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死小A
那天晴小雨，生豬的血黏著碗邊滾下，我害怕，所以遠遠躲開了大人的殺豬刀，心安理得地以一個孩子的身份，去逃避這種長大的殘酷。
——我/小A——
那會，我也沒想到，原來我真不會長大。
我的人生是片段的，既當過士兵，也做過研究員，不僅曾是個小女孩，也接觸過男孩子的小世界。
在我閃爍的一生中，我曾擁有許多名字。「藍天」是那其中之一，有個叫「潘林」的傻子很執著這名字。但「藍天」只不過是我當時仰望蒼天，驚艷那抹包容焰火的藍，而後隨口編造的名字罷。
我更喜歡「小A」這個代號，我以我的第一個名字為代價交換「不死」。
是的，在百年時限中，我的每一次死去都會等來重生，重生在另一具軀幹上。那具代號「藍天」的軀幹是我第二次重生時領到的已死之人。
她原先留有一頭漂亮的織金長發，十分絲滑，是某個小貴族心中備受寵愛的女兒。
但亂世來了，那貴族的堡壘被擊破，她的女兒無端遭殃。稚嫩小人兒從小被養在籠子裡，一向安分，自然要以身殉葬。
但我不同她，我是從籠里逃出來的那一個。鋼刀劃破我的羽翼，我於是行走大地，又仰望星空，擁抱這混亂的世界。
我將她一頭長髮幾乎全部割去，又從她身旁那些倒下的「天然衣櫃」中撿拾出一套，適合隱匿人群中快快逃跑的好衣服。不必整潔，不必耐久，只要遮膚蔽體即可。
如果能藏刀，最好不過……
即使是這樣一具過分柔弱的軀體，它也要被生命青睞，紮根苦難，終究為人。
所以「藍天」是「叛軍」中的一員。
所以我在那終局，祈願將希望與和平留給我的孩子。她或許無法擁有幸福，但一定擁有是否選擇掀翻牌桌的權利。我為此再度趕赴極南戰場，與他一起，同很多人一起，投身開發那門戰爭技術——
倘若我們的敵人來自視野之外，那麼這場戰爭的勝利一定在它們的視野之內！
所幸雖死猶榮，它們未贏，我們未輸，希望已然傳承，也總要傳承，一切就像宇宙中的每一縷光那般各司其職，共同守候一個總被一人/數萬萬人期待的大結局。
——瀕死之際——
我握住他的手，躺倒雪天裡，看那星空下爆燃四濺的煙火，一面受淋亡者的血，一面靜聽心臟最後的掙扎。
今個兒這比前面幾個世紀要暖和得多，我們會贏的。只待身死，落下最後一枚暗子，此後殘局再開，一切就位，是圍殺！
感知手心漸趨冰涼的手，我知他要走了，於是不再留戀人間。彌留之際，耳畔燃起餘音，過往一切悉數如煙、如雪、如月。
樂音悠揚，時緩時促，吹笛人就坐油菜花田那旁，四人抱的大木樁腦袋上，穿一身白衣飄飄，活像古神話里的仙人、神明。
《福江雪》
雪三千，月三千，有風攬樂光華章。
福江雪，福江水，福江勝地自來源。
草兒長，雀兒歡，金翎高盤主心界。
金陽赦，浮雲頂，臨道八方也咨嗟。
星光耀，泣血歌，萬里聲色廣赴台。
心澎湃，潮腕起，天門山關亦可闖。
無憂卦，自生愁，半紙人生惜留願。
除舊害，展新宏，號起調定根基牢。
捫心問，托塔歸，皺里無端自生一。
萬般難，千樣糖，主貪半晌亦無為。
祂一頭黑髮篷松蓋背，僅留髮尾系金絲鐲集束，十分不一般，遠遠看著可是高貴。
巫子英剛從宰三牲那地跑出來，正愁躲哪懶一覺呢，就見一個宛如神明般的人物，十分好奇，小腿一撒，一溜煙似的跑了過去，跑過去又站直腰，想看看臉，不敢；是不敢，還是覺得不好意思？
她低頭看看被自己穿破了洞的小涼鞋，有些不快，踢踢地上沙，有點悶。
但仙人聞聲回首頓笛音，我於是得見一位生得極好看的女子。她同肇巫山這兒的人都不大一樣，她不用開口，就能讓人知曉她的心裡正想些什麼。
