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國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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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祀禮這日,滿城休憩,不事勞作。肖氏本打算到時候去祭壇那兒,草草一拜就成,空下來功夫躲家裡繼續給肖凌把衣裳做好。奈不住兒子連連撒嬌耍賴,纏磨不休,終是拗不過他,只好答應到時跟他一起去城裡轉轉。

  肖氏到邱氏酒館時,正瞅見屋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別人休憩,這酒肆卻是無論如何不能閒下來的。那些碼頭漢子們沒事幹,自然是要到這酒館中來,痛飲一番。肖氏一眼便看見自己兒子端著盤子在屋內跑來跑去,邱二娘站在二樓叉著腰,指指點點。

  瞅見肖氏來了,邱二娘立時收了怒容,哎呦一笑道:「瞧瞧,誰家大美人來了。」她跑下樓,牽起肖氏的手,一路引至一張空桌旁。肖氏連忙推辭道:「風和,你太過客氣了,我只是來看看凌兒,他可好?」

  邱二娘笑道:「他呀,好得緊,每晚能吞掉我店裡三個大白饅頭,身子小,肚子倒是大。」

  肖氏想起每晚肖凌都會懷揣幾個大白饅頭回家,羞赧一笑道:「這饅頭錢,我得補上才是。」

  邱二娘一聽,佯裝生氣地拍了下肖氏的手背,笑道:「嗨呦,我們倆多少年的交情了,說說笑笑,還能真叫你寶貝兒子餓了不成?」她朝著肖氏擠了擠眼,轉頭朝著肖凌道:「小凌兒,別忙了,看看誰來了。」

  肖凌聽到呼喚,往邱二娘那兒一瞧,頓時喜上眉梢:「娘,您來了。」他撒腿便奔了過去。肖氏瞧著他那張被汗水浸得發亮的小臉,滿心疼愛,忙伸手替他拭去額上的汗珠。肖凌又望向邱二娘,那撅著小嘴,可憐巴巴的樣子叫邱二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道:「行了,今兒好日子,放你小子一馬。」言罷,她猛地回頭,朝著後廚方向大喝一聲:「王子明!」

  王子明掀開帘子,探出頭來,一臉茫然之色。邱二娘厲聲道:「還不快出來端盤子!」

  王子明長「啊」了一聲,瞅見肖凌跟他娘在一塊兒,一下子便明了一切。他又不敢明著生氣,只得暗暗跺了幾腳。

  見王子明仍不動,邱二娘走了過來道:「幹什麼呢,發痴啊。」王子明回頭瞥了眼後廚那兒四處飛舞的鍋碗瓢盆,神魂驅使,已是費力,現在還得去端盤子,王子明也學著肖凌撅起嘴,可憐巴巴道:「二娘,我……」邱二娘哪容他多說,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將他拽了出來,嘴裡罵罵咧咧道:「一張大嘴,撅著給誰看?」

  王子明哼著粗氣,一步步挪到肖凌跟前。肖凌見他那眼神,心裡直打鼓,忙不迭地往娘親身邊靠了靠。肖氏見狀,嘴角含笑,輕輕將兒子抱起,讓他坐在自己腿上,隨後轉頭對王子明說道:「就來一碟青菜炒肉,一碗粗米飯便好。」她排出五文銅錢,並用心語對王子明道:「子明,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

  對於肖氏,王子明倒是不擺臉,堆起笑容,伸手收了銅錢,也用心語回道:「瞧您說的,無妨無妨,明日再找這小子好好算算帳。」

  菜上來後,肖氏用筷子夾起肉片,送入兒子口中,自己則隨意地挑了幾筷子粗米飯吃了下去。這時,明心安風風火火地闖進了邱氏酒館,看見肖凌跟他娘在一塊兒,一臉嘻嘻哈哈地拉了張椅子,便湊到了桌邊,打趣道:「瞧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賴在娘懷裡不肯出來。」

  肖氏沖她溫婉一笑道:「明姑娘,又見面了,我兒子沒給你添什麼亂子吧?」

  明心安擺手道:「瞧您說的,哪裡的話。」她看著桌上就一碟青菜炒肉,不禁皺起眉頭,向一旁的王子明大聲喊道:「一盤燒雞,一盤紅燒肉,再來碗魚湯,要精米飯!」說完,她又轉頭對肖氏笑道:「我說過要請小凌兒好好撮一頓的,今日總算是逮著機會了。」

