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祆教教主（上）
袁天罡越過宮牆，直奔平康坊韓府。
韓府闃無人聲。袁天罡繞過正門，縱身攀到後院牆外一棵樹上，欲從後院牆上躍入，忽見一條人影鬼魅般飄飛而上，如一片羽毛落在屋頂。
袁天罡從四歲起在青城山習練道家功法，袁氏兄弟苦心孤詣，從早到晚輪班教導，加之稟賦過人，十歲已能飛檐走壁。後跟隨師父孫思邈學醫，常在奇峰絕壁採藥，只習了三年的道家功法就能將行止控制到隨心所欲之境，輕身功夫近乎當年的聶雲峰，遠非李靖能及。今夜突然見到有人竟能將身體化為飛鳥，深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袁天罡團身貼緊樹幹不動，盯著那個黑影。那人趴在屋頂，也一動不動。如此過了一刻，那黑影突然向他所在的樹上飛來。袁天罡大急，那黑影身形未至，已揚起手中軟鞭攻了三鞭。鞭如毒蛇，招招致命。袁天罡應對經驗不足，只得下樹，站在地上抖開拂塵。那人一招比一招狠辣，但袁天罡從小習練童子功，心無旁騖，身心合一，逐漸將道家功法施展出來。那人「咦」了一聲，突然停手，道：「你是孫先生之徒袁天罡？」竟為女聲。
袁天罡也收了拂塵。星光下，眼見是一位身材婀娜的女子，只是黑巾遮面。他略一欠身，道：「貧道正是袁天罡。」
那女子「嗤」地笑了一聲，道：「你怎的比李靖那呆子還呆？貧道長貧道短的，一個小孩子而已。你跟我來。」說罷轉身，沿著一條狹長甬道疾速向前。
袁天罡想都沒想，跟著前行。那女子幾個起落，拐進一個由高牆圍起的院子，團身躍起，落入一座三層閣樓之中。
袁天罡隨即跟著落在閣樓外的圍欄上。女子拉開木製障子，進了黑漆漆的房間，點了蠟燭，道：「進來坐。」
袁天罡進屋，嗅到了一股奇異的幽香。
那女子解開黑面巾，露出疤痕臉。正是曲紅巾。
袁天罡屈膝並腿坐在羊毛墊上，道：「多謝曲姑娘。」
「你知道我？」曲紅巾看著他稚嫩的臉。
袁天罡老實回答：「師父給我講過。到了長安，一定要拜訪曲姑娘。」
曲紅巾端詳著他，良久才道：「做孫思邈的徒弟是不是很好？」
袁天罡道：「很好。」
曲紅巾道：「若是做孫思邈的子女，又該當如何？」
袁天罡道：「沒有做過，不知道。」
曲紅巾道：「你師父是否告訴過你，他當年曾對不起我的母親？」
袁天罡把頭點了三下。
曲紅巾起身，望著閣外的夜空，說道：「本來，我可以和你跟著孫大仙四處逍遙。現在倒好，在這個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地方混日子！我娘死了，死前痛罵你師父，又聲聲喚他，我一直不懂。你懂麼？」
袁天罡搖頭。
曲紅巾嘆了口氣：「跟你這小孩子說這些作甚？你到了李靖院外，為何不進去？」
袁天罡道：「你為何不進去？」
曲紅巾道：「我是女子，不方便。」
袁天罡道：「我是道士，也不方便。」
曲紅巾撲哧一笑：「你很有意思。好吧，小道士，姐姐給你弄好吃的。你想吃何物？」
袁天罡道：「不想吃何物。師父命我過午不食。」
曲紅巾道：「我們這裡卻不同，那些王孫公子通宵達旦，大吃大喝。」
袁天罡道：「孽由心造。揮霍錢財與消耗身體，都是罪孽。」
曲紅巾道：「看來你跟你師父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道士，你看姐姐長得美不美？」
袁天罡看都不看，道：「美與不美，都是軀殼。不過，你功夫很好，輕身功夫尤其好，在我之上。」
曲紅巾道：「這一點，你仍然像你師父。你師父當年就是這樣哄我娘，我娘才喜歡他，至死都是魔障。」
袁天罡道：「師父講過。令堂絕色，武功絕頂，就是有心魔。」
曲紅巾嘆道：「我們女子都是這樣，喜歡誰雖然不一定嫁，但會一直喜歡。小道士，姐姐就挺喜歡你，你害怕麼？」
