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仙人
蘇三這幾天感覺到了孤獨。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讓他的朋友們都不願意出門了。
每天，他只能去村子中心的大樹下坐著，因為這裡是人最多的地方。
他覺得，這裡很熱鬧，不會像他爹死的那天一樣冷冷清清的。雖然其他人都像是沒看到他一樣。
但是他不會多想，他只是有些怕冷清。
而且在這裡，可以聽到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聽說了嗎，村長老爺去縣裡請了高人來破解了！」
「縣裡？那些老爺們怕不是又要收我們很多銀子。」
「花點銀子，至少還能把這一劫度過去，要是這雨還不停，保不准今年要餓死多少人哩！」
蘇三是知道縣裡的，他偷偷跟著做生意的老爺們去過一次。
縣裡有很多帶花紋的房子，縣裡滿大街的都是人，擠來擠去的好不熱鬧。縣裡還有很多好看的姑娘，那些是蘇三這輩子都沒瞧見過的東西。
下雨的事跟他沒有多大的關係，但是他討厭下雨，他爹給他說過，他出生那天就下著大雨。
而且，如果是縣裡來的老爺，可能還帶著些好看的姑娘，他雖然不敢去調戲那些姑娘，但是多看幾眼，對他來說也是件美事。
年少的心總藏不住對漂亮姑娘的喜愛，想到這些，蘇三把頭往水潭裡伸了伸，對著自己的模樣細細比劃著名。
他想，要是縣裡的姑娘看上他了，他是不是就可以離開村子了。
他不會做生意也沒有學問，村子裡的人也都不喜歡他，也許離開這裡，他也能像老爺們一樣住著帶花紋的房子，天天在吵鬧的人群中坐著。
「那老爺聽說是有神通在身上的，之前還幫別人抓過鬼！估摸著，現在村長和神仙老爺也該來了。」
聽到這裡，蘇三坐直了身子，眼睛止不住的朝村口的方向瞟著。
雨水激起的霧氣像是一層紗，將村口迷迷濛蒙的遮了起來，也許在下一秒，就會有個姑娘笑著摘下那一層輕紗，步履款款的朝蘇三走來。
過了一陣子，村長才和一個白髮老人走來，那老人身旁還真站著一個姑娘，只不過臉上有不少的疙瘩，樣子看上去也不像縣裡的姑娘般婀娜。
一直走到了樹邊，蘇三才遺憾的低下頭，這般模樣，和他之前見過的姑娘完全不一樣。
「去去，邊待著去！」
村長在不遠處轟趕著蘇三，沒給他一個好臉色看，仿佛要是和他走近了，自己也免不得家破人亡。
「賀老爺，這就是我們村的中心，按你們神仙話語，是……是叫陣眼！」
蘇三站在樹邊，偷偷的觀察著老者。
這老者看不出年齡，但樣貌看起來頗有不同。蘇三不知道天上的神仙是什麼樣的，但是他感覺，至少不是老者這樣。
他感覺這老者身上，透露著一絲詭異。
聽到村長的話，那老者把手從寬大的衣服里伸了出來，掐著手指嘴裡念念叨叨的。
「到底是神仙老爺！想必這會是在施法術了！」
「你們看，這老爺這手白嫩的樣子，這肯定就是那書里說的鶴髮童顏！」
村里人雖然沒什麼文化，但是還是有些人去縣裡的茶館聽過書的。這往來行商的人，幾乎都會在茶館歇息，一碗茶也不貴，還能順道聽些沒聽過的事物。
蘇三也順著大夥的話往裡看，這老者果真是有一雙白嫩的手，手上竟看不出有一絲皺紋，就連手上血管都看不見，離遠了看，只看見白茫茫的一片。
蘇三覺得這不像小孩子的手，反倒像他爹的手。
「諸位，我剛剛算了一算，你們村子裡是闖進來邪物了。」
賀姓老者的一番話，讓身旁的村長險些沒站穩腳步。村子裡幾年來沒出過大事，怎麼就突然有不乾淨的東西了。
「賀仙人，這邪物你能對付嗎？」
「蘇老弟，不是我吹，要是一周之前，只需眨眼間我就能讓這東西灰飛煙滅，只是你也知道，我前些日子幫別人做了些法事，這幾天的法力也快用盡了。」
說到這，村長還沒開口，村民們已經搶著說道。
「神仙老爺，求求你救救我們村吧！這再拖下去，我們村里人都會死啊！神仙老爺，神仙老爺你行行好！」
在聽到村民的請求後，村長也跟著嘆了口氣。
