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3惡之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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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來,殺人不眨眼的阿戈蘭特巫師因一個死去多年的女子,日日長吁短嘆,夜夜獨自垂淚。

  為了客廳里端坐的那具女屍,他不知錯過多少如花美眷,虛度了似水流年。

  白雲蒼狗,世事變遷。阿戈蘭特對逝者的痴情還停留在遙遠的昨天,仿佛他還是當初那個翩翩美少年。

  此時此刻,他凝視著她,依舊含情脈脈,內心愛與痛交織。

  在那把金絲絨綴著流蘇的椅子裡,女屍慘白的臉部打著補丁,頭微微向後仰,姿勢僵硬,有種不肯妥協的決絕。

  她絕望的眼神投向虛空,那被死神擊中的臉,勾起了阿戈蘭特心中最大的惡。

  他憎惡這個世界,憎惡埃拉城裡所有活著的人。他們同流合污,沆瀣一氣,殺害了他今生摯愛,剝奪了他幸福的權利。

  他始終都不甘心,他發誓要所有人為史黛娜陪葬。這些年來,他無視他人生死,因為他堅定地認為這些人都該死!

  今晚,他耗盡所有法力召喚無臉幽靈,為的便是把一座城化為一座墳墓。

  但,有兩件事超乎他的想像;有兩個人令他膽戰心驚,同時也百思不得其解。

  首先是那個事不關己的東方王子。他竟然不知死活,跑出來與無間幽靈抗衡,而且他還沒有化為皮囊!

  從未有人能看一眼無臉幽靈,還有機會再看第二眼。

  其次,更詭異的是狼王蒼雪,居然為了保護人類,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如果狼王蒼雪是真正的野獸,沒道理為了殘害過狼族的人類豁出性命。如果它也是披著人皮的狼,它應該窮凶極惡才對。

  今晚,這兩位不僅讓阿戈蘭特如意算盤落空,更幾乎要了他的老命。一支利箭從他胸口的位置射進去,距離心臟僅有兩指寬的距離。

  他苟延殘喘,再也無法召喚無臉幽靈,狼族也早已與他決裂,絕不會為他所用。

  他手中僅剩下最後的殺手鐧,用得好,也許還能扭轉乾坤。一個新的陰謀在他腦海中形成了。

  天亮了。

  當人們誠惶誠恐地準備接受戰爭的宰割時,誰也未曾料到,賽爾維斯特羅的叛亂以一種意外的方式悄然結束了。

  城牆上赫然懸掛著賽爾維斯特羅的皮囊。

  市民們紛紛駐足於城門之下,既害怕又好奇地盯著城牆上散發著血腥味的人皮。

  大家神色緊張。有人說魔鬼一夜殺死了所有叛軍;更有人說,昨晚所有出門的活物都被變成了皮囊,無論王軍、叛軍、平頭百姓,還是野狗。

  這種時候,克拉麗絲女公爵沒有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城牆上,著實有些奇怪。

  於是,又有人談論到昨夜魔鬼包圍了公爵的宮殿,說不定女公爵也變成皮囊了。

  宮廷內外流言四起。

  克拉麗絲卻心驚肉跳地躲在床榻里,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她嚴嚴實實地拉好一層層床幔,撤走所有侍從奴婢,不吃不喝,也不許醫生探望。

  她在絕望中感受自己無時無刻的變化。

  難看的黑褐色毫毛覆蓋了雪白的肌膚,她曾經美麗的臉漸漸失去蹤跡;脊椎悄然隆起,令她無法平躺入睡;手掌炸裂變窄,銳利的黑色爪子試圖替換人類的手;雙腿一點點彎曲變形,她幾乎無法直立……

  恐懼。恐懼。恐懼。

  極度的恐懼灌滿了她的內心。如果不想被絞死,她就必須在徹底變成狼之前,為自己準備一張人皮,就像她父王伯索公爵所做的那樣。

  躲藏在奧賽米爾修道院的伊莎貝拉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緊急召入宮殿的。

  「病入膏肓」的克拉麗絲女公爵對外宣布了一條令人費解的遺囑:她死後,公爵之位將由伊莎貝拉來繼承。

  這個爆炸性的消息迅速傳開,一大堆不滿的庭臣、神職人員吵吵囔囔,等待女公爵召見。他們從中午等到日落西山也沒見著女公爵的人影。

  克拉麗絲女公爵也在等,比起那幫嘰嘰喳喳的庭臣,她更加心急如焚。

  儘管她一整天沒露面,但大清早就獲悉昨夜叛軍營地遭受魔鬼襲擊的事——賽爾維斯特羅化為皮囊,其他人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克拉麗絲秘密派人在城裡緊急尋覓人的皮囊——無論男女無論敵我,只要是張人皮,拿回來就重賞。