我聽到《福江雪》的瞬間就將它記住，說不清楚自己記到了哪，但就是感覺，如果某個時候要將它全篇背出，也是可以的。
——我/巫子英——
她沒給我問「為什麼」的機會，虛空凝鍊一指輕觸我唇邊，只叫我安靜地注視她的眼。她眸子純黑，幽然深邃，人觸之即陷，仿佛有著某種不同尋常的吸引力。
這跟我們肇巫山的念力不一樣，跟其他幻鏡里的異能者也不同，她的力量很特別，沒有情緒波動、氣息波動，十分平靜。
這也是我為什麼一開始就將她看作神明的緣故，她好像沒有呼吸、心跳。
就這麼注視著她的眼，我內心突然升起一股衝動，想要抱住她，不叫她離開我眼前！
然而下一秒，我又能聽見她，她像惡魔般述說著誘惑人心的話語：「巫子英，你想去世界之外看看嗎？去看看蔚藍的大街小巷。唔，你吃過茶碗蒸嗎？你知道《吉金花》嗎？你想穿一次婚紗嗎？」
她說的那些，都是來自蔚藍/「外界」的壞東西！母親說過，「外界」一直覬覦我們留守的祖地，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派人進來當說客，勸我們一戶戶地搬出去！
好等我們都搬出去了，他們就光明正大地開著機器進來，開發/踐踏我們的祖地，把這片土地上所有能兌錢的東西全部榨至荒蕪！
我雖對養育我的土地沒什麼感情，可到底不能只為了讓自己活著而出賣誰的命，所以果斷拒絕道：「不，我不想！」
她沒有驚訝，而是選擇繼續誘惑道：「如果我可以免費幫你走出去呢？不收你一分一毫，不拿走你的土地，也不拿走你的水源，更不會要求你付出自己回家後第一眼看到的，最珍貴的事物。
這樣，你還願意繼續留守嗎？」
「我……當然！」
惡魔之所以會被稱作惡魔，就是因為它們會「欺騙」，會用盡各種手段來達成它們自己的目的！如果我一開始就已明白她是惡魔，又怎麼可能會再相信她！？
——我/小A——
那會，我也沒想到，原來我真不會長大。
我的人生是片段的，既當過士兵，也做過研究員，不僅曾是個小女孩，也接觸過男孩子的小世界。
在我閃爍的一生中，我曾擁有許多名字。「藍天」是那其中之一，有個叫「潘林」的傻子很執著這名字。但「藍天」只不過是我當時仰望蒼天，驚艷那抹包容焰火的藍，而後隨口編造的名字罷。
我更喜歡「小A」這個代號，我以我的第一個名字為代價交換「不死」。
是的，在百年時限中，我的每一次死去都會等來重生，重生在另一具軀幹上。那具代號「藍天」的軀幹是我第二次重生時領到的已死之人。
她原先留有一頭漂亮的織金長發，十分絲滑，是某個小貴族心中備受寵愛的女兒。
但亂世來了，那貴族的堡壘被擊破，她的女兒無端遭殃。稚嫩小人兒從小被養在籠子裡，一向安分，自然要以身殉葬。
但我不同她，我是從籠里逃出來的那一個。鋼刀劃破我的羽翼，我於是行走大地，又仰望星空，擁抱這混亂的世界。
我將她一頭長髮幾乎全部割去，又從她身旁那些倒下的「天然衣櫃」中撿拾出一套，適合隱匿人群中快快逃跑的好衣服。不必整潔，不必耐久，只要遮膚蔽體即可。
如果能藏刀，最好不過……
即使是這樣一具過分柔弱的軀體，它也要被生命青睞，紮根苦難，終究為人。
所以「藍天」是「叛軍」中的一員。
所以我在那終局，祈願將希望與和平留給我的孩子。她或許無法擁有幸福，但一定擁有是否選擇掀翻牌桌的權利。我為此再度趕赴極南戰場，與他一起，同很多人一起，投身開發那門戰爭技術——
倘若我們的敵人來自視野之外，那麼這場戰爭的勝利一定在它們的視野之內！
