。」
雲天將下巴貼在蘇淺雪的前額上，自從上次河邊野餐之後，蘇長風看管的極嚴，他和蘇淺雪就再沒見過面。
本以為到了洛京，再也無人干擾，可以和蘇淺雪耳鬢廝磨，沒想到這位「丈哥兒」為了攔住他，真是煞費苦心呀。
「這麼晚了，你該回去了，要不然會被阿姨發現的。」
「沒事，我離得近。」
雲天慢悠悠的說。
「你不是住在學校嗎？」
「我在那邊租了個房子。」
雲天指了指別墅區外面的幾棟樓。
「本來想著再離你近點的，但是這附近已經沒有出租的了，我在那一片租了個獨立小院，方便隨時來看你。」
雲天摟著蘇淺雪的香肩，感受著陣陣體香撲鼻。
蘇淺雪雙手環抱，將頭又埋得更深了些。
兩人本來憋了一肚子話要說，但此時此刻卻又什麼都不需要說了，只要這樣緊緊的抱著，靜靜的站著，足矣。
過了一會，雲天從袖中摸出那對珍珠耳環，親手戴在了蘇淺雪的耳垂上。
明眸皓齒，珠圓玉潤，相映生輝。
兩人正要再廝磨一番，卻被門外的敲門聲打斷。
「小姐，該睡覺了，我們來伺候你就寢。」
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好，稍等。」
蘇淺雪將她們暫時擋在了門外，然後沖雲天調皮的笑了笑。
雲天無奈，只好抱著蘇淺雪輕輕親了一下，然後從陽台跳了出去，消失在濃濃夜色之中。
……
三天之後，所有新生都已到齊，玄武道院舉行了盛大的開學典禮，正式開課。
大學的課程十分輕鬆，學生可以自主選擇要學習的課目，每周只有十二個課時，而且不會點名。
老師們的教案都已上傳到學校課程庫中，所有學生可以自由下載學習，不來教室也行。
只要在期末考試中能夠過關，這一門學科就算通過。
仙宗的教育理念是「老師領進門，學習靠個人」。
大多數知識都不在課堂上，而是在浩如煙海的典籍中，以及日常的實踐中，所以道院內有整整九個圖書館，學生們的大多數時光都呆在圖書館裡。
到了開學第七天，雲天突然收到一張邀請函，仙宗天機殿掌殿「太玄真人」，要來給新生上開學第一課。
收到邀請函的新生都激動不已，因為這是一次小範圍的授課，所有與會學生都是「天玄真人」親自遴選的，從一千多名新生之中遴選了一百多人，參加這一講座。
能夠和仙宗三大殿之一的天機殿掌殿面對面交談，大家都感到十分激動。
天機殿是仙宗三大殿之中最為神秘的，因為它的職能是卜算天機，調和陰陽，實在是幽玄的很。
占卜之學，古已有之，但後來逐漸消失，其根本原因在於「天啟」的斷絕。
乾陽國的占卜之術稱作「大衍術」，脫胎於《周易》，《周易》乃是數千年前周文王所作。
商朝末年，紂王不敬上天，寵信妲己，暴虐百姓，逐漸失卻天命。
西伯侯姬昌有德，善待百姓，照顧老弱，天命漸漸西顧。
紂王對此甚為不滿，於是將周文王囚禁於羑里數年，周文王在此期間參悟天地造化，從八卦中演化出六十四卦，以此來占卜吉凶，並預測後世的發展。
是謂「文王拘而演周易」。
周文王為六十四卦撰寫了卦辭，後來又和他的兒子周公旦一起，為六十四卦撰寫了爻辭，再然後孔子為《周易》做了繫辭，稱作「十翼」，成為後世所常用的《易經》。
用《周易》占卜的原理其實並不複雜，簡單來說就是數據和公式，公式是固定的，只要導入數據就能得到相應的結果。
而數據在其中最為關鍵，只有用正確的數據，才能計算出正確的結果，錯誤的數據只能計算出錯誤的結果。
只不過《周易》講述的這個公式比較大，是歷史的發展規律和人生的命運軌跡，而他所需要的那個源數據便是「天機」。
將「天機」代入到公式中，就能推測到事情後續的發展，類似於大數據算法。
