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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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澤爾先生,還請您別急。」

  「可是,神父……」

  巴赫又急得大喘氣了。

  「等等,索菲婭修女,快去扶他坐下。」

  海索直接出言打斷巴赫,他算是看出來現在這什麼情況。

  看樣子,應當是剛剛發生的事重新發生了一遍。

  海索這是回到了過去還是進入了幻覺?

  他趕忙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生疼!

  不會真回到過去了吧?

  不一定,如果是在夢境世界,有痛感也不是不可能。

  「其他村民都待在家裡?睡著的人喊半天也喊不醒?」

  「是啊,神父大人,您都知道了?」約翰應聲道。

  海索環視一周,發現現在的霧還未很濃。

  「知道了,現在情況危急,不便多說。」

  「在場的幾位都隨我來,趕緊往村外走!」

  之前在聖所里待的時間太長,迷霧已經重到讓人看不見路。為省時間,這回他直接就不進門了。

  約翰等人見著海索「火燒眉毛」般的神態,也是立刻就緊張起來。

  「神父,要不要去通知村民立刻離村避難?」

  沒想到約翰這事務官當得還挺負責。

  「來不及了……」

  海索在前邊走得飛快。

  「你叫不醒他們,舒爾茨不是知道嘛。」

  「薩拉根本沒叫醒吧?」

  「神父怎麼知道?」

  「行了,這些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否還能逃出迷霧。」

  白湖村並不大,但他們幾人在出村的路上走了半天,卻總是回到相同的位置。某種力量正驅使著他們不斷打轉。

  「怎麼又到雷奧他們家門口了?」

  「這都第四回了!」

  海索是真急了,眼見著霧氣越來越濃,他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也越來越小。

  「啊!神父,您瞧那是什麼?」

  索菲婭嚎了一嗓子,海索暗道不妙。

  轉頭一看,果然又是那位黑色的背影。

  它的周身又一次散發出絢爛的光彩。

  「One man in his time plays many parts, his acts being seven ages.(終其一生,角色無數;登台之後,要分七幕。)」

  這次,海索的眼中出現了更加奇異的光景。

  他的視角逐漸往後偏移,甚至看見了自己的後背和禿頂,然後是穿著華服卻瘦到脫相的威廉、戴著破布帽的約翰,以及裹著頭巾的索菲婭。

  這是誰的視角?

  難道海索正通過隊伍最後的巴赫觀察著世界?

  事態早已超出了海索的認知,他感到異樣的恐懼襲上心頭。

  這種恐懼感驅使著他逃跑,但他卻覺著自己的身軀越加沉重,連雙腿都難以邁開。

  看來還是平時運動得太少了,養尊處優慣了是這樣的。

  不過好在,那人形的黑色怪物並未追趕過來,他算是成功地逃開了。

  「救命啊!救命吶!」

  他漫無目的地四處逃竄,恍惚間似乎見到了光亮。有光亮的地方或許有人,他立馬就衝上前去。

  「哎呀!」

  他的臉被火焰燙傷,劇烈的疼痛令他跌倒在地上。他抬起頭,睜開眼,看見了聖所的修士,喜上眉梢。

  「太好了,終於找著人了,可嚇死我了!」

  「你是誰?是人?」

  「還是別的什麼偽裝成人的魔鬼?」

  這話怎麼這麼耳熟?說話的人是誰?

  他穩下心神,視線中是海索·唐·奧科里多正質問著自己。

  嗯?他是海索,那自己是誰?

  又是幾秒鐘,他忽然就明白了。

  「神父,別動手,是我呀,是我,巴赫!」


  「哦,是你小子。」

  「是你把迷霧帶到這來的?」

  「哎呀,神父,我真的是巴赫呀!」

  「住嘴,現在由我來問你……」

  事情的進展與記憶中的景觀重合。

  他怎麼會成了巴赫·烏澤爾了?

  他不是海索·唐·奧科里多嗎?