所幸雖死猶榮，它們未贏，我們未輸，希望已然傳承，也總要傳承，一切就像宇宙中的每一縷光那般各司其職，共同守候一個總被一人/數萬萬人期待的大結局。
——瀕死之際——
我握住他的手，躺倒雪天裡，看那星空下爆燃四濺的煙火，一面受淋亡者的血，一面靜聽心臟最後的掙扎。
今個兒這比前面幾個世紀要暖和得多，我們會贏的。只待身死，落下最後一枚暗子，此後殘局再開，一切就位，是圍殺！
感知手心漸趨冰涼的手，我知他要走了，於是不再留戀人間。彌留之際，耳畔燃起餘音，過往一切悉數如煙、如雪、如月。
樂音悠揚，時緩時促，吹笛人就坐油菜花田那旁，四人抱的大木樁腦袋上，穿一身白衣飄飄，活像古神話里的仙人、神明。
《福江雪》
雪三千，月三千，有風攬樂光華章。
福江雪，福江水，福江勝地自來源。
草兒長，雀兒歡，金翎高盤主心界。
金陽赦，浮雲頂，臨道八方也咨嗟。
星光耀，泣血歌，萬里聲色廣赴台。
心澎湃，潮腕起，天門山關亦可闖。
無憂卦，自生愁，半紙人生惜留願。
除舊害，展新宏，號起調定根基牢。
捫心問，托塔歸，皺里無端自生一。
萬般難，千樣糖，主貪半晌亦無為。
祂一頭黑髮篷松蓋背，僅留髮尾系金絲鐲集束，十分不一般，遠遠看著可是高貴。
巫子英剛從宰三牲那地跑出來，正愁躲哪懶一覺呢，就見一個宛如神明般的人物，十分好奇，小腿一撒，一溜煙似的跑了過去，跑過去又站直腰，想看看臉，不敢；是不敢，還是覺得不好意思？
她低頭看看被自己穿破了洞的小涼鞋，有些不快，踢踢地上沙，有點悶。
但仙人聞聲回首頓笛音，我於是得見一位生得極好看的女子。她同肇巫山這兒的人都不大一樣，她不用開口，就能讓人知曉她的心裡正想些什麼。
我聽到《福江雪》的瞬間就將它記住，說不清楚自己記到了哪，但就是感覺，如果某個時候要將它全篇背出，也是可以的。
——我/巫子英——
她沒給我問「為什麼」的機會，虛空凝鍊一指輕觸我唇邊，只叫我安靜地注視她的眼。她眸子純黑，幽然深邃，人觸之即陷，仿佛有著某種不同尋常的吸引力。
這跟我們肇巫山的念力不一樣，跟其他幻鏡里的異能者也不同，她的力量很特別，沒有情緒波動、氣息波動，十分平靜。
這也是我為什麼一開始就將她看作神明的緣故，她好像沒有呼吸、心跳。
就這麼注視著她的眼，我內心突然升起一股衝動，想要抱住她，不叫她離開我眼前！
然而下一秒，我又能聽見她，她像惡魔般述說著誘惑人心的話語：「巫子英，你想去世界之外看看嗎？去看看蔚藍的大街小巷。唔，你吃過茶碗蒸嗎？你知道《吉金花》嗎？你想穿一次婚紗嗎？」
她說的那些，都是來自蔚藍/「外界」的壞東西！母親說過，「外界」一直覬覦我們留守的祖地，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派人進來當說客，勸我們一戶戶地搬出去！
好等我們都搬出去了，他們就光明正大地開著機器進來，開發/踐踏我們的祖地，把這片土地上所有能兌錢的東西全部榨至荒蕪！
我雖對養育我的土地沒什麼感情，可到底不能只為了讓自己活著而出賣誰的命，所以果斷拒絕道：「不，我不想！」
她沒有驚訝，而是選擇繼續誘惑道：「如果我可以免費幫你走出去呢？不收你一分一毫，不拿走你的土地，也不拿走你的水源，更不會要求你付出自己回家後第一眼看到的，最珍貴的事物。
這樣，你還願意繼續留守嗎？」
「我……當然！」
惡魔之所以會被稱作惡魔，就是因為它們會「欺騙」，會用盡各種手段來達成它們自己的目的！如果我一開始就已明白她是惡魔，又怎麼可能會再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