但如何才能得到準確的「天機」，才是最大的難題。
之所以選擇用千年蓍草和龜殼來卜問天機，是因為此二物皆壽數極長，可以通靈，因而聖人可以藉助此二物來卜問天機。
而一旦「天啟」斷絕，人們便失去了卜問天機的渠道，占卜之術自然也便失靈了。
隨手拋出的幾枚銅錢，隨意抽出的一支竹籤，路邊撿起的幾片樹葉，這樣的東西如何能夠卜問天機呢？
仙門重開之後，人族又有了得授「天機」的機會，所以仙宗設立了天機殿，專門執掌這一事務。
仙宗的機構設置，有點類似於周朝時的「三公制」，而周朝的「三公制」，所仿效的乃是天庭。
周文王窺曉天機，在天帝御前有四位大天使，一位負責掌管眾天使，並傳經布道，布達天啟。
一位掌管風雨雷電，執掌天兵，執行天罰。
一位掌管「天牌」，上面寫著「天書」，記錄著宇宙的一切奧妙。
一位執掌號角，等待末世大劫。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周文王效法天庭，設立了「三公」，太師、太傅、太保。
太師協理陰陽，卜問天機。
太傅統領百官，布政四方。
太保掌管軍隊，征伐不享。
仙宗建立後，延續了這一制度，設立了三大殿，傳經殿、執法殿、天機殿。
天機殿敬事神明，卜問天機。
傳經殿布道四方，管理道院和學宮。
執法殿鎮壓邪魔外道，懲治罪惡。
其實在堯舜之時，便有了敬事神明，卜問天機的專門職務。
《尚書·堯典》曰：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將遜於位，讓於虞舜，作《堯典》。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
天機殿的傳承，可謂是源遠流長。
這一屆天機掌殿名叫姜望，道號「太玄真人」，修為已至元嬰後期，據說和數千年前的那位姜太公頗有些淵源。
據說這位天機掌殿平日裡深居簡出，若無重大事情，一般不會下山，這次他來玄武道院為新生上開學第一課，不知又是窺測到了什麼天機。
雲天和南宮篤站在會場外，看著手持邀請函步入會場的學生們，臉上帶著不解。
「你說太玄真人此次前來，究竟是為了何事？」
雲天問同樣手持邀請函的南宮篤。
「不曉得，只是既然是開學第一課，為何不讓所有學生都參加，而偏要遴選出一百人，難道在天機掌殿的心中，也將人分為三六九等嗎？」
南宮篤似乎對這件事頗有微詞。
「非也，每個人的人格固然是平等的，但身份與職責卻不盡然，總要有領導者與被領導者，這是世界運行的準則，即便到了天庭，眾天仙的地位也並不相同，這沒什麼問題。」
「你沒事多看看動物世界，任何群居動物都有領袖，狼群有狼王，蟻群有蟻后，蜂群有蜂王，這是自然法則。」
雲天拍了拍南宮篤的肩膀，示意他進去等。兩人走進會場，在前排挨著坐了下來。
不一會，太玄真人來了。
只見他身穿玄黑色道袍，上面繡著八卦圖案，腳踏雲步靴，邁著端莊的四方步，走到了講台之上。
他鬚髮皆已花白，手持一柄拂塵，身形清瘦，精神矍鑠，眼窩深陷，雙目炯炯有神。
當真是仙風道骨，儼然有仙人之姿。
雖然他已收斂了氣息，但元嬰後期的強大氣場，依然讓在座的諸位同學震撼不已，仿佛有千鈞巨石壓在胸口一般，呼吸都有些不暢快。
姜望隨手一揮拂塵，一股柔和的靈力頓時填充了會場，壓在眾位同學心頭的巨石悄然離去，大家的呼吸這才平順起來。
「承蒙上天眷顧，與眾位同學相聚於此，願天尊賜福我們。」
姜望緩緩開口，聲音溫和而不失威嚴，會場上鴉雀無聲，同學們都在認真靜聽。
