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
「陳警官，說說吧。」
「我第一次見那個女孩……是一個雨夜。」
那片貧民區有很多像她一樣的姑娘，勤奮，痛苦，稚嫩，肩膀上背著沉甸甸的擔子。
早出晚歸，為了生計奔波。
她給我的第一印象是整潔，出乎意料的，近乎嚴苛的整潔。
黑長直發，半框眼鏡，白膚薄唇，一身陳舊卻素正的女士西服，不像這個年紀的學生，反倒像是我見過的一些律師，特別是那種眼神......
「陳警官，麻煩您說回正題。」
本來……這個案子和她沒什麼直接關係，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乾脆摸黑去一趟犯罪現場。
「那天你帶槍了，對嗎？」
兇手可能回來，我不得不防。
她們那邊是老舊的筒子樓，主樓夾縫間有兩排樓梯，淋著雨，踩上去嘎吱嘎吱響，有些打滑。
「陳警官，你是在那個時候丟掉你的配槍的嗎？」
不清楚，但我可以確定，在我見到那個女孩之前，我的槍還別在我腰間。
案發現場在八樓，離天台不遠，風很大，我沒敢往邊緣靠，只是遠遠拉開黃線，沿著血跡往裡走。
我看見一個人影，臉頰泛著蒼白的光。我當時沒分清楚是誰，連忙縮到門口，探出手機攝像頭往那拍。
那個女孩冷冰冰地看著我，一雙眼在夜幕下是貪婪的綠色。
「不許動。」我低喝。
她很配合地舉起雙手，身上依舊是那件黑西裝，燈光不好，看不清有沒有淋濕。
「誰？！」我明知故問。
「宋璃。」
她手指探到腰間口袋，掏出被藍布條系住的學生證，歪頭沖我笑，
「陳叔叔，你好呀。」
我當時……
「對不起，我打斷一下。陳警官，你和宋璃是有什麼……親密關係嗎？」
她……比我認識的很多姑娘都努力，長得也更漂亮，更可憐的是她是個孤兒……一直一個人住。
我們警隊裡逢年過節都會借著送禮品的名義去那邊待一會兒，讓這孩子不至於太過寂寞，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
「好，您繼續。」
我當時覺得出現在案發現場的每個人都有嫌疑，掏出槍讓她蹲下來抱住頭。
她照做了，乖乖把學生證丟到我面前。
「小宋，這麼晚了，你來這裡幹什麼？」
「散步。」
「你不知道這裡是案發現場嗎？！來這裡散步？！」
「夜深了，迷路。」
我走過去給她拷上手銬，把她拉到天台隔間的清理房，撥通警局電話，想著找幾個女警員把她送回去。
但也說不上是天氣還是進了水，電話怎麼也打不通。於是宋璃把她的電話給了我。
她的手機特別老氣，是翻蓋按鍵的樣式。
我鼓搗半天才搞清楚怎麼用，嘗試著撥出我們警隊裡小孫的號碼，一次就接通了。
「小孫，你來一趟利民家屬樓。」
那頭她像是被吵醒了，有點懵：「陳隊，這大晚上的——靠！不會是那個姦殺女學生的狗雜種又回來了吧！」
「不是，反正你來一趟。」
在等候的時間裡，宋璃顯得漫不經心，甚至還有閒心整理自己被淋濕的衣服。
「她很鎮定？」
對，正常女孩……遇到我們警察，還是在那種瓜田李下的場合，不說六神無主吧，起碼的慌張還是有的。
但她平靜得讓我不寒而慄。
「於是……你選擇了和她回家？」
宋璃先提出來的，說是怕冷，想回家換一趟衣服。我對這孩子印象很好，就跟著她回了家。
她家裡也就十幾平米，廚房連著衛生間，一牆之隔就是一張單人床，但是和她這個人一樣，極其整潔。
「能詳細說說嗎？」
嗯……她用一些廢舊紙殼做成了小箱子，每一個都用便利貼寫好了名頭。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她床頭的那七個箱子，標記著周一到周日，分別放著她計劃中要用到的東西，像文具啊書籍啊，乃至做飯要用的油和蔬菜。
「也就是說，那天晚上……你和宋璃都是獨處的狀態嗎？」
