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賽博都市的黎明 三大種族的切面
清晨的城市依舊光怪陸離，白晝模式才剛開啟，街道上已經人來人往。
一輛造型流線、通體銀亮的單人飛行器在半空平穩滑行，最終停靠在一家高檔咖啡館門口。
車門開啟，一位身材挺拔、皮膚光潔無暇的生化人緩緩邁出。
他名叫萊恩，隸屬於生化人基金會在此城的中層主管。
與傳統人類外表不同，萊恩的周身散發出一種近乎「完美」的冷峻與優雅：沒有一絲瑕疵的面龐、眼神銳利且自信，裸露在外的前臂肌肉隱約與金屬內骨骼結合，暗示其強化過的力量。
對於萊恩而言，每天早上到這家咖啡館享用生化專屬基因營養咖啡已經成為一種日常儀式。
他甩了甩微卷的黑髮，推開咖啡館大門，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神色走向櫃檯。
「萊恩先生，您早。」咖啡師顯然認得他，語帶恭敬。
畢竟，在這座城市，能直接在基金會任職、擁有高級生化改造資格的人，都享有極高的社會地位。
萊恩輕輕點頭，「給我一杯增能咖啡，把上午加的納米基因藥劑也一起拌上。」
他語氣平靜，卻透出一股常人難以抗拒的威勢。
坐到窗邊，他掃了掃電子終端，瀏覽新出的「基因改造政策」：生化人基金會再度提醒任何新人類若想「穩定基因」，可以申請抑制藥和協助改造，費用雖不菲，但也給出部分「盛典優惠」。
萊恩看得不置可否：對他而言，「新人類」不過是基因殘缺的低等衍生體，若他們不主動接受基金會的引導，很可能在基因暴走中自我毀滅。
「再怎麼努力，他們也不可能達到生化人的完美水準，」他內心暗想。
不久，咖啡端上來，混合了淡淡的藥香。他品了一口，眉頭微皺：「口感還需改進。」
店員訥訥地鞠躬：「我們會再調試配方。」
萊恩輕撇嘴：「別用劣質的原料。記得我是身份。」這一句帶著隱隱的警告，嚇得店員連聲道歉。
他放下咖啡杯，從容拿起終端，調出出一封郵件閱讀。內容是關於某處「新人類聚居區」突發衝突的簡報，基金會正考慮要不要派人前去管制。
他暗笑：「這些劣等族群果然一出事情就亂鬨鬨，真麻煩。」手指在屏幕上一划，下達了簡單批示：「如有需要，強制執行改造或驅散即可。」
出得咖啡館門口，他又看了看懸浮在空中的GG屏，正循環播放生化基金會的最新宣言：「人人可享生化優越——只要你滿足條件，接受基金會的基因檢測與改造進程。」
對普通人來說，這或許是通往「上層生活」的誘人GG，但對萊恩等生化精英來說，這只是擴大基金會影響力的手段。
他很清楚，絕大多數「普通人」想要達標還需付出昂貴的金錢與身體代價，「新人類」則更是要被嚴格監控——畢竟，他們的未知基因可能潛藏更大威脅。
「完美種族」的地位正是在這樣的社會結構里才能得到鞏固。
他關掉終端時，想起基金會高層常說的一句話：「要讓所有人知道，生化人才是這個時代最適合主導命運的種族。」
見街對面有幾個衣著寒酸的新人類在排隊領取政府補貼，他不自覺的皺眉。「還不如早日來基金會接受基因矯正，不然只會沒完沒了地在底層苦熬。」
這個想法或許在他看來再自然不過，卻對新人類群體構成赤裸的蔑視與壓迫。
離萊恩所在的生化區不遠，過了一個垂直立交橋後，進入到一片風格迥異的街區。這裡的建築外觀簡潔、線條分明，大量公共終端和自動化伺服器散布在街道兩旁，街上行人步履匆匆，絕大多數都是機械人，或身攜機能義肢、數據接口者。他們之間不用太多對話，更多是用共享網絡在腦內相互通信。
