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父親
我昨天十二點就回到了出租屋。
啤酒不太乾淨，沒喝多少就有點頭暈，差點忘記定鬧鐘。
相比於最開始的一天，我把早起的鬧鐘延後了半小時。
省去了做頭型，挑衣服和噴香水的過程，只是簡單的洗漱讓自己不至於太過邋遢。
在這種又忙又沒前途的日子裡，取悅自己都成了一種奢望。
但是漸漸的我有些理解，或許生活本來就應該是漫無目的的，或許活著，謀生，就是最大的滿足。
懷著這個想法，我開始接受這平庸的日子，我逐漸也滿意就做一個收銀員，雖然我工作仍然不太積極。
收銀總是有很多閒暇時間，我開始儘可能的利用好他們，去看網絡小說，和關注世界局勢。
我很喜歡讀小說，喜歡把自己帶入主角，去穿梭大千世界，設身處地的去體會精彩的故事。
我小時候沒出門旅過游，足跡僅僅局限在省內。所以我對更大的世界有著深深地渴望，我對傳奇的經歷發自內心的嚮往。
大抵這就是廢柴逆襲類的網文打動人心之處。
我也習慣戴著耳機聽音樂，這並不會影響我的收銀工作，當然，不能被經理發現。
至於晚上回出租屋，我也找了些事做，我到各個網站和論壇去謀求賺錢的方法，並把他們都記在了一個本上，等到合適的時候，他們會用上的。
就這樣，一周過去了。
經過一周的規劃和適應，讓我很無趣的生活變得井井有條。
這期間，我的家人也總打電話來詢問我的狀況，我總是草草回答「挺好，還不錯。」來應付。
直到今天，也就是我來到BJ的第十天。
這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下班，卻在店門口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男人站在那裡，穿著深棕色的羽絨服，帶著黑色的棉織帽，身形略有佝僂。
兒女一眼就能認出自己的父母。
我一眼就認出這是我爹。
我站在店門口，他站在店外，背對著玻璃門，不知道此時此刻我就在他的身後。
我深呼了一口氣，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咧出一個笑容。
「爹，你咋還來BJ旅遊了呢？」
他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我幾眼。
「旅個屁游，你媽天天在家唉聲嘆氣的不放心你，非得讓我來看看。」
「這有啥不放心的啊，我媽就是事多，她咋沒來呢？」
「你媽不是暈車嗎？這麼老遠坐火車來讓你媽遭罪啊。」
「現在不種地時候呢嗎，咋的家裡地不種了啊，你來BJ找我。」
「誰他媽知道你媽咋想的，你媽非得擔心這擔心那，你在這咋樣啊？咋的沒錢吃飯啊，又餓瘦了。」
「沒瘦吧，吃的挺好，你心理作用，那來都來了，走吧，去我屋裡待著吧。」
說完，我就拉著我爹胳膊準備去我的出租屋。
同時腦子裡就規劃該如何過夜，我的單人床肯定睡不下我們兩個，也沒有額外的床墊打地鋪。
那只能帶我爹去洗浴中心湊活一晚了。當然在那之前肯定要先去我出租屋看一看讓他們放心。
我是這麼打算的，但是我爸卻掙開了我的手，我略感差異的看著他。
「看著你沒事活著就行，就不去你出租屋了，我一會晚上就坐車回去了。」
我爹說這話的時候沒看我眼睛，這是男人在窘迫條件下的本能，這像一把刀刮著我這個做兒子的心。
依稀記得我小時努力學習，只想出人頭地，走出偏遠的家鄉，去大城市，把父母接到身邊，讓他們享福。
而現在他們是否會對我失望呢？
「我操，你來BJ一趟你都不和你兒子呆一宿。」
「你好好說話，和你呆啥啊，你那小出租屋哪有地方啊？」
