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尋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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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塵世界

  一片茫茫霧

  覓道覓道

  自尋我千里步

  問誰好

  風裡路是我前途

  沙急或似刀

  風也瘋狂發怒

  令人皺眉低首

  沖入漫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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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山崛起,以蒼穹為畫卷,繪先破後立之奇景。千里雲涌,將大地作築基,鑄世事如棋局。

  朱誅站在山門外,俯瞰著腳下的群山,心中莫名就有一點激動。

  然而,他明白自己不可以隨便激動,因為那樣會影響他出手的穩定。是的,終於熬過了最殘酷的三個月訓練。

  還以為和以往一樣,訓練結束後休整三日,又將開始另外一段訓練,結果青衣小僕卻送來了「斗笠」。

  「斗笠」確實是斗笠,能遮風擋雨,甚至擋箭雨。因為斗笠的外沿,用了山上特有的「鬼藤」,泡了十年的白背鵾鵠油,再混雜了天蠶絲,尋常弓箭暗器基本上穿不透。哪怕是五品的高手全力一擊,也能格擋。

  但「斗笠」也不只是斗笠。「斗笠」也是「下山令」。每個青龍會的「日子」被認為訓練完畢,可以獨立完成任務了,就能獲得龍頭所發的「下山令」。

  朱誅也是一個「日子」,他是「十月廿四」。這也代表著,他是青龍會一名殺手。

  從他接到「下山令」的這一刻開始,他就是了。

  朱誅知道從走下山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能再有太多的「激動」,因為他將要面對更多的別人的「激動」。

  當然,也不能完全沒有,因為只有死人,才會完全沒有了「激動」。

  所以,他這一刻,激動了。然後,就平靜了下來,一臉輕鬆地笑了笑,就像臉上掛了個勾子。

  和「斗笠」一起送過來的,還有一本小冊子,這種小冊子在青龍會中很常見,冊子封面往往也只有一個編號,朱誅收到這本是「二零四六」。翻開冊子,裡面有一個名字,以及這個名字所關係的一切。冊子裡面的字,用的還是「鬼藤」泡過的墨水寫的,所以,三天之後所有字跡就會消失,每個「日子」在執行任務之前,必須在三天之內把冊子上的所有內容都記下來,然後才可以繼續上路。

  「夜宮,萬山城城主。近日隻身暗渡申國,從千金樓中搶下名妓軟紅納入私房,申國上下震怒。朝廷不好為一紅顏大張旗鼓,江湖人士又無力正面硬撼亥國軍方,於是委託我樓,行此兇險。我等定下日子行事,只管紅圈者生死,無需理會旁人,如遇上其他人救出軟紅,也不可多事。酬金萬兩。萬山城城主府布置如下……」

  朱誅不用三天,他從小就是天資聰穎過目不忘的,龍頭針對他所傳下來的「飛仙劍法」,他也不過是用了兩個晚上就把劍譜硬記下來。所以這本冊子的內容,朱誅從山上踱步下來山腰的兩個時辰,就已經倒背如流了。

  朱誅雙手一揉,冊子就化作了飛灰。他再往上一拋,任由灰燼隨寒山雲嶺間的漫天絮雪散落四周。朱誅笑著,拍了拍手,從當中輕輕躍下山來,幾個騰挪,已經到了山腳。就如天外飛仙,重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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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漸暗,殘陽如血。

  便是這初冬的黃昏,商隊的馬車在不甚寬闊的道路上顛簸前行。數十輛馬車首尾相接,形似一條漫長的蜈蚣,蜿蜒在無邊無際的荒野之上。南方氣溫不低,少見積雪,反而是風高物燥,因此車輪滾滾,便捲起陣陣煙塵,模糊了斜陽。

  商隊中的各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事情里。車夫們抽著水煙,駕著馬車,眼睛時不時掃過路旁的草叢,警惕著潛在的危險。坐車的商人們有的在閉目養神,有的在用手中的扇子拍打著身上的塵土,有的在閒聊著最近的生意。還有幾個年輕的腳夫在路邊追逐打鬧,應當是去完草叢裡方便,互相譏笑了一翻,趁機享受著這漫長旅途中的片刻樂趣。

  只有護鏢的刀客,既沉靜又緊張,時刻緊繃著。

  一個丫鬟從商隊中的一輛馬車伸出手來向最近的一位鏢師招了招手,「大叔,我家小姐想問,我們離萬山城還有多遠?」

  鏢師勒了一下馬,靠近車廂來回復到,「回稟姚家小姐,山路基本上已經走完了,接下來沒有驛站。只要穿過這片荒野,就能看到萬山城的了。只是萬山城依山而建,高聳林立,我們從看見到走到跟前,估計還得兩個時辰,今晚說不得就得走大半個時辰的夜路,好在萬山城徹夜不關門,城裡也是燈火不熄,隨時招待客人的。」