袁天罡道：「不害怕。因為你是我姐姐。」
曲紅巾一震：「小道士，你知道？」
袁天罡道：「我聽師父講過。令堂是西域歌女麴如煙，原本是高昌國一位被殺王爺的女兒，逃到長安後以歌舞為業，因患重病瀕死，被師父相救。後來令堂被前來觀舞的北周駙馬楊瓚看上。令堂臨死前將你的身世告訴已是滕王的楊瓚，將你的姓氏由麴改曲，便於隱匿。你雖是楊氏女，但令堂一半是波斯人，你外祖母是波斯祆教傳承人，武功不是中原一路，極為陰柔，如神靈附體、利刃穿腹、移形換影等幻術均屬秘傳，中原無人可破。」
曲紅巾道：「你師父可曾將這些告訴李靖？」
袁天罡道：「我不知。但若非我這樣的身世，恐怕師父也不會告知我。」
曲紅巾道：「你師父讓你來見我，為何你先不來找我？」
袁天罡道：「我得先看一看他，再來看你。」
曲紅巾道：「現在為何先來看我了？」
袁天罡道：「有你經常去看他，我就放心了。」
曲紅巾半邊臉上露出了溫暖的笑意：「幸虧你是我弟弟，不然我有可能會喜歡你。」
袁天罡道：「你不會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你，我不會喜歡任何人。你喜歡的是藥師哥哥，但藥師哥哥不喜歡你。」
曲紅巾哼了一聲：「你藥師哥哥有甚了不起？我再是私生女，我父也是親王，他現在連檢校縣尉這等芝麻官都弄丟了。」
袁天罡道：「我說的不是這些。我了解他，當年他為了救我一直被追殺。那時我不過四歲，但至今記憶猶新。」
曲紅巾道：「此事我大略知曉。他就是那時候碰到蕭家公主的？天罡，你講給我聽，我答應為你做一件事。」
袁天罡道：「你不用為我做任何事，我講給你聽就是。」
袁天罡記憶超凡，將當年之事講述得清晰明了，如在昨日，只是他說話不帶情感，場景無色彩，聲調也無波動，但曲紅巾聽了，還是入了神。聽完，問道：「那巫山漁女世外高人，她帶你回巫山途中，李靖和蕭美娘一直在一起？」
韓府闃無人聲。袁天罡繞過正門，縱身攀到後院牆外一棵樹上，欲從後院牆上躍入，忽見一條人影鬼魅般飄飛而上，如一片羽毛落在屋頂。
袁天罡從四歲起在青城山習練道家功法，袁氏兄弟苦心孤詣，從早到晚輪班教導，加之稟賦過人，十歲已能飛檐走壁。後跟隨師父孫思邈學醫，常在奇峰絕壁採藥，只習了三年的道家功法就能將行止控制到隨心所欲之境，輕身功夫近乎當年的聶雲峰，遠非李靖能及。今夜突然見到有人竟能將身體化為飛鳥，深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袁天罡團身貼緊樹幹不動，盯著那個黑影。那人趴在屋頂，也一動不動。如此過了一刻，那黑影突然向他所在的樹上飛來。袁天罡大急，那黑影身形未至，已揚起手中軟鞭攻了三鞭。鞭如毒蛇，招招致命。袁天罡應對經驗不足，只得下樹，站在地上抖開拂塵。那人一招比一招狠辣，但袁天罡從小習練童子功，心無旁騖，身心合一，逐漸將道家功法施展出來。那人「咦」了一聲，突然停手，道：「你是孫先生之徒袁天罡？」竟為女聲。
袁天罡也收了拂塵。星光下，眼見是一位身材婀娜的女子，只是黑巾遮面。他略一欠身，道：「貧道正是袁天罡。」
那女子「嗤」地笑了一聲，道：「你怎的比李靖那呆子還呆？貧道長貧道短的，一個小孩子而已。你跟我來。」說罷轉身，沿著一條狹長甬道疾速向前。
袁天罡想都沒想，跟著前行。那女子幾個起落，拐進一個由高牆圍起的院子，團身躍起，落入一座三層閣樓之中。
袁天罡隨即跟著落在閣樓外的圍欄上。女子拉開木製障子，進了黑漆漆的房間，點了蠟燭，道：「進來坐。」
袁天罡進屋，嗅到了一股奇異的幽香。
那女子解開黑面巾，露出疤痕臉。正是曲紅巾。
袁天罡屈膝並腿坐在羊毛墊上，道：「多謝曲姑娘。」
「你知道我？」曲紅巾看著他稚嫩的臉。
袁天罡老實回答：「師父給我講過。到了長安，一定要拜訪曲姑娘。」
