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眾叛親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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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0章 眾叛親離

  神都,巡天司里的某幢二層小樓。

  青霄月坐在火爐旁,默默感受著那些溫熱,眼帘微垂。

  有腳步聲響起,那是求知端著一碗黑色的藥汁在走過來。

  「這玩意兒很苦的,您小心點兒,要不我還是給您拿塊糖吧。」

  「有什麼事情能比生死更苦?」

  青霄月示意拒絕,伸手取過那碗藥湯,飲入腹中。

  下一刻,他的眉頭發生劇烈的顫動,數次緊皺又再鬆開,直至化作唇間的艱苦嘆息。

  求知也不說話,默默遞過去一塊糖果。

  青霄月面無表情地接過服下,緩解著咽喉間的劇苦,忽然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求知怔了怔,似是不解此言何意,問道:「我要想什麼?」

  青霄月看著他說道:「道主。」

  「這事……」

  求知認真說道:「首先,我們得稱呼他是魔主。」

  青霄月沒有說話。

  求知被看得有些心慌,有些無奈,問道:「您不應該希望道主死嗎?為什麼還要和我聊這個,難不成你覺得我有膽量在暗中幫道主的忙?」

  「好吧,就算我真有這個膽量,像我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又能做什麼呢?」

  他嘆了口氣,說道:「我連被捲入漩渦里的資格都沒有。」

  青霄月平靜說道:「所以你是希望顧濯能活著?」

  求知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說道:「我……」

  話才出口,他的目光下意識落在房間各處,確定門窗都已緊緊關上,隔絕神識探查的陣法正常運轉著,沒有出現的紕漏。

  「我的確是希望顧濯能活著。」

  求知看著青霄月,無奈至極說道:「畢竟他於我而言是有大恩,但現在是皇帝陛下要他死,像我這樣的螻蟻又有什麼辦法?」

  青霄月說道:「你可以聰明一點兒。」

  求知微怔,不確定問道:「您的意思是?」

  青霄月淡然說道:「要顧濯死,這的確是陛下的意思,但這事卻是由司主落實。」

  求知還是不懂。

  青霄月說道:「顧濯從未說過自己是道主,但他作為道主的事實卻不會遭到改變,既然如此,陛下完全有出手的理由。」

  「然而事實就是陛下什麼都沒做,假他人之手,而且還是已然跌境的司主的手。」

  他靜靜看著求知,說道:「這證明顧濯讓陛下抱有忌憚,哪怕如今的境界連歸一都不是。」

  求知神情嚴肅問道:「您想要做什麼?」

  「放心。」

  青霄月笑了笑,笑容找不出半點陰森的意味,溫和說道:「我沒想過要救顧濯,但這件事可以讓你不用再心懷太多愧疚。」

  求知懂了。

  青霄月說道:「如果事敗,那我自會以此殘軀為你消災,陛下終歸是要給我幾分顏面的,只不過那時的你要回到從前的日子了。」

  求知眼神複雜地看著他,認真問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青霄月淡然說道:「殺一個人。」

  求知執著問道:「誰?」

  青霄月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莫名笑出聲來,說道:「你的仇人。」

  話音方落,求知便已徹底明白。

  沒有思考太長時間,這位出身無憂山的青年殺手,平靜而堅決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好。」

  ……

  ……

  離開神都後,裴今歌一路向南。

  朝南而行的道理很簡單,近些年來她因為天命教的緣故,總是留在南國。

  余笙對此沒有意見。

  由始至終,兩人都不曾提出過去尋找顧濯,仿佛這個名字從未出現過在她們的生命中。

  直至這一刻。

  「你知道我是怎麼認識他的嗎?」

  裴今歌毫無徵兆說道:「當初我因為林挽衣去到望京,站在城樓上遠遠地看見他連勝十三洞真,覺得他頗有故人之風,於是生出見面的心思。」


  余笙輕聲說道:「故人不是死人,故人之風就是故人。」

  一道滿是感慨的嘆息聲在輕舟上響起。

  「可是當初誰知世事這般離奇?」

  裴今歌悵然說道,把手伸出去,感受著江水自指尖掠過的滋味。

  余笙沉默不語。

  裴今歌話鋒無由而轉,說道:「今天以後,陛下將會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但你依舊可以是從前的長公主殿下,只要不繼續站在陛下的對立面。」

