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慈幼院
縣城外土坡
林易絞盡腦汁也沒想到啟元是哪個朝代哪個皇帝的年號。不過如果這朝皇帝沒有一年換三四個年號這種愛好的話，這皇帝大概剛登基沒兩年。
也許一朝天子一朝臣，正是皇帝提拔自己人的時候。結合告示內容與其語氣的傲慢程度，林易猜想，這工部來的姓趙的官員大概率是皇帝派來的控制本地水利，或者乾脆就是來撈錢的。
以林易的不論是25還是13歲的政治頭腦來說，最多也只能想得到這裡。再下去就不是林易這升斗小民能了解到的。
躺在土坡上，嘴裡叼的草葉順微風拂過林易的鼻尖。眺望遠方，左側是黃河的地上懸河，似黃色巨龍蜿蜒曲折地從地平線游來，右手邊黃河的河床下，一條道路自齊縣的夯土城牆而出，連接縣城與黃河邊的幾艘木船。路上只幾乘馬各自拉著車運輸貨物，車夫慵懶的躺在車上打盹兒，草帽遮住面頰，任由老馬自己尋路。
「易哥!」
范牛一邊喊著，一邊跑上小土坡，坐在林易旁邊，笑嘻嘻地把烤好的兩個土豆分給林易，自己分一個。
「易哥，早上我是吃的有點多了，你別生氣，這倆給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林易笑笑，也沒多說，接過兩個烤土豆，把其中一個掰開兩半，遞還給范牛。後者接過嘿嘿地笑起來，埋頭吃起來，被燙的呼呲呼呲的。
范牛隻比林易小一歲，家中排行老二。大哥大他九歲，幾年前黃河泛濫被洪水捲走，母親憂思成疾不久病逝。
後來因其父需常年在南方跑商，一年可能只回來兩三次，帶著孩子也不便照看，便把他託付已過世的跑商老友的妻子，也就是慈幼院的白婆婆照顧。范牛便住到了慈幼院。
這慈幼院原是幾十年前大周朝廷撥款出資，立於各地縣城，用來收養教育各地的孤兒。
近年來，漸漸地來自朝廷的撥款也越來越少，再後來連錢也沒有了。
縣官乾脆給批了幾片荒地，白婆婆只能帶著幾個半大的孩子來到這裡墾荒。幸好這個時代不知為什麼有土豆玉米這些高產的農作物，雖然不像現代品種產量那麼高，養活一個大人和幾個孩子也足夠了。
林易與范牛二人年齡相仿，這個年代小孩子吃飽了也沒太多煩惱，便結夥溜出去玩，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每到各種農閒時節，二人幹完了慈幼院的活，便偷偷出去，不是去張三家拿兩顆菜，就是在李四的園子裡挖幾個土豆。縣城不大，各家也都對這些孩子很熟了，也都是些苦命的孩子，抓到了最多斥責幾句，況且拿兩顆菜也無甚打緊，就隨他們去了。
「易哥，白婆婆讓我們天黑前回去，這會兒再不走，晚上又要挨罵了。」范牛提醒道。
「嗯，走吧。」
林易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的土，踏步往回走。
「等會……易哥，等會兒我，還沒吃完呢！」范牛將剩下還沒烤的幾個土豆用衣服下擺兜著，趕忙追了上去。
與其他孤孤單單穿越來的人不同，林易在這邊至少還有個身份，也還有個歸處。
現在只能先安然處之，隨後再想其他。
……
縣城外三里河邊的村莊，一戶比普通民戶略微大點的農家小院。院裡還有三個比林易范牛還小几歲的孩子追逐打鬧，其中一個手裡揮舞著一根削了皮的木棒。
「孩兒們！本大王回來了。」林易高聲叫道。
這個時代的林易本就是喜歡玩樂的年紀，上午的憂愁少語樣子純粹是剛穿越過來，腦子有些懵。
三個孩子聽見叫喊，發瘋似的跑過來：
「易哥回來了！」
「易哥帶什麼好吃的了？」
「小安哥你就想著吃，易哥，縣城好玩嗎？」
范牛在一旁：「孩兒們，忘記美猴大王教給你們的暗號了嗎？」
「齊天大聖！」三個孩子齊聲拖著長長的尾音喊道。
是的，這個時間線連《西遊記》都有，而且林易從記憶來看，不是古早時期的話本傳奇或者小說，故事內容更多以電視劇版《西遊記》為主，其中穿插著很多原創內容。