曲紅巾端詳著他，良久才道：「做孫思邈的徒弟是不是很好？」
袁天罡道：「很好。」
曲紅巾道：「若是做孫思邈的子女，又該當如何？」
袁天罡道：「沒有做過，不知道。」
曲紅巾道：「你師父是否告訴過你，他當年曾對不起我的母親？」
袁天罡把頭點了三下。
曲紅巾起身，望著閣外的夜空，說道：「本來，我可以和你跟著孫大仙四處逍遙。現在倒好，在這個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地方混日子！我娘死了，死前痛罵你師父，又聲聲喚他，我一直不懂。你懂麼？」
袁天罡搖頭。
曲紅巾嘆了口氣：「跟你這小孩子說這些作甚？你到了李靖院外，為何不進去？」
袁天罡道：「你為何不進去？」
曲紅巾道：「我是女子，不方便。」
袁天罡道：「我是道士，也不方便。」
曲紅巾撲哧一笑：「你很有意思。好吧，小道士，姐姐給你弄好吃的。你想吃何物？」
袁天罡道：「不想吃何物。師父命我過午不食。」
曲紅巾道：「我們這裡卻不同，那些王孫公子通宵達旦，大吃大喝。」
袁天罡道：「孽由心造。揮霍錢財與消耗身體，都是罪孽。」
曲紅巾道：「看來你跟你師父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道士，你看姐姐長得美不美？」
袁天罡看都不看，道：「美與不美，都是軀殼。不過，你功夫很好，輕身功夫尤其好，在我之上。」
曲紅巾道：「這一點，你仍然像你師父。你師父當年就是這樣哄我娘，我娘才喜歡他，至死都是魔障。」
袁天罡道：「師父講過。令堂絕色，武功絕頂，就是有心魔。」
曲紅巾嘆道：「我們女子都是這樣，喜歡誰雖然不一定嫁，但會一直喜歡。小道士，姐姐就挺喜歡你，你害怕麼？」
袁天罡道：「不害怕。因為你是我姐姐。」
曲紅巾一震：「小道士，你知道？」
袁天罡道：「我聽師父講過。令堂是西域歌女麴如煙，原本是高昌國一位被殺王爺的女兒，逃到長安後以歌舞為業，因患重病瀕死，被師父相救。後來令堂被前來觀舞的北周駙馬楊瓚看上。令堂臨死前將你的身世告訴已是滕王的楊瓚，將你的姓氏由麴改曲，便於隱匿。你雖是楊氏女，但令堂一半是波斯人，你外祖母是波斯祆教傳承人，武功不是中原一路，極為陰柔，如神靈附體、利刃穿腹、移形換影等幻術均屬秘傳，中原無人可破。」
曲紅巾道：「你師父可曾將這些告訴李靖？」
袁天罡道：「我不知。但若非我這樣的身世，恐怕師父也不會告知我。」
曲紅巾道：「你師父讓你來見我，為何你先不來找我？」
袁天罡道：「我得先看一看他，再來看你。」
曲紅巾道：「現在為何先來看我了？」
袁天罡道：「有你經常去看他，我就放心了。」
曲紅巾半邊臉上露出了溫暖的笑意：「幸虧你是我弟弟，不然我有可能會喜歡你。」
袁天罡道：「你不會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你，我不會喜歡任何人。你喜歡的是藥師哥哥，但藥師哥哥不喜歡你。」
曲紅巾哼了一聲：「你藥師哥哥有甚了不起？我再是私生女，我父也是親王，他現在連檢校縣尉這等芝麻官都弄丟了。」
袁天罡道：「我說的不是這些。我了解他，當年他為了救我一直被追殺。那時我不過四歲，但至今記憶猶新。」
曲紅巾道：「此事我大略知曉。他就是那時候碰到蕭家公主的？天罡，你講給我聽，我答應為你做一件事。」
袁天罡道：「你不用為我做任何事，我講給你聽就是。」
袁天罡記憶超凡，將當年之事講述得清晰明了，如在昨日，只是他說話不帶情感，場景無色彩，聲調也無波動，但曲紅巾聽了，還是入了神。聽完，問道：「那巫山漁女世外高人，她帶你回巫山途中，李靖和蕭美娘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