他首先讚美了天帝，這是仙宗的規矩，所謂天地親君師，天是第一位的，所以凡事都要先感念上天。
「我要恭喜你們，成為玄武道院的學生，今後，你們將在這座校園中，與老師和同學們度過十二年的修行時光，我祝願你們生活順利，學業有成。」
「你們這一百位同學，是我特意挑選的，之所以要挑選你們，因為你們乃是眾多學生中的佼佼者，將來要成為仙宗的棟樑，因此，我才來這裡為你們上這第一節課。」
這時，台下的同學才明白為何選中他們，想來這位天機掌殿窺得了天機，他們將來會成為仙宗的中堅力量，因此才要對他們教化一二。
能得到天機掌殿的教化，同學們都感到榮幸之至，因此都十分認真。
「你們將來成為仙宗棟樑之後，要作為管理者參與到仙宗的決策中去，因此我要和你們談的第一件事，便是你們如何看待仙宗，如何看待管理者的職責？」
「請同學們暢所欲言，談談你們對管理者的定義和認知。」
台下當即便有一位同學舉手，姜望便示意他發言。
那位同學站起身來，字正腔圓的說道。
「我認為管理者要為民眾服務，一切為了民眾的福祉出發，兢兢業業的做好民眾公僕，這就是身為管理者的最大職責。」
「好。」
姜望說了一個好字，示意那位同學坐下，接著又指了指另一位同學，示意他站起來發言。
「我認為人人應該平等，管理者既不是高高在上的，也不是趴在民眾身下的，他應當是與民眾平等的，與民眾一起管理國家。」
「好，好。」
姜望連說了兩個好字，然後用手指了指雲天，示意他發言。
雲天站起身，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我認為管理者是民眾的領袖，是元首，是領頭羊，是引領民眾的人，他是牧放者，而民眾是被牧放者，他的職責是帶領他們，而非服務他們。」
此言一出，舉座譁然，在同學們的眼中，這樣的說法在道德上是不正確的，不夠偉光正，似乎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好，好，好。」
姜望連說了三個好字，示意雲天也坐下。
「同學們，現在有三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管理者的地位在民眾之下，第二種觀點認為管理者的地位與民眾平等，第三種觀點認為管理者的地位在民眾之上。現在請你們認真思考這三種觀點，然後坐到相對應的那位同學身後。」
會場中變得熱鬧起來，同學們開始熱烈的討論，每一方都有支持者，然後大家開始站隊。
支持第一種觀點的人最多，差不多達到了一半人，其次是支持第二種觀點的人，約有一小半人，支持雲天觀點的人最少，只有寥寥數人。
南宮篤猶豫了片刻，準備去到第二種觀點那裡，但卻被雲天拉了回來。
「支持我，絕對錯不了。」
南宮篤只好留在了雲天身邊。
「很好，現在請這位同學，給大家解釋一下你的觀點。」
姜望指了指雲天，他身後的支持者是最少的。
「很簡單，因為人性，人心本善，但人性向利，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一個人主動追求一件事情，一定是因為這件事情有益於自身，而非有害於自身，一定是因為這件事情能夠讓自身享樂，而非讓自身痛苦。」
雲天站了起來，非常自信的說，但其他同學有些不以為然，有人甚至發出了噓聲。
「我可以為大家做個實驗。」
雲天說著便從空間法袋中摸出一個瓷瓶，將裡面的丹藥全部倒了出來。
「這裡是十顆「築基丹」，請太玄真人驗看。」
姜望只看了一眼，便旋即點頭。
「不錯，的確是築基丹。」
