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明霜五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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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外面看,潭水不過數丈深。可在陳濟生與羿柔兒躍入水中之後,在他二人眼中,這潭水竟是深邃莫測,仿佛無有盡頭。他二人心念「避水訣」,越往下游,周遭的景致也愈發昏暗不明。若不是他二人長久修煉,耳聰目明,恐怕早已在這無邊黑暗中失了方向。

  約莫遊了一盞茶的功夫,陳濟生與羿柔兒二人忽地腳踏實地,四周已然不見潭水蹤跡,這水下竟是別有洞天。在二人眼前,橫亘著一堵巨大的石牆,無論是抬頭仰望其上,還是左右張望,那石牆都瞧不出盡頭。陳濟生對羿柔兒道:「想來,這便是那傳說中的明霜宮大門了。」

  羿柔兒道:「既是大門,門在哪裡?」

  陳濟生道:「我先去瞧瞧。」他走上前,正要對那石牆細細端詳,他手中的紫色玉牌忽然自行躍出掌心,向東邊疾飛而去。陳濟生與羿柔兒見狀,連忙施展輕功,緊隨其後,大約追行了三百餘步,只見那紫色玉牌竟不偏不倚地插入石牆上一處不起眼的縫隙之中。緊接著,石牆猛然間一陣顫動,陳濟生心中大驚,連忙拽著羿柔兒急退數十步,與那石牆拉開了一段距離。

  這石牆震顫了片刻,便又歸於平靜。隨後,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少女低吟,二人學過古龍族語言,故而能聽懂其意:「何人敢擅闖明霜宮?!」

  羿柔兒一怔:「怎麼回事,這明霜二龍不是早早就死了嗎?莫非是留音術?」

  陳濟生搖頭道:「不像,留音術怎麼能留存萬年?也許是他取下一絲殘魂封入這石牆內,以作後來人對話用。既是女聲,想來是妹妹霜龍。」

  陳濟生拱手笑道:「晚輩陳濟生。」羿柔兒也拱手笑道:「晚輩羿柔兒。」兩人異口同聲道:「拜見前輩!」

  但見那石牆間緩緩滲出一縷幽藍之氣,繼而氣體匯聚一處,幻化成一位身著藍色華裳的女子。這女子挽著飛仙鬢,蛾眉皓齒,明眸善睞,楚楚可人。細觀其首,龍角赫然在目;再瞧其頰,尚有鱗片斑駁。陳濟生心中暗忖,這必是那霜龍殘魂。

  霜龍看著二人,微微蹙眉道:「自那奪界之戰以來,過了多少年了?」

  陳濟生道:「已經萬年。」

  「萬年……」霜龍喃喃自語,隨即搖頭長嘆,「未曾料到,我等終究難逃敗局。且問你們,自那萬年前奪界戰後,可還有大戰再起?」

  陳濟生答道:「約莫六十年前,兵、禮二家引領,攜八十七方天地,再度掀起了一場奪界之戰。」

  霜龍聞言,興致盎然,「那戰果如何?」

  「人族一敗塗地。」

  霜龍聞言,放聲大笑,「好,殺得好啊!如此,倒也算是報了那一仗的仇了。既如此,我亦不再以妖族之姿,與你二人糾纏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帳,說吧,尋我何事?」

  陳濟生拱手道:「晚輩斗膽,欲向前輩求取兩件寶物。」

  「哪兩件?」

  「明劍與霜劍。」

  霜龍一聽,頓時怒不可遏:「你二人可知,明劍與霜劍乃是我與我哥的本命神兵!」

  陳濟生連忙道:「晚輩自然知曉。正因晚輩欲習得前輩所創的明霜劍訣,才特地趕來。此劍訣離了前輩的兵器,便無法施展。」

  霜龍怒目而視,良久,才緩緩開口:「我兄妹二龍雲遊四海,這世間的明霜宮有上千座之多。你二人究竟是如何知曉此地藏有兵器的?」

  陳濟生道:「不知前輩可曾聽聞《龍游傳》?」

  霜龍冷笑道:「虛龍那老鬼的著作,我如何不知。」

  陳濟生道:「晚輩有一朋友,得了此《龍游傳》的殘卷,上面正巧有記載關於前輩神兵的內容。那朋友順著此卷,尋到明霜宮鑰匙,並特意囑咐晚輩務必要來此,練得明霜劍訣,才能救世人於水火之中。」