「賀仙人，你也瞧見了，咱們村都指望著這土地吃飯了！你是有大德的人，你就出手幫幫我們吧，這樣，咱們村里，攏共給你五袋米。」
「唉，看見你們受難，我這心裡講實話，也真是不好受，只是我這一出手，保不准我命也折裡面了，也罷，看你們這麼誠心，那我就試試吧，只是我現在法力堪憂，也不好說能根治這邪物。」
直到聽到老者應了下來，眾人才長舒一口氣，好不容易找來的仙人，要是還不願意管管這鬼天氣，那蘇家村是真要成亂葬墳了。
蘇三在一旁聽著，心裡卻琢磨了起來，五袋白米，前些日子聽田叔說過，要是有一袋米就夠他們家吃一年了，這五袋，也不知道整個村子能不能給湊出來。
接著老者說，他之後會再來村子裡看看，要是找到了方法，就即刻幫村民們破解。
最終，在眾村民的擁護下，這老者和隨行的女子一同被送上了牛車。村長也命令自家的長工，駕車將老者給送回縣裡。
這大雨眼看是能解決了，但村長承諾的這五袋白米，又成了眾人心頭的大山。
看著眾人緊皺的眉頭，村長才慢慢說道：「鄉親們，我知道現在大夥生活都不太景氣，這樣吧，這五袋大米，我一個人想辦法湊兩袋！咱們村子差不多有三十戶人家，而剩下的三袋米，就是借，也要借出來！」
說到這，眾人心裡十分感動，但也仍覺得頗有困難。
現在的收成不同以往，就算是借到了，這也說不上能不能給別人還上，只是這邪物要是再不被治理，那三袋米就真成奢望了。
蘇三在不遠處也聽到了村長的話，但他卻沒有覺得有什麼難過的。
反正這幾年來過的日子都跟他沒什麼關係，他在村子裡的名頭雖然很響，但是地位可能都還不如一條狗。
狗至少還有人閒來無事會逗一逗。
在人群散去後，蘇三也孤零零的走在路上。
他還不想回家裡，家裡有他爹他娘的物件，他看到這些會忍不住想哭。
不過這些事只有他的朋友們知道，在他的記憶里，家裡除了他和他爹以外，就只有田叔來過一次。
蘇三又坐在了學堂門口。
學堂承載了蘇三大部分的時光，他和朋友們聊天是在這裡，和朋友們看星星也是在這裡。他爹死的那天，他也是在這裡。
他不止一次的想過，會不會田叔又突然衝出來，告訴蘇三他家裡人死的消息。
不過他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了，或者說，沒有人可以失去了。
雨點砸在了蘇三的腳背上，涼絲絲的，還砸的他有點疼。
蘇三往草叢邊望了望，小青今天又沒有出來。以往下雨的時候，小青最喜歡在草叢邊坐著，而蘇三就坐在他的旁邊，他們倆之間好似有說不完的話。
雖然蘇三也不知道到底哪只青蛙才是小青，在他看來，每隻願意聽他說話的青蛙都是小青。
他一個人坐著，感覺有些無聊。
「我以後也要成為神仙，然後我一定要收個好看的姑娘作為弟子，我倆到處去幫人捉鬼，一次就收兩袋白米！」
「我成為神仙后，一定是法力深厚！法力怎麼也用不完，到時候隨便一伸手，就掐著鬼的脖子，狠狠的抽它耳光。」
「說不定，還有哪家小姐，崇拜我，想當我媳婦！」
「我看縣裡的老爺都是有好幾個媳婦的，我也要娶好幾個，然後學書里一樣，天天幫她們描眉！」
蘇三拾掇著地上的樹枝，仿佛那是一把堅不可摧的寶劍，寶劍在雨中胡亂的挽著劍花，將雨珠亂七八糟的彈開。
每一顆雨珠里，都是少年遙不可及的夢。
「妖怪！哪裡走！」
蘇三自顧自的在雨中奔跑，狂風就是妖怪的法術，吹的他有些睜不開眼。
「蘇小爺我，今天為了滿城百姓，和你拼了！」
雨點像是少年留下的血液，從寶劍上滲了下來。
蘇仙人杵著寶劍捂著胸口跪在地上，喘息聲從他瘦小的身體裡傳出。血液瀰漫在他的臉上，卻掩蓋不了他堅定的眼神。
他雙手緊緊的握住寶劍，好似要將所有的法力都傾注在了劍中，然後用這一劍，將漫天的烏雲劈開一道布滿光明的口子。
「呀呀呀呀……啊！」
伴隨著吼叫，蘇三卻突然將手中的樹枝扔在了一邊，接著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恐的望著學堂的門口。
那間昏暗的屋子裡，此刻卻有一個小女孩直直的站在中間朝他招著手。
他認識村子的小孩，也知道這地方不可能還有別人。
