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惡媳氣賢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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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是:「家有賢婆,必出惡媳婦。」於大山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只去了一趟學校,李淑賢竟然將母親劉翠蘭氣得長噓短嘆,全身發抖,當天冒著風雪搬回到她之前的老屋。

  自古以來,婆媳婦之間的「戰爭」,大多是以婆婆欺負媳婦,媳婦聽婆婆「調擺」的。而偏偏這劉翠蘭是一個賢明開朗的婆婆,而李淑賢卻是一個斤斤計較、凡事蠻不講理的一個女人,這樣一來,就完全顛覆了人們對過去農村中婆媳關係的「認知」。在別人家裡,都是媳婦聽婆婆的,而在於大山家裡,婆婆卻是要聽兒媳婦的話,看她臉色「行事」的。

  因為李淑賢在娘家時好吃懶做慣了,基本上過的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錦衣玉食的日子。她嫁給於大山之後,在沒有與公公婆婆分家前,婆婆不管怎麼樣,還能給她做口飯。儘管那飯菜不是十分如她的意,但好歹也是每天能填飽肚子的。可當她硬著頭皮分家之後,就把家裡所有的家務活,都扔給了丈夫於大山。如果大山每天能按時回家,那她還有可能在天黑前吃上晚飯。可那時候大山是學校里的骨幹老師,又是五年級的班主任,所擔任的教學任務十分繁重,一旦於大山在學校里忙得很晚,那李淑賢就只有挨餓的份了。

  每當於大山在學校里加班的時候,李淑賢就偷偷跑回娘家去,從娘家偷摸點好呼的東回來。有時趁著父親李漢鈞不在家時,還會偷偷地他床頭的小柜子里,拿一二塊銀元出來,到縣城的當鋪里換點錢回來。可那場史無前例的大革命開始後,那家當鋪的老闆「檢舉揭發」她們家裡經常來兌換金條或銀元。這樣,她們家埋在菜地里的好幾個罈罈罐罐就相繼被刨了出來,那些金條和銀元也就都被「沒收」了。而沒了娘家的「依靠」,李淑賢從也不再能像以前那樣「囂張跋扈」了,畢竟,在丈夫於大山不在家的時候,她再不做飯吃,就只能挨餓了。只是,當她自己做了幾頓飯,那不僅鍋里的米沒有煮熟還是夾生飯,菜也炒得黑黢黢的一砣砣不說,還鹹得要命。那頓怎麼勉強也不能稱之為「飯」的飯,她自己也無法下咽,氣得她把鍋鏟往灶上一扔,抱著腦袋、揉著被煙薰得流淚的眼睛,不由得大哭起來。

  兒子於國慶見娘哭了,一時手束無策,只有三歲的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娘,但腦子聰明的他,馬上想到了解決肚子飢餓的好辦法:跑到奶奶家裡去蹭飯吃。

  當劉翠蘭見到孫子屁顛屁顛地跑到她跟前,用小手拍拍他自己癟著的小肚皮,奶聲奶氣地沖她說「奶奶,我肚肚餓」的時候,劉翠蘭的心頓時就軟了。儘管這兒媳婦在她心中沒有一點好印象,自己甚至還有一點恨她,可這大孫子卻是乖巧得讓她喜愛的不行。一張嘴甜得跟蜜糖似的,見到她和於東海,張口「奶奶好」,閉口「爺爺好」,叫得那叫一個親熱。

  聽說孫子「肚肚餓了」,劉翠蘭心疼得不行。她急忙跑進屋內,從碗櫃裡端出還冒著熱乎氣的飯菜,拿了一個小號的搪瓷碗,給他裝了滿滿一碗飯,又給他夾了一些菜在碗裡,把他抱到桌前的板凳上,這才一口一口地餵他吃了起來。

  等孫子吃飽後,劉翠蘭就問他為什麼還沒有吃飯,是不是爹沒有回來?