「我帶你去洗浴湊活一晚上唄。」
「去那不花錢啊，BJ啥東西都金子做的，而且家裡還等著種地呢。我得早點回去幹活。」
我一時語塞，心裡一股無力感泛起，如果我要是已經賺大錢，是不是我爹也不用因為擔心花錢而不在BJ過夜？
是不是我爹可以僱人去種地而不用再勞累自己？
是不是我爹至少可以坐飛機回去，而不是長途硬座？
我又咧開一個笑容，
「那行，我送你去車站。」
「不用，不遠暇，我自己坐地鐵就去了。」
「我回去也沒啥事，正好路上咱爺倆嘮嘮嗑。」
我爸拗不過我，我和他一起到了火車站。
火車站門口，他讓我送到這得了，馬上車就到了，他自己去等會就行。
我說，那不差這會，我看你上車再走。
他又勸我離開，說不用我送。
我感受到了一絲反常。
我看了一眼購票軟體，艹！我早應該想到的。
「爹，你買的是半夜3點的票啊？」
我抬頭詢問。
「嗯…嗯。」
他草草的，漫不經心般回答，卻讓我更加難受。
半夜三點的車，而現在剛剛十點半。
他著急要來車站，是不想讓我再花錢。
半夜三點的票不是唯一回我老家的選擇，有一個一個半小時之後的車。但是貴了三百塊。
我沒有去責問他為啥不去買那個票，這是兒子對父親自尊的維護。
人窮但不能失節，人窮但不能志短。
「行，那我在這陪你等會吧。」
他也沒有反駁，我們兩個在候車站找了空座，就坐在了一起。
本來我是說來和他說說話的，可現在卻兩相無言，氣氛只是沉默在這裡。
我用餘光偷偷觀察著我爹，他臉上寫盡了疲憊，畢竟坐硬座來BJ，本來就是煎熬且漫長的，兩段路要二十二個小時。來到了BJ也沒來得及休息就在店門口等我，連躺一會的機會都沒有。
我爹摘下了帽子揣進兜里，幾根白髮如此顯眼遮都遮不住，還記得我小時候經常被我爸抓過去幫他薅白頭髮，那時還是一根難覓。
我的心愈加難受，既恨老天不公，又怨自己無能。
「爹，我去上個廁所。你在這等會我。」
「那你上完廁所回去吧，明天還得上班，不用來這和我等了。」
「不用，你在這等著就行。」
說完我就去了衛生間，其實我並沒有尿意，只是情緒有點崩盤。
我用涼水沖了一把臉，看著洗手台上鏡子中的自己，拋開曾經光鮮的學霸身份，鏡中的我好像已經習慣於社會底層。
我猛的給了自己一耳光，其實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但是我又扇不到老天爺。
我調整了一下心態，對著鏡子嘗試咧出我熟悉的笑容，擺弄了一下頭髮，走出了衛生間。
快走到我和我爸坐的位置，我發現我爸正在泡泡麵！
我竟然忘記了帶我爸吃晚飯，我這個當兒子的可真是那個。
來來往往如此疲倦，卻仍然只能泡泡麵。
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剛強咧開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
我走到他身邊，搶過他的泡麵。
我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來，泡麵已經被我扔進了垃圾桶。
「你幹啥啊？不讓我吃飯啊？」
「吃這玩意幹啥啊，你來往也挺累的，樓上有吃的，和咱那一樣，上去吃點唄。」
「那BJ東西不貴嗎？對付一口得了唄？」
「BJ的木頭也是木頭，BJ的窮人也得活著，不是遍地金子。走吧！」
這天晚上，我還是和我爸去快餐店了吃了晚飯，給他直接點了兩份，省的他拒絕推脫。
那天我一直陪著我爹，直到看著他進站。
第二天班肯定是上不成了，還好我一個月有兩天假，我請了一天。
我爸臨走前和我說，待夠了早點回去讀書，這種活他都不惜的干。