  余笙望向她,一言不發。

  裴今歌沉默片刻,說道:「我不是在嘲弄和譏諷你。」

  「我知道。」

  余笙平靜說道:「你是覺得他很好笑。」

  裴今歌認真問道:「難道這不好笑嗎?」

  「按照我們最初看到他的那年算起,望京三年,至今又再三年,在這六年時間裡他所深交的每一個人,現在可以幫到他的那些人,全都有站在大秦這一邊的理由。」

  「你是長公主殿下,與陛下情同手足百年,而我則是巡天司的未來司主,一身利益盡數繫於大秦之上,都沒有徹底站在他那一邊的道理,除非你要讓大秦就此分裂,或者我可以舍了過往百年所得,但是……這又怎麼可能做到呢?」

  「至於青霄月這種也算是受過他恩惠的人,早在百年以前就是想要他死的人,更不可能在這時幫他。」

  「然後還有誰呢……陳遲這種螻蟻都算不上的朋友嗎?怕是自身難保,又怎可能幫得上他?」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裴今歌的唇角隨之而揚起,但卻聽不到半點笑聲。

  她最後譏諷說道:「我都不知道他怎麼能把自己活成這樣的,舉目無親,舉世皆敵。」

  余笙安靜片刻,說道:「或許他從未想過成為舊日裡的自己。」

  裴今歌聞言,忽而失笑出聲,自嘲說道:「或許現在只有林挽衣這樣的白痴才會站在他身邊。」

  余笙靜靜地看著她。

  是譏諷,是自嘲,但這些只不過都是表面。

  「你是奇怪我為什麼因為他的事情而這麼生氣嗎?」

  裴今歌的語氣突然靜了。

  余笙嗯了一聲。

  裴今歌微仰起頭,望向被雪雲遮蔽的漆黑天空,沉默半晌後說道:「也許是因為我和他曾經是盟友,有過一段不可告人的隱秘關係,所以我很難接受自己的同謀竟是如此愚蠢白痴的一個人,親手為自己鑄就出這麼一個眾叛親離的局面。」

  ……

  ……

  夜深寒露重,最難是安息。

  林挽衣睡得不怎麼好,醒來時情緒便也是理所當然的糟糕。

  她埋頭於雙膝間,認真而緩慢地呼吸著寒冬時節的凜冽空氣,直至肺腑仿若浸泡在極冷的冰水當中,讓那殘存的睡意蕩然無蹤。

  然後她抬起頭,好似這時才剛剛醒來那般,未曾褪去的妝容上流露出淡淡的溫暖笑容。

  「現在什麼時辰了?」林挽衣問道。

  顧濯告訴了她。

  林挽衣聽著窗外的呼嘯風雪聲,想著現在正是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候,想著雲來鎮的煩囂聲都已盡數消散,此時理應寂靜。

  她望向顧濯,溫聲問道:「你要休息一下嗎?」

  言語間,少女隨意打量了一下車廂里的環境,見燈火已然極黯,只留下如絲似縷的點滴。

  就連彼此顏容都難以看清楚。

  「這樣就好。」

  顧濯看著仍在抱膝的林挽衣,想了想,又把酒壺遞了過去,說道:「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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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挽衣有些心動,最終還是沒有伸手接過酒壺,轉而以真元驅逐趕走籠罩著身體的寒意,說道:「不用了。」

  顧濯看著她,忽然問道:「你想伸懶腰?」

  「嗯。」

  林挽衣掀開車簾一角,感受著倏然而至的夜裡寒風,指了指車廂的頂部,搖頭說道:「但不方便。」

  顧濯想了想,說道:「那出去走走?」


  林挽衣睜大了眼睛,壓低聲音問道:「這也行嗎?」

  「沒什麼不行的。」

  顧濯說道:「畢竟現在都夜深人靜了。」

  林挽衣看著他,秀氣如墨的眉頭緩緩蹙起,沒有說話。

  顧濯不解,問道:「怎麼了?」

  林挽衣下意識想要否認,猶豫片刻後,還是覺得沒必要隱瞞。

  「如果是過去的你,望京城中和我初相識的那個你,在說夜深人靜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你應該是笑著的,溫和的那種笑容。」