  於國慶就點了點頭,奶聲奶氣地說:「娘不會做飯飯,在家抹鼻涕。」

  劉翠蘭一聽,心裡一陣悶笑,嘴裡說了聲「活該」,就打發孫子回家去看,並囑咐他,如果娘還在家裡哭鼻涕,就再到奶奶家來對奶奶說。

  等於國慶跑回家後,果然發現娘還在屋裡抹鼻涕,就轉身跑到於翠蘭跟前說:「奶奶,娘還在那裡抹鼻涕。」於翠蘭也沒再說什麼,把碗櫃裡剩下的飯菜,都裝在一個大碗裡,一手端在手裡,另一隻手牽著孫子的小手,朝兒子的家裡走去。

  老祖宗有句俗話說得好:「水往下流」。媳婦再怎麼對自己不好,但於翠蘭看在兒子份上,看在大孫子份上,也不忍心看著媳婦餓肚子,儘管心裡對她有一肚子的氣,但卻還是牽著孫子的小手,去了兒媳婦的家。等她走進兒媳婦家時,發現家裡一團漆黑,燈也沒有點,她走到家裡的灶台的牆邊,從磚洞裡摸出煤油燈點上後,這才發現李淑賢蹲在床邊,雙後捂著肚子,再看她的雙腿間,居然流了一絲血跡。她馬上意識到,兒媳婦流產了。致於什麼原因導致的小產,她一時也顧不上去問她,急忙叫孫子去喊隔壁的大嬸大娘過來幫忙。

  在大夥的幫助下,人們七手八腳將李淑賢抬上了一輛板車,由鄰居張大娘和她一起,拉著車子就往鎮上跑。一路上,劉翠蘭還將嚇得大哭的孫子於國慶讓王大嬸幫忙照看一下,又打發王嬸的七歲的兒子去學校把於大山叫回家來。等那小孩跑了幾十米後,又把他叫回來吩咐他道:「你直接讓於大山到鎮上衛生院去,就說他媳婦病了,快去,越快越好!」

  於大山在學校里聽到妻子被送到鎮上醫院的消息後,也顧不上還有十幾本學生作業要批改,急忙撒手就往操場外跑去。跑了十幾米後,又跑了回來,從辦公室上了鎖的抽屜里,拿下出二十元錢,裝進口袋裡後,這才急匆匆忙忙往鎮上的醫院方向跑去。


  一路上,因那報信的小男孩沒有說清楚媳婦到底得的是啥病,於大山心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其實那屁大的小孩也說不清楚。因為村裡的男人都出工去了,留在屯子裡的也只是一些老弱病殘孕和小孩子,劉翠蘭當時也沒有人可以托咐,只能是逮著誰是誰了。

  於大山一路跑一路念叨:「老天爺保佑,保佑俺媳婦和孩子平安。」

  等跑到會鎮上的衛生院時,看到母親在醫院的走廊里著急地走來走去,就迎上去問了個究竟,這才知道媳婦小產了。那個時候還沒有實行計劃生育,於大山的第一個孩子是在經過長達六年的「播種」,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就著急的問母親:「娘,你說這淑賢以後還能懷上孩子嗎?」劉翠蘭了白了他一眼後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啊?」

  正巧,這時有個女醫生從裡屋走出來,大山便將她攔住問情況。這女醫生認得他是學校的老師,還知道他是自己兒子的班主任,就告訴大山說:「你這媳婦的體質不是怎麼好,以後要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再挨餓了,如果將來搞成習慣性流產,那就麻煩了。」

  大山一聽,也急了,就問醫生:「這可咋整,這可咋整啊?」

  那女醫生還算好,告訴他說,以後家裡要有人照顧,這小產也是產,也是要做月子的。

  大山就朝著母親看了一眼,跟她商量道:「娘,你看是不是還是搬回來和我們一起住,我現在在學校里也算是個骨幹老師,還是班主任,手上帶的還是畢業班,每天不能像往常一樣能按時回家了,所以,您看這……」

