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癲子陸豐
「彩兒，此去濟仁堂學醫，為父沒什麼好囑託你的，唯獨一點你要千萬記住！」
「莫要去理會那濟仁堂黃藥師的二弟子，癲子陸豐！」
「千萬！千萬莫要理會那癲子陸豐！」
仲春第一場雨來的很早，將白蒿縣浸得泥濘濕潤。
縣城以北的濟仁堂，後院。
應彩兒穿著一身麻衣麻裙，藥徒裝扮，手裡端著個豁了口的破舊搪瓷碗，站在後院柴房門前，想起來濟仁堂學醫前，父親對自己的囑託：
「為父聽說啊，這癲子陸豐染上了癔症，分不清現實與虛妄，甚至還幻想著黃藥師是個渾身長滿膿包的怪物！」
「還有，聽大家說，那位黃藥師的大弟子，就是在這癲子某次犯病時，被癲子陸豐拿刀捅死的！」
「且這癲子陸豐不光染上了癔症，還身患多種疫病，更是長相猙獰醜陋，聲音嘶啞如鬼泣，能嚇得嬰兒止啼！」
「饒是咱白蒿縣裡有名的藥師黃藥師，一生醫人無數，醫術高超，對他這癲子二徒弟的癔症也是束手無策。」
「彩兒吶，此去隨黃藥師學醫，你可千萬莫要招惹那癲子！」
「不，最好連見都別見那癲子一面！」
「……」
想起父親的叮囑以及縣城裡關於這位癲子師兄的傳言，應彩兒那張可愛的圓臉上不由閃過一抹恐懼之色，大眼睛裡帶著瑟縮。
原因無他，就在剛剛，師傅黃藥師讓自己來這鎖著二師兄的柴房裡，給癲子二師兄送藥。
雨珠「噠噠噠」拍在青磚綠瓦上，順著有些發紅的柴門淌下。
「呼呼。」
深呼吸一口氣，應彩兒在柴門前站了許久，攥緊小粉拳給自己加油打氣：
「加油，彩兒！別怕！」
「二師兄不會有那麼可怕的！」
終於下定決心，應彩兒大著膽子「咚咚咚」在門上輕輕敲擊幾下，小聲道：「師兄，師兄在嗎？」
「師傅讓我來送藥……」
沒人回答，一片死寂。
唯有雨水打在地上發出的滴答滴答聲。
應彩兒大著膽子用力再敲了敲門：「咚咚咚。」
「師兄，該喝藥了。」
終於，在一片壓抑的死寂後，柴房內響起聲音：
「進來吧，門沒關。」
嗯……聲音清朗，並不像是外面傳聞那般嘶啞難聽。
看來傳言多少還是有些不實的。
應彩兒這樣想著，顫手端著盛有濁黑色藥湯的搪瓷碗，慢慢挪進柴房裡。
狹小逼仄，塵糜涌動。
唯獨左牆邊上的小窗戶里透進些許曦光，讓這房間不至於一片黑暗。
應彩兒揉了好一會兒眼睛才勉強適應柴房裡的光線，也這才看到二師兄，癲子陸豐。
那穿著破舊紅袍的孱弱少年蜷縮在角落，整張臉都被埋在陰影當中，根本看不真切。
唯獨能看見的是癲子陸豐從紅袍里露出的雙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看起來倒更像是大戶人家裡沒做過粗重活計的公子哥。
他的四肢都被嬰兒粗細的鎖鏈牢牢綁著，糾葛纏繞掛在房梁頂上。
應彩兒也曾聽師傅黃藥師說過：
二師兄的癔症隨時都有可能會犯，一旦犯病，甚至有時會提著刀砍人。
也是大師兄被他砍死後，師傅才最終狠下了心，將這陸豐用鐵索捆束在柴房裡。
「師，師兄。」
應彩兒依舊有些恐懼，語調抑制不住地抖動：「這是師傅他老人家給你熬得藥……喝了藥，病才能好……」
「呵呵。」
隨著鐵鎖「哐當！哐當！」的碰撞作響，縮在柴房角落的癲子師兄陸豐終於抬起了腦袋，被陰影所遮蓋的臉也終於顯露在光線里。
應彩兒抬頭去看，一時間竟然怔了一下。
很俊秀的一張少年面龐，劍眉星目，多少還帶著些少年意氣在。
除了臉色有些發白，嘴唇有些發青外，根本不像是外人所說的那般面目猙獰。
癲子師兄微微抬起眉梢，瞧向應彩兒手裡端著的搪瓷碗，嘴角掛著點意味不明的笑：
「師傅熬的藥？哈哈哈……」
突然間，師兄大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笑得渾身抖動，肩膀不住抽搐：
「給我熬藥？哈哈哈哈！」
「可笑！可笑！那癩子頭給我熬藥？哈哈哈哈哈！」
瘋瘋癲癲的大笑聲在逼仄柴房內迴蕩，震得應彩兒耳膜疼的厲害。
同時，心裡好不容易壓制些許的恐懼再次蔓延出來，瑟瑟縮縮捏緊小粉拳站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癲子師兄陸豐笑了好一會兒，涕泗橫流了一臉後才慢慢停下，深深陷在眼窩當中的眼睛緊緊盯著面前應彩兒：