還告訴我，不用省著花，真吃不起飯朝他要錢。
啤酒不太乾淨，沒喝多少就有點頭暈，差點忘記定鬧鐘。
相比於最開始的一天，我把早起的鬧鐘延後了半小時。
省去了做頭型，挑衣服和噴香水的過程，只是簡單的洗漱讓自己不至於太過邋遢。
在這種又忙又沒前途的日子裡，取悅自己都成了一種奢望。
但是漸漸的我有些理解，或許生活本來就應該是漫無目的的，或許活著，謀生，就是最大的滿足。
懷著這個想法，我開始接受這平庸的日子，我逐漸也滿意就做一個收銀員，雖然我工作仍然不太積極。
收銀總是有很多閒暇時間，我開始儘可能的利用好他們，去看網絡小說，和關注世界局勢。
我很喜歡讀小說，喜歡把自己帶入主角，去穿梭大千世界，設身處地的去體會精彩的故事。
我小時候沒出門旅過游，足跡僅僅局限在省內。所以我對更大的世界有著深深地渴望，我對傳奇的經歷發自內心的嚮往。
大抵這就是廢柴逆襲類的網文打動人心之處。
我也習慣戴著耳機聽音樂，這並不會影響我的收銀工作，當然，不能被經理發現。
至於晚上回出租屋，我也找了些事做，我到各個網站和論壇去謀求賺錢的方法，並把他們都記在了一個本上，等到合適的時候，他們會用上的。
就這樣，一周過去了。
經過一周的規劃和適應，讓我很無趣的生活變得井井有條。
這期間，我的家人也總打電話來詢問我的狀況，我總是草草回答「挺好，還不錯。」來應付。
直到今天，也就是我來到BJ的第十天。
這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下班，卻在店門口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男人站在那裡，穿著深棕色的羽絨服，帶著黑色的棉織帽，身形略有佝僂。
兒女一眼就能認出自己的父母。
我一眼就認出這是我爹。
我站在店門口，他站在店外，背對著玻璃門，不知道此時此刻我就在他的身後。
我深呼了一口氣，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咧出一個笑容。
「爹，你咋還來BJ旅遊了呢？」
他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我幾眼。
「旅個屁游，你媽天天在家唉聲嘆氣的不放心你，非得讓我來看看。」
「這有啥不放心的啊，我媽就是事多，她咋沒來呢？」
「你媽不是暈車嗎？這麼老遠坐火車來讓你媽遭罪啊。」
「現在不種地時候呢嗎，咋的家裡地不種了啊，你來BJ找我。」
「誰他媽知道你媽咋想的，你媽非得擔心這擔心那，你在這咋樣啊？咋的沒錢吃飯啊，又餓瘦了。」
「沒瘦吧，吃的挺好，你心理作用，那來都來了，走吧，去我屋裡待著吧。」
說完，我就拉著我爹胳膊準備去我的出租屋。
同時腦子裡就規劃該如何過夜，我的單人床肯定睡不下我們兩個，也沒有額外的床墊打地鋪。
那只能帶我爹去洗浴中心湊活一晚了。當然在那之前肯定要先去我出租屋看一看讓他們放心。
我是這麼打算的，但是我爸卻掙開了我的手，我略感差異的看著他。
「看著你沒事活著就行，就不去你出租屋了，我一會晚上就坐車回去了。」
我爹說這話的時候沒看我眼睛，這是男人在窘迫條件下的本能，這像一把刀刮著我這個做兒子的心。
依稀記得我小時努力學習，只想出人頭地，走出偏遠的家鄉，去大城市，把父母接到身邊，讓他們享福。
而現在他們是否會對我失望呢？
「我操，你來BJ一趟你都不和你兒子呆一宿。」
「你好好說話，和你呆啥啊，你那小出租屋哪有地方啊？」
「我帶你去洗浴湊活一晚上唄。」
「去那不花錢啊，BJ啥東西都金子做的，而且家裡還等著種地呢。我得早點回去幹活。」