  劉翠蘭見狀,儘管心裡老大不高興,但也實在是沒轍,看在兒子在一旁不停地搓著雙手,也只好道:「得了,我算是上輩子欠你們老於家的沒還完!」說罷,轉身就往外走。

  於大山見娘往外走,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娘,你要到哪去?」

  劉翠蘭見兒子急了,一時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拉開他的手道:「我回家去啊,你那大兒子,我那寶貝孫子,還讓隔壁王嬸看著呢,我不回去照看啊?」

  從此以後,劉翠蘭就和於東海住回到了兒子和媳婦一起,一家人其樂融融過了一段溫馨的日子。這一段日子,對于于大山來說,那是終生難忘的。因為,這一段日子的生活,幾乎是他人生中,最為幸福、最為歡樂的一段時光。期間,李淑賢的病也養好了,加上於大山不斷給她滋潤,臉上也是白裡透紅,紅里透白,出落得更加漂亮了。四鄉八鄰都誇她長得真的漂亮,也夸劉翠蘭找了一個漂亮的兒媳婦。

  轉眼,秋去冬來。那時候東北的冬天,雪下得賊拉大,寒風呼呼地吹,吹得窗戶紙嘩啦啦響。漫天飛舞的雪花,雖然似羽毛、如玉屑,輕輕灑落,它們看似在天空中翩翩起舞,象煙霧一樣輕靈,如柳絮一樣輕軟,但它們飄到地上後,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積雪如山」,就是說的因為長期下雪,那大雪就像大山一樣堆積起來,有如千鈞,重如泰山。

  學校已經放假了,因為這雪下得太大,已經是學校副校長兼教導室主任的於大山,耽心這大雪壓塌教室,來年開春了就麻煩了。見媳婦和母親都坐在炕上做著各自的針線活,父親於東海在一邊哄著孫子於國慶在玩,就對母親說他要到學校去看看。

  只是,讓於大山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僅僅只是去了一趟學校,家裡一下子突然就鬧翻了天,不僅媳婦李淑賢與劉翠蘭動手打了架,而且李淑賢還把婆婆劉翠蘭的臉上抓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劉翠蘭便冒著風雪,拖起於東海,便回來了先前他們的老屋,從此發誓再也不管兒子和兒媳婦一家的閒事,並對老伴說:「以後,我就是終老死了,也不要這兒媳婦給我披麻戴孝。我這一輩子為你們於家受夠了,受了老鼻子的傷害!」

  等於大山拖著疲憊的身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從風雪中趕回家時,原以為家裡會有熱乎的飯菜等著他,可家裡等著他的是「冷鍋冷灶」以及大聲哭泣的兒子和不斷哽咽的媳婦。

  於大山知道李淑賢的脾氣和德性,更知道她「一點就著」的火曝性格,也知道母親與這個兒媳婦一直都是「不對付」,只是因為這些日子她生病,母親看在兒子的份上,忍氣吞聲地在家裡默默地忍受著一切。好幾次,母親都因為李淑賢說了一些「過份」的話,早就想與兒媳婦「翻臉」,只是礙於兒子在場,怕他面子上過不去,這才忍著沒有曝發出來。可能這一次正好自己不在現場,給了她們「現場發揮」的機會,這才爆發了這場早就該曝發的這一場「家庭戰爭」。只是,這樣的「戰爭」,對於這個家庭來說,實在是太不應該發生的。

  於大山沒能從自己媳婦嘴裡問出事情的經過,當然,她也不可能承認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造成的。事後,於大山還是從母親的嘴裡,知道了她們婆媳倆大鬧一場的經過:


  不知是應了「家有賢婆,必出惡媳」的因果,還是這李淑賢「小人得志,得意忘形」。原本她們一家在一起生活得幸福美滿,公公在家裡精心打理著自家的「地」,種上新鮮可口的蔬菜供一家人食用;婆婆給一家人做三餐可口的飯菜;媳婦則一心一意帶著孩子,偶爾也幫助婆婆做點家務比如縫衣補襪之類的事情;兒子於大山則一心撲在工作上嫌錢養家,那時候,他一個人的工資,只需要用來買些肉和魚之類的葷菜,用來養活一家人,還是綽綽有餘的。最起碼,比生產隊普通的社員的生活要過過好得多。最起碼,每年冬天,社員家燒的都是樹枝棉杆,家裡的炕總是燒不熱乎,而他們家燒的則是煤,炕上二十四小時都是熱乎的。