此處沒有五彩斑斕的霓虹燈，主要使用冷色調的光源，顯得極具理性與秩序。
凱瑟正置身於此，低頭在一台公共終端上輸入指令，查詢到剛才那場新人類衝突的後續處理結果。
他微微顰眉：「果然，保安對新人類手段過激，可理事會竟默認不干預……」
一名同為機械人的巡邏員看見凱瑟，主動過來打招呼：「凱瑟議員，我們剛在街口與幾名生化人發生了口角。對方認為我們機械人應出手幫他們剿滅某些激進新人類，然而理事會現行政策……」
凱瑟扶住額頭：「別和他們正面衝突，讓他們看理事會的官方聲明就好。我們暫無義務介入非機械人的內部糾紛。」
他的回答帶著無奈，因為這是理事會通用說辭。但他話鋒一轉，壓低聲音：「如果他們再鬧事，注意別讓機械人被生化人挾持當打手。我們應保持獨立。」
巡邏員點頭離開。
凱瑟心裡五味雜陳：機械人與生化人、壟斷企業之間本應互利，可若生化人想藉機械人的力量去鎮壓新人類，理事會又保持所謂中立，那無辜者只會被犧牲。
正感嘆時，遠處街巷忽傳來一陣吵嚷，似乎有生化人與機械人產生衝突
。凱瑟循聲趕去，發現原來是一名生化青年在自助服務終端前不滿系統響應太慢，對著機器狂砸，旁邊的機械人維護者立刻指責他違反公共秩序。
對方怒罵：「你們機械人就知道程序、程序！我這金貴的時間誰負責？若耽誤了我的基因檢測檔期，你們賠得起嗎？」
機械人維護者也不示弱：「系統按流程執行，你要是嫌慢可加錢升級。況且砸毀終端觸犯公共設備條例，請立刻停止。」兩人互不退讓，情緒升級。
圍觀者不少，但多數是機械人，眼見一個生化人如此囂張，也憤然指責。
眼看要演變成大規模口角，凱瑟不得不以理事會成員的身份亮明身份：「大家冷靜！若有設備故障，我可代為處理；若無故意破壞，請遵循城市公共守則。否則……」
生化青年見有人亮出機械人議員徽章，也不敢繼續硬懟，但仍帶著不屑瞥了一眼周圍人群：「哼，一群冰冷的機器——要不是你們技術對我們基因改造有些幫助，真以為你們能在這城市挺多久？」丟下這句後就拂袖而去。
凱瑟站在原地，看著那傲慢背影，心頭升起一縷嫌惡：生化人某些派別也時常視機械人為工具，只在需要時才合作。
周遭的機械人看見議員前來才息事寧人，不再跟那生化傢伙糾纏，卻也對凱瑟態度冷淡：他們多是「中立算法派」成員，認為沒必要為一次口角糾紛浪費資源。
但凱瑟明白，「口角」只是表象，三族間的價值觀衝突才是真核心。
機械人內部也非鐵板一塊：有些渴望與AI或生化更深度結合實現進化，有些卻強調獨立自主。
「理智」並沒讓機械人高枕無憂，反倒讓他們對種族衝突束手束腳。
與生化區的豪華及機械區的冷峻相比，新人類生活區就在城市偏離中心約五公里處的半地下街區。
這裡建築破舊，電子屏幕老化，GG也少見五顏六色的投影。
大多商鋪經營廉價餐點、義肢二手回收或簡易基因藥劑調製。人們的臉上普遍帶著疲憊與不安。
林安在躲過前一場衝突後，穿行於此。他沒有固定住處，但對這片區域的地形尚算熟悉。
此地聚集了不少新人類，他們過著拮据的日子，有些人努力打工，也有人投身黑市或更激進的地下組織。
穿過一條陰暗巷道，他看到一塊簡陋的告示板，上面貼滿尋人啟事與低價義肢GG，有的紙張卷邊發黃，還有「需要快速基因改造嗎？只要一半價格！」字樣的傳單。
林安十分清楚，這些GG多半是陷阱，要麼產品劣質，要麼故意套取新人類的基因數據賣給基金會。
