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帶我走吧
今晚他又來了，明明已經把懷表還了回去，一切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大概是因為我還記得這件事，所以他必須確保我不會亂說嗎？我可是很惜命的，這種會被滅口的事情我當然不會做。
已經三天了，每次都是夜深人靜，店裡只剩我一個人的時候再來，明明都已經閉店了，他怎麼好意思進來的？
「老闆！來份剩飯！」
「我不是老闆啊……門票錢呢？」
「剩飯也要門票錢嗎？」
「這不合規定的。」
結果還是端出了一些殘羹冷炙，從食品安全的角度，這種過了營業時間的剩飯就不該給客人吃了，但他既不是花了錢的客人，現在也只是收拾垃圾的時間，就當是「我把垃圾丟在了一邊，他擅自撿起來吃掉」好了。
「嗯哼——！不錯嘛，今天也好吃。」
因為店內有監控，這種不合規矩的事被發現了就一定會挨罵，所以只好讓他在店門口的台階上吃。他就好像是流浪漢，只要有吃的就好，不管是在店內還是台階上，都能吃得非常開心……那種重油重鹽的垃圾食品有什麼好吃的？沒吃過細糠的傢伙，要不是我懶，不然一定讓他嘗嘗我真正的手藝！
只可惜上班的時候已經夠累了，自己也都懶得做飯，「非營業菜譜」的飯菜有一陣子沒做過了。
確認水火隱患，關燈，然後走出店門，他還在原處，身上落著幾片樹葉，在暖色的路燈下就好像在發光，一次性的餐盒已經丟到垃圾桶里了，不知道他還坐在這裡幹嘛，是在監視我嗎？
「哦，你要回家了嗎？」他問我。
「你在幹什麼？你不如和我說個明白，天天晚上都這樣，我很麻煩的。」
他不回答我，只是抬著頭：「你看，那邊的星星是前幾年才能用肉眼看到的新星星呢，但其實按照光速的延遲，它其實幾百年前就出現在那裡，擁有那個亮度了。」
我坐在一旁，也看起了星星。
「我說過的吧，我要去天上，去宇宙里。」
「星星……好久沒有抬頭看見過星星了，小時候看見過銀河，可如今在城市的燈光下就只有零星幾顆了，也不知道深夜街上的人和天上還能看清的星星比起來，哪個更多一些。」
「那就要看你的眼睛了」他遞給我一副墨鏡，示意我戴上。
當我戴上墨鏡的下一瞬間，街燈都不見了，如同全城都斷了電，整個世界都漆黑一片。
「現在，抬頭看天上吧。」
於是我見到了璀璨的星空與銀河，那是我記憶中的樣子、是我許久未見的夜空。
「怎麼樣？這下明顯是天上的星星更多了吧。」
高大的樓體就像是參天巨樹，無光的「原始森林」之上，是無光世界的星空，雖然高大的「樹幹」遮蔽了視野，可縫隙中的天河卻沒有絲毫的黯淡，在明暗的對比下反而更加美好，就像是泥潭中的青蓮，視線……離不開。
但我還是摘下了那神奇的墨鏡，重回沒有星空的城市。
「怎麼？不喜歡？還是被嚇到了？」他很好奇地看著我，就像是在觀測什麼實驗的結果。
「不是不喜歡，是不能多看，看太久了就摘不下來了。」
我怕自己會沉浸其中，再也忘不了……不，已經忘不掉了，早就忘不掉了。從小時候的記憶開始，我就不曾忘記星空。
我怕看久了會捨不得摘下，我怕我回不到原來的世界，我習慣了陰暗的生活、我習慣了重複的日常、我習慣了不去期待這種「飄在天上，不切實際」的感覺與幻想。
他收回墨鏡，微微笑著：「這樣啊，你看起來好累啊，不像我。」
我望著只有零星幾顆星星的夜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可能只是在放空大腦吧。
「你這傢伙沒有工作的嗎？」我問他。
「我需要嗎？」
我不回答，因為自己剛剛問了個有些笨的問題。
他是有「魔法」的人，又怎麼會像我這樣有生存的壓力呢？說不定他的衣食用住都是憑空變出來的，哪需要什麼工作？
「明晚見，你要學會享受生活哦。」他站起來，撣了撣大衣上的灰塵就轉身離開了，走的時候還故意踩在落葉里，發出一路清脆的響聲。
「享受……站著說話不腰疼。」
當然，我這句話並沒有讓他聽見。
我們果然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是生活在魔法世界的，而我生活在城市的小出租屋裡，兩人唯一的交集就是深夜的店門口，他總是來要飯，然後看星星。我呢？其實也樂意陪他看一看，畢竟晚上本就沒什麼事情干，我也相當的孤獨，既沒有朋友，和同事也完全無話可說，這也算是消遣疲勞的好事。
雖然不知道他的來頭，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他就是要來這邊找我，不像是什麼「你知道的太多了，不能放任不管」，反而更像是日復一日憂鬱煩躁的我終於發了狂，幻想出了這個有點討人厭卻又充滿了神秘氣息的人。
秋日盡，冬日來。