旁邊的同學無不變色，不知道雲天是從哪裡搞來這麼多築基丹。
「現在，我把這些築基丹送給大家！」
雲天說著便將手中的十顆「築基丹」拋向空中，眾同學見狀立馬飛身而起，去搶奪這夢寐以求的靈藥。
會場中頓時亂作一團，有的同學為了得到築基丹，不惜用手將身旁的競爭者按下去，還有的同學搶到一顆還不知足，接著伸手去搶第二顆。
待事情落定，仍有兩名同學互相揪著衣領，在發泄著心中的不忿，若不是有元嬰上人坐鎮，只怕當場便要打起來。
「大家別急，我這裡還有禮物。」
雲天說著雙掌發力，將空瓷瓶捏碎，將鋒利的碎片拋向了人群中。
同學們立刻一鬨而散，連互相揪衣領的同學也鬆開手躲到了一邊，大家都不願意瓷瓶碎片掉落到自己身上。
有些沒能躲過的同學，還惡狠狠的瞪了雲天一眼，雲天卻只當做沒看見。
「諸位都看到了，剛才我拋出築基丹的時候，大家一哄而上，根本沒有人願意將這個好處拱手讓人。」
「而當我拋出瓷瓶碎片時，大家又一鬨而散，生怕這個壞處落到自己身上。」
「這便是人性，趨利避害，而且自私自利，現在我請問大家，一個人爭著搶著去做管理者，究竟是為了那把椅子所能帶來的特權和利益，還是為了給民眾當牛做馬，做民眾的僕役？」
那些同學鴉雀無聲，無力反駁雲天的話。
「如果一個人真心想成為一名僕役，他大可不必那麼辛苦的往上爬，大街上有的是垃圾可以掃，餐館裡有的是盤子可以刷，茅坑裡有的是大糞可以挑，這些事情沒人搶著去做，只有那把能帶來特權和利益的椅子，大家卻擠破了頭在搶，卻還要美其名曰為了給民眾做僕役，這不是虛偽是什麼？不是撒謊是什麼？」
雲天的話振聾發聵，有幾位同學已經羞紅了臉，默默低下了頭。
「大家不要覺得虛偽是一件小事，更不要覺得撒個小謊沒什麼，大錯特錯！」
「只要撒了一個謊，就要再繼續編九十九個謊言來掩蓋，來粉飾，久而久之，說謊就成為一種習慣，講真話反倒成了不識時務。」
「這種惡習蔓延到方方面面，使人失去了廉恥之心，不僅為惡不止，甚至還要以惡充好，以丑為美，顛倒黑白，世道就會朽壞，信任蕩然無存。」
「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靠說謊發家的人，必定會因說謊完蛋，這就叫君以此興，必以此亡。」
「謊言和虛偽是我們一定要抵制的東西，管理者不是民眾的僕役，而是民眾的領導者，這是一個無可爭議的事實，無論領導者或是被領導者，其實都對這一事實心知肚明。」
「我們必須正視這一事實，承認這一事實，然後才能討論究竟該如何做好一個領導者。」
雲天的話擲地有聲，姜望臉上露出讚賞的笑容，那些同學也不再昧著良心裝清高，老老實實的承認了雲天的觀點。
「那麼，雲天同學，你覺得應該怎樣做好一個領導者？」
姜望又向雲天拋出了問題。
「首先，我們要明確一點，民眾對於領導者享有一些特權和利益這件事，其實並不反感，因為這本就是應該的，只要不過分就好，領導者大可不必遮遮掩掩，自命清高，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認。」
「民眾最反感的，其實是領導者的不作為以及胡亂作為，該管的事情不去管，不該管的事情卻偏要去管，這才是民眾最厭惡的事情。」
「所以我認為做好一個領導者的關鍵，在於劃分權力的邊界，分清哪些事要管，哪些事不要管。」
「你能說的詳細點嗎？」
姜望用鼓勵的眼神看向雲天。
「我給大家講一個故事，也許大家就能明白。」
「什麼故事？」
「放羊的故事，我小時候放過羊。」