巷子拐角處，一個年邁的新人類正蹲坐在地，一手端著破搪瓷碗乞討，另一隻手肘以下只剩殘破的臂骨，沒有錢購置義肢。
林安眼見此幕，心中又是一陣刺痛：在這城市中，若沒有足夠的錢或背景，新人類甚至無法維持基本生存機能。
他掏出僅剩不多的零錢遞給那老人：「拿去買點熱食吧。」老人抬頭，面露感激，卻帶著悲哀：「謝謝，小伙子，你…不是他們的人吧？」
林安皺眉，「他們？」
老人嘆：「基金會、企業或者……算了，你做事小心點，這些日子新人類常被莫名抓走，說是要檢查基因，有些就再也沒回來……」
林安心頭一緊。果然，底層流傳的那些傳言並非空穴來風：基金會和壟斷企業聯手打壓不穩定的新人類，這本就在情理之中。
「再拖下去，我也許會成為他們下一個目標……」他想到自己體內那股漸強的變異潛能，越發堅定要拯救更多人免得落入基金會魔掌。
正思忖間，前方不遠處傳來叫罵聲，似乎幾個機械人探員正在檢查一名新人類的「基因藥物合格證」，而那新人類拿不出證件，顯得驚慌。機械人冷冷說道：「根據城市條例，你若無法提供抑制藥使用證明，或將面臨懲戒。」旁邊則有幾個生化路人圍觀，口中譏笑。
林安一陣惱火，想上前理論，但又怕自己被波及。就在進退兩難時，一隻手搭在他肩頭，輕聲說：「別衝動。」
回頭看，是個中年女性，稱得上是他在這片區最熟悉的「新人類組織聯絡人」安蕾。她壓低聲音：「你若現在衝上去，只會一起被抓。先等等，我們打算干一票大的。」
林安瞪大眼睛：「什麼計劃？」
安蕾神色凝重：「覺醒紀元那邊一位負責人說，基金會要在明天舉行一次大規模新人類基因檢測，我們準備破壞他們的掃描網絡，讓更多同胞不被捕獲。你要不要加入？」
聽到這話，林安一陣心緒翻湧：「干一票大的……意味著更大危險」可又想到自己屢次目睹的暴行。自己不甘在貧窮與歧視中被基金會抹殺，他心中逐漸燥熱起來。
「好，我願意幫忙。」他握緊拳頭。「新人類不是天生低人一等，我不想再忍。」
安蕾點頭，神色里卻也有絲憂慮。「但你要明白，這條路可能沒有回頭……加上你基因不穩定，若真爆發異能，也難說會不會傷到你自己。」
林安微微顫抖，卻堅定：「我別無選擇。」
當城市的陽光再度攀升，兩條「盛典遊行」路線陸續開始。一條在生化區，另一條在機械區，二者之間由壟斷企業派出的安保力量維持秩序。
數不勝數的生化人、機械人湧上街頭，高舉旗幟或展示最新義肢，宛若一場狂歡。
而新人類大多只能遠觀，或在特定區域被要求「自覺保持秩序」。
位於生化區中心的廣場上，大屏幕上正播放「生化人最完美的身體構造示意」，有人朗讀「生化人對於改造與效率的貢獻」，引來陣陣掌聲。
但若仔細看，台下坐席幾乎沒有新人類代表，這場盛典顯然是生化人與壟斷企業精英的自嗨。
萊恩也坐在貴賓席里，對此心生自豪：「這就是我們『完美種族』應得的榮耀。」
間歇時，他拿出終端看了看「新人類組織鬧事」的警報，嘴角不由冷笑。「這群人真不自量力，既然敢掀波浪，基金會可不會手軟。」
與此形成對比的是，機械區那邊，議員凱瑟卻滿臉凝重地觀望周邊，擔心隨時會有衝突爆發。他早上已擅自救過一個新人類，若再繼續出手干預，勢必會與理事會中立派產生矛盾。但他無法忽視心中那股「要做點什麼」的衝動。
在更底層的陰影里，林安在安蕾等人的帶領下，拿到一份簡易破壞網絡的任務指令。他忐忑地想：若真破壞成功，會不會引來大規模報復？
但他別無選擇，心裡某種渴望自由的火焰在燃燒，「如果成功，或許更多新人類能在檢測中逃離基金會的魔爪。」