可除了溫度變化之外，於我而言是沒有什麼區別的，我並沒有時間和精力去享受季節的變化與景色的轉變，只是日復一日的重複著平淡的一天又一天。
已經有一段日子了，那人自稱科學家，可我更願意稱他為魔法師，那些反科學的東西明顯就是魔法，簡直就是幻想世界的力量，而且他每次都在即將閉店、四下無人的時候才來，大概真的是不存在的幻想人物吧……不論如何，我也願意相信他真實存在，我也習慣了這個渾身謎團的怪人，他就好像是我生活中唯一的變量。
「今晚是什麼？」
「是炒飯，給你額外做的，熱著呢。」
漸漸的，已經成了好友的程度吧，我也開始會額外的給他字面意義上的「開小灶」了，他很樂意將「科技道具」展示給我，而我也對那些魔法道具很感興趣，他說他早晚會飛到天空中，成為太空中的旅行者，與星星們同居在宇宙之中，我相信他能做到的。
今天閉店得早，可我依然不想早回家，即便冬日的天氣寒冷，可我們二人依舊如往常地在店門口坐下，享受著今天的城市夜景。
我問他為什麼想成為星星，得到的答案是——「我討厭地面，我是屬於天上的。」
他這種人果然不適合在地面上吧，就像有才華的演奏者有自己的舞台、偉大的藝術家有自己的展會、名聲顯赫的科學家有自己的實驗室，他們都有自己的世界。
擁有魔力的人是要飛到天上的，而我……大概這就是我的世界了。
只是個小廚師、小角色，不會被人喜歡、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一生，想必這就是我的了，雖不可能滿意，但我也只好滿足。
畢竟世上比我悲慘的人並不少，如果能度過平穩無味的一生，想必也是件好事。
「你想要飛到天上去、去到宇宙里，為什麼還不去呢？你應該能做到啊？」
「天上沒有這家店、沒有你的飯菜啊。」
「真的假的……」
他明明早就有了「魔法」，應該隨時都可以飛上天空的，可他卻繼續留在了「討厭的地面」，那答案居然只是這裡的飯菜，奇怪。
不過我大概也明白他想說的意思，人嘛，他也總會有許多必須要做的事情，做完以後才會飛到大氣層之外，比如說在這家店裡吃到腦滿腸肥，我的廚藝確實很厲害就是了，也不難理解……大概。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和他一起飛到天上，但想想還是算了，我既沒有他那樣的魔法，也不可能受得了流浪宇宙間的生活。
哪怕現在的生活有諸多不滿，但我還是屬於地上的，和他不同呢。
他屬於天上，就像星星，而我毫無疑問是地上看星星的人，轉眼已是深冬，我看著他瀟灑自在的樣子，越看就越感到自己的可悲。
全家人一起來用餐的景象，也是越看越不知該作何感想，父母與孩子在隆冬里裹得像是毛絨玩偶，他們笑著進到溫暖的店裡，脫下散發著寒氣的衣服，圍坐在桌前一邊用熱橙汁暖手，一邊歡聲笑語。
在寒風中遊樂的他們不怕寒冷，因為他們會回到溫暖的家裡，回到溫暖的、冒著熱氣的生活，連房間的光線都是暖的，心裡也是暖暖的。
我的小出租屋其實也看得見陽光，可有福氣享受的卻只有那床被子與空蕩蕩的房間，我的暖光是廚具的火光、是店內無處不在的暖光燈，總感覺頭有點暈、有點想吐。
「我打算走了，你想跟過來嗎？去天上，去宇宙里。」
「我？果然還是算了……」
他如往常一般來到店門口，我給他送上一碗麵，還有一杯熱水。今天晚上格外的冷，畢竟早已是寒冷的天氣了，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平日裡深夜炸街的飛車黨也消停了下來，估計正在某個深夜酒館裡把酒言歡呢。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能來幫個忙嗎？會給你報酬的。」他一邊吃，一邊像開玩笑似的問我。
「什麼樣的報酬？」
「滿足你一個願望，你能提出的願望我都能滿足，是很豐厚的報酬呢，你相信我嗎？」
「我……我當然相信你啊。」
我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報酬，但我知道——他並非常人，甚至可以是什麼神靈的人間化身，就算說他能創造一個世界我都相信。
要錢嗎？我覺得直接開口要幾百斤黃金都是能實現的，他就是這樣的人，他的魔法能實現一切願望。
果然還是算了，興許會有比錢更重要的事情，謹慎一些才更好……果然錢也不錯呢，有錢就什麼都做得到了。
「你答應了對嗎？願望可以慢慢想，不急的。」
即便是如同天神降世的他其實也有顧慮，飛到天上意味著拋棄地面上的一切，以及地面上的「以後」，他下不去手，也下不定決心，想讓我推他一把。
「真是……難以置信。」
「你指的是什麼？」他用往常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著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裝傻，總覺得他對我的一切回答都心裡有數。