「你，是？」
應彩兒早被先前那一幕嚇得六神無主，顫顫巍巍不敢抬頭再去看，只是抖著聲音回答：「師妹，師妹應彩兒。」
「昨日下午才剛來的濟仁堂，拜了黃藥師為師，想隨師傅學習岐黃之術。」
她的聲音剛落下，那癲子師兄又大笑起來：「哈哈哈？學醫？」
「那癩子頭，懂個屁的治病救人！害人還差不多！」
「……」
應彩兒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惶恐情緒，癲子師兄陸豐的笑聲就像是一柄柄巨錘擂在她的心間。
應彩兒那張圓嘟嘟的漂亮小臉蛋上滿是恐懼，抖著手將搪瓷碗放在地上，顫聲道：「師兄，這藥……記得喝……」
說完，她便忙站起來，想抓緊時間離開。哪怕因此被師傅黃藥師責罵，她也不願再與這癲子師兄多待一刻。
可應彩兒剛站起身，卻瞧見瘋瘋癲癲的陸豐正死死盯著她，語調嘶啞，卻很認真：
「聽我的，跑！離開這兒！」
「離開濟仁堂！離開黃藥師，離那癩子頭越遠越好！否則……你就是下一個我！」
「離開吶！」
他的情緒很激動，脖頸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話說到一半，突然「哇」一聲，從嘴裡吐出大灘黏稠污濁的黑血，順著下巴淌下，又流到紅袍上，最終徹底浸入。
「離開……」
應彩兒不敢多做停留，從柴房逃也似地一溜煙離開，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逼仄狹小，陰冷滲人的柴房內，
唯獨剩下那癲子似的陸豐還在梗著脖子大喊：「跑！離開！離那癩子頭越遠越好啊！」
「他根本就不是什麼藥師，他是怪物！是惡魔！」
「……」
不斷從嘴唇里滲出的烏血像是涓涓細流般滴在陸豐衣領上，再被那大紅顏色所掩蓋。
直到喊得聲音嘶啞，亦無人理會自己。
陸豐面龐上露出些許頹然之色，像是行屍走肉般躺回到陰翳角落。
渾身上下的各種疫病，讓他分外痛苦。
「淦。」
「我這到底……是穿越到了什麼鬼世界啊……」
「莫要去理會那濟仁堂黃藥師的二弟子，癲子陸豐！」
「千萬！千萬莫要理會那癲子陸豐！」
仲春第一場雨來的很早，將白蒿縣浸得泥濘濕潤。
縣城以北的濟仁堂，後院。
應彩兒穿著一身麻衣麻裙，藥徒裝扮，手裡端著個豁了口的破舊搪瓷碗，站在後院柴房門前，想起來濟仁堂學醫前，父親對自己的囑託：
「為父聽說啊，這癲子陸豐染上了癔症，分不清現實與虛妄，甚至還幻想著黃藥師是個渾身長滿膿包的怪物！」
「還有，聽大家說，那位黃藥師的大弟子，就是在這癲子某次犯病時，被癲子陸豐拿刀捅死的！」
「且這癲子陸豐不光染上了癔症，還身患多種疫病，更是長相猙獰醜陋，聲音嘶啞如鬼泣，能嚇得嬰兒止啼！」
「饒是咱白蒿縣裡有名的藥師黃藥師，一生醫人無數，醫術高超，對他這癲子二徒弟的癔症也是束手無策。」
「彩兒吶，此去隨黃藥師學醫，你可千萬莫要招惹那癲子！」
「不，最好連見都別見那癲子一面！」
「……」
想起父親的叮囑以及縣城裡關於這位癲子師兄的傳言，應彩兒那張可愛的圓臉上不由閃過一抹恐懼之色，大眼睛裡帶著瑟縮。
原因無他，就在剛剛，師傅黃藥師讓自己來這鎖著二師兄的柴房裡，給癲子二師兄送藥。
雨珠「噠噠噠」拍在青磚綠瓦上，順著有些發紅的柴門淌下。
「呼呼。」
深呼吸一口氣，應彩兒在柴門前站了許久，攥緊小粉拳給自己加油打氣：
「加油，彩兒！別怕！」
「二師兄不會有那麼可怕的！」
終於下定決心，應彩兒大著膽子「咚咚咚」在門上輕輕敲擊幾下，小聲道：「師兄，師兄在嗎？」
「師傅讓我來送藥……」
沒人回答，一片死寂。
唯有雨水打在地上發出的滴答滴答聲。
應彩兒大著膽子用力再敲了敲門：「咚咚咚。」
「師兄，該喝藥了。」
終於，在一片壓抑的死寂後，柴房內響起聲音：
「進來吧，門沒關。」
嗯……聲音清朗，並不像是外面傳聞那般嘶啞難聽。
看來傳言多少還是有些不實的。
應彩兒這樣想著，顫手端著盛有濁黑色藥湯的搪瓷碗，慢慢挪進柴房裡。
狹小逼仄，塵糜涌動。
唯獨左牆邊上的小窗戶里透進些許曦光，讓這房間不至於一片黑暗。