就在生化盛典接近尾聲時，一陣爆裂聲在遠處街區突然響起，黑煙沖天——似乎有人引爆了某個「抑制藥倉庫」或「基因檢測中心」的設備。
頃刻間，人群譁然，生化保安迅速調動，機械區也隨之提高警戒。
萊恩接到消息後迅速起身，面無表情地對手下說：「立即派遣基金會精銳，堵住新人類所有進出路口，我要把鬧事者抓個正著。」
他不容分說，眼眸透出冷酷自負，「還是那句話，他們敢挑釁我們的秩序，就是自尋死路。」
凱瑟在機械區那端，見場面突變，也立刻調動私下召集的機械隊員：「幫忙疏散無關群眾，別讓生化人或企業保安濫捕無辜。」
此舉等同於再度違背理事會「不插手他族紛爭」的聲明，但凱瑟咬牙決定，不再做冷漠旁觀者。「絕對理性並非正義……我們機械人也能有所作為。」
而在底層街區，林安和安蕾等人也得知有人提前動手，引爆了一個基因中心，但這不是他們原本計劃的行動——顯然是更激進的一支新人類團伙所為。
安蕾臉色煞白：「糟了，這下基金會肯定全城搜捕，我們的網絡破壞計劃可能很難執行了！」
林安攥緊拳頭：「那怎麼辦？我們只能趁混亂時加快行動嗎？不然等他們緩過勁來，我們會更難逃。」
安蕾咬唇思考幾秒，然後毅然點頭：「對，既然事已至此，乾脆趁他們顧不上時先搞定控制樞紐，削弱他們對新人類的掃描網絡。」
她看向林安，「你……還願意冒險嗎？」
林安深呼吸，想起那被電擊棍擊倒的同胞，想起自己多年來的屈辱與困惑，眸中閃爍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我跟你們一起。」
城市上空，警報聲此起彼伏，壟斷企業派出更多安保機甲在高樓間穿梭。
生化人與新人類之間的衝突逐步升溫，一部分激進新人類不惜採取激烈手段。機械人街區也混入了不明勢力，可能意圖挑撥更多爭端。
維多利亞在飛行器上冷眼看著市區的實時監控，她得知已有人破壞了基金會的設備，卻毫無懼色，僅輕描淡寫地向手下指令：「這些烏合之眾，給我一次性打擊，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強權。」
她直接調配了一隊生化特警，臉上的冷酷神情與優雅外表形成極度反差。「完美種族當然要以雷霆之勢鎮壓不穩定因素。
凱瑟的終端則不斷彈出理事會的警告：「凱瑟議員，你已多次越權干涉非機械人事務，若再繼續，請回理事會給我解釋。」
他緊咬牙關，內心掙扎愈演愈烈：要回去遵守中立，還是留在街頭繼續保護更多被波及的人？
此刻他看見一起機械人小隊正和生化保安對峙，後者要帶走一名僅有的小孩新人類做「基因檢測」；機械人小隊糾結要不要執行「中立算法」拒絕介入。
凱瑟眼裡的情緒迅速決絕：「如果這也不管，那我還配稱自己是議員嗎？」他抬步走向前，準備再度表明態度。
林安隨同安蕾和其他新人類組織人員，顛簸穿梭在城市背街小巷的風道，準備潛入一處壟斷企業機房，對掃描網絡進行破壞。
他雖心驚膽戰，卻固執地堅持下來：「我們不能指望別人拯救，只能靠自己。」他腦海里浮現基金會保安殘酷鎮壓的情景，又想起機械人議員曾救過一個同胞的片段，心緒複雜。
「或許這個世界並不全是絕望，某些機械人願意伸手，但更大的力量還操控著……我們必須抗爭。」
城市的太陽此時已高高升起，光線明亮到令人眼花，但空氣里卻不再是純粹的祥和。
隨時可能爆發的警報與對峙，在不經意的街角、樓頂、立交橋上滋長。生化人的優越、機械人的理性、中立或干涉、以及新人類的低位掙扎，都在這座鋼鐵與基因交織的霓虹都市裡愈演愈烈。
