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前戲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楊言牽著依柳走遠了。

  災後的風陰深深的,不仔細感受只覺無甚區別。

  這一細聞,風自下斜上,該是黑漆漆深淵裡哈出的口氣,唬得吳大公子手腳冰涼,臉色僵硬。

  吳運舉呆愣原地,許久才緩過神來。

  一時之間,還真是很難抉擇要不要對這位尚不明了真名的楊兄弟生出怨恨,又或者是……真實的恐懼?

  他真是很不給我面子啊。

  吳運舉的腦子裡閃過亂七八糟的一堆東西,他在梳理,搞明了整件事的經過。

  不單是這件事,是他生來至此的所有事。

  宅家不受待見的根本原因,受災不救打擊老爸從前巍峨的心,怎麼好好一個嫡長子,給自個玩成這樣荒唐……

  「……看來,我還真是太過年輕了。」

  吳運舉自嘲的淡然一笑,覺著自個往後,確實該在與楊兄說話時斟酌好語句。

  那女孩是他的弱點,而一個明知道世界將亂……甚至可能是末世將近的人,

  依然敢將弱點暴露於普羅大眾,他很難想像支撐著這份自信的背後的強大。

  那會是怎樣一份偉力?

  ……

  老實說,楊言並不是很清楚依柳內心的真正所想,但這無所吊謂,他只需要一個態度。

  在這之前,

  她對自己放任天災吃人,對數百生命置之不理的這件事上態度是明了的。

  那在沒有下一次態度的參照對比前,他便遵循這條態度走就是了。

  至於女孩的本質,她是好是壞,又哪裡有什麼關係。

  帶她長大,帶她立足。

  過程中她哪怕一日一變,今個普度慈悲,明個殘忍嗜殺,後來又放浪形骸……

  那又如何?

  我又不愛她。

  我連有羈絆的夥伴都不在意,又哪裡會大愛世人?

  人生嘛,多變才有意思。

  她怎樣變,自己怎樣緊跟就是。

  …………

  …………

  這場波及全球的大地震走勢相當詭異,去留無影無形。

  前後不過幾小時,上波峰降波谷,一通輸出,轉瞬即逝,徒留微末餘震宣告世人此非夢幻,它真來過。

  人們尚在慶幸天災的消逝,因為他們看不見。但社會與秩序的崩塌其實早已不可避免,

  因為看得見的,站的太高了。

  風吹腳軟,神晃心爛。

  是啊,又有哪個當權者,膽敢無視開裂的地球……但這院校里的人,是註定要看不清了。

  看盡頭,

  他們的熱火朝天有了回報,後勤部的清理工作相當順利,又加震感的消退,

  人人自得,喜氣洋洋。

  ……

  正有一人領頭,背身雙手托墊,後頭三四人小心避開裸露鋼筋,吭哧吭哧的狠狠發力。

  斷裂的牆壁離開地表,灑落破碎碎石陣陣滾落敲地,

  沙沙,啪嗒,唰唰……

  「嘿呀——」

  四下交疊的聲響,身旁忙完人的調笑打趣,前方舍友的故意對視。

  「噗!」

  領方向背負斷牆塊的男子忍不住噴氣發笑,引導著大石一抖一抖的,頓時惹來後頭人叫罵。

  「我草!」

  「王狗你丫穩點啊,笑個集貿笑?!」

  「又不是老子想笑,黑仔發病逗我好嗎?」

  後頭差點沒抓穩一陣罵罵咧咧,「黑仔你丫給老子滾遠點!」

  「黑仔你再搞事我石頭放下就去日你丫的!」

  「哈哈哈——」

  大夥一陣爆笑,心情那叫一個美好。災難是災難,哪兒能耽誤心情?