小女孩空洞的眼睛裡，正流著血。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讓他的朋友們都不願意出門了。
每天，他只能去村子中心的大樹下坐著，因為這裡是人最多的地方。
他覺得，這裡很熱鬧，不會像他爹死的那天一樣冷冷清清的。雖然其他人都像是沒看到他一樣。
但是他不會多想，他只是有些怕冷清。
而且在這裡，可以聽到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聽說了嗎，村長老爺去縣裡請了高人來破解了！」
「縣裡？那些老爺們怕不是又要收我們很多銀子。」
「花點銀子，至少還能把這一劫度過去，要是這雨還不停，保不准今年要餓死多少人哩！」
蘇三是知道縣裡的，他偷偷跟著做生意的老爺們去過一次。
縣裡有很多帶花紋的房子，縣裡滿大街的都是人，擠來擠去的好不熱鬧。縣裡還有很多好看的姑娘，那些是蘇三這輩子都沒瞧見過的東西。
下雨的事跟他沒有多大的關係，但是他討厭下雨，他爹給他說過，他出生那天就下著大雨。
而且，如果是縣裡來的老爺，可能還帶著些好看的姑娘，他雖然不敢去調戲那些姑娘，但是多看幾眼，對他來說也是件美事。
年少的心總藏不住對漂亮姑娘的喜愛，想到這些，蘇三把頭往水潭裡伸了伸，對著自己的模樣細細比劃著名。
他想，要是縣裡的姑娘看上他了，他是不是就可以離開村子了。
他不會做生意也沒有學問，村子裡的人也都不喜歡他，也許離開這裡，他也能像老爺們一樣住著帶花紋的房子，天天在吵鬧的人群中坐著。
「那老爺聽說是有神通在身上的，之前還幫別人抓過鬼！估摸著，現在村長和神仙老爺也該來了。」
聽到這裡，蘇三坐直了身子，眼睛止不住的朝村口的方向瞟著。
雨水激起的霧氣像是一層紗，將村口迷迷濛蒙的遮了起來，也許在下一秒，就會有個姑娘笑著摘下那一層輕紗，步履款款的朝蘇三走來。
過了一陣子，村長才和一個白髮老人走來，那老人身旁還真站著一個姑娘，只不過臉上有不少的疙瘩，樣子看上去也不像縣裡的姑娘般婀娜。
一直走到了樹邊，蘇三才遺憾的低下頭，這般模樣，和他之前見過的姑娘完全不一樣。
「去去，邊待著去！」
村長在不遠處轟趕著蘇三，沒給他一個好臉色看，仿佛要是和他走近了，自己也免不得家破人亡。
「賀老爺，這就是我們村的中心，按你們神仙話語，是……是叫陣眼！」
蘇三站在樹邊，偷偷的觀察著老者。
這老者看不出年齡，但樣貌看起來頗有不同。蘇三不知道天上的神仙是什麼樣的，但是他感覺，至少不是老者這樣。
他感覺這老者身上，透露著一絲詭異。
聽到村長的話，那老者把手從寬大的衣服里伸了出來，掐著手指嘴裡念念叨叨的。
「到底是神仙老爺！想必這會是在施法術了！」
「你們看，這老爺這手白嫩的樣子，這肯定就是那書里說的鶴髮童顏！」
村里人雖然沒什麼文化，但是還是有些人去縣裡的茶館聽過書的。這往來行商的人，幾乎都會在茶館歇息，一碗茶也不貴，還能順道聽些沒聽過的事物。
蘇三也順著大夥的話往裡看，這老者果真是有一雙白嫩的手，手上竟看不出有一絲皺紋，就連手上血管都看不見，離遠了看，只看見白茫茫的一片。
蘇三覺得這不像小孩子的手，反倒像他爹的手。
「諸位，我剛剛算了一算，你們村子裡是闖進來邪物了。」
賀姓老者的一番話，讓身旁的村長險些沒站穩腳步。村子裡幾年來沒出過大事，怎麼就突然有不乾淨的東西了。
「賀仙人，這邪物你能對付嗎？」
「蘇老弟，不是我吹，要是一周之前，只需眨眼間我就能讓這東西灰飛煙滅，只是你也知道，我前些日子幫別人做了些法事，這幾天的法力也快用盡了。」
說到這，村長還沒開口，村民們已經搶著說道。
「神仙老爺，求求你救救我們村吧！這再拖下去，我們村里人都會死啊！神仙老爺，神仙老爺你行行好！」
在聽到村民的請求後，村長也跟著嘆了口氣。
「賀仙人，你也瞧見了，咱們村都指望著這土地吃飯了！你是有大德的人，你就出手幫幫我們吧，這樣，咱們村里，攏共給你五袋米。」
