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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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讓勞倫斯沒料到的是,他和卡爾頓中校的衝突竟然提前發生了。

  而且還是大副主動挑起的。

  當勞倫斯預感風暴即將來臨的第二天早上,天還未完全亮,他便來到甲板上檢查風帆和纜繩的狀況。

  清晨的海面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遠處的天際線泛著魚肚白,海風帶著一絲涼意拂過他的面龐。他仔細地檢查每一根纜繩的鬆緊度,每一塊風帆的磨損情況,以此來評判聖瑪麗號若是一頭闖入風暴中心倖存下來的機率,做到心中有數。

  過了一陣子,太陽躍出海平面,金色的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仿佛為整片大海鍍上了一層金邊。

  水手們陸陸續續地來到甲板上,開始每天例行的作業。

  見到勞倫斯准尉先於他們而來,而且還將他們的工作做了五六成,水手們既驚訝又感激。

  「勞倫斯先生,您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一名水兵走上前,語氣中帶著一絲敬佩。

  勞倫斯笑了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睡不著,就早點來看看。畢竟,海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多檢查一遍總是好的。」

  水手們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和勞倫斯聊起了天。

  他們之中絕大多數是他的同盟軍和中立者,只有少數幾個對他帶有敵意。勞倫斯注意到,那幾個對他態度冷淡的水手站在不遠處,目光時不時地掃向他們這邊。想來,他們應是大副安插在水手中的耳目,用來監視其他人的一舉一動。

  就在此刻,一向習慣午後才現身於甲板的大副與軍需官,竟不約而同地邁出了船艙。副官內克緊隨其後,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中校閣下,少校閣下,昨日傍晚,天際曾短暫地染上了深紅色的晚霞,而夜空中的星辰與月輝也顯得比往常更加朦朧,我擔心我們或許即將遭遇暴風雨。」

  「哦?當真如此?」卡爾頓中校微微眯起雙眼,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四周,「然而眼下看來,海面平靜無波,甚至可以說,今日的天氣堪稱完美無瑕。」

  「正是如此,副官,莫非你眼花了不成?」軍需官伸了個懶腰,語氣中透露出對早起的不滿。

  內克副官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這個……屬下確實在清晨時,目睹天邊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綠意,那是雷暴雨即將來臨的徵兆,因此才冒昧請您二位上甲板一同察看。但不知為何,此刻那跡象又消失無蹤了。」

  「或許,聖瑪麗號恰好避開了暴風雨即將形成的區域,」大副微笑著說道,「聖瑪麗號向來受到上帝的特別眷顧。」

  軍需官連忙附和道:「那還不是因為有我們英明的大副坐鎮指揮。有您在,就算是暴風雨也得繞道走!」

  內克見卡爾頓中校和軍需官對自己的警告不以為然,心中焦急萬分。

  他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再次開口:「閣下,即便現在天氣看似平靜,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不遠處有一座天然良港,位置隱蔽,且水深足夠,完全可以供艦船暫時停靠。如果我們現在轉向,或許能在暴風雨來臨前安全抵達,避開風險。」

  卡爾頓中校聞言,眉頭微微一皺,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副官,你的謹慎我可以理解,但現在不是畏首畏尾的時候。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抓緊時間穿過英國人的封鎖線,將商船護送到目的地。每一分鐘的延誤,都可能讓任務失敗。」

  「大副說得沒錯。暴風雨壓根就是沒影的事,何必為了一個不確定的猜測耽誤正事?再說了,那座港口雖然隱蔽,但誰能保證沒有英國人的眼線?萬一我們停靠時被發現,豈不是自投羅網?」軍需官也附和道。

  內克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卡爾頓中校抬手打斷:「夠了,副官。你的職責是執行命令,而不是在這裡危言聳聽。聖瑪麗號的航線已經確定,任何偏離計劃的行為都需要承擔巨大的風險。我不允許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猜測,就讓整支艦隊陷入被動。」

  內克低下頭,「是,閣下。屬下明白了。」

  卡爾頓中校點了點頭,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我知道你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但作為指揮官,我必須權衡全局。暴風雨或許只是你的錯覺,而英國人的封鎖卻是實實在在的威脅。我們不能因小失大。」