  肖氏道:「明姑娘,你這……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肖凌也跟著附和道:「真的不用啦。」

  明心安豪爽地拍了拍腰間的布袋,笑道:「沒事,不差錢。」

  菜上桌後,明心安撕下一隻雞腿便大口啃了起來,肖凌也拿起筷子,欲去夾一塊肉來嘗嘗鮮。不料,肖氏直接用筷子輕輕敲打了肖凌的小手一下,低聲斥道:「凌兒,不得無禮。」肖凌被這一敲一斥,嚇得連忙縮回了手,乖乖地繼續低頭扒拉著碗中的粗米飯來。

  明心安一看,不樂意道:「我說尊堂,您不吃總不該叫您兒子餓著,您看看他這模樣,多瘦啊,小凌兒,到我這來。」肖氏無奈,只好把兒子放下,肖凌眨巴著眼睛瞅瞅娘親,見娘親點了點頭,這才如釋重負,嘻嘻哈哈地坐到明心安身旁。明心安直接撕了只雞腿塞進肖凌嘴裡,並說道:「多吃點,不然這瘦樣子將來准得被人欺負了去。」

  肖氏望著兒子與那少女相處得其樂融融,心中五味雜陳,再思及少女的身份,不知這究竟是福是禍,不由得輕嘆了一聲。明心安見她嘆氣,還以為是剛才話傷了肖氏,心想:「真是夠矯情的。」但面上依舊掛著笑,夾起一塊肉,放到肖氏的碗中,樂呵呵地說道:「尊堂,您可千萬別客氣呀。」


  肖氏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謝明姑娘的盛情款待了。」

  「哪裡,哪裡,應該的。」

  吃飽喝足後,明心安就要拉著肖凌出去消消食,肖凌本想著等一等娘親,卻見明心安嘴未動,耳邊已聞其聲:「我有事與你說,不要聲張。」

  肖凌只好對肖氏道:「娘,我跟姐姐出去遛一下。」這種小伎倆怎能瞞得過肖氏,只是念及此舉不見得對孩子是有害,她也點頭允了。

  兩人出了酒館,左轉右轉,繞進一處空巷中,明心安對肖凌道:「我這兩日又去山瀑那兒探了一探,你猜怎麼著。」

  肖凌忙問道:「怎麼著?」

  明心安拍手笑道:「那瀑布平平無奇,並無異樣。」

  肖凌瞪大眼睛,匪夷所思地打量著明心安。明心安咧嘴樂道:「莫急莫急,雖說瀑布本身無奇,但我發覺,若置身其中,任由那水流沖刷身軀,擊打周身穴道,於吐納靈氣頗有裨益。至於效用幾何,便要看你的造化了。總之,無事多去泡泡,總無壞處。」

  肖凌小手一攤道:「這事還不至於要避著人吧?」

  「當然,還有一事。」明心安笑嘻嘻道:「我遇到我姐姐了。」

  肖凌道:「姐姐的姐姐?」

  明心安拍了拍肖凌肩頭道:「我姐姐明心寧,我與她提及你救我之事,她答應見你一面。你可要珍惜,鯉魚躍龍門的機會可就這一次。」

  明心安囑咐肖凌在巷內稍候,她先跑出巷口。不多時,便見她手挽著一位與她年歲相仿的少女,步入小巷之中。那少女梳著凌虛鬢,手腕上繞著一串白玉佛珠,身著一襲華貴非常的紫色長裙,身形比之明心安還要高出一頭有餘,雖無粉黛塗抹,容貌仍是極為秀美。明心安一路小跑到肖凌身旁,手指著肖凌,笑道:「姐,這就是我說的那孩子,可了不得呢。」

  肖凌瞅著少女,少女那盯著自己的眼神,不知為何,總叫他覺得滿含殺意。肖凌不由得有些驚恐,連作揖手勢一時都擺錯了,言語間更是結結巴巴:「尊,尊姊,小,小的叫肖凌。」

  明心寧躬下腰,掐了把肖凌的小臉,皮笑肉不笑道:「你就是肖凌?小弟弟生得果然漂亮,難怪能叫我這妹妹......」她瞥了明心安一眼,輕輕哼了一聲,隨即直起身子,搖了搖頭,轉身便走。