一輛造型流線、通體銀亮的單人飛行器在半空平穩滑行，最終停靠在一家高檔咖啡館門口。
車門開啟，一位身材挺拔、皮膚光潔無暇的生化人緩緩邁出。
他名叫萊恩，隸屬於生化人基金會在此城的中層主管。
與傳統人類外表不同，萊恩的周身散發出一種近乎「完美」的冷峻與優雅：沒有一絲瑕疵的面龐、眼神銳利且自信，裸露在外的前臂肌肉隱約與金屬內骨骼結合，暗示其強化過的力量。
對於萊恩而言，每天早上到這家咖啡館享用生化專屬基因營養咖啡已經成為一種日常儀式。
他甩了甩微卷的黑髮，推開咖啡館大門，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神色走向櫃檯。
「萊恩先生，您早。」咖啡師顯然認得他，語帶恭敬。
畢竟，在這座城市，能直接在基金會任職、擁有高級生化改造資格的人，都享有極高的社會地位。
萊恩輕輕點頭，「給我一杯增能咖啡，把上午加的納米基因藥劑也一起拌上。」
他語氣平靜，卻透出一股常人難以抗拒的威勢。
坐到窗邊，他掃了掃電子終端，瀏覽新出的「基因改造政策」：生化人基金會再度提醒任何新人類若想「穩定基因」，可以申請抑制藥和協助改造，費用雖不菲，但也給出部分「盛典優惠」。
萊恩看得不置可否：對他而言，「新人類」不過是基因殘缺的低等衍生體，若他們不主動接受基金會的引導，很可能在基因暴走中自我毀滅。
「再怎麼努力，他們也不可能達到生化人的完美水準，」他內心暗想。
不久，咖啡端上來，混合了淡淡的藥香。他品了一口，眉頭微皺：「口感還需改進。」
店員訥訥地鞠躬：「我們會再調試配方。」
萊恩輕撇嘴：「別用劣質的原料。記得我是身份。」這一句帶著隱隱的警告，嚇得店員連聲道歉。
他放下咖啡杯，從容拿起終端，調出出一封郵件閱讀。內容是關於某處「新人類聚居區」突發衝突的簡報，基金會正考慮要不要派人前去管制。
他暗笑：「這些劣等族群果然一出事情就亂鬨鬨，真麻煩。」手指在屏幕上一划，下達了簡單批示：「如有需要，強制執行改造或驅散即可。」
出得咖啡館門口，他又看了看懸浮在空中的GG屏，正循環播放生化基金會的最新宣言：「人人可享生化優越——只要你滿足條件，接受基金會的基因檢測與改造進程。」
對普通人來說，這或許是通往「上層生活」的誘人GG，但對萊恩等生化精英來說，這只是擴大基金會影響力的手段。
他很清楚，絕大多數「普通人」想要達標還需付出昂貴的金錢與身體代價，「新人類」則更是要被嚴格監控——畢竟，他們的未知基因可能潛藏更大威脅。
「完美種族」的地位正是在這樣的社會結構里才能得到鞏固。
他關掉終端時，想起基金會高層常說的一句話：「要讓所有人知道，生化人才是這個時代最適合主導命運的種族。」
見街對面有幾個衣著寒酸的新人類在排隊領取政府補貼，他不自覺的皺眉。「還不如早日來基金會接受基因矯正，不然只會沒完沒了地在底層苦熬。」
這個想法或許在他看來再自然不過，卻對新人類群體構成赤裸的蔑視與壓迫。
離萊恩所在的生化區不遠，過了一個垂直立交橋後，進入到一片風格迥異的街區。這裡的建築外觀簡潔、線條分明，大量公共終端和自動化伺服器散布在街道兩旁，街上行人步履匆匆，絕大多數都是機械人，或身攜機能義肢、數據接口者。他們之間不用太多對話，更多是用共享網絡在腦內相互通信。
此處沒有五彩斑斕的霓虹燈，主要使用冷色調的光源，顯得極具理性與秩序。
