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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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好多血,狹窄的屋子裡,小小的身軀倒在了血泊中。

  季靖安已經帶著容緹離去,留下她的孩子慢慢失血而亡。

  蘇梨璨僵住的身體微微能動了,她戰戰兢兢地推開櫃門,她害怕的蹲在他面前,刀口翻出的血肉觸目驚心,還在不斷地冒血,她慌亂地按住他的傷口,祈求不要再流血了,他會死的。

  「藥莊,藥莊,我帶你去藥莊!」那時的她不知道一時間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背著他一路奔向了翠彌山,她牟足了勁不敢回頭,好像身後跟了黑白無常,她遲了一瞬便是萬劫不復,往常半個時辰才能到達的山頂,她硬生生一刻就到了。

  慕緋煥問她,想救活赫連城,她能付出什麼代價?她急切地環顧周身,粗布短褐,她身無分文。

  「我的命?我願意到慕家做牛做馬,可以嗎?」她咬著嘴唇急切地問著,雙手依舊不忘緊緊地按住赫連城的傷口,鮮血滾燙從她的指縫間緩緩流出,宛若他緩緩消逝的生命。

  「我什麼都能做,洗衣做飯,對了,草藥我也認得一些……」

  「年歲幾何?」

  「十歲。」

  「你可見過我慕山莊發出的告示?」

  她點點頭。

  「那他的命就用你剩下的歲月來還吧。」

  慕莊主將近而立之年,卻未曾娶妻,說起容貌,也是儀表堂堂,說起家財,也是腰纏萬貫,說起聲名,也算是……聞風喪膽。

  江湖有言,慕家製藥,可解天下之毒,慕家製毒,天下無藥可解,這藥莊的新繼位的莊主,聽說但凡近身五步之內,便讓人毒發身亡。

  找媳婦的告示發出了足足兩月有餘,硬是沒有一位女子出現,莊內上下皆是為家族後嗣擔憂。

  他讓她等三日,三日之後,許他生還,而她入莊。

  她在藥莊門前等了三天三夜,一刻不敢放鬆,滴水未進,粒米未沾。

  一邊按捺不住赫連城將要醒來的歡喜,一邊害怕往後餘生陷入深淵的恐懼,她與慕緋煥的年齡差距,足以相差一個輩分,即使慕家榮華富貴,她去了也得有命享才是。

  她守了三天三夜,等來的卻是一具冰涼的屍體,他們非但沒有救活他,還挖去了他的雙眼。

  「這小子已經死透了,我們藥莊也是費了財力人力,總得收點回報吧,莊主說了,這小子眼睛倒是生的特別,就用這個來償還!」

  門丁的話,在她的耳邊不停地重複徘徊,她眼睛充斥著猩紅,愣愣地望著赫連城兩個再無生機的血洞,鮮血已經乾涸凝固在眼周發黑,再也看不出一絲鮮活生機。

  騙子,都是騙子,明明說好三日就讓他回來,為什麼他不僅沒有回來,還失去了雙眼……若是他的娘親還在,有大人在,他們會不會就不那麼欺負人了……

  蘇梨璨猛然驚醒,額頭蒙上了一層細汗,兒時的噩夢常常入夢來糾纏不休,赫連城死的前一刻,她還在同他吵架,若是他們沒有吵架,她也不會生氣的躲在柜子里,她應該同他一起死去。

  蘇梨璨醒來已經是三天後的清晨,她睜開眼,身體躺了三天三夜,一時間虛弱無力,她肩膀的隱隱作痛讓她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剛煮好的粥,你許久未進食,趁熱喝了。」她抬頭望去,那雙曾經記憶里墨綠色的眼眸,恍惚間,讓她以為她還未從夢中醒來。

  「赫連城!」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眼睛,自己的雙眼變得潮紅,仿佛多年的懺悔將如決堤之水沖向平原。

  她向他伸出手,顫顫巍巍地下了床榻,因為虛弱,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晨光熹微,卻依舊遮不住她慘白的面色,宛若搖搖欲墜的花。

  而他卻在一邊冷眼旁觀,眼若冰霜。

  她忽然想到,赫連城早已失去雙眼,被她親手入土為安。

  「藥莊三公子,慕緋然。」他將手中的粥,放在了桌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這場景似曾相識。

