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太陽之前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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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部分財政事務交予保羅似乎有些風險,但已經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海索是想給個閒職把他掛著,但又怕他太閒以至於有空到處刺探。這點對於男爵系的瑪麗安修女亦是如此。

  上頭大佬安排的人,不敢不用,又不敢真用。真是進退維谷。

  躺在床上的海索想來想去,越想越是腦門冒汗。

  長期將保羅排除在修道院事務之外,或許會被莫里斯認為「消極對抗」。

  人家要去奧格斯堡當主教了,背後還有美因茨大主教當後台,海索一個鄉村小神父根本惹不起啊!

  說句不好聽的話,保羅教士將來說不定比海索升職升得還快。

  人脈才是上升的階梯。

  「讓他管俗事也好,免得伸手伸到密教事務上來。」

  「他最好真陷在那些破事裡出不來。」

  基層事務最容易扯皮,這點海索還清楚。

  窗外的光比先前暗得多,「煜熠」沉水裡去了,水上的光自然不會亮到能令人瞎眼了。

  不過,聽說裁縫泰勒的「遮光眼罩」還真賣出去不少。可能白湖成了大手電筒之後,還是亮得有些過分。

  話說,這所謂「煜熠」究竟是個什麼原理,海索到現在還沒搞清楚。

  然而現在窗外的光還沒室內的光亮。床頭的不凋之花,桌台上的密涅瓦之鏡,一件比一件會放光。

  這些密教器具海索依舊不太會用。

  只可惜羅馬人的「如譯」局限性很大,全按自己的說法來談密教事物。

  他海索連邏各斯都認不全,哪裡能看得出來那些被冠以羅馬神明的存在到底是哪方大神的馬甲?

  而且,奧莉薇婭,那個隱士,也是天天拍海索馬屁。每次都要誘導半天,才能從她嘴裡挖出些東西來。

  還不如之前的「線上交流」呢!

  一天到晚裝大佬很累的好吧?

  思緒逐漸混亂,想法愈加朦朧,他似乎見到了某種迷幻的色彩,那光與密涅瓦之鏡里的光芒極為類似。

  經典環節,肯定是又要做夢了。

  這回是準備夢遊到哪方地界去了?

  他睜開夢中的眼,任由慘烈的白光刺痛靈明。

  那扇石門,那扇彼岸門扉依舊是閉闔的,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既非開啟,亦非閉闔,難道還有第三種狀態?」

  夢境有凡人可以理解的地方,但更多的夢是矛盾。

  「它曾在這裡,從亘古之前就在。」

  門旁巨大的坑窪中傳來低沉的聲音。

  海索知道,這是那具骸骨,那位守門者的話語。

  「在這個時代,這個時代之前的時代,甚至更往前的時代,它都可稱『尊貴』。」

  「那麼,我該如何稱呼『它』?如何道出『它』的尊貴?」

  看來這骸骨是憋了很久,終於找到能說的人了。

  既然是夢中的存在,又是自稱「古老又尊貴者」,那它應該很有學識吧?