  「副官,別太緊張了。你看,這天氣多好,哪有什麼暴風雨的跡象?再說了,就算真有風暴,以聖瑪麗號的堅固,難道還扛不住嗎?」軍需官笑著拍了拍內克的肩膀。

  內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您說得對,少校閣下。是我多慮了。」


  卡爾頓中校揮了揮手,「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副官,你去通知舵手,保持原定航線,全速前進。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穿過封鎖線。」

  「是,閣下。」內克敬了個禮,步履有些沉重地離開了。

  內克剛剛離去,卡爾頓中校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甲板,忽然看到不遠處,穿著染著油污水兵服的勞倫斯正混跡在一群水兵當中,有說有笑。

  他的眉頭瞬間皺緊,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這傢伙還是死性不改。」卡爾頓中校低聲自語,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上帝若是早就知道你甘願沉淪和墮落,又何必讓你生在貴族之家?當真是白瞎了你的血統和尊貴。」

  他大步走向勞倫斯,軍需官也緊隨其後,臉上掛著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

  卡爾頓中校的聲音冷得像冰,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威嚴:「勞倫斯准尉,您還真是樂在其中啊。看來,您並沒有吸取教訓。」

  勞倫斯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卡爾頓中校,「閣下,我只是在和水兵們交流,了解他們的需求。」

  「交流?」卡爾頓中校冷笑了一聲,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您可是貴族出身,血統高貴,身份尊貴。可您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穿著水兵的衣服,混跡在他們中間,像什麼話?您這是在自甘墮落!」

  軍需官也在一旁幫腔,「是啊,准尉先生。您的祖輩若是看到您這副模樣,恐怕會氣得從墳墓里跳出來吧?貴族的臉面,都被您丟盡了。」

  「閣下,我只是想為聖瑪麗號盡一份力。無論是貴族還是水兵,我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確保這次任務成功。」勞倫斯淡淡道。

  卡爾頓中校嗤笑了一聲,「你之前不是說,海盜被擊退之後仍有可能跟著我們嗎?可到目前為止,我們連他們的影子都沒看到。你的『高見』似乎並不怎麼準確啊。」

  勞倫斯的目光依舊平靜:「閣下,海盜的狡猾不容小覷。他們的行動往往出人意料,我們不能因為目前無事就掉以輕心。此外,我也贊同內克副官的建議。如果我們現在轉向,或許能在暴風雨來臨前安全抵達避風港,躲避來自暴風雨的侵襲。」

  卡爾頓中校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語氣中帶著一絲壓抑的怒火:「哦?你不僅一如既往地嘴硬,現在也開始替內克說話了?看來,你們倆倒是沆瀣一氣啊。是不是覺得,只要不停地提出建議,就能顯得自己比別人高明?」

  勞倫斯沒有再說話。

  甲板上的水兵們大氣不敢出一聲,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對於軍官之間的爭執,他們所能做的就只剩下保持沉默。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仿佛連海風都停滯了。

  勞倫斯站在原地,目光低垂,心中卻異常平靜。他想起了推動美國獨立的元老之一托馬斯·潘恩曾說過的話:「對於頑固不化的人,任何爭辯都是愚蠢的。雄辯可以打動人的耳朵,悲傷的話語可以博得同情的眼淚,但是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打動那些充滿偏見的鐵石心腸。」

  卡爾頓中校見勞倫斯沉默不語,冷笑了一聲,「准尉,時刻記住你的身份。否則,我不介意到了北美殖民地將你丟下。到那時,可別怪我無情。」

  勞倫斯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卡爾頓中校,「是,閣下。我會謹記您的教誨。」

  卡爾頓中校滿意地點了點頭,仿佛終於在這場對峙中占據了上風。

  他轉身離去,軍需官一路小跑緊隨其後。

  甲板上的氣氛依舊凝重,水兵們紛紛低下頭,繼續手中的工作,仿佛剛才的爭執從未發生過。

  然而,勞倫斯知道,這場風暴的序幕,才剛剛拉開。

  他轉身走向船舷,目光投向遠方的海面。

  在人們視線看不到的地方,烏雲正在悄然聚集,風也開始變得狂暴。

  一場真正的風暴,正在逼近。

  「既然言語無法打動他們,那就讓事實來說話吧。」他默默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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