  克拉麗絲計劃得很周密。先弄到一張皮囊,最後一刻可以用來保命,還可緩解燃眉之急。這樣她就贏得了時間,然後再想辦法弄把伊莎貝拉的人皮弄到手。

  遺憾的是,被派出去的人陸陸續續回來稟告:克里斯多福大主教已預先發動全城人行動起來。

  市民們在教堂前庭廣場上架起火堆,燒毀了城內發現的所有人皮(僅剩城牆上示眾的賽爾維斯特羅),並為亡靈超度,無論敵友。

  城裡的皮囊被搶先一步燒光了。聽到這消息,克拉麗絲眼睛幾乎冒出血來,她咒罵大主教多管閒事,簡直想殺他泄憤!

  如此一來,她只能坐以待斃。倘若今夜巫師不來,她必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到時候埃拉城所有人都會看到克拉麗絲女公爵變成一條狼。

  說不定,這些賤民會抽她的筋,扒她的皮,把她的狼腦袋懸掛在尖頂塔上。

  想到這裡,克拉麗絲渾身的毛直直得豎起來。一個惡毒的念頭滑進她的腦海,她緩緩地摸出枕頭下的匕首,眼裡射出狼一樣的寒光。

  這一夜安靜得詭異。克拉麗絲女公爵下令,嚴禁任何人熄燈後在宮裡隨意走動。她命令伊莎貝拉在女公爵寢室外伺候,其他人等不得靠近。

  這個夜晚對克拉麗絲來說蝕骨灼心,疼痛撕裂著她的血肉,仿佛屠夫揮刀將她生生劈開。

  她像野獸滾落床下,翻滾掙扎,強忍著不發出尖叫,牙齒咬碎了,滿嘴鮮血。

  她的臉越拉越長,獠牙從撕裂的嘴巴里迫不及待地呲出來,尖利的爪子劃破衣裳。

  屋裡沒點燈,她在黑暗中把一切看得分毫不差,連地毯縫隙中的碎屑亦逃不過她的眼睛。

  苦苦煎熬,苦苦等待。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大半夜已經過去,遲遲不見巫師露面。克拉麗絲瀕臨崩潰,她簡直想咆哮,但她怕,怕一張嘴便是狼嗥。

  黑暗中,鏡子裡綠幽幽的狼眼瞪著她。她看到了蛻變中的人與狼的混合體,一個異常可怕的怪物!

  「啊!」克拉麗絲再也無法控制極度狂暴恐懼的情緒,她發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你怎麼啦?」守在外面的伊莎貝拉從睡意朦朧中清醒,她趕緊去拿燭台,另一隻手已觸到了寢室前懸掛的帷幔。

  伊莎貝拉只需掀開帷幔,一個半狼半人的怪物就會映入眼帘。

  「別!別進來!」克拉麗絲嚇得魂飛魄散。幸好,幸好,她的聲音還沒退化。

  帷幔剛被掀開一個小角,又落下了,伊莎貝拉的黑色的影子投射到天鵝絨帷幔上。

  「去,給我打盆水來。」克拉麗絲隔著帷幔,命令伊莎貝拉,「不要驚動其他人。」

  「遵命。」一陣窸窸窣窣的裙裾的聲響,伊莎貝拉漸漸走遠了。

  克拉麗絲趕緊爬起來,她跑到床榻前,掀開床幔,抓起雪亮的匕首,艱難地走到寢室門口,悄悄地躲在厚重的帷幔後。

  又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由遠及近,伊莎貝拉的身影重新映在帷幔上。

  「水給你準備好了。」伊莎貝拉小心翼翼地問,「現在端進來嗎?」

  「水放在外面,人進來。」從裡面傳來克拉麗絲冷冰冰的聲音。

  伊莎貝拉掀開帷幔,一把冰涼的匕首刺入她腹部,她哼也沒哼一聲便倒下了。

  躲在黑暗中的克拉麗絲用盡全身力氣將伊莎貝拉往屋裡拖拽,又迅速將水盆拽進屋子裡。

  緊接著,她脫掉伊莎貝拉的衣裳,將死者面朝下翻轉過去。她盯著屍體光潔如玉的脖頸和背,閃著寒光的匕首在空中比劃著名。

  克拉麗絲此時的嘴臉,恐怕地獄中的魔鬼見了也要汗毛倒豎,自愧不如。

  克拉麗絲試圖從屍體背後剝開人皮,但她耗費了好幾個小時,把屍體後背弄得支離破碎。

  最後,她絕望地發現,這是絕對不可能辦到的事!