「你這傢伙像仙人似的，居然還會有這種凡人的苦惱嗎？怎麼搞得像即將離開家的大學生？」
他聽後只是繼續吃麵，畢竟不抓緊點吃就會涼掉了嘛。
「聽起來你也明白這種感覺啊。」他說著，把空碗送到我面前，示意我再給他來一碗。
「進店裡來吧。」我把店們打開，請他進去。
「如果被你們老闆發現了，可是會找你麻煩的哦。」
「那你更希望在外面凍著？」
「我還是進來吧。」
他進來以後搓著手發出一聲：「呼——好暖和！」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怎麼樣，他會怕冷嗎？平常可沒看出來過。
「我去給你煮麵，最後一碗。」
「多放點蔥花。」
「你怎麼吃白食還挑上了……」
結果還是多放了些蔥花。我是討厭蔥花的人，根本沒法對他這種喜歡蔥花的人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理解，那玩意作為調料還好，真的有專門挑出來吃的價值嗎？那不如直接拿起一根蔥生吃，廚房裡有的是。
「喂，做好了，自己來拿。」
「不送餐嗎？」
都已經是下班時間了，還要使喚我？把我當成什麼了……
「自己來拿！」
他把面取走後就又吃了起來，這人不會飽的嗎？
桌上除了那碗面之外還有一個長條物品，我有打掃過，應該不會是什麼客人的垃圾又或者是遺失的物品，多半又是他的魔法道具。
「你很在意這個嗎？」
「啊？沒有！」
我有那麼明顯嗎……？
「這個是一會兒就要用到的東西哦。」他壞笑著看我，總覺得沒安什麼好心。
他說的「幫忙」需要我離開日常的工作，去到他神秘的住所，可那樣的話就要向老闆請假，也不知道我要怎麼說才好……只要能編一個合適的理由就沒問題的吧？
「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麼？比如該怎麼向老闆請假之類的？」
「沒有！」
他看著我，就像是在等我說實話。
「好吧……是的。」
「你把這個戴上就行了，我們今晚就出發。」他把先前的長條狀物體遞給我，然後擺出一副「我早有準備！」的樣子。那個物品是軟的，就像是一個手錶，準確的說，那是個手環。
我小心翼翼的把手環帶上，起初並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直到我察覺到了背後傳來的氣息。
「誰！」這裡應該只有兩個人才對，這份異樣感幾乎讓我進入了應激狀態。
「我……我也不知道啊！」
那是另一個我，一樣的衣服、一樣的臉。毫無疑問，這就是手環的作用。
「喂！怎麼回事啊！」我們兩個異口同聲地指著那個看笑話的傢伙。
「這個能把你的一部分叫出來哦，她替你上班，你就和我來，很方便吧。」他回答道。
「可是這、這對嗎？我和你走，把她留在這裡上班？」
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糾結，一方面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可另一方面卻又不能接受壓榨另一個自己的行為，我不想把工作丟給別人，然後自己逍遙去啊！何況那還是另一個自己。
「沒關係，你就去吧，這邊我能打理好的……我就是幹這個的嘛。」另一個我只是表情平淡的接受了自己的任務。
「她是你比較願意留下來的部分，你放心把工作交給她就好了。」還不等我反駁，我就被一推一拉的送到了店外，我還想說些什麼，可門內的另一個我只是在揮手告別，我不明白……究竟是哪一部分的我會如此輕易地接受這個明顯向一方偏利的任務，她一定只是表面答應吧，心裡其實也想走，對吧？
「她啊，雖然是你，但也只是你的一部分。只有一部分的你，其實也就不是你了，她是另外一個長的像你、性格像你的陌生人哦。」就好像有讀心術似的，他走在我前面語氣輕浮的解釋著，搞得像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
「真的嗎……？」
「就是這樣的。」他轉身把我的手環解了下來，向我比了個「OK」，隨後補充道：「只要我們回來的時候再給她戴上一次，她就消失了，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是……她不會願意的吧？她知道自己是被變出來的分身，怎麼會心甘情願地消失呢？而且……用完了就丟掉，不是很過分嗎？」
「過分嗎？」
「當然了！如果留在裡面的是我，我一定會逃跑、然後躲起來！我才不要消失！」
他聽我說完，卻只是搖了搖頭：「但她不是你，她就只是從你身上精挑細選的一個碎片複製品，其實會覺得不妥的人只有你一個。」