  說不得將來求職,他們還得把這神奇經歷寫進簡歷,說什麼有應對天災經驗。

  甚至幻想放假回家,跟老夥伴酒桌上吹牛打屁。


  打頭的笑岔了氣,石塊忽的傾斜,瞎的後頭人一陣驚呼。

  「快快快,搭把手搭把手。」

  大夥玩鬧歸玩鬧,那麼大一石頭,當然不可能讓朋友們真這樣脫手,頓時湧來幫忙。

  「一,二,三!」

  「嘭!」

  整齊響亮的口號下,又拋去一塊大石。

  厚重的壓爛了弱小的,破裂的變破爛,操場一側壘起另一堆亂石堆塊。

  幾人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互相攙扶著去了一旁休息,新的小隊上來接過破布。

  那是某位熱心學長脫去的上衣,摩擦的纖維斷裂處處。

  人們大口呼吸著空氣,吹牛自個剛剛用了多大力,搬的多重石。

  這個說你那石小兒科,那個講石里剛好全是鋼筋,比你那虛胖的重了不知多少。

  豆大汗滴滾輪,熱氣蒸的男生們受不住溫度紛紛脫離,一祛下,見那油脂嘩啦啦下流,任誰看不出石塊重的起飛。

  勞動的學子,休息的打鬧,有力的重排,齊心協力,共渡難關真就這樣輕易實現,不再虛假。

  看遠方。

  紛飛的塵埃仍不下落,滿天飛飛,遮不住天裂。支離破碎的大地吞沒高樓,山川落沼澤一樣排排深陷……

  慘叫,哀嚎,哭泣……

  世所亂象紛紛,偏偏操場和平。

  他們好像真就脫離了混亂,真要擁抱和平……他們真不察覺周邊過度的平靜,真不聽聞山的另一頭半生不死受災人的哀嚎嗎?

  也許有了猜測,也不願相信吧。

  有聰明人掩埋下濃濃焦慮,與身側者強顏歡笑。

  在這樣短暫平靜下宣布異樣,豈不受群人群起而攻之?

  何不當個糊塗鬼。

  糊塗到災難真近眼前,甘心赴死就是……

  天災,本來就非人力可阻。

  又好一會,盡頭傳來好一陣歡呼,引起好多目光,打近一看,原來見了小缺口。

  上頭的人高興的下望,呼喊著能看到了,能看到了!

  那是掩埋在碎石下的體育設備,人們興高采烈的掃去塵埃,將破爛的籃球掏了出來。

  它是沒用了的,但它又有些用,尚能給予人們微末的希望。

  大夥忙前忙後的,忙來忙去手腳酸痛,輪了好大一輪也才弄出個破籃球來,可是給人累頭暈了。

  萬幸這後勤部也並不大,僅有一層樓高,大傢伙努努力還是能見成效的。

  要是真高二層,那牆壁石板砸下,人力就顯得有點微不足道了。

  一旁站立高處,環臂觀看的吳運舉稍有無奈,真不知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你說說,平常大傢伙都埋怨學校太破太爛,太小太窄,今天啊怎麼又在慶幸樓房低矮了?」

  「喲,吳大公子也開始感悟生活啦?」

  黃平樂呵呵的打趣道。

  話說他一體育老師,倒是啥也不干,真就這麼站在一旁,心安理得的看著學生勞動。

  「該感悟啊。」

  吳運舉借地勢遠眺遠方,輕易能見大路蓋了樓做的被,亂七八糟的起伏,斷手斷腳偶爾顯露少許。

  「也是要長大了的,這次走這一遭,回家了我爹都該高高興興的把位置傳給我來當了。」

  「哈哈哈,那還得提前恭喜吳家主了!」

  兩人面上是有說有笑的,心裡怎麼想的就不太清楚了。

  吳運舉清楚,他說的是實話,畢竟沾染了神秘再回家,老爹不拱手相讓他直接吃*。

  但旁邊這貨,指不定還暗暗嘲諷他呢。他還真猜對了,黃平笑的很大聲,心裡也在笑。

  媽的,你當家主?

  讓你這敗家子當家主,你們吳家世代傳承還不得毀在你這代了?

  ……

  這場盛大的校園活動,開始於七點鐘,災難兩小時,搬磚三小時,

  終於在熱情漸消退的前夕,在這不太吉利的午夜十二點即將落下帷幕。


  翻滾的草坪上癱倒了哪知多少學生,密密麻麻的,真像比災前還多一樣。

  倒也正常。

  先前是人擠人站著的,現在是頭不並頭的分開。

  秩序從來都比混亂更能容納智慧種族。

  吳運舉又在動員了,他知道大傢伙都很累,恰在人多的時候,往往會激發一些負面情緒。

  要這時來一兩鬧事起鬨的,真不知會亂成什麼模樣。

  他幸苦排列的一齣好戲,可不能在這最後一步的面前垮了嘞。

  「……辛苦大家了,來來來。」

  他拉著七個不情不願的團隊一塊向眾人鞠躬道謝,好面子的年輕人神情扭捏。

  又說道,「大家先好好原地休息一下吧,我們分配好東西,馬上就帶大家一塊去國培大樓將就幾晚。」

  人群里稀稀拉拉的響起了回應,

  但仔細看,是可見總體有那麼些莫名氣氛在醞釀的,這主要來源於他刻意提到的國培二字。

  話題敏感,不好描述。

  總之,

  大家都是十二年寒窗苦讀的苦哈哈,但只要是外國佬,哪裡管他素質高低,腦子好壞,不交錢都給上大學,

  特麼有的還能拿助學金呢!