嗯。現在林易更確認有老鄉來過。
「好孩兒們——」林易裝起樣子道。
「二師弟，把本大聖從玉帝老兒蟠桃上會盜來的仙桃仙果拿將出來——。」林易故意模仿唱細的拉長音。
「是，大師兄。」
范牛聳聳肩學著戲台上的將軍亮了個相，然後蹲在地上把兜著的衣擺放下。
幾個土豆滾出來，其中還有三個在城外林子裡摘的野桃，野桃長不大，只有嬰兒拳頭大小。
「啊——又是爛菜徐的土豆」一個孩子失落道。
「王母娘娘吃的桃也跟我們吃的差不多大。」最小的女孩子吐槽道。
「小思思不要的話，我可拿走了」林易說著就作態要伸手拿回。
三個孩子飛快地拿起地上的土豆和野桃，跑向廚房，邊跑邊回頭做鬼臉道：
「沒說不要。」
「大聖爺可不能耍賴。」
「耍賴大聖。」
「嘿，找收拾是吧。」林易擼起袖子道。
「易哥打人啦！」
幾個孩子瘋也似的跑進廚房。
林易看著幾個孩子，愛護的眼神不自覺流露。
前世現代的林易在老家就有幾個這般年齡的弟弟妹妹，每到過年過節親戚聚會，便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好像跟在母鴨子後面的小鴨子一樣，很是可愛。
只是自從前世的父母離異後，過年自己就再沒回過父親老家，跟那些弟弟妹妹也是好幾年沒見了。
屋門前。
一直注視的白奶奶招呼二人過來：
「小易，二牛，你倆過來。」
二人跑近，林易注意到白婆婆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樣。
「二牛，你爹回來了，就在裡屋。」白婆婆對范牛說道。
「我爹回來了！真的！」
范牛激動的跑向裡屋，撞到了在門口營門而出的范牛爹的腿上。
「爹，這次待幾天啊？能晚些再走嗎？我想吃冰糖葫蘆，還有南門的烤包子，還有王寡婦家的炸糕……」
范牛一直不停地追問，磕掉的門牙在說話時候有些漏風。
范牛爹用手來回撫摸范牛的頭，又掐了下肉嘟嘟的臉蛋。嘴止不住的笑。
「咋個吃恁胖。」
「范叔叔好。」
范牛爹注意到後面的林易，招呼道：
「阿易也長高了。」
「范叔，你這次去哪裡了啊，這次走了多遠？能給我講講嗎？」
林易不想放過打聽情報的機會。
白婆婆輕拉下林易的肩膀：
「你范叔好容易回來一趟，讓他爺倆好好說說話。」
「哦好。」
白婆婆帶林易出去。
天很黑了，白婆婆回房點上油燈，繼續織布。
林易注意到，在燈光下，白婆婆的眼神略顯出一絲寂寞。
……夜晚。
東屋大炕上，晚上的幾個孩子許是白天瘋玩累了，一個個東倒西歪地睡了。
林易躺在最邊上終究沒有睡著，只是注視著三個孩子們，心中回想今日這眾多感受。
話又說回來，自己身上發生這種事能睡著就有鬼了。
林易始終覺得，穿越這種事情發生在一個人身上，即使不瘋，情緒有些激動也是應該的。
不過很出乎意料，融合了小林易的記憶後，現在的林易在這個世界倒沒感覺到陌生，情緒也未發生多大變化。
只是對於很多這個時代很多不應該出現的東西感到奇怪。
今天正好是十五。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縫照進屋子。
林易打開窗戶，仰頭望向夜空，回想著另一個世界月亮的模樣。
兩個世界的月亮也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夜空中的空氣感覺更加乾淨一些，遠處的星星不會被高樓遮蓋，樓上夫婦的吵架聲也被林中的蟬鳴代替。
看著夜空中的圓月，林易想起了小學時學過的一首詩。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又疑瑤台鏡，飛在青雲端。
仙人垂兩足，桂樹何團團。
白兔搗藥成，問言與誰餐。
蟾蜍蝕圓影，大明夜已殘。
羿昔落九烏，天人清且安。
陰精此淪惑，去去不足觀。