  車廂中這便傳來了一把清爽的聲音,「如意,你再提醒一下查鏢頭,他這是久不到邊疆,忘了規矩了。那夜郎一族自從掌權之後,最聽不得人家提這個『夜』字,他這一口一聲地說來,那萬山城城主可不買他們少林派的帳,哪怕他是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也是不成的。」

  雖然小姐是跟丫鬟交代,但這會靠得近,哪裡還需要丫鬟傳話。查鏢頭聽罷一臉汗顏,連忙點頭,「姚家小姐教訓得是,確實太久不在江湖走動,年紀大了又健忘,倒是給小姐笑話了。我們這會是趕黑路,不是夜路。」聽到車廂里兩位姑娘都輕笑了兩聲,又放下了垂簾。

  在商隊末段的一匹小毛驢上,一個穿了一身褐色麻衣長袍的年輕人似乎看到查鏢頭吃了癟,臉上勾起了笑意,催促毛驢趕了上來。查鏢頭聽得聲響,回頭看了看,苦笑著搖了搖頭,再收緊韁繩,放慢了馬匹的腳步,故意再落後了一段,迎上了年輕人。

  「查叔,可又是給姚家小姐調笑了?」

  「小裁縫,我這是又親耳聽到姚家小姐的嬌聲細語了,你可羨慕不來。」

  「嘖嘖,我可不是你們家裡那些少俠,一聽到是姚家小姐出遊,人不敢跟來,魂魄都跟著商隊一起出發了。」

  查鏢頭也是笑笑,江湖上對「四大女公子」多有傳言,但說起其他三位都是語焉不詳,只有這姚家千金,因出生在南方商賈大族,據說自小口齒伶俐,跟在父輩身邊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也落下了不少名聲。尤其是她拜在南宮世家門下,做了個記名弟子之後,更增添了不少傳奇。

  要知道,南宮世家除了是富甲天下之外,也是有道統傳承的武林大族,就不知道這姚家千金在南宮世家閉門修煉三年,是勤學營商之道,還是苦修無上神功了。

  正因為其他三位遙不可及,這有跡可循的姚家千金,就成為了「四大女公子」中,被風流少俠們追逐的首選。這次姚家千金從南宮世家回姚家,一點都不像江湖人士一樣,鮮衣怒馬走千里,反而是雇了四輪馬車,帶著一男一女兩位家僕,託了鏢局,跟上了遠行的商隊,一路順路北上。

  查鏢頭受了一些長輩所託,就親自來走這一趟鏢,要的並不是他那三十六路大悲千葉掌,而是他在江湖上四處建立的交情、少林心字輩的輩分和為南宮世家走鏢多年的威嚴,好驅趕那些聞風而來的風流少俠們。

  商隊當然並不能只是為了一個姚家小姐出門而安排,因而商隊中多的是南宮世家往內陸走動的商貿往來,還有各產業分店的人員走動。少不了捎上一些其他商戶,借出南宮世家的名聲,互通有無。

  小裁縫就是來自途中一個小鎮上的布衣店的小師傅,布衣店分別給查鏢頭和南宮世家這一次的領隊送上一份茶禮,把小裁縫交代下來,一起前往萬山城的分店,接替上月病倒了的老裁縫。

  「小裁縫,這一路上你幫大家縫縫補補,看得出你手藝精湛啊,那手穿針引線,如果不是你年紀輕輕,我都以為是一門莫測高深的劍法了,哈哈哈。你這年少有為,為何就給店裡扔到萬山城這些窮鄉僻野去了。」

  小裁縫眼光瞄了瞄前方的車廂,「師傅教我們,我們這手藝,還是得賣給有眼光的客人。老店子那雖然是不愁吃喝的營生,但小鎮子上卻沒多少大戶。算了一下,這方圓數百里,也就萬山城那規模,那些權貴,最能照顧我的生意了。」