  這群不勞而獲的外國佬,往日裡與普通學生的摩擦就沒斷過,偏偏學校在處理事情上更偏向老外。

  如此矛盾逐漸積蓄的不可調解,誰也看不起誰。這其實也是他們非要執著於後勤部的根本原因,

  多數人有憤怒又不願意動手,少數樂意出力的又沒法在人數上占據優勢。

  本國人都這樣,打眼旁觀,樂湊熱鬧,上嘴炮行,上手?

  不行!

  但少數脾氣爆的上裝著甲後,打外國佬還不得跟打兒子一樣。

  躲颱風的地就國培棒,不去國培還能去哪?

  這場矛盾,避不開。

  倒不如借著天不管地不管的時候,將矛盾徹底解決了去。

  外國友人們因為地震摔斷了腿,被倒塌的樓房砸斷了腰什麼的,很合理吧?

  不合理?

  不合理你找吳公子去,他說的。

  這也是小吳同學暗中偷偷摸摸宣傳的團結觀念,承諾給予大夥一個敲他悶棍的機會,有事他一人扛。

  這也就讓大夥乾的更賣力了,這一賣力,「躺屍」一片。

  一下幹上幾小時活,雖然人多且是輪流搬運,但就大學生的體質而言,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啊。

  在吳運舉說到大家先休息後,災難五小時緊繃的心神終於得到了放鬆,唰一下閉上了不知多少眼睛。

  享受的呻吟聲此起彼伏。

  到沒人看見始終面帶微笑的吳運舉眼裡,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微光。

  謝過大夥,便轉頭帶領著眾人向成功破土重現的後勤部走去。

  黃平尚在一旁喋喋不休。

  「你們平常啊,就是缺乏鍛鍊,看吧,一到關鍵時刻,輕易就走不動道了……」

  「吳哥,咱一會真要去和那群外國佬干架啊?」

  後頭有人受不了這啥事不乾的缺德貨,乾脆興奮的出聲問道,將老黃的注意力也給引了過去。

  「小吳啊,我可得提醒一下,下手重不重的還無所謂,但可不能……」

  「一會再說一會再說。」

  到了這關頭,演了一晚上的吳運舉也懶得演了,打斷妄圖說教的黃平,再面無表情的甩了兩句話。

  「先分東西吧,按順序來。」

  「就照剛剛團隊的順序,前面那四個不是一直沒走嗎,先他們來,然後再到你們,沒問題吧?」

  後頭的人也不在意,隨便應了幾句表示同意。

  他們來當這冤大頭,單純就是為了裝逼罷了。

  團隊裡頭甚至還有幾人為了女神共同參與了搬磚行動,累的滿頭大汗,哪裡是真想拿上什麼好裝備。

  你還別說,後續找食物時他們把搜刮到的物資提前給自個有意思的女生,


  在這支離破碎的災難下的感情還不得急劇升溫吶?

  這經歷不印一輩子心上,他們是不大信的。

  「呵。」

  兩大男人互相瞥了對方幾眼,那是不對付的武堡與曾黎兩體育生。

  他們甩著膀子走在最前,夥伴們悄然緊跟在背後,隔絕了其他團隊聽到議論的可能,方才針鋒相對武堡迅速湊到了曾黎身旁。

  「幹嘛,表現哥?」

  「媽的。」

  武堡臉一下就黑了,低聲罵道:「不是他媽的演戲嗎?有病是吧?」

  一說到這,曾黎差點就忍不住的笑出了聲,誰能知道兩人作為刺頭代表出場,待遇相差竟如此之大。

  「草霖嘛,別笑了!」

  武堡難受的咽不下這口氣,下定決心待會要把那亂取外號的傢伙抓出來活活抽哭。

  他臉色陰沉的問道:「喂,咱們……真動手?」

  聞言,曾黎心頭一緊,哪裡還笑得出來。

  他調整了下呼吸,低聲回道:「怕毛,那四個公子哥都說了,他們先做表率。」

  「放心吧,他們絕對比我們要惜命。

  沒把握,這事會幹?」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