  要說這李淑賢「不作死就不會死」,好端端地惹婆婆劉翠蘭做什麼?她又不是不知道,這劉翠蘭那當年也是「響噹噹」的一個「人物」,從拜泉縣到克山縣,從解放前到解放後,誰人不知道她的「厲害」?只是這李淑賢心裡「不識黑」,硬想要與劉翠蘭「過過招」。哪曾想,李淑賢還沒有來得及出手,便敗下陣來。原來,劉翠蘭早已看透了這個心腸歹毒的兒媳婦的心思,她便直接給她來了個三十六計中的「釜底抽薪」:逃之夭夭,溜之大吉。用劉翠蘭的話說:我惹不起你,還躲不起你啊?一句話,我不和你「玩」,你那是個什麼樣的「貨色」,也不配與我「玩」?就這樣,劉翠蘭當天就拉著於東海回到了他們的老屋。

  於大山也勸過母親,說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兒媳婦一般見識了。而且她也知道錯了,也想過來給您賠禮道歉呢」可劉翠蘭這次死活也不依,說你這次就算是說破了天,我也不再到你那裡去了。再說了,這兒媳婦可是你當年自個兒挑選的,我當年也曾反對過,你當初何曾聽過我的勸告?現在你反過來勸我來了?門都沒有!

  於大山見勸不動母親,只得撂下一句:「那您忍心今後兒子受她的氣啊?您要是跟我們在一起住,我也有膽子和她一塊斗啊!」

  劉翠蘭一聽,當場就發了飆:「你快拉倒吧你,你還敢和她一塊斗?你夾在我和你媳婦之間,瞧你那德性?整一個怕老婆的主,你還能有好果子吃?」

  於大山就沒好氣地頂了一句道:「那我爹也怕您,聽您的話,唯您馬首是瞻,您怎麼對他那麼好呢?」

  劉翠蘭見兒子頂撞自己,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呵呵地說道:「呵呵,那是你爹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隨後,她又指著兒子的腦門兒道:「你這個傻兒子喲,你這可是叫花子背米不動,自討的喲!」說罷,就苦笑著,要將兒子趕出她的小屋。

  於大山見母親橫下心來不再去他家裡,知道這也是最後的結局,看著眼前父母家裡用柴火燒的炕屋子裡根本不暖和,就對母親說:「這屋子裡這麼冷,爹的身上的傷痛在冬天會復發,您和爹還是搬到我們那去住吧!」

  劉翠蘭看了一眼於東海,只是心疼地說了句:「沒事,我晚上多燒點柴禾,大不了把草垛里棉杆多掏點出來,實在不行,那外邊還有大樹蔸子,我劈開了照樣能燒。」

  於大山見拿爹的身體來說「事」也撼動不了母親的心,只好轉身走進風雪中,把自己一個人置身於這一片白茫茫的大雪當中。他知道,這一回,指定是李淑賢傷透了母親的心,要不然,母親看在爹的身體上,還是會像以前那樣,每到冬季,都會忍氣吞聲到家裡去住到春暖花開後再離開,看來這一次是徹底不行了,他也只能認命了。

  於大山一腳踏進雪地里,心裡卻打定主意,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老天爺這樣安排,自然就有這樣安排的道理。大不了自己以後就多做點家務活,多「遷就遷就」一下妻子,在他的眼裡,女人畢竟是弱者。

  只是他這回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他的這個老婆,你越「遷就」她,她就越得意忘形,也就認為你越怕她,她也就越是「得瑟」得厲害。

  天空中,雪花還在空中翩翩起舞。於大山踩在雪地上,仿佛來到了天堂,腳下是軟軟的白雲,身邊是可愛而純潔的小精靈,仿佛他們學校上舞蹈課時,那些小精靈們跳起的舞蹈。以致於他當晚什麼時候進的屋,與妻子說過什麼話,他都全然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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