憂來其如何，悽愴摧心肝。
林易絞盡腦汁也沒想到啟元是哪個朝代哪個皇帝的年號。不過如果這朝皇帝沒有一年換三四個年號這種愛好的話，這皇帝大概剛登基沒兩年。
也許一朝天子一朝臣，正是皇帝提拔自己人的時候。結合告示內容與其語氣的傲慢程度，林易猜想，這工部來的姓趙的官員大概率是皇帝派來的控制本地水利，或者乾脆就是來撈錢的。
以林易的不論是25還是13歲的政治頭腦來說，最多也只能想得到這裡。再下去就不是林易這升斗小民能了解到的。
躺在土坡上，嘴裡叼的草葉順微風拂過林易的鼻尖。眺望遠方，左側是黃河的地上懸河，似黃色巨龍蜿蜒曲折地從地平線游來，右手邊黃河的河床下，一條道路自齊縣的夯土城牆而出，連接縣城與黃河邊的幾艘木船。路上只幾乘馬各自拉著車運輸貨物，車夫慵懶的躺在車上打盹兒，草帽遮住面頰，任由老馬自己尋路。
「易哥!」
范牛一邊喊著，一邊跑上小土坡，坐在林易旁邊，笑嘻嘻地把烤好的兩個土豆分給林易，自己分一個。
「易哥，早上我是吃的有點多了，你別生氣，這倆給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林易笑笑，也沒多說，接過兩個烤土豆，把其中一個掰開兩半，遞還給范牛。後者接過嘿嘿地笑起來，埋頭吃起來，被燙的呼呲呼呲的。
范牛隻比林易小一歲，家中排行老二。大哥大他九歲，幾年前黃河泛濫被洪水捲走，母親憂思成疾不久病逝。
後來因其父需常年在南方跑商，一年可能只回來兩三次，帶著孩子也不便照看，便把他託付已過世的跑商老友的妻子，也就是慈幼院的白婆婆照顧。范牛便住到了慈幼院。
這慈幼院原是幾十年前大周朝廷撥款出資，立於各地縣城，用來收養教育各地的孤兒。
近年來，漸漸地來自朝廷的撥款也越來越少，再後來連錢也沒有了。
縣官乾脆給批了幾片荒地，白婆婆只能帶著幾個半大的孩子來到這裡墾荒。幸好這個時代不知為什麼有土豆玉米這些高產的農作物，雖然不像現代品種產量那麼高，養活一個大人和幾個孩子也足夠了。
林易與范牛二人年齡相仿，這個年代小孩子吃飽了也沒太多煩惱，便結夥溜出去玩，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每到各種農閒時節，二人幹完了慈幼院的活，便偷偷出去，不是去張三家拿兩顆菜，就是在李四的園子裡挖幾個土豆。縣城不大，各家也都對這些孩子很熟了，也都是些苦命的孩子，抓到了最多斥責幾句，況且拿兩顆菜也無甚打緊，就隨他們去了。
「易哥，白婆婆讓我們天黑前回去，這會兒再不走，晚上又要挨罵了。」范牛提醒道。
「嗯，走吧。」
林易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的土，踏步往回走。
「等會……易哥，等會兒我，還沒吃完呢！」范牛將剩下還沒烤的幾個土豆用衣服下擺兜著，趕忙追了上去。
與其他孤孤單單穿越來的人不同，林易在這邊至少還有個身份，也還有個歸處。
現在只能先安然處之，隨後再想其他。
……
縣城外三里河邊的村莊，一戶比普通民戶略微大點的農家小院。院裡還有三個比林易范牛還小几歲的孩子追逐打鬧，其中一個手裡揮舞著一根削了皮的木棒。
「孩兒們！本大王回來了。」林易高聲叫道。
這個時代的林易本就是喜歡玩樂的年紀，上午的憂愁少語樣子純粹是剛穿越過來，腦子有些懵。
三個孩子聽見叫喊，發瘋似的跑過來：
「易哥回來了！」
「易哥帶什麼好吃的了？」
「小安哥你就想著吃，易哥，縣城好玩嗎？」
范牛在一旁：「孩兒們，忘記美猴大王教給你們的暗號了嗎？」
「齊天大聖！」三個孩子齊聲拖著長長的尾音喊道。
是的，這個時間線連《西遊記》都有，而且林易從記憶來看，不是古早時期的話本傳奇或者小說，故事內容更多以電視劇版《西遊記》為主，其中穿插著很多原創內容。
嗯。現在林易更確認有老鄉來過。
「好孩兒們——」林易裝起樣子道。