他這麼說了肯定不是騙我的……可還是好難接受，我就是那種會擅自替別人擔心的人吧，會被罵「多管閒事」的。
可那個人怎麼看都是我啊，哪怕只是長得像我，那我也、我也……
「好吧，我們走吧。」我嘆了口氣，閉著眼睛說。
放棄思考是一個需要學的生活技巧，只要放棄了思考，大多數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這是成年人的必修課。
「這就對了。」
他將我從店門口帶到了不遠處的黑暗巷子裡，然後讓我閉上眼睛，就好像怕我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似的，我覺得這種不加說明的奇怪要求才是最可怕的，為了不發生什麼差錯，我只好緊緊地閉上眼睛，不去思考、也儘量不去感受身邊的一切。
「不用那麼緊張啦，只是閉上眼睛就好，你臉都憋紅了哦。」
「怎麼可能不緊張啊！」
「只是用了點空間傳送的技術，怕你接受不了才讓你閉眼的，其實也可以睜眼看看哦。」
「不要！」
「那就來聊聊天吧，我猜……你剛才有想過『能不能永遠讓分身來工作，自己拿著分身的工資四處逍遙』之類的，對吧？」
「沒有！」
「真的沒有嗎？」
「好吧……是有那麼一瞬間，但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很過分，所以就只有一瞬間而已。」
「理論上是可以的，但時間長了，究竟那個才是分身呢？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就是代替了本體的分身哦。」
原來如此！我早就覺得這傢伙好像腦子裡缺了什麼、性格古怪，原來是不完全的分身替代了本體嗎？！好危險的感覺！難道他其實在打什麼「讓更多的分身去代替本體，成為他的同類」什麼的壞算盤？
「哈哈，騙你的啦！」
雖然他好像只是和往常一樣說著捉弄我的話，可這一次我卻感到了異樣的「危機感」，人會更傾向於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即便那是假的。當我打心底相信「他是分身」的時候，不管他怎麼辯解，我都只覺得是謊言。
「嗯……好像開了不該開的玩笑啊，總之你可以睜眼了哦。」
「不要！」
他一定是想要處理掉我，只要我睜眼，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我已經不會信任這個傢伙了！
「那你更願意一輩子都閉著眼睛？」
「我、我……嗚嗚……」
「喂！你別哭嘛！都多大了？」
他很強硬的扒開我的眼皮，很像是他會做的事情，這傢伙不會哄女孩子的。
「你看，沒發生什麼對吧？」
眼前是一個溫馨的小屋，明明剛剛我們還在寒冷的巷子裡。
小屋牆壁是用原木切出來的木板，而不是什麼合成材料。屋子裡淨是些奇妙的小道具，還有許多晶瑩剔透的寶石，唯一讓我熟悉的常見物品就是一把吉他，至少看起來很普通。溫暖的、不屬於冬日的陽光穿過略帶髒污的玻璃，從木製的窗子外灑進來，照亮了點點灰塵，金屬、寶石、還有認知以外的東西都被陽光照得晃眼，總感覺是那種小孩子會幻想出來的秘密樹屋。
等等……陽光？
「這是哪？怎麼天亮了？」
「你已經在地球的另一個半球了，不過具體的位置嘛……保密。」
行吧，對於這個傢伙，或許知道的越少越好吧，好奇心過於旺盛會變成壞事的。
他退到門前告訴我：「你先在這個房間倒倒時差吧，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吃喝什麼的房間裡都有，廁所在外面，至於屋子裡的東西嘛……你喜歡的話，隨便亂動也沒關係的。」
「不會亂動的！誰敢啊！」
透過窗外的景色來看，我的確在一個樹屋上，周圍的高大的樹木並不在我短淺的認知之中，不過畢竟據他所說，這裡是另一個半球了，時區顛倒、季節顛倒、一切都和先前的城市反了過來，我的臨時居所里陽光明媚，溫暖又瀰漫著森林的氣息，木質的醇香使人安心，等到了天黑的時候興許能睡個好覺吧。
我的作息本就紊亂，或許不需要倒時差？
不過還是享受一下吧，室內沒有鐘錶，但窗外的暖光像是下午，是先前的我無法沐浴在陽光下的時間段。
床板有些偏硬，但我喜歡，身旁還有本書，是沒見過的語言啊。
旁邊留了一副眼鏡和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這個眼鏡能用來翻譯」看起來是他給我準備的，還挺……周到的。
上次靜下心來讀書還是大學時期。嗯，而且是還有時間和精力的時期，真是懷念。
有那麼一瞬間，我希望能永遠沉醉在這暖光之下，但那是不可能的嘛，我還是清楚的。
但哪怕只有這幾天、哪怕只有這一天，我也想聽這鳥鳴獸叫、我也想看到深林之中的日落西山，真是像做夢一樣。