我一時語塞，心裡一股無力感泛起，如果我要是已經賺大錢，是不是我爹也不用因為擔心花錢而不在BJ過夜？
是不是我爹可以僱人去種地而不用再勞累自己？
是不是我爹至少可以坐飛機回去，而不是長途硬座？
我又咧開一個笑容，
「那行，我送你去車站。」
「不用，不遠暇，我自己坐地鐵就去了。」
「我回去也沒啥事，正好路上咱爺倆嘮嘮嗑。」
我爸拗不過我，我和他一起到了火車站。
火車站門口，他讓我送到這得了，馬上車就到了，他自己去等會就行。
我說，那不差這會，我看你上車再走。
他又勸我離開，說不用我送。
我感受到了一絲反常。
我看了一眼購票軟體，艹！我早應該想到的。
「爹，你買的是半夜3點的票啊？」
我抬頭詢問。
「嗯…嗯。」
他草草的，漫不經心般回答，卻讓我更加難受。
半夜三點的車，而現在剛剛十點半。
他著急要來車站，是不想讓我再花錢。
半夜三點的票不是唯一回我老家的選擇，有一個一個半小時之後的車。但是貴了三百塊。
我沒有去責問他為啥不去買那個票，這是兒子對父親自尊的維護。
人窮但不能失節，人窮但不能志短。
「行，那我在這陪你等會吧。」
他也沒有反駁，我們兩個在候車站找了空座，就坐在了一起。
本來我是說來和他說說話的，可現在卻兩相無言，氣氛只是沉默在這裡。
我用餘光偷偷觀察著我爹，他臉上寫盡了疲憊，畢竟坐硬座來BJ，本來就是煎熬且漫長的，兩段路要二十二個小時。來到了BJ也沒來得及休息就在店門口等我，連躺一會的機會都沒有。
我爹摘下了帽子揣進兜里，幾根白髮如此顯眼遮都遮不住，還記得我小時候經常被我爸抓過去幫他薅白頭髮，那時還是一根難覓。
我的心愈加難受，既恨老天不公，又怨自己無能。
「爹，我去上個廁所。你在這等會我。」
「那你上完廁所回去吧，明天還得上班，不用來這和我等了。」
「不用，你在這等著就行。」
說完我就去了衛生間，其實我並沒有尿意，只是情緒有點崩盤。
我用涼水沖了一把臉，看著洗手台上鏡子中的自己，拋開曾經光鮮的學霸身份，鏡中的我好像已經習慣於社會底層。
我猛的給了自己一耳光，其實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但是我又扇不到老天爺。
我調整了一下心態，對著鏡子嘗試咧出我熟悉的笑容，擺弄了一下頭髮，走出了衛生間。
快走到我和我爸坐的位置，我發現我爸正在泡泡麵！
我竟然忘記了帶我爸吃晚飯，我這個當兒子的可真是那個。
來來往往如此疲倦，卻仍然只能泡泡麵。
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剛強咧開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
我走到他身邊，搶過他的泡麵。
我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來，泡麵已經被我扔進了垃圾桶。
「你幹啥啊？不讓我吃飯啊？」
「吃這玩意幹啥啊，你來往也挺累的，樓上有吃的，和咱那一樣，上去吃點唄。」
「那BJ東西不貴嗎？對付一口得了唄？」
「BJ的木頭也是木頭，BJ的窮人也得活著，不是遍地金子。走吧！」
這天晚上，我還是和我爸去快餐店了吃了晚飯，給他直接點了兩份，省的他拒絕推脫。
那天我一直陪著我爹，直到看著他進站。
第二天班肯定是上不成了，還好我一個月有兩天假，我請了一天。
我爸臨走前和我說，待夠了早點回去讀書，這種活他都不惜的干。
還告訴我，不用省著花，真吃不起飯朝他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