  「原來如此,戰前之時,那虛龍老鬼心心念念,總說此戰凶多吉少,欲留下些記錄。我那時堅決反對,想來是我哥上了這老鬼的當了。」霜龍搖頭嗟嘆道:「想我『南雲七龍』當年是何等的威風凜凜,如今……卻都化作了黃土一抔。我終究也不過是一縷殘魂,在這冰冷的石牆內苟延殘喘。真身早已與我那可憐的哥哥,在萬年前那場大戰中煙消雲散。那些恩恩怨怨,回想起來,真是可笑至極,可笑至極啊。」

  她目光轉向陳濟生,緩緩問道:「救蒼生於水火之中,何意?」

  陳濟生便將南疆近況一五一十地道來。霜龍聽後,沉吟片刻,道:「既然並非習武為禍,我與你人族之間,也無甚仇怨。況且我與我哥,真身已逝,留下這兩柄寶劍蒙塵。若能借你們之手,用以解救蒼生,既顯其用,又可傳揚我兄妹之名,倒也是樁美事。」


  二人聞此,心中暗自欣喜,連忙躬身道謝:「多謝前輩慷慨!」

  霜龍冷笑道:「莫急著謝,我說是樁美事,又沒說要允你們進入明霜宮。我與你們雖無仇怨,但也無恩可言。若讓你們輕而易舉地進去,豈不是我明霜宮成了任人出入之地?我雖只是一縷殘魂,卻也不容這般輕慢,這有違我的道心。」

  陳濟生連忙道:「前輩所言極是,那還請前輩明示,需我等如何?」

  「明示?我這殘魂,還需你們給予什麼?」霜龍反問。

  「這……前輩的意思是?」陳濟生一時語塞。

  霜龍手一揮道:「明霜宮非俗人可入,欲求宮內奧秘,必先解我謎題。」

  羿柔兒疑惑道:「謎題?」陳濟生則壓低聲音道:「我想起來了,《龍游傳》中確有提及,明霜二龍中的妹妹霜龍,對數理天文之道情有獨鍾,這明霜宮便是她親手所建。為防止外人侵擾,她曾立下明霜五問。只可惜,我們那《龍游傳》僅是殘卷,那明霜五問的具體內容,也不得而知。」

  霜龍聽到陳濟生言語,呵呵一笑道:「沒想到虛龍那老鬼連這都記載了,既然已經知曉規矩,那你們就慢慢去想吧!」言罷,她身形再次化為幽藍之氣,倏地飛入石牆之內,消失無蹤。

  羿柔兒一聽,不滿道:「如此說來,若是不通數理,便無法進入此地了?濟生哥,我們自幼習武,學問也是專攻語言文章,這數理天文我們如何解得出來?」

  陳濟生低聲安慰道:「不妨先聽聽那題目再做計較。」說罷,他上前一步,緩緩說道:「既如此,那便請出題吧。」

  話音剛落,只見石牆上顯現數道金色圖紋,這便是明霜一問,是「農夫儲糧問」,要求共有多少穀子。陳濟生曾在《九章算術》中涉獵過類似的垛積術問題,只是這次多了梯形垛和仿圓垛,且算量極大。羿柔兒看後,腹誹道:「出的什麼狗屁問題,裝糧食便裝糧食,什麼圓不圓,方不方的,就會折騰人。」

  陳濟生道:「羿兒,你算上兩垛,我算下兩垛。」羿柔兒應下,二人隨即撿了碎石,以地為紙,石為筆,在地上寫寫畫畫,過了一會兒,便得了結果。陳濟生高聲報出答案,只見石牆一陣抖動,上面的金色圖紋便變了個樣。這明霜二問乃是「陰陽零一之轉化」(即二進位轉十進位),雖繁複異常,但二人凝心聚力,一番思索後,亦將其解開。