總之先看書吧，這屋子裡沒有燈，只有一個燭台，晚些時候就看不清了。
說不定這個燭台也不是普通的燭台？
誰知道呢。
已經三天了，每次都是夜深人靜，店裡只剩我一個人的時候再來，明明都已經閉店了，他怎麼好意思進來的？
「老闆！來份剩飯！」
「我不是老闆啊……門票錢呢？」
「剩飯也要門票錢嗎？」
「這不合規定的。」
結果還是端出了一些殘羹冷炙，從食品安全的角度，這種過了營業時間的剩飯就不該給客人吃了，但他既不是花了錢的客人，現在也只是收拾垃圾的時間，就當是「我把垃圾丟在了一邊，他擅自撿起來吃掉」好了。
「嗯哼——！不錯嘛，今天也好吃。」
因為店內有監控，這種不合規矩的事被發現了就一定會挨罵，所以只好讓他在店門口的台階上吃。他就好像是流浪漢，只要有吃的就好，不管是在店內還是台階上，都能吃得非常開心……那種重油重鹽的垃圾食品有什麼好吃的？沒吃過細糠的傢伙，要不是我懶，不然一定讓他嘗嘗我真正的手藝！
只可惜上班的時候已經夠累了，自己也都懶得做飯，「非營業菜譜」的飯菜有一陣子沒做過了。
確認水火隱患，關燈，然後走出店門，他還在原處，身上落著幾片樹葉，在暖色的路燈下就好像在發光，一次性的餐盒已經丟到垃圾桶里了，不知道他還坐在這裡幹嘛，是在監視我嗎？
「哦，你要回家了嗎？」他問我。
「你在幹什麼？你不如和我說個明白，天天晚上都這樣，我很麻煩的。」
他不回答我，只是抬著頭：「你看，那邊的星星是前幾年才能用肉眼看到的新星星呢，但其實按照光速的延遲，它其實幾百年前就出現在那裡，擁有那個亮度了。」
我坐在一旁，也看起了星星。
「我說過的吧，我要去天上，去宇宙里。」
「星星……好久沒有抬頭看見過星星了，小時候看見過銀河，可如今在城市的燈光下就只有零星幾顆了，也不知道深夜街上的人和天上還能看清的星星比起來，哪個更多一些。」
「那就要看你的眼睛了」他遞給我一副墨鏡，示意我戴上。
當我戴上墨鏡的下一瞬間，街燈都不見了，如同全城都斷了電，整個世界都漆黑一片。
「現在，抬頭看天上吧。」
於是我見到了璀璨的星空與銀河，那是我記憶中的樣子、是我許久未見的夜空。
「怎麼樣？這下明顯是天上的星星更多了吧。」
高大的樓體就像是參天巨樹，無光的「原始森林」之上，是無光世界的星空，雖然高大的「樹幹」遮蔽了視野，可縫隙中的天河卻沒有絲毫的黯淡，在明暗的對比下反而更加美好，就像是泥潭中的青蓮，視線……離不開。
但我還是摘下了那神奇的墨鏡，重回沒有星空的城市。
「怎麼？不喜歡？還是被嚇到了？」他很好奇地看著我，就像是在觀測什麼實驗的結果。
「不是不喜歡，是不能多看，看太久了就摘不下來了。」
我怕自己會沉浸其中，再也忘不了……不，已經忘不掉了，早就忘不掉了。從小時候的記憶開始，我就不曾忘記星空。
我怕看久了會捨不得摘下，我怕我回不到原來的世界，我習慣了陰暗的生活、我習慣了重複的日常、我習慣了不去期待這種「飄在天上，不切實際」的感覺與幻想。
他收回墨鏡，微微笑著：「這樣啊，你看起來好累啊，不像我。」
我望著只有零星幾顆星星的夜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可能只是在放空大腦吧。
「你這傢伙沒有工作的嗎？」我問他。
「我需要嗎？」
我不回答，因為自己剛剛問了個有些笨的問題。
他是有「魔法」的人，又怎麼會像我這樣有生存的壓力呢？說不定他的衣食用住都是憑空變出來的，哪需要什麼工作？
「明晚見，你要學會享受生活哦。」他站起來，撣了撣大衣上的灰塵就轉身離開了，走的時候還故意踩在落葉里，發出一路清脆的響聲。
「享受……站著說話不腰疼。」
當然，我這句話並沒有讓他聽見。
我們果然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是生活在魔法世界的，而我生活在城市的小出租屋裡，兩人唯一的交集就是深夜的店門口，他總是來要飯，然後看星星。我呢？其實也樂意陪他看一看，畢竟晚上本就沒什麼事情干，我也相當的孤獨，既沒有朋友，和同事也完全無話可說，這也算是消遣疲勞的好事。
雖然不知道他的來頭，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他就是要來這邊找我，不像是什麼「你知道的太多了，不能放任不管」，反而更像是日復一日憂鬱煩躁的我終於發了狂，幻想出了這個有點討人厭卻又充滿了神秘氣息的人。
秋日盡，冬日來。
可除了溫度變化之外，於我而言是沒有什麼區別的，我並沒有時間和精力去享受季節的變化與景色的轉變，只是日復一日的重複著平淡的一天又一天。