  肖凌一時很是手足無措,明心安也是急了,連忙跑上前,拉住明心寧的衣袖,低聲懇求道:「姐姐,好歹人家也救了我一命,你就別老是擺這種臉色給人家看了嘛。」

  明心寧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挑眉問道:「哦?那你想我怎樣?」

  明心安嘻嘻一笑,道:「就如我先前所言,把他和他母親帶走,如何?就憑這份功績,保他一生榮華富貴也是應該的。」

  明心寧冷笑一聲,說道:「應該,應該,你先隨我走,回去再作計較。」

  「去哪兒?」

  「縣衙。」

  「去那兒幹什麼?」

  「幹什麼?你這次闖下如此大禍,不還得要我來給你擦屁股!即刻隨我走!」明心寧突然厲聲喝道,嚇得明心安連忙鬆了手,笑容也瞬間收斂,乖乖地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哦」。臨走時,她還不忘對肖凌說:「你莫要著急,定會有個好結果的。」

  肖凌揮了揮小手,大聲道:「姐姐再見!」眼瞅著姐妹倆離開了小巷,對於前程,他倒不是特在乎,反正他也未曾有過遠離娘親,飄零異鄉的念想。只是此刻,他心裡空落落的。

  「姐姐的親人來了,她恐怕就要走了吧。」肖凌低聲喃喃道,但很快他又高興起來,「姐姐馬上就能回家了,這是大大的好事。」

  孩子蹦躂著回了酒館,殊不知,不遠處一家茶樓上,劉辰與王全正坐在窗口,看著肖凌的一舉一動。但見肖氏懷抱肖凌離了酒館,朝著寶天坊的方向行去,王全忍不住譏諷道:「瞧瞧,這算什麼樣子。保不齊寡婦這是見子思夫了,再養兩年,好抱孫子了吧。」

  劉辰啜了口香茗,悠悠道:「你平日裡究竟讀的什麼書,這腦袋瓜子怎地如此齷齪。」

  王全道:「師父,您給說道說道,您準備如何殺了那小子?」

  劉辰放下茶杯,說道:「縣衙的人已找過我,說是今日要處置一名叛匪,為了順藤摸瓜揪出其同夥,他們求我與他們共演一出大戲。」

  「哦?什麼大戲?」

  「你可曾聽聞傀儡之術?


  王全聞言,不禁哂笑:「當然,小時候爹爹常請些江湖藝人來家中表演雜耍,傀儡戲之類的,我可是看了不少。」

  劉辰微微點頭:「江湖藝人以絲線操縱傀儡,而我等術士,卻是以神魂駕馭傀儡。這與以靈御物之法大相逕庭,若非有些手段,可做不到這一點。」

  王全道:「師父的手段,我自然清楚。我就是好奇,這與除掉那小子有何干係?」

  劉辰解釋道:「行刑之時,我操縱傀儡,偽裝成劫法場的假象,引得場面一片混亂。這樣一來,既能讓那些同夥誤以為有機可乘,另一方面……」

  王全接口說道:「國祀大典時,人多雜亂,一旦亂了套,只怕踩踏擁擠,傷亡慘重。兇殘劫匪劫法場,無辜稚童遭踏亡,可憐吶,可憐吶。」

  劉辰微微一笑:「不錯,看來你小子腦袋裡也不儘是些齷齪念頭。」

  王全面露憂色:「可您這麼做……萬一死傷太多,只怕……」

  「怕我被問責?放心,他們既然敢來找我,自然是看重了我的能耐。死人?哼,那便太小瞧我了。我屆時操縱傀儡,驅趕人群,猶如牧童驅羊,東邊一群,西邊一夥,看似紛亂無章,人人四散逃命,實則盡在我掌握中。我能讓全場之人,除了那孩子之外,皆安然無恙。」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具小女孩模樣的木偶,笑問道:「你覺得,若是在人群中看到這般孩童倒地不起,性命攸關,他是救,還是不救?」

  王全搖了搖頭:「難說,趨利避害乃人之天性,只怕……」

  劉辰放聲大笑:「可依我之見,他若是不救,那便不是他了。不妨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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