  在此過程中,殘忍加快了她的蛻變,煉獄之火灼燒著歹毒的她,使她痛不欲生,翻來覆去滿地打滾。

  黎明前,一聲絕望透頂的狼嗥從女公爵寢室傳來,克拉麗絲徹底蛻變為一條惡狼。剎那間,人類的記憶思維情感統統喪失,她淪為野獸。

  幾個早起的侍女被狼嗥驚嚇,循著聲音看去,恰好看到一條驚慌失措的狼從女公爵寢室竄出來。立刻,宮殿深處傳來亂鬨鬨地追打聲。


  這天清早,得到密報的宮廷管家泰巴多爾走進女公爵克拉麗絲的寢室。他看到一具背部被割得亂七八糟的女屍,屍體面朝下,半張臉被鮮血浸模糊了。

  地毯上到處都是染血的腳印,女公爵克拉麗絲不見了蹤影。宮廷管家確定死的不是女公爵,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是怎麼回事?女公爵人在哪裡?」宮廷管家泰巴多爾陰沉著臉,問侍女。

  他又瞥了一眼守在門外的伊莎貝拉,眉頭擰緊了。畢竟,這位前公爵夫人與公爵的私生子亞歷山德羅私奔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把埃拉公國和伯索公爵弄成了笑話。

  「我早晨過來就發現女公爵不見了!屋裡還躺著這個人。」平日侍奉女公爵梳洗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回答。

  「還不趕緊去找!」宮廷管家泰巴多爾急了,「秘密調查清楚,這個死去的是什麼人?」

  「宮裡找遍了,沒有見到女公爵。死者是之前伺候公爵的貼身侍女,原本逃走了的……」侍從官趕緊回答道。

  「一條狼從女公爵寢室逃出去了,我還聽到了狼叫。」一個驚恐萬狀的侍女小心翼翼地說。

  「我也看到了。」旁邊的幾個侍女也紛紛說。

  「狼呢?抓住了嗎?」宮廷管家泰巴多爾的臉色難看極了。

  「還沒有。」侍從官的頭快埋到胸口了。

  「一群廢物!繼續找!」宮廷管家泰巴多爾罵道。

  「遵命!」侍從官接到命令,飛快地退出去了。

  「這裡發生的事嚴格保密,誰敢吐露半個字,當心我割了他的舌頭!」宮廷管家泰巴多爾嚴厲的目光掃過所有人的臉。

  「大人,我可以單獨跟你談談嗎?」一直沉默不語的伊莎貝拉忽然開口了。

  宮廷管家泰巴多爾不情願地擺擺手,眾人紛紛退下。

  等到寢室前只剩下伊莎貝拉與宮廷管家泰巴多爾兩人,伊莎貝拉才掀開帷幔走進寢室里。

  她望了望血泊里的女屍,臉上流露出古怪的表情。那種表情既不是害怕,也非意外,倒像是她早就料到了這一切。

  「世間再沒有克拉麗絲這個人了,別再浪費時間了。」伊莎貝拉輕聲細語道。

  「你說什麼?」宮廷管家泰巴多爾驚愕地問,「你把女公爵怎麼了?」

  「你可以反過來問問,她想把我怎樣。」伊莎貝拉用下巴頦指了指地上的女屍,「你認為這是在做什麼?」

  「什麼意思?」宮廷管家泰巴多爾疑惑地盯著伊莎貝拉的眼睛。

  「女公爵變成狼了,她從自己的寢室逃走了。你仔細看看地上的腳印。」伊莎貝拉平平淡淡的語氣簡直要激怒宮廷管家泰巴多爾,

  「你看看死人背後的傷,很明顯,狼想給自己弄一張人皮做遮羞布。」

  「你是不是瘋了?」宮廷管家德蒙臉色蒼白,他狐疑地再次審視地上的血腳印,心跳驟然加快。

  「不然呢?你以為她為何會選我做下一任女公爵?而且急急忙忙宣我入宮?如果我事先沒有準備,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就是我!」伊莎貝拉說。