已經有一段日子了，那人自稱科學家，可我更願意稱他為魔法師，那些反科學的東西明顯就是魔法，簡直就是幻想世界的力量，而且他每次都在即將閉店、四下無人的時候才來，大概真的是不存在的幻想人物吧……不論如何，我也願意相信他真實存在，我也習慣了這個渾身謎團的怪人，他就好像是我生活中唯一的變量。
「今晚是什麼？」
「是炒飯，給你額外做的，熱著呢。」
漸漸的，已經成了好友的程度吧，我也開始會額外的給他字面意義上的「開小灶」了，他很樂意將「科技道具」展示給我，而我也對那些魔法道具很感興趣，他說他早晚會飛到天空中，成為太空中的旅行者，與星星們同居在宇宙之中，我相信他能做到的。
今天閉店得早，可我依然不想早回家，即便冬日的天氣寒冷，可我們二人依舊如往常地在店門口坐下，享受著今天的城市夜景。
我問他為什麼想成為星星，得到的答案是——「我討厭地面，我是屬於天上的。」
他這種人果然不適合在地面上吧，就像有才華的演奏者有自己的舞台、偉大的藝術家有自己的展會、名聲顯赫的科學家有自己的實驗室，他們都有自己的世界。
擁有魔力的人是要飛到天上的，而我……大概這就是我的世界了。
只是個小廚師、小角色，不會被人喜歡、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一生，想必這就是我的了，雖不可能滿意，但我也只好滿足。
畢竟世上比我悲慘的人並不少，如果能度過平穩無味的一生，想必也是件好事。
「你想要飛到天上去、去到宇宙里，為什麼還不去呢？你應該能做到啊？」
「天上沒有這家店、沒有你的飯菜啊。」
「真的假的……」
他明明早就有了「魔法」，應該隨時都可以飛上天空的，可他卻繼續留在了「討厭的地面」，那答案居然只是這裡的飯菜，奇怪。
不過我大概也明白他想說的意思，人嘛，他也總會有許多必須要做的事情，做完以後才會飛到大氣層之外，比如說在這家店裡吃到腦滿腸肥，我的廚藝確實很厲害就是了，也不難理解……大概。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和他一起飛到天上，但想想還是算了，我既沒有他那樣的魔法，也不可能受得了流浪宇宙間的生活。
哪怕現在的生活有諸多不滿，但我還是屬於地上的，和他不同呢。
他屬於天上，就像星星，而我毫無疑問是地上看星星的人，轉眼已是深冬，我看著他瀟灑自在的樣子，越看就越感到自己的可悲。
全家人一起來用餐的景象，也是越看越不知該作何感想，父母與孩子在隆冬里裹得像是毛絨玩偶，他們笑著進到溫暖的店裡，脫下散發著寒氣的衣服，圍坐在桌前一邊用熱橙汁暖手，一邊歡聲笑語。
在寒風中遊樂的他們不怕寒冷，因為他們會回到溫暖的家裡，回到溫暖的、冒著熱氣的生活，連房間的光線都是暖的，心裡也是暖暖的。
我的小出租屋其實也看得見陽光，可有福氣享受的卻只有那床被子與空蕩蕩的房間，我的暖光是廚具的火光、是店內無處不在的暖光燈，總感覺頭有點暈、有點想吐。
「我打算走了，你想跟過來嗎？去天上，去宇宙里。」
「我？果然還是算了……」
他如往常一般來到店門口，我給他送上一碗麵，還有一杯熱水。今天晚上格外的冷，畢竟早已是寒冷的天氣了，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平日裡深夜炸街的飛車黨也消停了下來，估計正在某個深夜酒館裡把酒言歡呢。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能來幫個忙嗎？會給你報酬的。」他一邊吃，一邊像開玩笑似的問我。
「什麼樣的報酬？」
「滿足你一個願望，你能提出的願望我都能滿足，是很豐厚的報酬呢，你相信我嗎？」
「我……我當然相信你啊。」
我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報酬，但我知道——他並非常人，甚至可以是什麼神靈的人間化身，就算說他能創造一個世界我都相信。
要錢嗎？我覺得直接開口要幾百斤黃金都是能實現的，他就是這樣的人，他的魔法能實現一切願望。
果然還是算了，興許會有比錢更重要的事情，謹慎一些才更好……果然錢也不錯呢，有錢就什麼都做得到了。
「你答應了對嗎？願望可以慢慢想，不急的。」
即便是如同天神降世的他其實也有顧慮，飛到天上意味著拋棄地面上的一切，以及地面上的「以後」，他下不去手，也下不定決心，想讓我推他一把。
「真是……難以置信。」
「你指的是什麼？」他用往常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著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裝傻，總覺得他對我的一切回答都心裡有數。
「你這傢伙像仙人似的，居然還會有這種凡人的苦惱嗎？怎麼搞得像即將離開家的大學生？」
他聽後只是繼續吃麵，畢竟不抓緊點吃就會涼掉了嘛。