  查鏢頭撓了撓頭,感覺小裁縫說得有些道理。

  「查鏢頭,姚家小姐也是我們這個行當的大主顧哦,她這一路上就沒出過車廂,她會不會在萬山城落腳?」

  「你看你,還說不是惦記。姚家小姐還得往辰國走,趕回家去。我估計她也就在萬山城歇個兩天,就會催我們上路了。」

  「哦,可惜了。兩天時間,怕是沒機會說動她光顧一下我們了。」

  「算了吧,她出身錦繡,這些衣物服飾,家裡都是有指定的安排,何況剛剛從南宮家出來,哪能少了衣服。你倒是好好安頓,說不定萬山城哪家大戶的小姐,就等著你的到來呢。」

  「那是,樊掌柜已經傳過話過來,說我這是千年難得一遇的『繡才』,讓萬山城的老主顧們放一百個心。」

  「你看你,也不怕這山路風大,閃了舌頭。」

  「嘿嘿嘿……」

  說著說著,果然就已經看見遠處那座氣勢磅礴的城池就出現在了視線之中。小裁縫看著那座城池,似乎盤算起日後的諸多安排來了。查鏢頭知道小裁縫雖然是個手藝人,但也是布衣店精心培養的掌柜接班人,他們這些生意人心中的道道,是他這個江湖人想不明白的,便不去打擾小裁縫,策馬趕到隊伍前面去,準備進城的安排。


  再過了大半個時辰,在星月下的輝映下,馬車隊緩緩駛入了城池,街道兩旁的店鋪和行人紛紛讓開道路。商隊的領隊和商人開始忙碌起來,安排住宿和貨物的事情。

  小裁縫和查鏢頭、南宮世家的領隊告了個禮,再和商隊同行的商戶、腳夫都打了個招呼,就自行往城深處去尋自家的布衣店了。小裁縫當然沒有去打擾姚家小姐,姚家小姐自然也不在意這偶爾同行的一個小裁縫。

  若干年之後,小裁縫這個人和姚羽說起一段,姚羽甚至是有點莫名其妙的茫然,倒是一直跟隨姚羽身邊的吉祥和如意,充滿了敬意地稱讚,說還依然記得「小裁縫」當年表現出來的精湛裁縫手藝。

  城池的街道寬闊而乾淨,兩旁的建築高大而古老。行人絡繹不絕,小販的叫賣聲和馬蹄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生動的曲調。小裁縫一路奔跑看來,就似是穿過繁雜的戲班子後台,看著一個個角色上妝披衣,而他自己則是正一步步地走向前方,準備揭開布幕,粉墨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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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山城的街道上。也許是地勢更高,灰白的石磚好像鏡子一般,反射出來,顯得陽光尤其刺眼。

  城中最大的鏡子,是在東南角靠近半山那個天然巨岩露台的一家布衣店。店名老土又直白,「樊夫人衣坊」。店面不大,連著裡屋約莫就是個三進的院子,店面在最外面,店面旁邊是這個院子的側門。

  店面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布料,有華麗的絲綢、精美的棉麻,還有珍貴的絨毛,無一不彰顯著高雅與品味。那面碩大的青銅鏡子,就用一個棕色的「龍鳳呈祥」木托,立在了衣坊進門拐角的北牆底下,掌柜的櫃檯邊上。

  繞過櫃檯,過了穿衣間,也就進了大院裡。只見裡間的建築多以黑瓦白牆為主色調,顯得古樸而典雅。各廂房的門臉兒的設計更是獨具匠心,細緻入微的木雕和石刻別有特色。

  最東邊的一家廂房,布置得簡潔而溫馨,一張古老的木製工作檯上擺放著各種精美的工具,牆上掛著一些古老的繡圖和布料樣品,展示著屋子主人的品味和技藝。

  木台上是一件還未完成的翡翠撒花洋褶裙,但依然可以看得出,繡工確實精美,那細碎的雛菊撒落在青翠的緞子上,可以想像出裙子主人的素雅。

  但小裁縫此刻並不在工作檯前,他正從巨岩露台那邊折返回來,一路慢悠悠地踱著,然後推開院子的側門進來,又輕輕掩上。

  聽到聲響,西屋也拉開了門。趙師傅一邁出來,就笑罵道,「你這小四仔,每天比我們這些老人還睡得少,要不說,還以為是張老頭還沒回去呢。」

  說是「老人」,其實趙師傅並不老,他年約四十,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身材瘦削但顯得精神矍鑠。趙師傅是店裡的雜工,說起來其實算是個下人。但他在萬山城這家分店開業之前,就進了「樊夫人衣坊」,據說是樊夫人樊大掌柜親自招進來的,還服侍過兩任分店掌柜,所以一直都自詡「老人」,意思就是自己資格老的意思。