應彩兒揉了好一會兒眼睛才勉強適應柴房裡的光線，也這才看到二師兄，癲子陸豐。
那穿著破舊紅袍的孱弱少年蜷縮在角落，整張臉都被埋在陰影當中，根本看不真切。
唯獨能看見的是癲子陸豐從紅袍里露出的雙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看起來倒更像是大戶人家裡沒做過粗重活計的公子哥。
他的四肢都被嬰兒粗細的鎖鏈牢牢綁著，糾葛纏繞掛在房梁頂上。
應彩兒也曾聽師傅黃藥師說過：
二師兄的癔症隨時都有可能會犯，一旦犯病，甚至有時會提著刀砍人。
也是大師兄被他砍死後，師傅才最終狠下了心，將這陸豐用鐵索捆束在柴房裡。
「師，師兄。」
應彩兒依舊有些恐懼，語調抑制不住地抖動：「這是師傅他老人家給你熬得藥……喝了藥，病才能好……」
「呵呵。」
隨著鐵鎖「哐當！哐當！」的碰撞作響，縮在柴房角落的癲子師兄陸豐終於抬起了腦袋，被陰影所遮蓋的臉也終於顯露在光線里。
應彩兒抬頭去看，一時間竟然怔了一下。
很俊秀的一張少年面龐，劍眉星目，多少還帶著些少年意氣在。
除了臉色有些發白，嘴唇有些發青外，根本不像是外人所說的那般面目猙獰。
癲子師兄微微抬起眉梢，瞧向應彩兒手裡端著的搪瓷碗，嘴角掛著點意味不明的笑：
「師傅熬的藥？哈哈哈……」
突然間，師兄大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笑得渾身抖動，肩膀不住抽搐：
「給我熬藥？哈哈哈哈！」
「可笑！可笑！那癩子頭給我熬藥？哈哈哈哈哈！」
瘋瘋癲癲的大笑聲在逼仄柴房內迴蕩，震得應彩兒耳膜疼的厲害。
同時，心裡好不容易壓制些許的恐懼再次蔓延出來，瑟瑟縮縮捏緊小粉拳站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癲子師兄陸豐笑了好一會兒，涕泗橫流了一臉後才慢慢停下，深深陷在眼窩當中的眼睛緊緊盯著面前應彩兒：
「你，是？」
應彩兒早被先前那一幕嚇得六神無主，顫顫巍巍不敢抬頭再去看，只是抖著聲音回答：「師妹，師妹應彩兒。」
「昨日下午才剛來的濟仁堂，拜了黃藥師為師，想隨師傅學習岐黃之術。」
她的聲音剛落下，那癲子師兄又大笑起來：「哈哈哈？學醫？」
「那癩子頭，懂個屁的治病救人！害人還差不多！」
「……」
應彩兒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惶恐情緒，癲子師兄陸豐的笑聲就像是一柄柄巨錘擂在她的心間。
應彩兒那張圓嘟嘟的漂亮小臉蛋上滿是恐懼，抖著手將搪瓷碗放在地上，顫聲道：「師兄，這藥……記得喝……」
說完，她便忙站起來，想抓緊時間離開。哪怕因此被師傅黃藥師責罵，她也不願再與這癲子師兄多待一刻。
可應彩兒剛站起身，卻瞧見瘋瘋癲癲的陸豐正死死盯著她，語調嘶啞，卻很認真：
「聽我的，跑！離開這兒！」
「離開濟仁堂！離開黃藥師，離那癩子頭越遠越好！否則……你就是下一個我！」
「離開吶！」
他的情緒很激動，脖頸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話說到一半，突然「哇」一聲，從嘴裡吐出大灘黏稠污濁的黑血，順著下巴淌下，又流到紅袍上，最終徹底浸入。
「離開……」
應彩兒不敢多做停留，從柴房逃也似地一溜煙離開，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逼仄狹小，陰冷滲人的柴房內，
唯獨剩下那癲子似的陸豐還在梗著脖子大喊：「跑！離開！離那癩子頭越遠越好啊！」
「他根本就不是什麼藥師，他是怪物！是惡魔！」
「……」
不斷從嘴唇里滲出的烏血像是涓涓細流般滴在陸豐衣領上，再被那大紅顏色所掩蓋。
直到喊得聲音嘶啞，亦無人理會自己。
陸豐面龐上露出些許頹然之色，像是行屍走肉般躺回到陰翳角落。
渾身上下的各種疫病，讓他分外痛苦。
「淦。」
「我這到底……是穿越到了什麼鬼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