「聽起來你也明白這種感覺啊。」他說著，把空碗送到我面前，示意我再給他來一碗。
「進店裡來吧。」我把店們打開，請他進去。
「如果被你們老闆發現了，可是會找你麻煩的哦。」
「那你更希望在外面凍著？」
「我還是進來吧。」
他進來以後搓著手發出一聲：「呼——好暖和！」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怎麼樣，他會怕冷嗎？平常可沒看出來過。
「我去給你煮麵，最後一碗。」
「多放點蔥花。」
「你怎麼吃白食還挑上了……」
結果還是多放了些蔥花。我是討厭蔥花的人，根本沒法對他這種喜歡蔥花的人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理解，那玩意作為調料還好，真的有專門挑出來吃的價值嗎？那不如直接拿起一根蔥生吃，廚房裡有的是。
「喂，做好了，自己來拿。」
「不送餐嗎？」
都已經是下班時間了，還要使喚我？把我當成什麼了……
「自己來拿！」
他把面取走後就又吃了起來，這人不會飽的嗎？
桌上除了那碗面之外還有一個長條物品，我有打掃過，應該不會是什麼客人的垃圾又或者是遺失的物品，多半又是他的魔法道具。
「你很在意這個嗎？」
「啊？沒有！」
我有那麼明顯嗎……？
「這個是一會兒就要用到的東西哦。」他壞笑著看我，總覺得沒安什麼好心。
他說的「幫忙」需要我離開日常的工作，去到他神秘的住所，可那樣的話就要向老闆請假，也不知道我要怎麼說才好……只要能編一個合適的理由就沒問題的吧？
「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麼？比如該怎麼向老闆請假之類的？」
「沒有！」
他看著我，就像是在等我說實話。
「好吧……是的。」
「你把這個戴上就行了，我們今晚就出發。」他把先前的長條狀物體遞給我，然後擺出一副「我早有準備！」的樣子。那個物品是軟的，就像是一個手錶，準確的說，那是個手環。
我小心翼翼的把手環帶上，起初並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直到我察覺到了背後傳來的氣息。
「誰！」這裡應該只有兩個人才對，這份異樣感幾乎讓我進入了應激狀態。
「我……我也不知道啊！」
那是另一個我，一樣的衣服、一樣的臉。毫無疑問，這就是手環的作用。
「喂！怎麼回事啊！」我們兩個異口同聲地指著那個看笑話的傢伙。
「這個能把你的一部分叫出來哦，她替你上班，你就和我來，很方便吧。」他回答道。
「可是這、這對嗎？我和你走，把她留在這裡上班？」
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糾結，一方面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可另一方面卻又不能接受壓榨另一個自己的行為，我不想把工作丟給別人，然後自己逍遙去啊！何況那還是另一個自己。
「沒關係，你就去吧，這邊我能打理好的……我就是幹這個的嘛。」另一個我只是表情平淡的接受了自己的任務。
「她是你比較願意留下來的部分，你放心把工作交給她就好了。」還不等我反駁，我就被一推一拉的送到了店外，我還想說些什麼，可門內的另一個我只是在揮手告別，我不明白……究竟是哪一部分的我會如此輕易地接受這個明顯向一方偏利的任務，她一定只是表面答應吧，心裡其實也想走，對吧？
「她啊，雖然是你，但也只是你的一部分。只有一部分的你，其實也就不是你了，她是另外一個長的像你、性格像你的陌生人哦。」就好像有讀心術似的，他走在我前面語氣輕浮的解釋著，搞得像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
「真的嗎……？」
「就是這樣的。」他轉身把我的手環解了下來，向我比了個「OK」，隨後補充道：「只要我們回來的時候再給她戴上一次，她就消失了，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是……她不會願意的吧？她知道自己是被變出來的分身，怎麼會心甘情願地消失呢？而且……用完了就丟掉，不是很過分嗎？」
「過分嗎？」
「當然了！如果留在裡面的是我，我一定會逃跑、然後躲起來！我才不要消失！」
他聽我說完，卻只是搖了搖頭：「但她不是你，她就只是從你身上精挑細選的一個碎片複製品，其實會覺得不妥的人只有你一個。」
他這麼說了肯定不是騙我的……可還是好難接受，我就是那種會擅自替別人擔心的人吧，會被罵「多管閒事」的。
可那個人怎麼看都是我啊，哪怕只是長得像我，那我也、我也……
「好吧，我們走吧。」我嘆了口氣，閉著眼睛說。