「非常好，領袖其實就是牧羊人，民眾就是羊群，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羊群負責。事實上，所有的聖人都曾經放過羊，並從中領悟到許多道理。」
姜望對雲天非常滿意，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此時同學們都端坐在座位上，聽雲天講放羊的故事。
「那是我小時候，住在農村老家，父親買了一隻羊讓我照看，我便每天拉著小羊去山溝里吃草。」
「山溝里的草十分茂盛，羊兒在那裡悠閒的吃草，我便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白雲緩緩飄過。」
「有時我也會捉來幾隻青蟲，放在螞蟻窩的門口，吸引螞蟻大軍來與青蟲打鬥。」
「有一次，我閒的無聊，突發奇想，想要嘗嘗青草是什麼味道，於是就挑了幾種最好看的青草，放在口中咀嚼起來。」
「其中有一種草，味道十分清爽，我馬上就將小羊拉了過來，請它品嘗。」
「誰知那小羊竟毫不領情，死活不肯低頭去吃，依舊去啃旁邊那些看上去丑了吧唧的草。」
「我很生氣，覺得這頭小羊實在是不知好歹，於是就按著它的頭，強迫它去吃那種草，結果它的嘴死活也不張開，就是不肯吃。」
「我跟它僵持了一分多鐘也沒能得逞，於是生氣的朝它頭上拍了兩下，任由它去吃其他草了。」
「後來，我長大後回想起這件事，覺得當時的自己愚不可及，我是人，不是羊，對於草的優劣根本沒有發言權，草好不好，應該由羊說了算。」
「在我眼裡長得漂亮的草，在羊眼裡或許是垃圾，在我眼裡長得很醜的草，在羊眼裡或許是寶貝，東西最終吃進了羊的肚裡，所以羊比我更有發言權。」
「我的職責，其實就是把羊帶到草場就行了，至於羊喜歡吃哪些草，應當由它自己決定，只要別啃到別人家的麥苗就好。」
「我想作為領導者也是一樣的，領導者就是牧羊人，民眾就是羊群，領導者的職責就是給民眾一個安全穩定的生活環境，至於民眾用什麼手段、做什麼工作去謀生，領導者完全不應該插手，應該交給民眾、交給市場去決定，就像吃什麼草應該由羊來決定一樣。」
「領導者還要制定法律，保證民眾的謀生手段不侵害到他人的權益，保證公平有序的市場競爭，就像牧羊人要保證羊群不啃食別人家的麥苗一樣。」
「另外，在羊群中總會有一些身體不佳的病羊，幼小無力的小羊，需要給予更多的照顧，幫它們度過體弱期，如果完全撒手不管，完全的自由競爭，這些小羊病羊將很難存活下去，因此領導者也應扶危濟困，抑強扶弱，幫助弱勢群體，不能任由自由競爭壓垮他們，就像牧羊人照顧小羊病羊一樣。」
「最後，牧羊人要對草場進行規劃，今天吃這一片草場，明天吃另一片草場，輪換牧場，給草場生長恢復的時間，實現可持續發展。因此領導者也要進行宏觀調控，確保國家的可持續發展，就像牧羊人規劃牧場一樣。」
「所以作為一個領導者，在治理國家之時，應該讓充分的市場競爭先行，同時制定公平正義的法律，保證良性的競爭，不侵害他人權益，而宏觀調控殿後，保證可持續的發展，不搞竭澤而漁，窮山而林，最後還要扶危助困，損有餘而補不足，重點照顧弱勢群體，確保他們不會被壓垮。」
「該管的事情一定要管，不該管的事情堅決不管，可管可不管的事情看看再說，只要做好了這些事情，領導者就算盡到了職責，國家應該就能夠治理好。」
雲天侃侃而談，講述了自己從放羊中領悟到的道理，博得同學們陣陣掌聲，姜望也對他投來讚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