  接下來的一切完全復刻了他先前的記憶,就像從第三人稱視角將自己的作為重新觀看了一遍。

  討論著布萊克伍德博士,擺弄著指不出方向的司南。最後,又遭遇到那位睜著五隻駭人眼睛的鬼神。

  再一次,他眼中的光景又開始變換,他的雙腿不自覺地拖動。

  再一次,他逃開了。

  在恐懼中,他仿佛失去了什麼,只記得自己正在趕回聖所。

  「嘶~」

  他忽然感覺手掌發燙,低頭一看,才發覺那面密涅瓦之鏡的木柄燙傷了自己的皮膚。

  手一松,那面鏡子就摔在地上,碎裂成無數片。

  「鏡子的破碎?」

  這句話鑽進了他的腦中。

  「月亮的被掩?」

  海索鬼使神差地抬頭望天。

  本該是迷霧遮蔽到完全不可得見的天空卻現出一圈月亮的輪廓。

  這就是新月。

  「終於找到你了。」

  海索一晃神就置身於一座莊嚴雄偉的宮殿之中,這是書籍的宮殿,更準確的說是圖書館。

  正與他交談著的是一位身著那種古希臘服飾的男人,他看起來就像希臘神話中的那些英雄。

  「能喚來我,已算不錯。」

  這位存在散發出神聖的光輝,令海索忍不住頂禮膜拜的念頭。在海索跪下去之前,祂托起了海索——不是用手,而是用光芒。

  「拜見上神!」

  關於祂的記憶自頭腦深處浮現,原身似乎曾經見過祂的光芒。

  該如何稱呼祂來著?

  「光之子,月之嗣,向你表達歉意。」

  「一時不察,我之失職。」

  「祂趁著空隙侵入白湖,這是祂常做的事。」

  「上神大人說的是那位五隻眼睛的存在嗎?」

  「就是祂,祂的風格一眼便知。」

  自稱「月之嗣」的存在神情嚴肅,但海索能感覺出,祂想盡力表現得和善一些。在原身的記憶中,這位上仙應當受著理法「新月」的眷顧。

  「祂被凡人稱作『五目螭』,是居於暗林的一位邏各斯,祂喜歡將凡人困在循環當中。」

  「夢境的循環,循環的夢境。五目螭在鍾之領域握有權柄,卻厭惡結局。」

  「所以,祂為凡人編織了永無止境的夢,首尾相接,循環往復。」

  「月嗣」的形象不斷變化,希臘的英雄、羅馬的元老,而後是鶴髮與童顏。

  「在祂的夢裡,你將扮演無數種角色,你將一遍遍經受他人記憶的沖刷。」

  「當你經歷過無數種人生,你還能回歸到原來的那個你嗎?」

  「哦……」

  這位大佬把話講得如此直白,海索都有些不習慣了。

  大道至簡,返璞歸真了?

  「所以,我一直在夢境世界,從未醒來?」

  「當然。」

  祂打了個響指,這座書籍的宮殿逐漸變得透明,海索也因此得見四周的景觀。

  上方是紫色夜空中的殘月與星光,下方是墨青雲層中的鈷藍與玫紅。他們正站在海索先前所見的那座高塔之中。

  「辰塔是鐘樓,是書閣,是燈塔,是夢境神龕內最接近夜空的聖地。」

  「五目螭通過塵世的形體找到了你,而我們則在夢中將你帶回。」

  「形體在夢境中行走的那部分就是靈明,但凡人撐不住靈明的分裂,故而無法同時存在於五目螭與新月的夢境中。」

  塵世的形體?夢中的靈明?


  「五目螭,那位理法,現在就在白湖?」

  「並非如此,降臨塵世違反列位理法的約定。」

  「祂只需要吹一口渾濁的氣,正如我們只需投射一束純淨的光。」

  這位「月嗣」給人感覺相當靠譜啊,以後若是祂來庇護白湖,那海索的日子不就有保障了?

  「感謝上神大人的眷顧,願奉身上神的事業。」

  「你已經在我們的事業當中。」

  啊?

  已經?

  海索忽然想起隱士時常提起的一句話,指第九十七節和第一百三十三節都提到的「黃昏與彎月的盟約舉世皆知」。

  他現在的記憶力越來越迷,常用的東西記不住,這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兒倒記得清楚。

  所以,「新月」和「彎月」指得都是眷顧著這位存在的邏各斯?

  「是,上神大人。」

  既然是自己神,那海索抱大腿就自然多了。

  「往後還能經常來覲見您嗎?」

  「可以,任何人都可來攀升辰塔。」

  「用盛滿著光輝的器具,或者盛滿著光輝的知識和記憶。」

  器具?那完了!

  海索終於明白了。

  原來是那密涅瓦之鏡獻祭了自己,才把海索推到這裡來的!

  這樣的話,豈不是那幫他修鏡子的司書又救了他一命?

  海索這一生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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