凱瑟正置身於此，低頭在一台公共終端上輸入指令，查詢到剛才那場新人類衝突的後續處理結果。
他微微顰眉：「果然，保安對新人類手段過激，可理事會竟默認不干預……」
一名同為機械人的巡邏員看見凱瑟，主動過來打招呼：「凱瑟議員，我們剛在街口與幾名生化人發生了口角。對方認為我們機械人應出手幫他們剿滅某些激進新人類，然而理事會現行政策……」
凱瑟扶住額頭：「別和他們正面衝突，讓他們看理事會的官方聲明就好。我們暫無義務介入非機械人的內部糾紛。」
他的回答帶著無奈，因為這是理事會通用說辭。但他話鋒一轉，壓低聲音：「如果他們再鬧事，注意別讓機械人被生化人挾持當打手。我們應保持獨立。」
巡邏員點頭離開。
凱瑟心裡五味雜陳：機械人與生化人、壟斷企業之間本應互利，可若生化人想藉機械人的力量去鎮壓新人類，理事會又保持所謂中立，那無辜者只會被犧牲。
正感嘆時，遠處街巷忽傳來一陣吵嚷，似乎有生化人與機械人產生衝突
。凱瑟循聲趕去，發現原來是一名生化青年在自助服務終端前不滿系統響應太慢，對著機器狂砸，旁邊的機械人維護者立刻指責他違反公共秩序。
對方怒罵：「你們機械人就知道程序、程序！我這金貴的時間誰負責？若耽誤了我的基因檢測檔期，你們賠得起嗎？」
機械人維護者也不示弱：「系統按流程執行，你要是嫌慢可加錢升級。況且砸毀終端觸犯公共設備條例，請立刻停止。」兩人互不退讓，情緒升級。
圍觀者不少，但多數是機械人，眼見一個生化人如此囂張，也憤然指責。
眼看要演變成大規模口角，凱瑟不得不以理事會成員的身份亮明身份：「大家冷靜！若有設備故障，我可代為處理；若無故意破壞，請遵循城市公共守則。否則……」
生化青年見有人亮出機械人議員徽章，也不敢繼續硬懟，但仍帶著不屑瞥了一眼周圍人群：「哼，一群冰冷的機器——要不是你們技術對我們基因改造有些幫助，真以為你們能在這城市挺多久？」丟下這句後就拂袖而去。
凱瑟站在原地，看著那傲慢背影，心頭升起一縷嫌惡：生化人某些派別也時常視機械人為工具，只在需要時才合作。
周遭的機械人看見議員前來才息事寧人，不再跟那生化傢伙糾纏，卻也對凱瑟態度冷淡：他們多是「中立算法派」成員，認為沒必要為一次口角糾紛浪費資源。
但凱瑟明白，「口角」只是表象，三族間的價值觀衝突才是真核心。
機械人內部也非鐵板一塊：有些渴望與AI或生化更深度結合實現進化，有些卻強調獨立自主。
「理智」並沒讓機械人高枕無憂，反倒讓他們對種族衝突束手束腳。
與生化區的豪華及機械區的冷峻相比，新人類生活區就在城市偏離中心約五公里處的半地下街區。
這裡建築破舊，電子屏幕老化，GG也少見五顏六色的投影。
大多商鋪經營廉價餐點、義肢二手回收或簡易基因藥劑調製。人們的臉上普遍帶著疲憊與不安。
林安在躲過前一場衝突後，穿行於此。他沒有固定住處，但對這片區域的地形尚算熟悉。
此地聚集了不少新人類，他們過著拮据的日子，有些人努力打工，也有人投身黑市或更激進的地下組織。
穿過一條陰暗巷道，他看到一塊簡陋的告示板，上面貼滿尋人啟事與低價義肢GG，有的紙張卷邊發黃，還有「需要快速基因改造嗎？只要一半價格！」字樣的傳單。
林安十分清楚，這些GG多半是陷阱，要麼產品劣質，要麼故意套取新人類的基因數據賣給基金會。
巷子拐角處，一個年邁的新人類正蹲坐在地，一手端著破搪瓷碗乞討，另一隻手肘以下只剩殘破的臂骨，沒有錢購置義肢。
林安眼見此幕，心中又是一陣刺痛：在這城市中，若沒有足夠的錢或背景，新人類甚至無法維持基本生存機能。