放棄思考是一個需要學的生活技巧，只要放棄了思考，大多數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這是成年人的必修課。
「這就對了。」
他將我從店門口帶到了不遠處的黑暗巷子裡，然後讓我閉上眼睛，就好像怕我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似的，我覺得這種不加說明的奇怪要求才是最可怕的，為了不發生什麼差錯，我只好緊緊地閉上眼睛，不去思考、也儘量不去感受身邊的一切。
「不用那麼緊張啦，只是閉上眼睛就好，你臉都憋紅了哦。」
「怎麼可能不緊張啊！」
「只是用了點空間傳送的技術，怕你接受不了才讓你閉眼的，其實也可以睜眼看看哦。」
「不要！」
「那就來聊聊天吧，我猜……你剛才有想過『能不能永遠讓分身來工作，自己拿著分身的工資四處逍遙』之類的，對吧？」
「沒有！」
「真的沒有嗎？」
「好吧……是有那麼一瞬間，但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很過分，所以就只有一瞬間而已。」
「理論上是可以的，但時間長了，究竟那個才是分身呢？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就是代替了本體的分身哦。」
原來如此！我早就覺得這傢伙好像腦子裡缺了什麼、性格古怪，原來是不完全的分身替代了本體嗎？！好危險的感覺！難道他其實在打什麼「讓更多的分身去代替本體，成為他的同類」什麼的壞算盤？
「哈哈，騙你的啦！」
雖然他好像只是和往常一樣說著捉弄我的話，可這一次我卻感到了異樣的「危機感」，人會更傾向於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即便那是假的。當我打心底相信「他是分身」的時候，不管他怎麼辯解，我都只覺得是謊言。
「嗯……好像開了不該開的玩笑啊，總之你可以睜眼了哦。」
「不要！」
他一定是想要處理掉我，只要我睜眼，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我已經不會信任這個傢伙了！
「那你更願意一輩子都閉著眼睛？」
「我、我……嗚嗚……」
「喂！你別哭嘛！都多大了？」
他很強硬的扒開我的眼皮，很像是他會做的事情，這傢伙不會哄女孩子的。
「你看，沒發生什麼對吧？」
眼前是一個溫馨的小屋，明明剛剛我們還在寒冷的巷子裡。
小屋牆壁是用原木切出來的木板，而不是什麼合成材料。屋子裡淨是些奇妙的小道具，還有許多晶瑩剔透的寶石，唯一讓我熟悉的常見物品就是一把吉他，至少看起來很普通。溫暖的、不屬於冬日的陽光穿過略帶髒污的玻璃，從木製的窗子外灑進來，照亮了點點灰塵，金屬、寶石、還有認知以外的東西都被陽光照得晃眼，總感覺是那種小孩子會幻想出來的秘密樹屋。
等等……陽光？
「這是哪？怎麼天亮了？」
「你已經在地球的另一個半球了，不過具體的位置嘛……保密。」
行吧，對於這個傢伙，或許知道的越少越好吧，好奇心過於旺盛會變成壞事的。
他退到門前告訴我：「你先在這個房間倒倒時差吧，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吃喝什麼的房間裡都有，廁所在外面，至於屋子裡的東西嘛……你喜歡的話，隨便亂動也沒關係的。」
「不會亂動的！誰敢啊！」
透過窗外的景色來看，我的確在一個樹屋上，周圍的高大的樹木並不在我短淺的認知之中，不過畢竟據他所說，這裡是另一個半球了，時區顛倒、季節顛倒、一切都和先前的城市反了過來，我的臨時居所里陽光明媚，溫暖又瀰漫著森林的氣息，木質的醇香使人安心，等到了天黑的時候興許能睡個好覺吧。
我的作息本就紊亂，或許不需要倒時差？
不過還是享受一下吧，室內沒有鐘錶，但窗外的暖光像是下午，是先前的我無法沐浴在陽光下的時間段。
床板有些偏硬，但我喜歡，身旁還有本書，是沒見過的語言啊。
旁邊留了一副眼鏡和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這個眼鏡能用來翻譯」看起來是他給我準備的，還挺……周到的。
上次靜下心來讀書還是大學時期。嗯，而且是還有時間和精力的時期，真是懷念。
有那麼一瞬間，我希望能永遠沉醉在這暖光之下，但那是不可能的嘛，我還是清楚的。
但哪怕只有這幾天、哪怕只有這一天，我也想聽這鳥鳴獸叫、我也想看到深林之中的日落西山，真是像做夢一樣。
總之先看書吧，這屋子裡沒有燈，只有一個燭台，晚些時候就看不清了。
說不定這個燭台也不是普通的燭台？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