小孫路上被家屬攔住，耽擱了幾個小時，凌晨四點才趕過來。
「那這段時間，宋璃有和你說什麼嗎？」
她去洗了個頭，然後自己把自己拷在了木椅子上，捧了一本書看。
「您還記得她看的什麼書嗎？」
《殺死一隻知更鳥》。
「為什麼印象那麼深？」
我們警隊來陪她的次數多了，這孩子看什麼書大概也都知道。這本書是她第一次在我們面前看……
「她看的書很多？」
也不多吧，這孩子看書很慢，一個月都未必看完一本。我們猜大概是因為她買不起。
「除了看書呢，宋璃還做什麼了？」
她看到一半說困了，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兒，但沒睡踏實，十幾分鐘就起來繼續看書了。
「在這期間，您沒有聯繫過其他人嗎？」
小孫半道給宋璃手機來了個電話，說明了下要遲到的情況。我心想她再晚也晚不了多久，現在折騰回去也不是個事，就留下了。
我其實不太懷疑她，但畢竟她出現在案發地，必要的流程還是要走，所以到後來我也就讓她解開手銬自如行動了。
「您中途出去過一次，對嗎？」
是的，夜裡宋璃說自己有點不舒服，讓我去藥店給她買點藥，說她一時掏不出錢來，想讓我幫幫忙。
我想著這孩子挺可憐的，就下樓買了點感冒藥，還有我平時吃的退燒藥。
我回去之後，她已經在床上睡著了。我把藥放在她床頭，借她廁所用了下。
「根據上一次的筆錄，之後的事，您就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我其實也不清楚為什麼你們要傳喚我到這裡來。
我承認，我們二隊和你們一隊平時是有點小摩擦，但也不至於因為什麼莫須有的罪名隨便編排我吧？
你問問警隊裡的人，誰不知道我們對宋璃那姑娘有多照顧……我怎麼可能——
「陳警官，我要提醒您的是……您口中那個宋璃宋姑娘，已經在昨晚留下遺書後跳樓自盡……」
「我們在她的生殖器官中…檢測到了你的DNA。」
「我第一次見那個女孩……是一個雨夜。」
那片貧民區有很多像她一樣的姑娘，勤奮，痛苦，稚嫩，肩膀上背著沉甸甸的擔子。
早出晚歸，為了生計奔波。
她給我的第一印象是整潔，出乎意料的，近乎嚴苛的整潔。
黑長直發，半框眼鏡，白膚薄唇，一身陳舊卻素正的女士西服，不像這個年紀的學生，反倒像是我見過的一些律師，特別是那種眼神......
「陳警官，麻煩您說回正題。」
本來……這個案子和她沒什麼直接關係，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乾脆摸黑去一趟犯罪現場。
「那天你帶槍了，對嗎？」
兇手可能回來，我不得不防。
她們那邊是老舊的筒子樓，主樓夾縫間有兩排樓梯，淋著雨，踩上去嘎吱嘎吱響，有些打滑。
「陳警官，你是在那個時候丟掉你的配槍的嗎？」
不清楚，但我可以確定，在我見到那個女孩之前，我的槍還別在我腰間。
案發現場在八樓，離天台不遠，風很大，我沒敢往邊緣靠，只是遠遠拉開黃線，沿著血跡往裡走。
我看見一個人影，臉頰泛著蒼白的光。我當時沒分清楚是誰，連忙縮到門口，探出手機攝像頭往那拍。
那個女孩冷冰冰地看著我，一雙眼在夜幕下是貪婪的綠色。
「不許動。」我低喝。
她很配合地舉起雙手，身上依舊是那件黑西裝，燈光不好，看不清有沒有淋濕。
「誰？！」我明知故問。
「宋璃。」
她手指探到腰間口袋，掏出被藍布條系住的學生證，歪頭沖我笑，
「陳叔叔，你好呀。」
我當時……
「對不起，我打斷一下。陳警官，你和宋璃是有什麼……親密關係嗎？」
她……比我認識的很多姑娘都努力，長得也更漂亮，更可憐的是她是個孤兒……一直一個人住。
我們警隊裡逢年過節都會借著送禮品的名義去那邊待一會兒，讓這孩子不至於太過寂寞，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