  當然,他除了嘴上並不太把裁縫、帳房和跑堂們當一回事之外,手腳倒是幹練,也確實把大夥當是自家人,該是招呼的,該是打點的,一樣都不少。

  「趙大,你今天咋也這麼早。師傅說了,早上的雨露有靈氣,讓我多沾沾,說不定能多培養點奇思妙想,有助手藝。」小裁縫走到水缸前,打了一瓢水,洗了洗手上的草屑。

  「哎,這手藝人真是講究。有沒有靈氣我不知道,這萬山城的晨露可是寒氣十足的,我看張老頭之所以病倒,就是你們這些蝦唧吧的習慣害的。」趙師傅端著木盆走過來,正要給掌柜做洗漱的準備。突然,一個木勺打著轉從廚房飛了出來,直撲趙師傅面門,趙師傅好像已經習慣了一樣,風聲才起,就把木盆扣在自己臉上,只聽見「咚」的一聲響,趙師傅就「哎喲」地坐到了地上。

  「趙大,一大早的,你嘴巴那麼髒,怎麼不先把自己用馬桶刷刷乾淨了再說話?」廚房裡傳出了王四姐的罵聲。

  趙師傅不敢回嘴,偷偷地爬起來,朝小裁縫瞥了瞥,「這燙斗匠的力氣就是大啊。」

  小裁縫嘻嘻一笑,撿起了木勺,就往廚房走去。「四姐,彆氣彆氣,今天做了什麼早點來著?這廚房的工作我也懂點,你趕緊忙完,幫我去找姬家小姐再量量尺寸,讓我好早日把那裙子下擺也修整好。」

  隨著這些吵鬧,屋子裡的人也陸陸續續醒來,開始了一日的忙碌。那一身長衣的是帳房先生彭長淨,那跟小裁縫年紀相差無幾的是跑堂陶包包,還有那兩鬢灰白但模樣間依然灑脫不羈的,就是萬山城分店坐鎮的第二任掌柜諸葛風。


  「小四仔,姬家小姐那裙子是準備出席城主府的百花宴的,你可得趕緊哦。」

  「掌柜你放心,就差了兩道裙褶和確定一下裙擺尺寸,耽誤不了功夫。」

  王四姐端著一籠菜包子走出廚房來,放在了院子的石桌上。「掌柜,小四仔來了後,這些姐姐妹妹們可沒少幫襯,你就放心好了,她們就是衝著小四仔來的,哪會有什麼閃失。」

  「話可不能這樣說,那些闊戶可不能跟姬家這些大戶比,姬家做的可是亥國軍方的生意,何況那姬家小姐本身也是心靈手巧的人。不是我們小四仔不夠好,那是確實不到我們衣坊得罪得了的。」彭先生洗漱完,扣緊了衣襟,坐了下來。

  「先生,小四哥來了這兩個月,姬家小姐就做了五六條裙子。如果不是家風所限,我估計姬家小姐都想小四哥去給她量身了。嘿嘿。」陶包包嘴裡塞了兩個包子,滴滴嘟嘟地說。

  「包包你別胡說,慢點吃。」小裁縫端了幾杯熱茶水過來,搖了搖頭。

  「小四仔,你聽我趙大一句老實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家做機關軍火的,和我們做成衣的,還不都是買賣。你要把我們衣坊生意做大了,配他姬家小姐也不是不可以啊。」

  諸葛掌柜聽著大伙兒這些閒言碎語,喝了口熱茶,抬頭看了看天色。「包包,吃好了就到山下去候著,那幾匹栽絨今天應該要到了,你一接到客商,就帶著過來交付。」

  天色漸白,外面也依稀傳來了來去匆匆的呼呼喝喝。東邊的陽光落下來,照亮了山城。

  只是陽光總有一些照不到低洼,又或者是透不過去的高牆,只留下躲躲閃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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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嬤嬤,我那翠綠裙子,衣坊送過來了麼?」

  「小姐,還未曾。衣坊的王四姐說,今回還會過來給你度度身長,好確定下擺的尺寸,但估計三天之內就可以完工的了。」

  「那小裁縫還算仔細,只要是初一之前能送來,別誤了初二的百花宴就是了。」

  「小姐,你這三個月來做了七八條裙子,可是真的喜歡那小裁縫……的手藝?」

  「嗯……樊夫人衣坊雖然生意做得不大,卻是精益求精的模樣。才走了個『天衣無縫』的張裁縫,又來了個『笑面繡才』朱裁縫。不過,我哪穿得了那麼多衣裙。我這是依父親的說法,多準備點新鮮打扮。」

  「老爺想著能跟城主府的關係再進一步,可小姐你自己也確實這樣想?」

  「我這一屆女兒身,又生於姬家這樣的大戶,還有什麼自己想不想。夜城主倒是個風流人,不過我姬家也不是尋常富戶,更不是那些煙花女子可比。只要夜城主眼裡有我,這萬山城乃至這亥國,自然就有我姬家。」姬靈燕面無表情地說,手裡把玩著一個木造的小圓筒,一下一下輕輕扣在「百花宴」的請柬上。