  她頓了頓,尋了個理由,說道:「可能是今天的你著實太累了吧。」

  顧濯沉默片刻,說道:「是有些累。」

  林挽衣微微一笑,說道:「那我們就出去走吧。」

  說完這句話,她彎著腰站起身,提著裙擺往車廂外走去。

  在路過顧濯身旁的時候,少女用白襪裹著的足趾踢了一下他的膝蓋,小聲催促道:「黎明快到了,這也沒多少時間,我們得抓緊。」

  於是兩人掀開車簾,踏入茫茫雪夜裡。

  牽著車廂的那匹馬兒早已經被安置妥當,不必遭受這酷冷寒意,周遭一片寂靜,但並未完全漆黑,不遠外的建築里留著稀疏的火光,那應該是正在準備明早起航事宜的商隊人們。

  站在風雪中,林挽衣很認真地伸了一個懶腰,但沒打呵欠。

  少女美好的身段被掩在厚實的棉裙下,找不出曲線的痕跡,給人的感覺更多是青春。

  下一刻,她偏過頭看著顧濯,問道:「去哪?」

  顧濯不願聽江水滔滔聲,說道:「不去江邊。」

  林挽衣心想不去江邊釣雪,那還有什麼地方可走呢?

  她回憶片刻,確定沒有聽到雲來鎮有宵禁的傳聞,有了想法。

  兩人並肩而行,沒有撐傘,任由風雪加身。

  「感覺……」

  林挽衣呼了一口氣,輕聲說道:「挺奇怪的。」

  顧濯問道:「因為看不到大動干戈來搜尋我的跡象?」

  林挽衣輕輕點頭,說道:「主要是沒有那種舉世為敵的感覺,總不能我自己跑到萬丈光芒中,大喊一聲道門共主顧濯在此吧?」

  顧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別生氣,我沒覺得現在是在過家家。」

  林挽衣認真說道:「我是擔心。」

  顧濯說道:「因為現在很像是有一個大陰謀正在被編織著?」

  林挽衣嗯了一聲。

  「我不怎麼清楚我母親的想法,但我很確定她是一個狠辣無情的人,因為我爹其實是死在她的手上。」

  說這句話的時候,少女的語氣格外冷靜,甚至顯得有些自嘲:「如果對付你這件事是由她來操持,那不管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顧濯說道:「那你覺得怎樣才能破局?」

  林挽衣忽然問道:「你能殺了她嗎?」

  顧濯看了她眼。

  「開玩笑的……」

  林挽衣挑了挑眉,笑著說道:「就算她殺了我爹,那她終究還是我娘,可由不得旁人來殺。」

  顧濯問道:「要殺也只能是由你自己來殺?」

  林挽衣笑容依舊在,輕輕地嗯了聲,坦然說道:「我認為這也是一種孝順。」

  顧濯沉默了會兒,說道:「我同意你的看法。」

  言語間,兩人已然走到街道上。

  白雪被淹沒在夜色里,找不出什麼痕跡可言,遠方青樓溢出的依稀燈火成為真實的指引。

  雲來鎮繁華已久,然而往來都是商人,無甚景色可言。

  好在散步這種事情從來都不需要好風景。

  「你覺得這樣的平靜還能持續多久?」

  「也許就在黎明到來的那一刻。」

  「所以你才會說要出來散步,畢竟再不這樣做就來不及了?」

  「大概。」

  「希望往後的路途里還有現在這樣的閒靜時刻,但那時候的我不會再答應和你出來散步了。」


  「為什麼?」

  「我準備寫一本書,書上會很認真地講述這次與你並肩而行途中的心路歷程,主旨是與世為敵時如何才能野蠻精神,自我勸解,以平靜之心渡過萬丈深淵。」

  「若是成書,或許人間紙貴。」

  「咦,你對我這麼有信心?」

  「主要是我對自己的名聲比較有自信。」

  「很有道理的一句話,但聽著的確讓人沒辦法舒服起來。」

  「事實從來如此。」

  「可是你我當下不也活在現實中嗎?」

  林挽衣的反駁很有力度,因為此刻的平靜本就不該存在。

  就像是滔滔巨潮中有暗流無聲涌動,在不為天光所見處與大勢對抗,讓一切變得如此緩慢。

  只要少女不曾放聲與這天地言,那這種詭異的安靜就能維持下去,直至破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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