他掏出僅剩不多的零錢遞給那老人：「拿去買點熱食吧。」老人抬頭，面露感激，卻帶著悲哀：「謝謝，小伙子，你…不是他們的人吧？」
林安皺眉，「他們？」
老人嘆：「基金會、企業或者……算了，你做事小心點，這些日子新人類常被莫名抓走，說是要檢查基因，有些就再也沒回來……」
林安心頭一緊。果然，底層流傳的那些傳言並非空穴來風：基金會和壟斷企業聯手打壓不穩定的新人類，這本就在情理之中。
「再拖下去，我也許會成為他們下一個目標……」他想到自己體內那股漸強的變異潛能，越發堅定要拯救更多人免得落入基金會魔掌。
正思忖間，前方不遠處傳來叫罵聲，似乎幾個機械人探員正在檢查一名新人類的「基因藥物合格證」，而那新人類拿不出證件，顯得驚慌。機械人冷冷說道：「根據城市條例，你若無法提供抑制藥使用證明，或將面臨懲戒。」旁邊則有幾個生化路人圍觀，口中譏笑。
林安一陣惱火，想上前理論，但又怕自己被波及。就在進退兩難時，一隻手搭在他肩頭，輕聲說：「別衝動。」
回頭看，是個中年女性，稱得上是他在這片區最熟悉的「新人類組織聯絡人」安蕾。她壓低聲音：「你若現在衝上去，只會一起被抓。先等等，我們打算干一票大的。」
林安瞪大眼睛：「什麼計劃？」
安蕾神色凝重：「覺醒紀元那邊一位負責人說，基金會要在明天舉行一次大規模新人類基因檢測，我們準備破壞他們的掃描網絡，讓更多同胞不被捕獲。你要不要加入？」
聽到這話，林安一陣心緒翻湧：「干一票大的……意味著更大危險」可又想到自己屢次目睹的暴行。自己不甘在貧窮與歧視中被基金會抹殺，他心中逐漸燥熱起來。
「好，我願意幫忙。」他握緊拳頭。「新人類不是天生低人一等，我不想再忍。」
安蕾點頭，神色里卻也有絲憂慮。「但你要明白，這條路可能沒有回頭……加上你基因不穩定，若真爆發異能，也難說會不會傷到你自己。」
林安微微顫抖，卻堅定：「我別無選擇。」
當城市的陽光再度攀升，兩條「盛典遊行」路線陸續開始。一條在生化區，另一條在機械區，二者之間由壟斷企業派出的安保力量維持秩序。
數不勝數的生化人、機械人湧上街頭，高舉旗幟或展示最新義肢，宛若一場狂歡。
而新人類大多只能遠觀，或在特定區域被要求「自覺保持秩序」。
位於生化區中心的廣場上，大屏幕上正播放「生化人最完美的身體構造示意」，有人朗讀「生化人對於改造與效率的貢獻」，引來陣陣掌聲。
但若仔細看，台下坐席幾乎沒有新人類代表，這場盛典顯然是生化人與壟斷企業精英的自嗨。
萊恩也坐在貴賓席里，對此心生自豪：「這就是我們『完美種族』應得的榮耀。」
間歇時，他拿出終端看了看「新人類組織鬧事」的警報，嘴角不由冷笑。「這群人真不自量力，既然敢掀波浪，基金會可不會手軟。」
與此形成對比的是，機械區那邊，議員凱瑟卻滿臉凝重地觀望周邊，擔心隨時會有衝突爆發。他早上已擅自救過一個新人類，若再繼續出手干預，勢必會與理事會中立派產生矛盾。但他無法忽視心中那股「要做點什麼」的衝動。
在更底層的陰影里，林安在安蕾等人的帶領下，拿到一份簡易破壞網絡的任務指令。他忐忑地想：若真破壞成功，會不會引來大規模報復？
但他別無選擇，心裡某種渴望自由的火焰在燃燒，「如果成功，或許更多新人類能在檢測中逃離基金會的魔爪。」
就在生化盛典接近尾聲時，一陣爆裂聲在遠處街區突然響起，黑煙沖天——似乎有人引爆了某個「抑制藥倉庫」或「基因檢測中心」的設備。