  海索儘可能地表現出自己的謙恭。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往生的神獸比人強。

  然而他這一問出口,那獸骨反而沉默片刻,隨後是一陣嗚咽。

  懵逼的海索一直等到它的聲音重新組織成字句:「它不再配享自己的姓名,它的姓名已經被它忘卻。」

  「亡者最先失去的是形體,隨後是姓名……」

  「但總有辦法讓人死得更死。」

  夠了,夠了,海索已經不想再聽謎語了。

  那獸骨繼續講述著「它」的往事,或者說自己的往事,又或者說是那夢境神龕的往事。

  「黎明,正午,黃昏,午夜,拂曉。」

  「『日之躔者應如是,吾之躔者當如何?』」

  「浪潮退卻,燧石成灰,蟠蛇斬盡,紅日低垂,誰者仍銘記?」

  「盛宴終了,囹圄空虛,爐火熄滅,旭日難起,誰者正哀傷?」

  「正如祂們先前的作為,後來者亦會掀起反叛。已行之事,終將再行。」


  獸骨本該是悲慟的,但它的話語中流露出一絲幸災樂禍。

  至於海索為何能聽得出來。那完全是因為,他聽不懂內容,只能注重於研究語氣了。

  「紅日?旭日?不止一尊太陽?」

  「不止一尊太陽」,這話海索聽過,好像是那「司書」講的,這獸骨自己也提及過。

  「有拂曉,也有第二拂曉,有置閏,也有第二置閏。」

  「將琥珀與燈關入監牢?將鱗片與石吞入腹中?治癒傷疤,消盡罪孽,重走日之道途?」

  「日升日落,永陷循環!」

  不行,不行,這東西已經不是喜歡問謎語,或者講謎語了,它的字典里恐怕只有謎語。

  跟這東西說話純純地浪費時間。

  還不如四處逛逛,說不準還能看到些有用的信息。

  獸骨說著說著又開始哭泣,滾燙的金水自空洞中流出。

  海索趁著這獸骨沒反應過來,拔腿就跑,沿著神龕的牆壁飛速逃離。

  儘管夢境神龕並無牆壁。

  「嗯?我這是到了哪裡?」

  牆壁,並非是「牆壁」,而是絢爛如迷宮的色彩。紛雜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

  「這是什麼?這……」

  「若矩陣的各階主子式均大於零,則矩陣正定?不對,不對……」

  「完備的度量空間上,到自身的一個壓縮映射存在唯一的不動點?不是,不是……」

  「封閉系統中,任何粒子在經過一個漫長的時間後必然能無限接近其初始位置……靠,我在想什麼鬼東西?」

  難解的矛盾與謎題,海索感覺自己精神要出問題了。

  「……罪案…抗爭……」

  「抗爭是…罪案……」

  他忽然聽見熟悉的語言,那種不同於獸骨的「聽不懂也能理解」的語言。

  那是德語,甚至是巴伐利亞口音的德語。

  「他鄉遇故知」!

  一團幻影?還是幾團幻影?

  海索靠近了些,想偷偷探聽一番,雖然他也不知道夢中有沒有「藏住身形」這一說。

  他最近都不敢帶不凋之花入夢了,因為隱士曾說「它的光芒在夢中過於耀眼」。

  所以,一支從隱士書屋那薅來的密教蠟燭就成了海索夢中的新護身符。

  實在不行,海索就把《論太陽之廳堂》里的禁咒拿出來念,就算是死也要落得個同歸於盡、玉石俱焚。

  「『蛇』作出了妥協,而我們更認同『杯』的作為。」

  「你應該知道那些隱秘的歷史,關於那些權柄的來源與去向……」

  「到底是僭越,還是物歸原主……」

  海索聽到了幾句,知曉他們在討論秘史。

  幻影是人,白影是鬼,這點他也記得。

  「誰?」

  海索頓時感覺有光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三重罪案與三重抗爭』,看來諸位有不同的見解。」

  先得把自己的位格給拉高,不然容易被當成軟柿子捏。

  「學徒?學者?凡人?秘識者?游離於彼岸門扉之外?」

  戒心很強啊!

  「無妨,危險的存在無需偽裝,偽裝的存在並不危險。」

  另一位幻影就像在水底下說話,咕嚕咕嚕的,聽著相當難受。

  「但若是巴伐利亞的學者,我應當沒有不認識的。」

  「克勞德·海索,英格蘭康沃爾郡,在巴伐利亞活動的時間倒不太長。」

  謊話是張口就來。

  「克勞德…海索?」

  「怎麼了,大人,您認識?」

  「似曾相識,但好像不是。」

  真有人會蠢到拿自己姓名的一部分來做假名嗎?估計是巧合吧。

  那被稱「大人」的幻影問道:「海索…海索·唐·奧科里多,大師認識嗎?」

  「早聞其名,『諸史研習者』,我有前去拜會的意思。」

  「呵呵呵,那大師還得斟酌斟酌。」

  「這位大人有何高見?」

  「海索·唐·奧科里多已經重投教廷,且他的駐地是『德謬歌門關』。」

  「最為關鍵的是,血色將至……」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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