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得意,須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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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工的日子是枯燥乏味的。

  我已經做了三天的收銀員了。按照三分鐘熱度的說法,我理應開始打退堂鼓。但是我不是三分鐘熱度的人。

  我在思考,如果我沒有考上一個好大學,不是來體驗生活的,而是確確實實只能做這個收銀員,那我又該當如何呢?

  我帶入了一下,如果真的那樣,我好像從十九歲就能看到我的九十歲,當然,我也未必能活那麼久。

  我沒有一技之長,做收銀員更沒有升職加薪的可能。如果想要娶妻生子,我平常就要省吃儉用,不管物質和精神的匱乏的話,那我一個月咬咬牙可以攢下一千五,我到29歲,足夠我回老家縣城買一套房。

  然後呢?回縣城繼續找這種沒有前路的工作?但是這種簡單沒有上手難度的工作,在不久的將來終會被人工智慧替代,哦,這是我大學學的專業,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這種生活是壓抑的,我不敢去想,但是這份工作確實還有很多人要,我也有很多的同事。

  他們的想法都與我一般悲觀嗎?

  我旁邊的工位是一個大概四五十歲的阿姨。

  在沒人的時候,我走近問她,您在這工作,滿意嗎?掙得錢用來做什麼呢?你對你的未來有什麼打算。

  阿姨笑起來很溫和,操著一口不知道哪裡的口音,或許也是上班無聊,聽見我的問題她打開了話匣子。

  「哎呦撒,這工作又輕巧,下班又早,在這一天我也有事做,有地方呆,還發錢,好得很。」

  「我是陪我兒子來BJ的,他在北航上大學,我們小地方來的,我愛人意外走了,家裡的田我一個人也種不上,就都給賣了。我怕我小孩自己呆不慣,我來陪陪他。」

  「就掙錢給孩子生活費唄,我自己又沒啥花頭,供我兒子好好讀書,他打小就是讀書料,讀書能改變命運,未來就等我兒子上班賺大錢。我在攢點錢,給他討個老婆,然後,然後就等著抱孫子唄,看小孫子長大,看不著也行,如果他找個BJ老婆,人家要養咱也沒辦法,人家要是不得意咱,那我到時候就自己回老家,養點雞…」

  我聽著這位阿姨講著她的想法,感受到她對兒子畢業成才的憧憬,對抱孫子的渴望。

  還有一絲悲哀,好像一顆瀕死的樹,用費盡氣力從土地吸收的營養,落下最後一顆果子。

  她講著講著,又話鋒一轉。

  「小伙子,我看你也年齡不大,和我兒子差不多,你看我兒子考上了好大學,畢業之後一定會富貴的,你當初一定沒好好讀書,現在來這地方打工…」

  她好像知道了話略微欠妥,頓了一頓。

  「嬸沒別的意思,就是你在這打工,終歸不是長久之計,你還是應該討一門手藝,這樣至少能養活自己,也能給你爸媽養老,你說是吧,說不定還能討個好媳婦。」

  阿姨的話沒有停止兆頭,聽的我有些心煩,恰好此時有顧客結帳,我就順勢脫身而去。

  我其實不太喜歡那種被教育的口吻,雖然我理解阿姨是無心之言。

  我認為他們那些大道理我早就明白了,我思考的是更高層面的東西。

  我的本意是問阿姨滿不滿意這份工作,和阿姨對未來的計劃。

  她確實回答我了,第一個問題很顯然,第二個問題有失偏頗。

  她很滿意這份工作,但是談及她未來的計劃,她說的卻都是她兒子。

  好像她兒子的未來就是她的未來?

  我不滿意這個答案。

  好多人一輩子,都在為別人而活。

  以舊時代的女性為例,除了小時可能存在的一段閒暇時光,她們總是考慮她們的家人更多,包括娘家,自己結婚的家,孩子的家,遠勝過考慮自己。

  那她們自己呢?是否也喜歡紫羅蘭的花海,是否也想去海邊,是否也心動著珍貴的珠寶。

  或許這就是我們新時代青年的新所在,我們的新,源於覺醒。

  但我們也有囹圄,這是一個五千年的牢籠,是世俗的幽深目光,讓人不敢心生質疑。

  …

  到了晚上八點,我準時下班,這工作其實真挺累的,我打小也幹過活,我真不矯情,至於阿姨說它輕巧,那是生活的磨練。

  我現在已經完全代入了身份,忘掉了我有大學可上的這條後路。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這是說人混的好就要喝酒,但並不意味著,混的不好就不喝酒。

  那李白人生得意又有幾時呢?不得意不也貫穿了他的一生,他一輩子也沒和酒分開。

  所以不得意,也要偷得浮生半日閒,也要須盡歡。

  所以我吃過飯後,跑去了酒吧。

  我自己把酒吧分為兩種,一是聽民謠,搖滾的酒館。這是騷青的聚集地,是獨行俠的驛站。二是蹦迪的夜店,這是得意人的燈紅酒綠窟,是不得意人的醉生夢死場。

  我喜歡去酒館,我也有文藝青年的心節,所以迷戀吉他的情聲,和調酒的浪漫。

  我去過一次夜店,是在我剛上大學不久的一天晚上,我在這不認識什麼人,所以自己一個人去的,在網上認識的局頭,喝到凌晨三點半。

  最開始的音樂聲震的我心發慌,漸漸的逐漸適應,也學會了酒桌的遊戲,划拳抓手指。

  閉眼睛隨動感的音樂蹦迪的時候,腦袋是空白的,似乎丟棄了一切的包袱,只有簡單的發泄。這就是人壓力大願意來這的原因嗎?

  因為我安全意識過人,不敢喝醉。所以玩遊戲總是用各種方法逃酒,推杯換盞之間,我始終保持著清醒,最後成功自己走回了學校。

  如今是我第二次來夜店,此時晚上十點半。

  一進去閃爍的霓虹燈依舊刺眼,裡面的人很多,是年輕的荷爾蒙氣息。

  我雖然是來消遣的,但是我的理智沒有退散,我知道明早要上班,我也知道工資沒有發所以我不能多花錢。

  所以我打算白嫖。

  我上次去發現了一個玄機,一個免費喝酒的方法,就是去蹦迪的地方,打碟台前。

  dj手持一大壺啤酒,會和蹦迪的人舞拳,誰輸了就要喝口酒。

  舞拳很簡單,找dj節奏,四拍四拍,再划拳引路,學的話一分鐘就能上手。

  但怎麼舞的漂亮,怎麼舞拳花樣多,就要靠時間的浸淫了。

  隔一會我就能和DJ較量一次。但燈光太晃眼,他手上動作又太快,我的眼睛也跟不上,我像個新兵蛋子一樣。只是一味的舞拳。反正他把酒遞給我,我就喝。咋算我都不吃虧。他和別人舞拳,我就閉著眼睛蹦迪,上上下下的跳,像剛學會跑跳的小孩。

  在這裡沒有人認識我,沒有人知道我是誰,他們也不會在意我,因為每個人都是如此。在這裡我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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