「唉，看見你們受難，我這心裡講實話，也真是不好受，只是我這一出手，保不准我命也折裡面了，也罷，看你們這麼誠心，那我就試試吧，只是我現在法力堪憂，也不好說能根治這邪物。」
直到聽到老者應了下來，眾人才長舒一口氣，好不容易找來的仙人，要是還不願意管管這鬼天氣，那蘇家村是真要成亂葬墳了。
蘇三在一旁聽著，心裡卻琢磨了起來，五袋白米，前些日子聽田叔說過，要是有一袋米就夠他們家吃一年了，這五袋，也不知道整個村子能不能給湊出來。
接著老者說，他之後會再來村子裡看看，要是找到了方法，就即刻幫村民們破解。
最終，在眾村民的擁護下，這老者和隨行的女子一同被送上了牛車。村長也命令自家的長工，駕車將老者給送回縣裡。
這大雨眼看是能解決了，但村長承諾的這五袋白米，又成了眾人心頭的大山。
看著眾人緊皺的眉頭，村長才慢慢說道：「鄉親們，我知道現在大夥生活都不太景氣，這樣吧，這五袋大米，我一個人想辦法湊兩袋！咱們村子差不多有三十戶人家，而剩下的三袋米，就是借，也要借出來！」
說到這，眾人心裡十分感動，但也仍覺得頗有困難。
現在的收成不同以往，就算是借到了，這也說不上能不能給別人還上，只是這邪物要是再不被治理，那三袋米就真成奢望了。
蘇三在不遠處也聽到了村長的話，但他卻沒有覺得有什麼難過的。
反正這幾年來過的日子都跟他沒什麼關係，他在村子裡的名頭雖然很響，但是地位可能都還不如一條狗。
狗至少還有人閒來無事會逗一逗。
在人群散去後，蘇三也孤零零的走在路上。
他還不想回家裡，家裡有他爹他娘的物件，他看到這些會忍不住想哭。
不過這些事只有他的朋友們知道，在他的記憶里，家裡除了他和他爹以外，就只有田叔來過一次。
蘇三又坐在了學堂門口。
學堂承載了蘇三大部分的時光，他和朋友們聊天是在這裡，和朋友們看星星也是在這裡。他爹死的那天，他也是在這裡。
他不止一次的想過，會不會田叔又突然衝出來，告訴蘇三他家裡人死的消息。
不過他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了，或者說，沒有人可以失去了。
雨點砸在了蘇三的腳背上，涼絲絲的，還砸的他有點疼。
蘇三往草叢邊望了望，小青今天又沒有出來。以往下雨的時候，小青最喜歡在草叢邊坐著，而蘇三就坐在他的旁邊，他們倆之間好似有說不完的話。
雖然蘇三也不知道到底哪只青蛙才是小青，在他看來，每隻願意聽他說話的青蛙都是小青。
他一個人坐著，感覺有些無聊。
「我以後也要成為神仙，然後我一定要收個好看的姑娘作為弟子，我倆到處去幫人捉鬼，一次就收兩袋白米！」
「我成為神仙后，一定是法力深厚！法力怎麼也用不完，到時候隨便一伸手，就掐著鬼的脖子，狠狠的抽它耳光。」
「說不定，還有哪家小姐，崇拜我，想當我媳婦！」
「我看縣裡的老爺都是有好幾個媳婦的，我也要娶好幾個，然後學書里一樣，天天幫她們描眉！」
蘇三拾掇著地上的樹枝，仿佛那是一把堅不可摧的寶劍，寶劍在雨中胡亂的挽著劍花，將雨珠亂七八糟的彈開。
每一顆雨珠里，都是少年遙不可及的夢。
「妖怪！哪裡走！」
蘇三自顧自的在雨中奔跑，狂風就是妖怪的法術，吹的他有些睜不開眼。
「蘇小爺我，今天為了滿城百姓，和你拼了！」
雨點像是少年留下的血液，從寶劍上滲了下來。
蘇仙人杵著寶劍捂著胸口跪在地上，喘息聲從他瘦小的身體裡傳出。血液瀰漫在他的臉上，卻掩蓋不了他堅定的眼神。
他雙手緊緊的握住寶劍，好似要將所有的法力都傾注在了劍中，然後用這一劍，將漫天的烏雲劈開一道布滿光明的口子。
「呀呀呀呀……啊！」
伴隨著吼叫，蘇三卻突然將手中的樹枝扔在了一邊，接著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恐的望著學堂的門口。
那間昏暗的屋子裡，此刻卻有一個小女孩直直的站在中間朝他招著手。
他認識村子的小孩，也知道這地方不可能還有別人。
小女孩空洞的眼睛裡，正流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