  「一派胡言!」宮廷管家泰巴多爾嘴裡這麼罵,心裡已經開始動搖了,畢竟這種事在伯索公爵身上有先例。

  「一個神秘人告訴我要多加防備。他說的沒錯,克拉麗絲的確計劃取走我的皮囊。」伊莎貝拉的話越來越令宮廷管家泰巴多爾恐懼。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上帝啊,這太離譜,太可怕了!」宮廷管家泰巴多爾撿起地上的匕首,陷入惶恐。

  伊莎貝拉在等待時機。

  「假如我做了女公爵,克拉麗絲能給你的,我加倍封賞給你和你的家族,你看怎樣?」半晌,伊莎貝拉開口了。

  宮廷管家泰巴多爾猶疑不決。

  埃拉城地下藏著幾層樓高的地窖,集市開放時,地窖始終用作儲藏商品的倉庫,平時便無人問津。

  昨夜,巫師阿戈蘭特並未赴女公爵克拉麗絲之約,卻意外地出現在埃拉城的地下倉庫里。

  他的雙腳還未站穩,一群狼便猛撲過來,倘若不是鐵柵欄擋著,他早就被撕碎了。群狼嘶吼,近百雙綠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似乎與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我來改變你們的命運,你們就這樣歡迎我?」阿戈蘭特皺了皺眉,胸口的箭傷令他說話的氣力只停留在嘴皮子上,聲音輕飄飄的。


  狼聽不懂阿戈蘭特巫師在說什麼,然而狼很清楚,它們被囚禁在牢籠是拜他所賜。狼群一波波沖向鐵籠,不惜撞得頭破血流。

  「為什麼被關在籠中的,是你們而不是我?」阿戈蘭特指了指自己,「看看我,又老又弱,還中了一箭,你們中最沒用的都能輕易活吞了我。

  「可你們瞧瞧擺在眼前的現實是,你們近百條狼的命捏在我的掌心,我要你們死,誰都別想活。」

  說到這裡,阿戈蘭特巫師的表情異常莊重,「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是人!」

  阿戈蘭特轉過身去,招了招手,一個沒下巴的瘦子目光呆滯地出現在鐵籠前,手裡還拖著一個麻布袋子。

  只見沒下巴的人解開一個麻布袋子,從裡面掏出一卷什麼東西,木然地展開,捧起。

  然後,他彎腰鞠了一躬,雙手攤開,說:「試試合身不?」

  他手裡捧著一張人皮。

  巫師阿戈蘭特煞有介事地指著那張皮囊,苦口婆心地教導狼群,仿佛它們真能聽懂他的話似的:

  「不要小看這張小小的皮囊,這是通往人類世界的通行證!

  「有了這張門票,你們這些野獸就能堂而皇之地行走在人群中,就是一個人類!雖然只是外表層面的人,但人的權利是完完整整、貨真價實的!

  「如果你們足夠心狠手辣,興許還可以主宰人類世界,把大多數真正的人踩在腳下!」

  「試試合身不?」旁邊沒下巴的瘦子適時地補充道。

  「說得好!那你就幫顧客試一試吧!」阿戈蘭特嘴裡念念有詞。

  轉眼之間,一條高大壯實的雄狼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乖乖地任憑擺布。

  阿戈蘭特冷冷地掃視躁動不安的狼群。只要驅使這些狼穿上人皮,他就擁有一支嗜血部隊,那時候,他將殺光所有跟他作對的人。

  阿戈蘭特指了指地上躺著的雄狼,示意那個沒下巴的瘦子給狼套上皮囊。

  沒下巴的瘦子看來非常熟悉這項業務,他麻溜地拿起皮囊,由狼的後爪開始往上套,然後小心地向上拉。

  很快,狼腿就裝進皮囊,但狼又大又長的硬尾巴卻卡在皮囊外面。

  沒下巴的瘦子使出吃奶的勁兒,抓住狼尾巴往皮囊里就塞。那條大尾巴愣是在皮囊外晃蕩著,好像在逗他玩兒。

  沒下巴的瘦子腦袋好像不好使,他頑固地重複自己的動作。

  阿戈蘭特不耐煩了,一刀剁了狼尾巴,然後命令沒下巴的瘦子繼續幹活。那條狼沒了尾巴,順利地裝進了皮囊。

  阿戈蘭特不滿地望著雄狼的身體被完全套入皮囊里,它流的血打濕了皮囊。幸虧,總算裝進去了,他安慰自己。

  打死他也沒料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面對滿口獠牙的狼嘴,人的臉皮死活也包不住!任憑沒下巴的瘦子手藝如何熟練都無濟於事。

  「怎麼回事?」阿戈蘭特難以置信。

  這些年來,黑翼瘋人院接待過多少「顧客」,哪一條狼不是乖乖地躲進皮囊中,就連大尾巴也總能溫順地躲進去。

  從未遇到今天這種怪事!