  聽聞藥莊有三子一女,大公子慕緋煥接替父親做了莊主,二公子慕緋真醫術無雙,求仙問道逍遙自在,四小姐慕緋音活潑可愛,卻十分貪玩,唯有三公子慕緋然身體太差而極少露面。

  緣是老莊主與同父異母的妹妹所生的孩子,生來便患有眼疾,不可視物,更無法習醫。

  她見過此人,藥莊門口,她送完草藥小跑歸家時,撞到了他的涼轎,紗作的幃幕閃出的縫隙露出了他無神的雙眼,他險些沒坐穩,摔下轎來,她害怕地匍匐在地上說著對不起,得到的依舊是家奴一陣拳腳。


  「他們挖掉他的雙眼,就是為了給你嗎!」她看過一眼,便篤定了這雙眼是赫連城的。慕家怎麼可以這般囂張跋扈,不過是用了幾幅藥草,就要他的眼睛來賠!憤怒盈滿了心頭,她伸出雙手挖向他的眼睛,他一個側身,輕鬆躲開了,她再次踉蹌跌倒在地上。

  「不管是赫連城,還是他的娘,與你而言,非親非故,就算救過你,你也為給他們報仇死過一次,也還清了。現在是救了你的人可是我,當然是看在這雙眼甚是好用的份兒上。」

  「誰求著你救了?這次你們又想要什麼?」

  他拿出一張紙,亮在她的眼前,那是她與初曉的契約。

  「為了能報仇,竟然把自己賣到了永安閣。」他輕蔑地笑了,出身大戶人家之人向來瞧不起歌舞坊中的女子,賣身也好賣藝也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可是她只會跳舞啊,以此謀生罷了。

  「怎麼在你手裡?」紙在空中攤開,上面赫然寫著初曉的親筆簽字與手印,她微微一愣。

  有多少人要為她贖身,皆被初曉拒了去,她的價,是天價,是永安閣緊緊握住的搖錢樹。

  「蘇姐姐不知道嘛,這是慕家的規矩呀!」門外響起了銀鈴般清脆女孩的聲音。

  「我們慕家可不是樂善布施的好人,如果求我們救人哇,代價很高的哦,付不起特別的代價呀,那救回來的這條命,就是慕家的嘍。」

  「初曉為了救你,可是很努力地在央求我們,他對你的情誼多少都讓我有些嫉妒,你倒好將他害的夠慘,永安閣都給查封了。」

  比起讓她死,初曉選擇把她的命交給了慕家。

  「三哥,你也知道,我是偷跑出來的,丫鬟也不曾帶一個出來,不如,就把她給我用吧!」緋音眼巴巴地望著,畢竟大小姐當慣了,自然少不得人伺候。

  「初曉不是給你安排了兩個嗎?」

  「那兩個太醜了,礙了人家的眼嘛。」

  「胡說,明明是你自己挑的,我看是裡面最好看的了。」

  「三哥你眼光真差,我不管!我就要她來伺候我!」緋音氣的直跺腳,在藥莊,所有人須得讓著她!

  「我救的人,豈有讓給你的道理?」慕緋然變了臉色,緋音微微一愣,嘴角緩緩地下撇,委屈地哭喊道:「慕緋然,你敢欺負我,我就要個人你都不給!嗚啊啊……看我怎麼收拾你!」她扭頭撲向他,將一瓶青色瓷瓶從他腰間搶了過來,恨恨地跑出了門。

  蘇梨璨細細環顧了下四周,窗外錯落有致的園景陳設,極重風水的格局,不是客棧,更像是富貴人家的府邸,想必這是初曉的住處了。

  「這是初曉的一處隱秘院落,他的宅子已經被官府翻了個底朝天了,搜獲無果,他沒什麼牢獄之災,倒是罰了不少銀子。」慕緋然貼心答疑。

  「慕公子想讓我怎麼報答救命之恩?我這雙眼,也想要拿去嗎?」她站起身,將桌上的粥端起自顧自地喝了起來,她太餓了。

  「你命都是我的了,更何況是一雙眼?」她的賣身契都在他手上了,她還能有什麼?

  「這個藥丸,每日三次,每日一粒,按時服用。」他放下藥丸,匆忙去了。

  她手臂的毒去除以後,傷口也只是小傷,手裡刀造成的輕微骨裂,靜養些時日便可康復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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