「二師弟，把本大聖從玉帝老兒蟠桃上會盜來的仙桃仙果拿將出來——。」林易故意模仿唱細的拉長音。
「是，大師兄。」
范牛聳聳肩學著戲台上的將軍亮了個相，然後蹲在地上把兜著的衣擺放下。
幾個土豆滾出來，其中還有三個在城外林子裡摘的野桃，野桃長不大，只有嬰兒拳頭大小。
「啊——又是爛菜徐的土豆」一個孩子失落道。
「王母娘娘吃的桃也跟我們吃的差不多大。」最小的女孩子吐槽道。
「小思思不要的話，我可拿走了」林易說著就作態要伸手拿回。
三個孩子飛快地拿起地上的土豆和野桃，跑向廚房，邊跑邊回頭做鬼臉道：
「沒說不要。」
「大聖爺可不能耍賴。」
「耍賴大聖。」
「嘿，找收拾是吧。」林易擼起袖子道。
「易哥打人啦！」
幾個孩子瘋也似的跑進廚房。
林易看著幾個孩子，愛護的眼神不自覺流露。
前世現代的林易在老家就有幾個這般年齡的弟弟妹妹，每到過年過節親戚聚會，便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好像跟在母鴨子後面的小鴨子一樣，很是可愛。
只是自從前世的父母離異後，過年自己就再沒回過父親老家，跟那些弟弟妹妹也是好幾年沒見了。
屋門前。
一直注視的白奶奶招呼二人過來：
「小易，二牛，你倆過來。」
二人跑近，林易注意到白婆婆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樣。
「二牛，你爹回來了，就在裡屋。」白婆婆對范牛說道。
「我爹回來了！真的！」
范牛激動的跑向裡屋，撞到了在門口營門而出的范牛爹的腿上。
「爹，這次待幾天啊？能晚些再走嗎？我想吃冰糖葫蘆，還有南門的烤包子，還有王寡婦家的炸糕……」
范牛一直不停地追問，磕掉的門牙在說話時候有些漏風。
范牛爹用手來回撫摸范牛的頭，又掐了下肉嘟嘟的臉蛋。嘴止不住的笑。
「咋個吃恁胖。」
「范叔叔好。」
范牛爹注意到後面的林易，招呼道：
「阿易也長高了。」
「范叔，你這次去哪裡了啊，這次走了多遠？能給我講講嗎？」
林易不想放過打聽情報的機會。
白婆婆輕拉下林易的肩膀：
「你范叔好容易回來一趟，讓他爺倆好好說說話。」
「哦好。」
白婆婆帶林易出去。
天很黑了，白婆婆回房點上油燈，繼續織布。
林易注意到，在燈光下，白婆婆的眼神略顯出一絲寂寞。
……夜晚。
東屋大炕上，晚上的幾個孩子許是白天瘋玩累了，一個個東倒西歪地睡了。
林易躺在最邊上終究沒有睡著，只是注視著三個孩子們，心中回想今日這眾多感受。
話又說回來，自己身上發生這種事能睡著就有鬼了。
林易始終覺得，穿越這種事情發生在一個人身上，即使不瘋，情緒有些激動也是應該的。
不過很出乎意料，融合了小林易的記憶後，現在的林易在這個世界倒沒感覺到陌生，情緒也未發生多大變化。
只是對於很多這個時代很多不應該出現的東西感到奇怪。
今天正好是十五。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縫照進屋子。
林易打開窗戶，仰頭望向夜空，回想著另一個世界月亮的模樣。
兩個世界的月亮也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夜空中的空氣感覺更加乾淨一些，遠處的星星不會被高樓遮蓋，樓上夫婦的吵架聲也被林中的蟬鳴代替。
看著夜空中的圓月，林易想起了小學時學過的一首詩。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又疑瑤台鏡，飛在青雲端。
仙人垂兩足，桂樹何團團。
白兔搗藥成，問言與誰餐。
蟾蜍蝕圓影，大明夜已殘。
羿昔落九烏，天人清且安。
陰精此淪惑，去去不足觀。
憂來其如何，悽愴摧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