  他狐疑地審視地上昏迷不醒的雄狼,思索著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是狼過於壯實,皮囊又太過瘦小?」阿戈蘭特猜想著,目光落在鐵柵欄內一條瘦小的狼身上,那傢伙頭破血流,自己把自己撞暈了。

  阿戈蘭特把那條瘦小的狼弄出來,親手從麻布袋裡找了一張肥大的皮囊,交給沒下巴的瘦子。

  這次試穿進行得極其順利,一眨眼工夫,瘦小的狼包括尾巴,均服服帖帖地進入肥碩的皮囊里了。

  要命的是,最終還卡在了嘴巴上!經過無數次的試穿實驗,阿戈蘭特絕望地發現:無論多小的狼,嘴巴總也套不進一張人皮的臉!

  震怒的阿戈蘭特把麻布袋裡的皮囊全翻出來,親手一張張地試。最後,他精疲力竭,累得渾身癱軟,還是以失敗告終。

  氣急敗壞的阿戈蘭特喘著氣,休息了半晌,實在心不甘情不願。他無法接受這結果。

  他又把所有的狼試了個遍,用最肥大的人皮囊。還是沒有一條狼能穿上任何一張人皮。

  阿戈蘭特不得不承認:真正的狼不可能穿上人的皮囊!


  而人變成的狼,它們的骨頭對人的皮膚有著深刻的記憶,無論人皮多麼難穿,骨頭還是會隨著皮囊變化,順從地躲進安全的「巢穴」里。

  這個巨大的打擊讓阿戈蘭特絕望透頂,他惡聲惡氣地咒罵上帝,咒罵人類,咒罵這群沒用的狼。

  事已至此,不如把這群狼放了,還能在城裡多製造些恐慌。想到這裡,阿戈蘭特躲進石柱旁的暗門裡,大聲命令沒下巴的瘦子打開關押著幾百條惡狼的鐵柵欄。

  沒下巴的瘦子毫不猶豫地照辦了,嘴裡還不忘記說一句:「試試合身不?」

  他的話還沒說完,幾百條狼像洪水猛獸沖向開門的人,瞬間淹沒了他。狼群洶湧著奔向倉庫入口處。

  就在這危急時刻,狼王蒼雪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倉庫入口處。它望見狼群朝著出口奔襲而來,便一個跳躍,穩穩地落在一隻巨大的哈斯特鷹背上。

  哈斯特鷹低飛著,帶領著狼群繞開了城裡巡邏的士兵,從偏僻的小道出了城。近百條狼趁著黑夜沒命地逃跑,它們逃出了埃拉城,奔向它們熟悉的叢林。

  當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灑向大地,狼群重新回到自己的地盤。它們仰天長嘯,哈斯特鷹不知何時已消失了,狼王也不知所蹤。

  護送完狼群,明澈脫下狼王的皮囊,急匆匆地趕回埃拉城。他要再次進入地下倉庫,找到那位長久以來藏在幕後的罪魁禍首。

  就在前天夜裡,明澈親眼目睹羅馬人斯特凡諾用箭射中邪惡巫師,終結了無臉幽靈的殺戮。

  無臉幽靈消失的前一秒,斯特凡諾也毫無懸念地化為空蕩蕩的皮囊。

  當明澈收集斯特凡諾的皮囊、衣物時,不出所料,他看到了曾經是皮耶羅的人皮下還有張狼皮。狼皮胸前雪白的皮毛證明了死者的身份——叢林狼王。

  一條狼為何會傾盡全力拯救人類?明澈沒想明白。他在斯特凡諾的口袋裡發現了一張紙條,紙條上有幾行歪歪扭扭的字:請幫我拯救地下倉庫的無辜狼族。

  明澈反覆斟酌,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要救的是狼族,還在全城抓捕惡狼的這個重要關口。

  直到昨天夜裡,明澈潛入地下倉庫,親眼目睹了阿戈蘭特自導自演的鬧劇,才肯定這些狼根本無法披上人皮禍害人類。

  他決定解救狼族。於是,明澈披上狼王蒼雪的皮囊,帶領幾百條狼逃出埃拉城,目送它們重回叢林,了結了狼王蒼雪的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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