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南喬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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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昌想了半天,決定暫且放楊真回縣靜觀其變,心頭雖對楊真恨之已極,但面上已看不出波瀾。

  楊真本來以為詹昌會刁難於他,還準備據理力爭一番,詹昌輕而易舉就同意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兩人話不投機,又各懷心事,說得幾句,詹昌便離帳而去,場面沒有想像中那樣的劍拔弩張,甚至於不明實情的外人看起來,更像是一次正常的交談。

  蕭南喬道:「楊道友,你已確定回縣城中了麼?」

  楊真道:「是。」

  蕭南喬道:「你病根尚未除盡,休養兩日再走不遲。」

  「好,醫治之事,多勞南喬道友費心,在下不敢不從。」

  蕭南喬道:「說來也怪,我為你治傷時,運使法力為你化解穴道淤堵,修補經絡創傷,本以為需要耗費不少時間與真元,沒想到不到一個時辰,竟已完功,順利得異乎尋常。」

  楊真道:「道友醫術精妙,我向來敬佩,上回蜃宮金殿之中,也多虧了你出手,我才沒有落下暗傷隱患,這兩次救護之恩,在下銘記在心,道友日後但有所需,只管向我開口便是。」

  蕭南喬搖頭道:「我救你並非圖報,方才所說也不是要你感謝,你剛剛說到蜃宮金殿那次,其實那一次我就覺出了一些異樣,道友體內的法力真元似乎與尋常人大不相同。」

  楊真心頭一怔,他自然知道自己所修的「混沌本氣」與尋常人的法力真元大有不同,但實際說來,無論新法舊法,每人天資、際遇都不相同,即使修行同一門功法,所修出的法力真元仍會有些微差別。

  也就是說,法力真元可以同屬同類,但世上不會出現兩種完全一模一樣的法力真元,除非這世上出現了兩個由內而外都一模一樣的人。

  蕭南喬所指的不同究竟是如何不同,楊真一時也不明其意,便開口說道:「南喬道友,法力真元人人不同,何以有此一說?」

  蕭南喬道:「這些日子,我在中軍帳中為人治療傷勢,經手了不少病人,雖然沒有像對你那樣全心全意,但也稱得上盡力而為。」

  她外表雖清冷,實則性子憨直,說話並不多作矯飾,只是由心而發,是以說起為楊真治療傷勢全心全意,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這話落在一旁的蕭林海耳中,卻是聽出了些許不同意味,他心思微轉,眼神在楊真身上上下打量了兩下,心底略微搖頭失笑,索性負手轉身,離帳而去。

  蕭南喬繼續說道:「我所修煉的『青蓮化生氣』,雖然有治療傷勢的奇效,但每每初入他人體內,都會遭到排斥,非得緩緩運功,以本氣降服他人體內的法力真元,方能施治。但與道友療傷,卻全然沒有此等感受,我甫一運起法力真元,道友體內便好似有一股吸力,甚至不用我使勁,就已將這『青蓮化生氣』給吸了進去。」

  楊真輕笑一聲,說道:「或許我這家傳功法有些混不吝,見到受用的法力真元便要吸攏進來。」

  蕭南喬道:「不止如此,我的『青蓮化生氣』入你體內之後,本應隨我駕馭催動,方能療治你的內傷。可是,兩次為你治傷我都只是將真元渡入了你體內,無需駕馭,真元就自行朝著傷口運轉,並且我能感到,你體內的真元與我的真元同出一脈,同屬同源,幾可說得上沒有分別,我的真氣一到,你體內的真氣就隨著運轉,就好像盪鞦韆,我只消順著一推就成,所以我給你施術療傷,絲毫不費氣力。」

  《正陽萬法經》修出的混沌本氣能擬化萬千法力,楊真已經猜到,定然是體內的混沌本氣受到「青蓮化生氣」的激發,自行運轉,化為了同類真元,以此滋養自身。

  此功法與無色晶石是楊真最大的機密,雖然他知道蕭南喬並無惡意,但也不欲再多說此事,便岔開話題說道:「你喜歡盪鞦韆?那改日我在我家園子裡做個大鞦韆,請你來盪好了。」

  蕭南喬看著他眨了眨眼,說道:「你不欲說真話,那也罷了,何必說這些來誆我,盪鞦韆還用人請麼,再說我自小怕高,也不怎麼愛盪鞦韆,倒是北喬挺喜歡。」

  楊真只是想岔開話題,便又隨口說道:「你們兩個,一靜一動,倒是十分相配,想來自小就十分親近。」

  蕭南喬道:「這話倒不錯,只不過你可能想不到,小時候,動的那個是我。」

  「是麼?」

  她這麼一說,倒勾起了楊真的談興,兩人坐在榻上,沏茶相對,就此閒談起來。

  蕭南喬道:「是啊,小時候我喜歡在垂雲峰上到處跑,尋找各種草藥,與許多動物、精靈都是朋友,每天與他們說話,他們都能聽懂我說什麼,常常會幫我找草藥。」


  「那時候,我每天都在野地里跑,自由自在,無人管束。」

  楊真順著他的話想了想,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小女孩在山野間盡情玩樂的身影,點頭笑道:「那可真是快活得緊,我兒時可沒這麼快活,從我記事起大多數時日便是與道經法理相伴。」

  蕭南喬蜷起雙腿,兩手托腮,抬頭遙望著帳頂,目光仿佛透過簾幕,飄到了星漢之上。

  「那時候,沒有憂慮,也不知道家族到底意味著什麼,父親母親雖然也時常忙碌,但總歸每日都能聚在一起,不像後來那樣,大家各自分散,數年也難見一面。」

  楊真也回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過在他記憶中,似乎也與蕭南喬相似,快樂的日子很少,很早的時候,他就與父母聚少離多,到了後來,更是雙親去世,再無相逢了。

  蕭南喬接著道:「後來父親成了家中主君,母親成了主母,老祖點我上無妄崖修法,自此便日復一日,學習道經醫術,性子就漸漸收斂了。」

  楊真道:「我小時候,有個對頭,只因道經課業比不過我,便總要想著法子整我,今日在路上挖個坑,引我過去摔跤,明日又揀些狗屎,藏到我家門前石階下,好讓我不注意時踩到,惹得渾身臭氣,為這些爛糟事,我不知與他打過多少架……」

  蕭南喬「噗嗤」一笑,她容色本來十分美麗,這一笑起來,沒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之感,燈光掩映下,更顯得嬌媚動人。

  楊真見她笑了,也是輕笑出聲,說道:「這人你也見過,就是那個竇霸,長了一張苦瓜臉,兩條八字眉,外號『臘八豆』的……」

  說到這裡,楊真突然想起,「臘八豆」已在萬流山絕陰谷化為了灰飛,笑容就此停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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