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桀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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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頭的太監手提燭龍燈,把身體彎得很低很低,引著齊王和我默默前行,走在長樂宮的青條石板路上。一陣風沙吹過,嘻嘻嗦嗦,到底是乾旱的年月,連皇宮都颳起了沙子。

  這次我和齊王奉召入宮,一路上布衣打扮,直到傍晚入宮前才換回錦緞,來到長安,只道是皇城之下,防人之心不可無。

  遠處的石階上方,一個老太監伸著脖子望了望我們,然後向前走了兩步,招了招手輕聲而焦急地說:「哎呦,快點快點!」

  我們進門後,大殿的門緩緩關了。「兒臣,叩見父皇。」「臣,叩見陛下。」龍榻上的劉邦被人扶起,換了個靠著的姿勢。

  此時的劉邦,白髮蒼蒼,面色暗黃,顴骨凸顯。竟和我幾年前在那個雪夜裡所見的一代帝王,判若兩人。

  「肥兒,你來啦?」

  齊王繼續跪著說道:「父皇,兒臣來遲了!」說罷,長跪不起。

  「過來,坐過來,到面前說話。」劉邦的聲音,聽起來中氣不足,加上這般晦暗的面色,分明就是病入膏肓的症狀!

  劉邦平靜的說:「肥兒,朕就要把皇位傳給你弟,你不要怪朕。都是朕不好……」劉邦話沒說完,大口大口地咳起來。

  齊王此時的眼淚就要溢出:「不,都是我不好,父皇,你要快點好起來!」

  「我的病,已經藥石難醫,這次叫你來,就是想好好地,看看你,我的肥兒。聽聞沛縣的小禾燒已經賣到五錢了,你一定要替為父再打些回來啊。肥兒,日後,你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打不過的,你就跑!……」

  劉邦深情地望著齊王,碎碎地嘟囔起來,齊王此刻早已泣不成聲,平日裡獨當一面,日理萬機的齊國王侯,此刻把頭深深埋進劉邦的懷裡,哭的像個孩子。

  「雲卿,你,還好嗎?你也近前說話。」

  我急忙磕頭道:「陛下乃真龍之身,定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臣盼望,再和陛下馳騁沙場,遠征匈奴!」

  劉邦說:「罷了,這些話你我之間就不必說了。」

  說完,劉邦遞給我一本布書:《夢官集》

  「這些日子,時常夢到在芒碭山的日子,時常夢到它。它對我說,我的血桀之症,宮裡的凡人怎能醫得了?」劉邦說道。

  我說:「血桀之症!」

  齊王聽我的語氣,急忙問到:「齊觀主!你聽說過?你是不是知道怎麼治?你快說!是也不是?」

  我說:「鬼谷先生曾以楚合璃龕陰陽儀窺探後世,因天庭震怒,至今隱世不出。如今我縱橫家已傳九世,關於鬼谷先生窺探天機的雜聞甚多,我曾聽過一言:水為天道誡命之初,土為萬物長靈在下,亂逆天機,血枯命桀,是為血桀!」

  齊王說:「我父皇沒有亂逆天機!我父皇讓這天下休養生息,再無殺伐,乃是天下第一有功之人,天道何故,枉我父皇?」

  劉邦說道:「我種下的因,今日便是果,我且去矣,還請你齊雲卿遵守諾言,繼續,護我劉邦子孫一程!」

  我跪在地上,堅定地說:「陛下放心!臣定當身先士卒,不辱使命!」

  深夜,我和齊王來不及傷心難過,換上布衣,老太監送我們出城,我二人就連夜趕回齊國去。

  幾個月後,陛下駕崩,國葬那天長安城裡哭聲漫天,封台上的小皇帝承襲天恩,一手接過鳳儀如意,另一隻手,接過傳國玉璽,頒布詔書大赦天下。

  「大漢將傾!大漢將傾啊!天子年幼,婦人掌權,禍事!禍事啊!」

  「呂氏!你今天敢不敢發誓,今生今世,都對得起大漢高祖,對得起大漢江山嗎?」

  兩位激動的老臣被士兵拖拽著,帶出了午門,便再無動靜。

  這倆人可真是的,在國葬禮上發什麼瘋?真有能耐,日後帶上親信殺了呂雉那毒婦,還大漢一個朗朗乾坤啊?真是越老,越廢物!

  此次再來長安,一是為了保護齊王的安全,二是帶著師兄弟們一起為劉邦完成一次三世平安禮,小賺那毒婦一筆。

  晚上我們在御膳司的大院裡吃飯,看到一個身著黑衣,眼圈漆黑的女子,在不遠處,望著我們。

  我的一位師弟打趣道:「老蠱婆子抹了一天的鍋底灰,到了晚上也不洗洗,真是邋遢。」

  我說:「哎,師弟此言差矣,你看那老蠱婆正在望著你呢,怕不是今晚就要抓你去服侍她沐浴更衣吧?」


  師弟被眾人嘲笑,臉憋的通紅。

  說笑間,那位蠱婆走了過來,問到:「在下,孫淨芝,敢問哪位是齊觀主?」

  師兄弟們一聽,這是沖我來的,都紛紛起鬨,道:

  「妹子,我是,我就是齊觀主。」

  「哎你快坐下吧,我才是。」

  「哎呀你們都不是,我才是呢!如假包換!」

  我頓時低頭捂臉,有些沒臉見人。

  孫淨芝也不好意思地說道:「小女子有事稟告,還請諸位道長莫要與小女子說笑。」

  我一伸手,說道:「好了好了,都吃完了嗎?吃完的趕緊回去休息,明日趕路,誰也不許拖後腿!」

  我驅散了眾師兄弟,孫淨芝坐下,說道:「我本是陛下的記夢官,本該要隨陛下入陵,毒酒入喉的。可是陛下生前曾給我留下保命帛書,呂后見我又是位女官,也答應留我一命,這才倖免於難。」

  我說:「還真是命不該絕啊,可既是女官,你為何這身打扮?」

  孫淨芝說:「記夢官其實是一虛職,我師父青塢子派我入宮,乃是為陛下驅邪除穢的,時間一長,陛下便封了我一個官職。」

  我說:「原來如此,那你日後,又作何打算呢?我看了《夢官集》,想來你在宮中也是少有的有文采的女官,何不留在呂后身邊繼續效忠呢?」

  「前日,我師父青塢子已經答應服侍呂后,我現在是自由之身,可以出宮了。」

  「不過,陛下叫我活,是想讓我追隨於你,陛下有書信一封,叫我給你。」

  我接過信,孫淨芝說:「現在別打開,等明日出宮,再打開。」

  以呂后之歹毒,長留於劉邦身邊的女官,與劉邦朝夕共處,怎會輕易放過?想來她師父青塢子也是一位人物,連呂后都要賣些面子,不然,這女子肯定在劫難逃。我那雲台觀,是難得的清淨之地,自是不能留她。

  我說道:「罷了,既然這樣,明日我們就一起出城。不過追隨我倒也不必,我那雲台觀,若是多了一位女道士也是會有諸多不便,等出了城,我們就各奔東西吧。」

  孫淨芝拿起桌上的剩酒,說道:「齊觀主痛快!那就多謝齊觀主啦!來,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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