  然而,這明霜三問卻讓二人犯了難,此問關乎觀星測時之道,不僅涉及天文運行的奧秘,地平坐標的測算,還深深牽扯到弧矢割圓術、球面三角學等一連串知識。陳濟生與羿柔兒連弦表都未能全然熟記於心,二人蹲下身來,在地上苦苦推算了一陣,卻是如墜雲霧,毫無進展。

  這時,羿柔兒估摸著時辰已不早了,唯恐在此地久留,出去後會被人發覺,只得與陳濟生一起,取下玉牌,暫且離開此地,從長計議。

  從潭水中躍出來後,得益於二人心中默念「避水訣」,衣衫竟未沾染半點水珠。二人對視一眼,羿柔兒眉頭緊鎖,苦惱道:「濟生哥,這東西會便是會,不會便是不會,怎麼辦?要不,咱們再去求求邱二娘?我聽說她那雷震地靈獅對數理之道頗有造詣。」

  陳濟生搖了搖頭,神色凝重:「不可,如今那幫鷹犬搜查得嚴密,輕易不得入城,這也是羿老將軍臨行前的囑咐。我再細細琢磨琢磨,說不定能尋得解法。」

  羿柔兒惱怒道:「說來,爺爺怕是已經被他們捉去了,我們莫非真的要坐視不管?」

  陳濟生緊握羿柔兒玉手,低聲勸慰:「羿兒,務必冷靜,切勿衝動。」

  「濟生哥,我知道,我只是……」羿柔兒抹了把眼淚,哭哭啼啼起來。

  陳濟生嘆了口氣,對此也是無可奈何。此時,他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婦人的閒聊聲,心中一緊,連忙拉起羿柔兒的手,身形一閃,如同輕煙般,從潭水邊悄然遁去,蹤跡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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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處幽暗地牢內,兩條鎖鏈穿過田老頭的琵琶骨,將他牢牢捆在一根石柱上。遠處半明半暗的通道內,只見巫啟銘、白河、石博瀚三人拖著長影,走近田老頭。巫啟銘看著田老頭滿身血污的樣子,嘖嘖道:「若將事情原委和盤托出,豈不省事?你又何必自討苦吃?」

  田老者哼然一聲,未吐半字。

  白河對著一旁衙役問道:「可有問出些什麼來?」

  那衙役面露苦色,答道:「讀心術試過了,但這老東西心性堅韌,讀不出什麼名堂。火烙,鞭打,水刑什麼的都叫他吃了一遍,但他死活不肯松嘴。而且他神魂強橫,搜魂之法亦無所獲,實在棘手。」

  巫啟銘嘆氣道:「果然是老將軍,這等魄力倒是讓我等汗顏吶。」

  田老頭呸了一聲,罵道:「想從我這嘴裡撬出東西來,只怕你還不夠格!」

  巫啟銘道:「莫非你以為不說,我們便無計可施了?哼,不識時務!也罷,既如此冥頑不靈,那便送你上路,也算除去一樁心事。後天國祀禮上,便用你的血祭天!」

  田老頭聞言,竟放聲大笑起來。巫啟銘眉頭一皺,「怎麼,莫非是嚇傻了?」

  「我笑,我們南疆人,早已不搞人祭這套,而你等所謂的『文明人』,竟還保留著這等野蠻行徑?」

  石博瀚呵呵一笑道:「我等自然不會行此人祭之事,但羿老將軍您乃何等人物,為您破例一次,讓您享受一番前所未有的殊榮,您大可安心。」

  田老頭冷笑連連:「諸位如此抬舉羿某,羿某自當笑納!」言罷,他目光如炬,直視巫啟銘,狠聲道:「你記著,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天!」

  「好啊,我等著呢。」巫啟銘言罷,長袖輕拂,轉身大步流星,離開了這陰森的地牢。身後,田老頭的狂笑聲迴蕩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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