  請柬早就送來了姫家,只是姫家老爺似乎這才做了一些決定,所以剛剛才讓前院管家送過來給小姐過目。

  萬山城「百花宴」是近幾年城中一年一度的盛事。美其名曰是城主府與眾同樂,每年開春後把城主府後院借出來,讓大家一邊遊園賞花,一邊飲酒作樂。當然,也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參加,這至少得是城中大戶,以及萬山城建制內的官員親友家眷。

  但是,自從第一年「百花宴」後,城主夜宮就納下了一老主簿的小女兒為妾侍,第二年又收下了富商林瘦鵑饋贈的三名舞姬,大家就知道了,這「百花宴」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讓城主「賞花」。

  不過,夜城主也是個風流但不下流的權貴,這「百花宴」後來幾年,據說雖還有看中的美人兒,卻要不是軍中先鋒封二郎的愛妾,要不就是鹽商胡胖子已經許了娃娃親的愛女,諸如此類,因而夜城主都沒有強扭下來。

  直到去年入冬,夜城主在申國私訪作客的時候,在名動天下的「千金樓」中,和藝伎軟紅一見如故,但到他說要幫軟紅贖身時,卻遭遇申國那些權貴暗中作梗,「千金樓」背後又站著南宮世家這富甲一方的望族,硬是不肯放人。

  夜城主這才為紅顏衝冠一怒,帶著十八劍衛闖入樓中,直接把軟紅劫走。因此,今年開春這「百花宴」,反而是首次未開宴之前,就已經知道是哪一枝「名花」攀上了這風流的主子。

  這事鬧得多國沸沸揚揚,尤其是申國更是朝廷之上、市井之中均殺聲大盛。但亥皇收到申國使者發來的「抗議書」後,批了一句「風流一雅事,不議於朝野」之後,就沒再理會了。

  申國眾人不忿,這亥國軍需商人姬不可也是不忿。因為他女兒今年終於長熟,到了待嫁的年紀。這姬家女兒靈燕,雖然說不上天香國色,卻也是靈動小巧。那青嫩的身段,脆生生的笑聲自有一番風情。就是姬家那些叔叔伯伯,看著姬靈燕在家眷中嬉笑打鬧,也由不得咽一咽口沫。


  姬不可原本就想著這二八女兒正迎合夜城主這些風流壯年,這次「百花宴」說不得就能先拔頭籌,如此這般,姬家和亥國軍方的關係更是再深一層,這軍需的生意可謂可以百年不衰。但奈何突然殺出一位「千金樓」的紅牌,更鬧得滿城甚至滿天下的風雨,頓時讓姬不可這些心機變得忐忑。

  「嬤嬤,可有消息傳來,那城主府的新夫人是否一如艷名?」

  「小姐,這新夫人一稱謂,也只是坊間傳來傳去。據知城主雖然將那藝伎納入私房,這幾個月來卻沒有定下名分,也沒有公開娶親。這藝伎雖然在千金樓中賣藝不賣身,也不過是花魁名聲,那城主雖然風流,但最多也只能把她寵著些日子,身份上卻連那楊主簿的女兒也是不如的。」嬤嬤安慰道。

  「可城主新得花魁,怕是一時間……算了,也由不得我多想。除了準備好那別致的打扮,家裡這次要獻上的『暴雨梨花針』,也得要萬無一失。」姬靈燕緩緩坐回了逍遙椅上,揚了揚手。

  嬤嬤告退之後,姬靈燕又從逍遙椅的中屜里,拿出一張有點破碎並且黃得泛黑的牛皮,上面除了兩三段篆體文字,就是分作了一組組的圖形,圖形旁邊又用針刻標上了一些註解。

  最開端寫著,「凡言凡動,合於道,不非命。如暴雨梨花,命合言動,不違道。凡事既起,不復回者,勇往直前,以求其果。」

  「不違道……但願,這便是我道。」姬靈燕看了經久,嘆了一口氣。又重新把牛皮藏回中屜。

  然後,她再拿起手邊那個木製的圓筒,輕輕撫摸了起來。圓筒約莫茶盞口大小,打磨得十分精細溫潤,仔細看來,卻是由很多不同的組件組合而成,圓筒末端扁平如匣,似乎可以推動。

  姬靈燕看得入神,臉上突然就泛起了潮紅,櫻桃小嘴抿著,雙腿不自覺地用力彎曲夾緊。

  風光突然就旖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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