頃刻間，人群譁然，生化保安迅速調動，機械區也隨之提高警戒。
萊恩接到消息後迅速起身，面無表情地對手下說：「立即派遣基金會精銳，堵住新人類所有進出路口，我要把鬧事者抓個正著。」
他不容分說，眼眸透出冷酷自負，「還是那句話，他們敢挑釁我們的秩序，就是自尋死路。」
凱瑟在機械區那端，見場面突變，也立刻調動私下召集的機械隊員：「幫忙疏散無關群眾，別讓生化人或企業保安濫捕無辜。」
此舉等同於再度違背理事會「不插手他族紛爭」的聲明，但凱瑟咬牙決定，不再做冷漠旁觀者。「絕對理性並非正義……我們機械人也能有所作為。」
而在底層街區，林安和安蕾等人也得知有人提前動手，引爆了一個基因中心，但這不是他們原本計劃的行動——顯然是更激進的一支新人類團伙所為。
安蕾臉色煞白：「糟了，這下基金會肯定全城搜捕，我們的網絡破壞計劃可能很難執行了！」
林安攥緊拳頭：「那怎麼辦？我們只能趁混亂時加快行動嗎？不然等他們緩過勁來，我們會更難逃。」
安蕾咬唇思考幾秒，然後毅然點頭：「對，既然事已至此，乾脆趁他們顧不上時先搞定控制樞紐，削弱他們對新人類的掃描網絡。」
她看向林安，「你……還願意冒險嗎？」
林安深呼吸，想起那被電擊棍擊倒的同胞，想起自己多年來的屈辱與困惑，眸中閃爍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我跟你們一起。」
城市上空，警報聲此起彼伏，壟斷企業派出更多安保機甲在高樓間穿梭。
生化人與新人類之間的衝突逐步升溫，一部分激進新人類不惜採取激烈手段。機械人街區也混入了不明勢力，可能意圖挑撥更多爭端。
維多利亞在飛行器上冷眼看著市區的實時監控，她得知已有人破壞了基金會的設備，卻毫無懼色，僅輕描淡寫地向手下指令：「這些烏合之眾，給我一次性打擊，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強權。」
她直接調配了一隊生化特警，臉上的冷酷神情與優雅外表形成極度反差。「完美種族當然要以雷霆之勢鎮壓不穩定因素。
凱瑟的終端則不斷彈出理事會的警告：「凱瑟議員，你已多次越權干涉非機械人事務，若再繼續，請回理事會給我解釋。」
他緊咬牙關，內心掙扎愈演愈烈：要回去遵守中立，還是留在街頭繼續保護更多被波及的人？
此刻他看見一起機械人小隊正和生化保安對峙，後者要帶走一名僅有的小孩新人類做「基因檢測」；機械人小隊糾結要不要執行「中立算法」拒絕介入。
凱瑟眼裡的情緒迅速決絕：「如果這也不管，那我還配稱自己是議員嗎？」他抬步走向前，準備再度表明態度。
林安隨同安蕾和其他新人類組織人員，顛簸穿梭在城市背街小巷的風道，準備潛入一處壟斷企業機房，對掃描網絡進行破壞。
他雖心驚膽戰，卻固執地堅持下來：「我們不能指望別人拯救，只能靠自己。」他腦海里浮現基金會保安殘酷鎮壓的情景，又想起機械人議員曾救過一個同胞的片段，心緒複雜。
「或許這個世界並不全是絕望，某些機械人願意伸手，但更大的力量還操控著……我們必須抗爭。」
城市的太陽此時已高高升起，光線明亮到令人眼花，但空氣里卻不再是純粹的祥和。
隨時可能爆發的警報與對峙，在不經意的街角、樓頂、立交橋上滋長。生化人的優越、機械人的理性、中立或干涉、以及新人類的低位掙扎，都在這座鋼鐵與基因交織的霓虹都市裡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