「好，您繼續。」
我當時覺得出現在案發現場的每個人都有嫌疑，掏出槍讓她蹲下來抱住頭。
她照做了，乖乖把學生證丟到我面前。
「小宋，這麼晚了，你來這裡幹什麼？」
「散步。」
「你不知道這裡是案發現場嗎？！來這裡散步？！」
「夜深了，迷路。」
我走過去給她拷上手銬，把她拉到天台隔間的清理房，撥通警局電話，想著找幾個女警員把她送回去。
但也說不上是天氣還是進了水，電話怎麼也打不通。於是宋璃把她的電話給了我。
她的手機特別老氣，是翻蓋按鍵的樣式。
我鼓搗半天才搞清楚怎麼用，嘗試著撥出我們警隊裡小孫的號碼，一次就接通了。
「小孫，你來一趟利民家屬樓。」
那頭她像是被吵醒了，有點懵：「陳隊，這大晚上的——靠！不會是那個姦殺女學生的狗雜種又回來了吧！」
「不是，反正你來一趟。」
在等候的時間裡，宋璃顯得漫不經心，甚至還有閒心整理自己被淋濕的衣服。
「她很鎮定？」
對，正常女孩……遇到我們警察，還是在那種瓜田李下的場合，不說六神無主吧，起碼的慌張還是有的。
但她平靜得讓我不寒而慄。
「於是……你選擇了和她回家？」
宋璃先提出來的，說是怕冷，想回家換一趟衣服。我對這孩子印象很好，就跟著她回了家。
她家裡也就十幾平米，廚房連著衛生間，一牆之隔就是一張單人床，但是和她這個人一樣，極其整潔。
「能詳細說說嗎？」
嗯……她用一些廢舊紙殼做成了小箱子，每一個都用便利貼寫好了名頭。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她床頭的那七個箱子，標記著周一到周日，分別放著她計劃中要用到的東西，像文具啊書籍啊，乃至做飯要用的油和蔬菜。
「也就是說，那天晚上……你和宋璃都是獨處的狀態嗎？」
小孫路上被家屬攔住，耽擱了幾個小時，凌晨四點才趕過來。
「那這段時間，宋璃有和你說什麼嗎？」
她去洗了個頭，然後自己把自己拷在了木椅子上，捧了一本書看。
「您還記得她看的什麼書嗎？」
《殺死一隻知更鳥》。
「為什麼印象那麼深？」
我們警隊來陪她的次數多了，這孩子看什麼書大概也都知道。這本書是她第一次在我們面前看……
「她看的書很多？」
也不多吧，這孩子看書很慢，一個月都未必看完一本。我們猜大概是因為她買不起。
「除了看書呢，宋璃還做什麼了？」
她看到一半說困了，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兒，但沒睡踏實，十幾分鐘就起來繼續看書了。
「在這期間，您沒有聯繫過其他人嗎？」
小孫半道給宋璃手機來了個電話，說明了下要遲到的情況。我心想她再晚也晚不了多久，現在折騰回去也不是個事，就留下了。
我其實不太懷疑她，但畢竟她出現在案發地，必要的流程還是要走，所以到後來我也就讓她解開手銬自如行動了。
「您中途出去過一次，對嗎？」
是的，夜裡宋璃說自己有點不舒服，讓我去藥店給她買點藥，說她一時掏不出錢來，想讓我幫幫忙。
我想著這孩子挺可憐的，就下樓買了點感冒藥，還有我平時吃的退燒藥。
我回去之後，她已經在床上睡著了。我把藥放在她床頭，借她廁所用了下。
「根據上一次的筆錄，之後的事，您就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我其實也不清楚為什麼你們要傳喚我到這裡來。
我承認，我們二隊和你們一隊平時是有點小摩擦，但也不至於因為什麼莫須有的罪名隨便編排我吧？
你問問警隊裡的人，誰不知道我們對宋璃那姑娘有多照顧……我怎麼可能——
「陳警官，我要提醒您的是……您口中那個宋璃宋姑娘，已經在昨晚留下遺書後跳樓自盡……」
「我們在她的生殖器官中…檢測到了你的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